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七点三十,演唱会准时开始。◎
谢暮对幕后还挺好奇, 只是看到的跟他想象的差异太大。
两个边被妆造工作人员打理造型边对交互时的动作,还有一个靠着排列服装的架子, 双手合十在那里发呆。
谢暮摸了摸下巴:“你们搞音乐的幕后原来是这样的啊?”
向夕沉思片刻:“不知道, 不需要我演出,我的心态和举动没有参考性。”
陆昭连忙撇清干系:“请去掉‘们’,我和晨景都是正紧人。”
被按着上妆的元晨景也连忙开口附和, 捍卫自己正紧人的地位:“没错。”
周洋稚嫩的脸蛋鲜花贴面,给人一种雌雄莫辨的感觉,只是一开口, 一个动作,瞬间就破坏了这种美感:“你们拍戏开机前还拜一拜呢,我都紧张炸了,你还有心情调侃我。”
兴许是接触镜头那段时间生无可恋,谢暮从平面转到影视拍摄并没有什么紧张感, 最多就是新奇了一阵, 而后各种专业知识压力紧随而来, 更没有给他紧张的时间, 慢慢也成了习以为常,除了第一次看自己出现在大荧幕还紧张了一下旁人的反应,他着实不能理解周洋这种表演过那么多次的人在紧张什么。
谢暮偏头躲开周洋飞来的空水瓶攻击:“如果你是初次登台, 我能理解,都是老油子了,不至于, 前面那场演唱会你不是发挥的挺好?”
“我都不记得当时是怎么上台下台的了。”周洋趴在桌上气的妆造小姐姐生无可恋:“大致差不多了, 上台前再补吧, 现在补了也白补。”
“对不起。”周洋道歉飞快。
妆造小姐姐:“我出去透透气”
陆昭分析了一下周洋当时的心理:“这叫哀大莫过于心死, 当时估计满脑子都是, 自己没以后了,死就死吧,结果怎么样都无所谓,抱着必死的决心上去的。”
周洋头一次认为陆昭的话很有道理:“好像就是这种感觉,现在不一样,我,周洋,前途光明,千万fans,表演砸了,丢的是我自己吗?是万人观众席对我的信赖和喜爱。”
晋楠正好拿东西进来:“自己非要提前来适应现场氛围,信不信赖,喜不喜爱不重要,搞砸了,我私人出钱买热搜送你上去。”
“要开始了吗?”周洋看到晋楠的第一反应就是演唱会要开始了。
晋楠指了指腕上手表:“还有好几个小时观众才开始入场,你好好缓缓,还有,你们在这里聊天的内容,video都记录着,要剪出来发布的,注意点形象。”
一般演唱会前的准备流程也会有一些镜头,方便后期宣传,或者跟正式录制下来的live现场做成合集。
“”周洋看了一眼快怼到自己脸上的摄像头,转过身去继续双手合十。
晋楠揪着向夕确认了几点需要注意的事项,直到负责舞台的工作人员来找他才放向夕一马。
谢暮小声问向夕:“你要唱歌吗?”
