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气疯了!!无良的资本主义!”
“明明是他招呼也不打就把我送到酒店,房费也就算了,还叫我赔他一条两万块的领带!我看上去酒品有那么差吗??他居然说我拿他的领带去擦口水?!!”
坐上前往艺术馆的出租车,向枝打通了千迎的电话,她抿了口备注多加冰的美式,气都没带喘地控诉乔望的罪行。
不用报名字千迎都知道向枝在说谁。
她仔细核对嘉宾的名单,低头发笑,“枝枝,你之前可是连提都不想提到乔望,最近他怎么惹你啦?”
向枝细白的手指捏着吸管戳了戳,狐狸眼薄薄往上翘,她缓了口气,“我怎么知道最近为什么一直遇到他,而且遇到他就没好事,先是划花了他的车子赔偿,再是差点轻薄他的。”
千迎在那头笑得东倒西歪,差点碰坏了一个花瓶,她揉了揉笑僵的嘴角,“少女,风水轮流转,你以前追他追得紧,现在避之不及了。”
被揭起年少的糗事。
向枝挽了挽碎发,刚刚还气焰正盛的人立马安静得跟鹌鹑一样。
前段时间向枝在k酒吧和乔望碰面的事千迎知道七七八八,他们这么多年没见,再重逢乔望一眼就认出向枝来。
事后她和林殊八卦过,帮向枝试探乔望的意思。
但他们几兄弟关系好到穿同一条裤子,嘴紧得跟粘了五零二似的,愣是没有透露一丝风声。
但是千迎凭着她敏锐的嗅觉,直觉乔望这次回来,铁定没这么简单。
千迎笑着无奈摇头,接着又问:“那你还喜不喜欢他?”
喜不喜欢。
向枝垂眸盯着车窗,余光里是快速倒退的街景。
可是喜不喜欢有什么用,反正现在也不是六年前。
他也不是那个穿着校服单纯只会学习的乔望,如今的他,西装革履,身前身后都是对他大献殷勤的人。
她好一会没开口,千迎看着手里的嘉宾名单,换了个语气。
“向枝,我总觉得他在靠近你。”
……
十五分钟后,向枝抵达艺术馆。
vip电梯直升18层。
向枝垂着眼,透过观光电梯俯瞰这座由单调的钛灰和白两色构成的艺术展馆。
今天的画展主题“穿越千年,触梦青瓷”是为了应和本次博物馆遗址坑出土的文物,用抽象绘画的形式,展现文物历史的一生。
而向枝作为本次画展的顾问,从旁协助千迎很多。
电梯“叮”的声停在艺术馆18层,向枝敛起神思走了出去,展馆现场游客来来往往,她费了点功夫四下逡巡寻找千迎的身影,但游客实在太多,向枝被晃得眼花缭乱,无奈之下只好发了消息过去。
可能是忙得抽不开身,向枝等了好几分钟都没收到千迎的回复,她拨了拨头发,先进去找了个位子坐下。
将近七八点钟,高透落地玻璃外边霓虹灯闪烁不定,纵横交错的城市立交车辆疾驰,cbd夜市人潮涌动,纸醉金迷。
“枝枝——”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向枝回头,千迎顺势挽着她的手,拉着她到旁边去。
千迎压低声音,下巴指了指六点钟方向,“你还记不记得盛妍?”
“谁?”
千迎:“就校花第二啊,淮大艺术系,处处看你不顺眼那位。”
经她一提醒向枝想起来了。
盛妍和她同是淮大的学生,只不过盛妍学的是艺术表演,如今也进入娱乐圈拍网剧,算是小火吧。
她们俩结梁,估计要从大二那年说起,那次学校论坛突然搞了个什么“最美十张面孔”评比,向枝那张照片是别人从学生证扣下来传上去的,一开始评比没带盛妍,后来她不知道找了学生会还是什么关系,在评比通道结束后又开启了重新一轮的投票。
票数涨势惊人,已经超过向枝,但是最后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不知道哪个“勇士”在截止的最后一秒给她投了一票,最后两人以一票之差的票数,分居一二名。
这事直接成为两人关系的导火索。
再后来,千迎的话剧社要排《简爱》,她们女主角排练的时候摔断了腿急需找人替补上,千迎找向枝是因为她觉得向枝肯定会答应救急。
后来也的确如此,但几天后,社长直接说换人,理由是要从艺术表演系那边借一个更合适的人来替补。
盛妍空降,向枝几天的努力白费。
“专业的事情还是专业的人来吧,别随随便便拉一个花瓶就出演女主角。”
向枝脱下蕾丝手套,觉得她挺幼稚的,她没接盛妍的话,倒是千迎听不下去,差点冲上去和她上演扯头花。
向枝及时拉住她,走到盛妍跟前,没什么表情地把那副手套丢到她怀里,目视着她,不温不淡道,“太多人稀罕的东西我不要了,你说是吧,’接盘侠’。”
向枝从小到大的原则很简单,太多人抢的东西,她不要。
……
向枝看过去,千迎接着说,“旁边那个人是她的助理,两个人在那拍照拍好久了,笑死,也不知道她到底看不看得懂。”
向枝抬眸,“欣赏”着盛妍在镜头前摆好姿势,凹文艺人设,她微挑眉稍。
“你别忘了毕设展,她差点打碎别人的作品,”向枝捏着手包,从里面取出一根口红,她寻找着洗手间的方向,一针见血提醒,“快去看好你的宝贝画。”
千迎:“!”
