第十三章
陆云舒没有生气,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母亲说的对,夫君与郡主许久未见,应该有许多话要说,外头的事,妾身去处理便好。”温柔一笑,福身离去。
笑话,裴绍行自己惹的桃花债,关她什么事?她可不想再给自己树敌,尤其,还是情敌。
她果真走了,脚步飞快,不留一丝余地,裴绍行气得心肝都疼,甩开丹阳郡主,径直追了上去。
落在丹阳郡主眼里,裴绍行此举证明他很在乎陆云舒,不禁鼻头一酸,也捂着脸跑了,亭子里只剩卢氏与禾竹一主一仆。
卢氏气的牙痒痒,一巴掌拍在石桌上,“陆云舒这个小狐狸精!这才三天,就蛊惑行哥儿忤逆我!”
裴绍行走远了,听着后头卢氏的叫骂声,露出阴谋得逞的笑,去拉陆云舒,“你跑那么做什么?”
陆云舒原本脸色铁青,转过身时又是一副语笑嫣嫣的样子,“夫君,你怎么不和郡主叙叙旧?外头的事,妾身会处理好的。”
“那你干脆将丹阳郡主一并处理了。”裴绍行冷声道,看了眼她身后的两个丫鬟,丫鬟意会,先行一步走开。
“我发现,你还真是个两面三刀的女人。”纵使厌恶,他依旧佩服陆云舒这装腔作势的本领,“人前纯良无害,人后虚伪奸诈,昨晚明明恨我恨得咬牙切齿,今日外人面前,又能对我笑了?”
他上前两步,顺手揽过陆云舒的细腰,两人几乎紧贴着,稍稍低眸,就能看到她藏在衣领下的青紫色。
前后两回,陆云舒渐渐麻木,不避不让,任由他把自己揽在怀里,“妾身一直都是笑着的。”她不喜欢在人前示弱,便只能用笑容迷惑对方,好让人看不穿她。
“别装了,你什么样的人,我里里外外都见识过了。”裴绍行微微抬起她的下颌,迫使陆云舒看着自己的眼睛,“我不喜欢你的伪装。”
她管他喜欢什么。
心里如此想,面上陆云舒仍是笑,凤眸波光流转,自有风情,“夫君喜欢什么样的,妾身去找。”
裴绍行闻言,当真皱眉思索了片刻,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她小脸泛红,喘气如兰的模样,眉头逐渐舒展开来,“我……”
他迟迟不说,陆云舒也没空和他耗着,推开他,“那夫君想好了再说吧,妾身告退。”转身就走。
裴绍行下意识拽住她,可陆云舒今日行走都是勉强支撑,猝不及防被人拽了下,身子一个趔趄朝旁摔去。
裴绍行呆了一瞬,也忘了去扶,眼睁睁看着陆云舒跌在地上。
迎面走来的汝宁侯与裴绍安正好撞见这一幕。汝宁侯当即怒斥,“裴绍行,你在干什么!”
他这才回神,“父,父亲……”
正想解释,汝宁侯抬手制止了他,“云舒是你的妻子,该好好善待她才是,你过来,为父有些话要与你说。”
裴绍行最后瞥了眼跌坐在地的陆云舒,扭头跟着汝宁侯离开,只剩跟随汝宁侯一道来的裴绍安。
陆云舒撑着地面想起来,发现脚扭了,好在裴绍安过来扶了她一把,才踉踉跄跄地站稳。
“多谢。”陆云舒飞快收回手。
“不客气。”裴绍安自觉后退半步朝她作揖,随后看着裴绍行离开的方向,犹豫着问,“嫂嫂这是……与大哥吵架了?”