向夕笑:“别具一格的特色?虽然但是,工作室我还想要,花了楠哥不少心血呢。”
时间过的久了,向夕自己都记不得自己原本的嗓音是个什么声线,现在的他,低一点的音调还能稳住,高音短促一点也可以,但要维持住,很容易出现像破损的风箱那种情况,还是不吓人为好。
谢暮有些话在舌尖滚了滚,还是咽了回去:“昭昭他们说你好像从一开始就很信任楠哥,他们私底下还吃过醋。”
“还有这回事?”向夕倒是不知道那两小只以前还存过这个心思:“并没有,很多事楠哥也是后来才知道。”
就算知道晋楠是一个不错的人,一开始向夕也并没有完全信任他,人是会变的。
他只是拿出了足够多的筹码让晋楠自己做选择,主动权还是在他手上。
所有情感日积月累才会深刻,就算是谢暮,抛开向夕的态度不谈,陆昭和元晨景也是在曾经的记忆笼罩下,慢慢相处过后才接纳了这个人。
向夕区分的很清楚,就算晋楠真的很好,要他无私奉献,向夕也给到了晋楠应有或者更多的回报,没人是傻子。
向夕给谢暮、陆昭、元晨景挥金如土,其他人可没这个待遇,就算是周洋,除开谢暮的因素,那也是他能带来更多的利益。
只是用来岔开话题的话,谢暮并没有追问下去的想法:“夕夕很有眼光。”
向夕笑了笑不可置否,无论是过去,还是在将来,没有人会比他们更重要。
——
晚上七点三十,演唱会准时开始。
现场观众早已满满当当,线上关注人数持续上升。
三个人商量好的opening是器乐演奏,三个人,吉他、贝斯、爵士鼓,激烈的旋律加上由陆昭负责以rap的形式将演唱会大致歌单内容捋一遍,闪耀的灯光,五颜六色跟着节奏舞动的应援灯,数次炸裂的礼花和焰火,点燃了演唱会的氛围,一场热烈的狂欢正式拉开帷幕。
“只恨我自己不在现场!”
“会一样乐器的人真的好酷,连周洋我都觉得他的形象突然高大了起来。”
“哈哈哈,洋洋跟手里的贝斯和同台的dusk主唱比起来,简直可怜、弱小、无助。”
“有种莫名的CP感。”
“什么□□!把我人间蛊手元晨景置于何地!”
“难得见晨景不带帽子,把自己整的严严实实,挥舞鼓棒的动作太帅了!”
“dusk永不散场!他们之间除了编外人员west,再也放不进去任何一个人!”
“昭昭跟晨景还有交互,洋洋完全自己玩自己,低频不配走神。”
Opening最后的一段旋律跟dusk表演的第一首曲目早期大火的《倾慕》开头旋律无缝衔接,庞大的乐队在晦暗的灯光中若隐若现,聚光灯只照亮了舞台上两人。
熟悉的旋律响起时,得到了现场观众热烈的回响。
灯光暗下来的时候,周洋自个儿偷摸着溜下了舞台,连忙去换衣服,任由工作人员重新折腾他。
他自己则听着现场的反应,看着网上反应,可把他柠檬坏了。
Dusk出的歌不少,但只有《慕》系列,全部都选入了演出曲目名单,总结了较为经典的旋律和副歌部分串联在一起,形成了将近二十分钟的歌曲,这个系列熟知的人太多,它不仅仅是一个系列的歌曲,更是一个完整的故事,无论去掉哪一首,整个故事都不完整,再加上《慕》系列最后一曲会在这场演唱会首次亮相,开头用《慕》系列来抓住观众的注意和心潮,最稳妥不过。
周洋觉得,他跟陆昭他们也就隔着一个《慕》系列的距离,毕竟是亲儿子,能站在今天这个舞台,他也知足了。
《慕》系列出的早,曲调简单朗朗上口,dusk的粉丝基本上都能跟着哼几句,现场的观众现场跟着唱,网上的观众,发着弹幕跟唱。
直到《慕》系列发布过的最后一曲结束,陆昭才找到跟现场观众打招呼的机会。
并重介绍了《慕》系列的最后一曲《gifts》。
顺带说了几句工作室唯一演员谢暮即将上映的新电影《出环》。
“高产,真的高产,话说X.X工作室赚到钱了吗?”
“估计有点难,单是电影投资就得花不少,我想我明白为什么X.X灵感这么多了,不自己创作就得给艺人花钱买,思来想去,还是自己来吧。”
“说的我差点就信了,dusk和周洋就不说了,《坠入谜渊》不是大火大紫,但整体也是盈利的,所以别瞎操心,耽误我看演唱会!捏捏昭昭肌肉胀鼓的手臂!”