“我去!你提醒我了。”
向枝无奈笑了下。
千迎重新戴上工作牌,给她指了指身后的方向,“你先去,回聊!”
艺术馆的洗手间隐蔽,向枝顺着千迎指的方向走了好一段路,中途询问了保洁人员才得以找对地方。她挽了挽头发,高跟鞋吧嗒吧嗒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响声回荡在空荡荡的走廊。
刚刚从明庭总部大厦出来后她气了一身汗,妆都快脱了,向枝摁了一泵洗手液把手洗干净,拿出气垫简单补了个妆。
艺术馆的洗手间为了配得上这寸土寸金的地价,彰显艺术气息,台面包括隔间的装修都极其高调。
华贵的鎏金色,夸张的雕花设计,向枝撑着大理石台面嘴唇微张,唇膏仔细描绘着唇线。
高跟鞋和皮鞋的声音交织入耳,向枝耳尖微动,透过镜子注意着走廊外的动静。
声音越来越近,向枝听到女人轻声的哼哼,紧接着一些不堪入耳的低.吟和喘.息由近到远,最后消失在隔壁的男厕间。
在艺术馆做着和艺术相背离的事情。
向枝拿着口红的手一抖,差点往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她强装着镇定拧好盖子,轻手轻脚拿上自己的东西出了洗手间。临走前,她回头看了眼男厕的方向,脚步下意识地加快想要逃离,谁想弄巧成拙,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撞进一个硬实的胸膛。
向枝穿着不算高的高跟鞋,但刚刚那么一撞还是差点崴到脚,她低呼一声,还没看清人腰间便搭上来一只手。
由于刚才听到的不合时宜的声音,向枝脑子一激灵生怕是什么变态,没管身前的是什么人就抬起脚往他的皮鞋踩去。
男人预测到她的动作,先她一步后撤了脚,反手将她摁在墙面上。
“嗯,让乔森先去和斯康谈判,具体的事项,今晚八点前邮箱发我,先这样,挂了。”
乔望单手举着手机,语气平淡地和那头谈话。
他微垂着眼,睨着怀里极力挣扎的人。
“怎么是你?”
向枝听见熟悉的声音时已经冷静下来,但是他禁锢着她的双手,向枝下意识地便想挣开。
乔望低眼看她,慢条斯理托着鼻梁上一副银丝边框眼镜,规整的袖口缀着双铜灰色袖扣,在他抬手瞬间亮晶晶折着银光。
他声音温淡,“向枝,是你自己撞过来的。”
乔望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杉木气息,向枝凑得近,鼻间萦绕着都是他身上独特的冷杉香,冷淡而又霸道。向枝身体不由得瑟缩,背脊挺直,紧贴着冰凉的瓷砖墙壁。
“那你放开啊。”
乔望视线落在掌心紧抓着的一双手腕上,女人皮肤细腻,稍稍紧握便弄出一道红印,他下意识松开手,很有分寸地后退开一步。
向枝揉着手腕,仰起头看他,“你一个总裁怎么这么闲?还有心情来看画展么?”
乔望抬手看了腕表,倒是嗯了声,“陪一位朋友过来。”
向枝微微皱着鼻尖,哦了声,不关心他到底为什么过来。
向枝:“我先走了。”
乔望没答话,目送着她绕开自己,脚步正欲往洗手间方向走去。
向枝忽然拽住他的手腕,“哎,别去!”
脚步停顿,乔望低头看着向枝白嫩的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向枝还没察觉到他注视的视线,耳边便不适时地传来些声响。
两人都一怔。
乔望神色未变,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却逐渐考究,向枝脑子里不受控地浮现出些画面,渐渐的,她感觉到自己的脸慢慢烧起来,就连抓着乔望的那只手,也仿佛被烫到一般收回手。
向枝尴尬得原地找头。
她目光闪躲,心跳快到不正常,“那什么,你去吧,我先走了!”