“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好好的不让我走,非得拽一下。”散漫的语气,听得出来和裴绍行关系不好。
裴绍安忍不住笑,“可能是有些误会,大哥他人……其实不错。”
陆云舒回以假笑,“……可能吧。”反正她没看出来。
裴绍安也不介意,“方才一路过来,怎么没看到你身边的那个丫鬟?”他与汝宁侯刚从外头回来,还不知道老夫人把司柳要去的事。
陆云舒眸子黯了黯,“老夫人喜欢司柳,把她留在了心远堂,另外派了芷荷翠白过来伺候。”
裴绍安四下环视一圈,并没有见到芷荷翠白,权衡之下,取出汗巾搭在胳膊上,“她们不在,可是你脚扭伤了,不便于行,我扶你回去吧。”
他的举动令陆云舒十分熨帖,不带丝毫犹豫就把手放在他胳膊上,借着裴绍安这个支撑,一瘸一拐往栖云阁去,一路上,两人都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裴绍安虽是文人,却不死板,言行得体,性情温柔,陆云舒便情不自禁和他多说了些话,若有路过之人,还能听到二人愉悦的笑声。
而另一边,气氛沉重许多。
汝宁侯皱着眉,神情严肃,“父亲知道你对这桩婚事不满意,但木已成舟,人都娶回来了,往后她就是少夫人,在外人面前,要注意分寸,今天的事,不要再让我看到第二次。”
“知道了。”裴绍行一开始只是不想让陆云舒轻易走了,没想到她跟个瓷娃娃似的,一拽就摔了。
好在看见的都是自己人,在汝宁侯极具压迫的目光下,他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以后会注意。”
“你记住,汝宁侯府的危机从来都没有消失,行事一定要慎重。”汝宁侯临走时,拍了拍他的肩,“你母亲不懂这些,一心只想着给你找个门当户对的贵女,对云舒多有刁难,你多护着些,至少……在嫡子生下之前,正妻,只能是陆云舒。”
“是。”送走汝宁侯,裴绍行呼出一口浊气,忖了忖,打算回去找陆云舒,可哪里还有人影。
估摸着是回去了,便顺着回栖云阁的方向走,他脚程快,而陆云舒受了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很快被他赶上,当他看到裴绍安扶着陆云舒,两人有说有笑时,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墨来。
陆云舒隐约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可每次回头,身后一个人都没有。
裴绍安不禁疑惑,“怎么了?”
陆云舒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感觉……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怪不舒服的。”
“应该是你累了,回去好休息一晚便好。”裴绍安温声说着,取下腰间的一只香囊,“这是我娘自己做的安神香,祖母与大伯父、三叔他们几房人都有,我看你眼下青黑,这个就留着压在枕头下,很管用的。”
陆云舒接过闻了闻,香气清幽绵长,觉得烦躁的心慢慢安定下来,“我很喜欢,代我向二婶娘道谢。”
裴绍安点点头,“会的。”两人说话间,芷荷翠白走了过来,一左一右扶着陆云舒,两人这才拜别,各回各家。
回到房里,陆云舒就将香囊放到软枕下,还试着躺了下,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确实感觉到困意来袭,在她昏昏欲睡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裴绍行冷着脸过来,推开陆云舒把枕头底下的香囊掏出。
陆云舒被他推醒,刚好点的心情被破坏得一干二净,坐起身,耐着性子道,“夫君,这是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裴绍行冷哼了声,“只要在我侯府得到的,都不是你的。”当着陆云舒的面撕碎香囊,细碎的香料漏了一地。
陆云舒瞥了眼,“刚刚香囊就压在这个软枕之下,不如把这个也撕了。”抄起软枕朝他头上砸去。
裴绍行早有准备,抬手将软枕接住,随手丢到窗外,“记住你的身份,你是侯府的大少夫人,不是二少夫人。”
“原来是吃醋了。”陆云舒语气玩味。
裴绍行别过脸,“你想多了。”
和一个不爱的人同床共枕,对裴绍行而言,每一刻都是煎熬,可父亲的叮嘱言犹在耳。
“生下嫡子前,正妻只能是你,所以,你应该恪守妇德,与外男保持距离,否则我也保不住你。”
裴绍行盯着床边的女人,眼光寒如万年不化的冰雪,他一步一步走过去,单手解下四爪金钩上的青纱帐。
陆云舒拔腿要跑,却忘了脚上有伤,没站稳又摔了出去,这次裴绍行眼疾手快搂住她的腰,这才免了一跤。
男人视线下移,落在她脚上,“怎么回事?”
陆云舒不想理他,他偏来劲了,抢过那只脚,蹲下身飞快褪去鞋袜,白皙的脚踝上赫然有块拳头大的淤青。
应该是摔倒时扭伤的,他居然还因为是裴绍安扶她回来而生气,裴绍行一时挂不住,“你……”
他想问是不是很疼,陆云舒另一只脚踢到他胸口处,没有设防之下,一屁股跌在地面。
陆云舒抽回脚,用裙摆遮盖住,室内又是一阵沉默,裴绍行罕见的没生气,低声道,“……柜子里有药,擦一点,好的快些。”
直到他离开,陆云舒都没有和他再说过半句话。
还算裴绍行有点良心,之后一整天都没再出现过。
晚间用过膳后,陆云舒早早入睡,正当她以为自己终于能睡个好觉时,门板被人重重敲响。
“少夫人!少夫人!”
陆云舒用被子蒙住头,可外边芷荷与翠白不依不饶,急促的叩门声响了好半晌,便毫无预兆地没了动静。
老夫人不知何时到了栖云阁,盯着禁闭的门,“云舒,行哥儿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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