“如果不是一路看着他们过来的,真不敢相信之前出没音乐节和livehouse的几个小孩子,都举办上这么盛大的演唱会了。”
Dusk结束《gifts》后,打完招呼就把舞台交给了周洋。
周洋出现在大众的眼前时间虽然短,但勤劳刻苦的劳模人设可不是立的,而是他实打实用行动挣来的。
加上最近发生的事和扭转形象爆火的单曲《not me》出现,他的呼声并不比dusk低。
X.X工作室艺人的粉丝们,爱好惊人的重合,喜欢dusk的作品,那周洋的也绝不会错过!大多数都是‘双厨狂喜’那种。
无论演唱会开始之前有多不安紧张,真正站在台上的那刻,周洋满脑子只有尽最大能力做出最好的表现!
他也确实成功了。
“当初站在《余音绕梁》的舞台上介绍自己都磕巴的小可爱成长了呀!!”
“我掰着手指算了一下,周洋距离出道参加《余音绕梁》也就一年前多的事,这成长是真的猛啊。”
“所以他爸妈真就离谱,孩子有成就不是好事吗?这么见不得自己孩子好,什么妖魔鬼怪思想。”
“不好说长辈什么,让我洋洋独美吧,互联网是有记忆的,别想洋洋功成名就后又来绑架他。”
周洋出于性格原因,比陆昭还能整活,如果不是后面还有安排,他自己一个人就能嗨完整场演唱会。
后来晋楠都给向夕提了一下让周洋开个人演唱会的事。
演唱会中旬,近两年爆火的《epoch》,引的全场合唱,网络直播实时聊天窗口只见消息刷的飞快,压根看不清消息内容,不关弹幕,根本看不到视频内容。
第142章
◎也许不会回答,但他不会说谎。◎
声称转播都是处理过的, 要给大家带来实况的博主,举了半天手机, 在他直播间围观实况的观众就只听到嗷嗷叫和跟地震现场的画面。
“我还是花点钱去看直播吧。”
“哥们你不行啊, 实况的什么玩意儿。”
“这也太嗨了,你自己不好好播实况,跟着瞎晃什么?”
博主扯着嗓子跟直播间的观众battle:“人家都在嗨, 就我举着手机像傻逼,不播了,都看直播去吧。”
说完还不等聊天窗口有什么回应, 屏幕秒黑。
“啊这”
随着时间流逝,演唱会接近尾声。
虽然大多粉丝和观众已经心满意足,但没能看到X.X还是有说不清的遗憾。
“我再问一遍,时间快到点了,真的没有X.X?真的没有潮汐吗?”
“毕竟是创作人员, 你们不能要求他们也上台唱跳啊。”
“洋洋灵活的小身板跳舞, 酷帅进我心底!”
“无法想象X.X跑两步就得找椅子休息的老年人体格唱跳是个什么场景。”
“而且X.X工作室之前不是声明过吗?因为生病, X.X嗓子状态并不好, 在之前《休息日》综艺节目里也听得出来,如果他自己能唱能跳,就没半个乐坛歌手啥事了。”
“自己能创作, 自己能表现出来,想想都觉得可怕。”
“作为X.X粉,觉得太遗憾了。”
“没关系, 我喜欢他是因为他的才华, 又不是其他, 这就够了!”
在现场观众激烈讨论今天演唱会的情况时, 一个粉丝们没见过多少次, 却烙印在心底的身影慢悠悠走上舞台,白色衬衫,宽松蓝色牛仔裤。
“X.X!!!”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声,声响被录制的麦克风清晰收录,从音响里传出贯彻全场。
抱着大提琴上台的向夕听到了这声喊,转头看了一眼现场,那懵逼的小表情被大屏无情地反馈给了现场所有观众粉丝,直播间也收到了这一幕。
“我已经解读出了X.X的内心想法,我是谁?我在哪?谁喊我?”
“之前录《休息日》感觉X.X好瘦,不丑,但有种病态的脆弱感,也说不上好看,现在长了点肉肉,脸颊鼓起来,简直了!!”
“有这颜值,可以靠脸恰饭他偏要靠才华。”
“X.X上台是要表演吧!!激动起来了!!”