头顶内嵌式的音箱放着舒缓的钢琴乐,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浓重的香水味,向枝拐出长廊,耳边终于听到了点嘈杂的人声。
她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重复做着深呼吸。
千迎拿着相机捣鼓,瞥见她出来,还很好奇得问,“你怎么去那么久?”
“你脸怎么那么红啊。”
向枝啊了声,睫毛微颤,“……没啊,里面没开空调,热的。”
“哦。”好在千迎一向心大没有注意,向枝也跟她聊起画展上的事情把这事揭了过去。
-
八点钟方向。
乔望接完电话后便折了回去。
“抱歉,刚接了个电话。”
乔望微微颔首,温和清隽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谦和。
“没关系,今天让乔总陪同本就是叨扰,看了一圈,可有看上眼的?”
今天下午和科技公司那边开了个会,终于把投资事宜谈妥,对方公司的这位戴先生很看好明庭芯片科技的研发,他特地从美国飞回来,亲自与会了解合作的详情。
最后双方都比较愉快。
这位戴先生早年在港城定居,夫人过世之后才移居美国,本来签约仪式结束后便要飞回去,听闻明城恰好有画展,乔望便顺水推舟提议陪同。
乔望稍稍一顿,透过镂空的展架看向不远处,“看上更好的。”
戴先生镜片后慈蔼的目光从画上移开,忽然笑了。
他也是经历了半生的人,话中有话,他不会听不懂。
戴先生拍了拍乔望的肩膀,“越是珍贵的东西,越难求,得慢慢来,但是别被人捷足先登了。”
乔望牵着唇角的淡笑,薄唇挺鼻,侧脸轮廓在顶灯投射下晕着模糊的清隽。
于是在接下来长达半小时的观展里,乔望没再将心思放在画上。
费柷跟在他身后,敏锐地察觉到他家老板朝前方角落的方向看了十二次。
画展是对社会开放的,他们一行人也没有多高调,只不过三五人身旁还随候着一名讲解员。
逛到最后一块展区,人群里忽然响起一阵骚动。
几个小孩围着一个展台玩耍,嬉笑声和周围格格不入,向枝看画看得认真,却突然被吵得烦躁,她转头寻找着小孩的家长,没有察觉到身后一副挂画急剧掉落下来。
“砰——”
“乔总!”
尖叫声和重物砸在地面的声音顿时掀翻了整个展馆,向枝还没睁开眼睛看,额头就重重地撞在一个结实有力的手臂上。
头顶传来一记闷哼。
向枝反应过来迅速抬眼,乔望低头搂着她,一整个高大的身躯将她严实罩住,而他身后,是一整滩碎掉的玻璃,和一副报废的挂画。
“乔望。”
“乔总,”费柷魂儿差点被吓飞了,他哆嗦着过来,看见那摊玻璃碎片时一整个瞳孔地震,“您、您没受伤吧?!”
乔望另外一只手臂还保持着定住的姿势,向枝脑子宕机,直到站稳之后还有些发懵。
他声音有些低,像是在宽慰她。
“没事。”
很快展馆工作人员过来控场,拉起了警戒线和有序疏通游客。
馆长颤巍巍小跑过来,看见乔望时那张脸都吓白了好几个度。
乔望没闲情在这听他赔礼道歉,费柷办事效率快,不过几分钟就安排好了医生,“乔总,医生在楼上,先上去看看吧,别伤到筋骨。”
戴先生也及时打住馆长的道歉,“是啊,先上去看看吧。”
坐电梯到楼上休息室,向枝跟在费柷身后进了房间。
她看着他解开西装扣子,脱掉外套。
医生戴着手套轻轻摁在他肩颈的位置,“可能是局部软组织损伤,现在还没红肿,如果还疼痛的话后续就要用药。”
医生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费柷都一一记下来后才送医生离开。
静谧的房间里,乔望安静地卷着袖口,线条流畅的小臂皮肤冷白,隐约能看到凸起的青筋,他摘下眼镜抬眼,声音温沉,“刚刚被吓到了?”
向枝手指间到现在还是冰凉的,她半天还没缓过来,反问他,“你为什么要冲过来。”
为什么。
乔望卷袖子的动作放缓,他靠坐在沙发上,漆黑的瞳仁像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海水,他脸上神情寡淡,黑色衬衫衬得人疏远干练,镜片后微微内敛的眉眼,让人分辨不出情绪。
没有为什么。
靠近她,是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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