紧接着,陆昭和周洋也抱着自己的吉他、贝斯上了台,谢暮跟在他们后面上台坐到钢琴前。
“啊,怎么还有你?”周洋傻了:“不是我跟小学弟合奏吗?你们凑什么热闹?”
陆昭都听笑了:“你一个贝斯跟大提琴合奏什么?不应该是我和晨景吗?”
在爵士鼓前拿着鼓棒的元晨景,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观鼻鼻观心,摸摸鼻子:“夕夕没说啊。”
周洋会出现陆昭并不意外,意外的是谢暮。
见陆昭看他,谢暮迅速交代了事情起因经过结果:“我只是拿了一个琴谱,你们加油。”
他也觉得遗憾,本以为只有他和向夕呢。
周洋逮住向夕问:“我们这个组合演奏什么啊小学弟?”
向夕:“之前不是给你们发了器乐谱子?”
“我记得那个。”周洋当然知道自己要弹什么,问题是其他人呢。
向夕熟练地调琴:“没练也没事,你弹错了也不影响。”
“你的交代我能不认真执行吗?就是那啥我们没有一起练过啊!”周洋心里慌慌,小学弟是不是看他们今天演唱会太顺遂,专门来砸场子的?
向夕:“问题不大。”
其他四人:问题挺大。
几人懵逼脸被镜头拍的清清楚楚,就算没听到台上说了什么,但观众粉丝们大致也推测出发生了什么。
“怎么全员懵了?这是没有提前沟通过的节目吗?”
“看起来有点像,谢暮会出场简直出人意料。”
“他不出现我都忘记他是出身南音钢琴系了。”
“dusk两个人出现懵逼的表情太可爱了,太罕见了!”
“好奇他们会有什么样的演出。”
除了向夕,其他四个人心里都没什么底,但赶鸭子上架,不上也得上。
演奏由谢暮的钢琴开始,没有炫技的叮叮当当,平淡缓慢的旋律给人一种别样的宁静,直到十多秒后大提琴独特典雅的音律融入,主旋律缓缓清晰起来。
那是一段会令人怀念认真品位的音律。
不像单纯的器乐演奏,更像是一个首歌的器乐伴奏。
吉他、贝斯、爵士鼓加入的地方,就是副歌旋律炸裂的时候。
钢琴的音域陡然拔高,大提琴引导着主旋律,明明是温和宁静的旋律,在副歌部分却让人听出了遗憾和不舍的惦念。
从来都没听到过的旋律,几个人配合却非常好,什么地方停顿,什么地方加入,轻重徐缓的地方,更是自然而然就理解明白。
到第二段开始时,一个喑哑微弱的嗓音带着歌词融入音律。
认真完成自己旋律的几人都怔了一下,目光齐齐落到坐在舞台正中间,垂首看着琴弦的人。
缓慢灵动的钢琴音,低哑回转的人声,融合在一起有一种别样的韵味。
让人听觉不那么舒适的嘶哑嗓音,在这段旋律中,反而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感受,让人感觉这样的歌曲就需要这样的嗓音来表现。
主歌部分,演奏的声音甚至数次盖过人声,但没有人认为有问题,若隐若现的嘶哑人声使旋律得以完整哪怕听不清具体歌词,也能体会到那个喑哑声音想努力表达的情感。
他在抱歉。
到了副歌部分,音律拔高,激烈的情感迸发时,嘶哑的嗓音也似挣脱某种束缚,歌词也变的清晰明朗。
他说他会一直在他们身旁。
无论多久,或是再长。
哪怕变成空气。
也会作为永远不倒的支撑,为他们守望。
表达的内容就跟这个嘶哑的嗓音一样,明明做不到,也在拼命去做到。
谢暮眉头紧皱,手底下的旋律却丝毫没有紊乱,只是频频看向舞台中央的视线暴露了他的不安。
一直关注演唱会的刘飞羽表情倒是舒展了开来,对于X.X这个人他是心服口服,才华是创作出作品,X.X这个人的作品,却是让作品契合那个人。
他比不上,他能写出自己可以完美表现出来的作品,却创作不出让别人也能完美契合的内容,这跟那个人的能力无关,跟适合或者不适合有关。
演唱会发布高质量的新曲,还是两首,有才能就是任性。
前面的《gifts》和最后这首还没公布名字的作品,后面如果出不了更炙热的作品,今年的金奖得主不做他想。
他又升起了为什么他们这一代乐坛杵着个X.X的念头。
“听的我心好痛啊,虽然想听下去,但更想让他停止。”
“听歌词明明是温暖的作品,这个嗓音却让人听的好想落泪。”
“我现在只想听完整版!X.X工作室有人看到了吗?劝你识相点,不要逼我求你!”
“来人呀,把里面的杂音都给我消了,太好听了吧!!”
“X.X的声音或许不适合唱歌,但绝对适合这首歌。”
“我都看到其他几人担心的表情了。”
“估计以后再也听不到有X.X声音出没的演唱会了。”
“感谢X.X工作室带来这么棒的演出,感谢X.X创作出这么多优秀的作品,我会一直支持下去的。”
“同上!”
“同上+999。”
演唱会结束了,余韵却回响了许久。
无论是演出的人,还是观看演出的人。
吃过饭庆祝演唱会举办成功,到回住的酒店周洋都还没缓过来:“我们真的在没有练习的情况下完成了一首歌的演奏?”
向夕靠着沙发闭眼小憩。
其他三人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受,谢暮轻柔地攀攀向夕:“洗漱了去床上睡。”
向夕动了一下,没完全动,又沉寂了下去。
谢暮无奈起身将人抱起走向内间。
陆昭翻着网上对演唱会的评论,很累也感觉不到疲惫。
元晨景回答了周洋的提问:“嗯,今天大家都辛苦了。”
“辛苦倒是没有,现在反而还很兴奋。”周洋确实还没从演唱会的兴奋劲儿出来,霸占一个舞台这么久,那么多人注视着他,还是头一次。
他也察觉出来其他人有心思,自觉地承认累了,让大家早点休息:“明天见。”
元晨景把人送到门口,回到屋,陆昭对着已经息屏的手机,久久没有动静:“要去睡了吗?”
陆昭深呼吸一口气,摇摇头:“现在也睡不着。”
“心里不舒服?”元晨景能理解陆昭此刻的感受,他也一样。
无论是《gifts》还是演唱会最后才听到全貌的歌曲,似乎都隐隐预示着创作者内心他们无从得知的特别想法。
陆昭后仰靠着沙发:“你说我们问他,他会回答吗?”
元晨景也说不上来:“夕夕也许不会回答,但他不会说谎。”
“那就是说我们得不到答案了?”陆昭不想承认自己多想,种种情况却又让他们不得不多想。
这大概就是独属于他们四个没有血缘关系却比亲人更加紧密的特殊关联,哪怕向夕平常表现的再正常不过,他们各自忙碌相处的时间减少,也瞒不过心中自己升腾起的异样。
谢暮安顿好向夕,出来正好听到两人的谈话。
“你怎么看?”虽然不情愿,但陆昭不得不承认,谢暮才是此时此刻距离向夕最近的那个人。
谢暮沉思半晌,交织的双手,手背青筋凸起:“他料定我们得不到什么答案。”
第143章
◎“该怎么说呢我会死。”◎
向夕确实是这么想的, 一切还没未发生时,再神通广大的人都不可能完整揣摩出另一个人的想法。
演唱会结束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轻松了起来, 反而因为演唱会各种好评反馈, X.X工作室在年前反而忙碌了起来。
晋楠跟家里人说好要回去过年这件事都搁置了,忙的焦头烂额,更不用说陆昭、元晨景、周洋几个人。
谢暮因为新电影《出环》要在大年初一上映, 他作为主要演出人员,年前也忙着跟剧组跑宣传。
向夕又成了最闲的那个人。
秦韵接到向夕约见的消息还觉得诧异,他跟这个人可没什么交集, 对方突然想到他,还刻意让他对谢律保密他提出见他的事,出于职业素质,秦韵当然同意。
再见到向夕这个人,他仍然惊叹, 对比他的年龄, 眼前这个人就只能算个孩子, 但正面相对, 他给人的感觉却不像一个年轻人,更像一个迟暮的沉寂者。
他听过对方的作品,事务所的年轻人很喜欢X.X这名有才华的音乐人。
从他的角度来看, 很多作品确实跟这个年龄段年轻人的心境对不上,他们家也有搞艺术的,不是没有鬼才这样的说法, 这个人大概就是天生千万人里挑一的那一个。
“是工作室遇到了难题?”秦韵想不出对方还能有什么事找自己, 毕竟自己唯一拿的出手的, 就是职业生涯辉煌的战绩, 出于朋友的朋友也算是朋友, 他好心提醒:“我比较擅长刑事诉讼,如果是经济利益纠纷,谢律比我更优秀。”
向夕咬着吸管,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露出一言难尽的情绪:“如果可以找他解决,我需要你保密?”
“”秦韵沉默,片刻后端起咖啡杯问:“然后呢?”
向夕抛出一份厚重的文档:“我想立一份遗嘱。”
秦韵手上的咖啡杯晃动了一下,咖啡撒了一桌,他连忙扯纸巾去擦。
向夕并不在意对方此时的失态。
倒是秦韵无法淡定,许久才稳住自己的失态,他不能理解:“你才多大?”
“二十一。”向夕认真回答。
秦韵接过文档:“我不是真的要问你的年龄,你还年轻,大可不必这么早立什么遗嘱,你又没结婚,以后有了妻子和孩子,你现在的想法一定会改变。”
“没关系,不会有再麻烦你的可能,条件不多,把我所拥有的一切分成四份,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元晨景、陆昭各持一份,剩下的两份都归谢暮所有。”向夕言简意赅:“你是专业的,怎么细分里面的内容,你比我更清楚,拟定好之后,我确认一下没问题,就可以公证。”
秦韵翻文件的手抖了一下,向夕拥有什么,因为谢暮的因素,他跟谢律做过推测,那是许多人几辈子都望尘莫及的财富,他轻而易举就分给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朋友,对于他这个年龄段来看,不得不说这个决定真的很‘年轻’。
因为关系好,所以我愿意把一切跟朋友共享,这个想法在成年人来看真的很扯淡。
就算他跟谢律关系不错,他也做不到把自己拥有的一切全都拿给谢律,他一定会先考虑到父母亲人,然后再是其他人。
“让我瞒着谢律,也就是说,这三个人并不知道你做的这个决定。”秦韵一针见血:“你想给他们,问过他们愿意接受吗?无论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亦或者将来可能会发生什么,我都建议你跟他们好好谈谈,而不是做出一个自认为是对他们好的决定。”
秦韵无法想象,如果自己有个立遗嘱,死后把一切都留给自己的朋友,那他们关系一定匪浅。
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突然有一天有律师找上门,让他继承一大笔遗产,他会是什么心情。
庞大的财富已经不重要了,能做到这个地步的朋友安否才更让他在意。
他什么都不知情,只得到这么个结果,他大概一生都无法释怀。
向夕低垂的眼睫微动:“谈不了,他们一定会问为什么,我不想骗他们,但又说不出让他们信服的话。”
所以他只剩下行动。
秦韵交叠的十指微紧,难得违背人生信念管了一件闲事:“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告知我吗?出于职业因素,我大概率会接受你的委托,将来,我说如果,在将来”
他实在说不出会有公布向夕遗嘱的那天,按照年龄来看,他并不希望这份遗嘱会有由他来公布的那天:“他们也许会找我要一个答案。”
向夕仰头看了一眼咖啡厅装潢别致的吊灯:“该怎么说呢我会死。”
“”秦韵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试图用另一种方式来理解向夕的话:“当然,人都会死,迟早的事。”
“不是啊,不会太久。”
秦韵梳理着向夕的意思:“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很年轻的人,为什么能这么平静地说出自己会死的话?据他了解,向夕的精神世界十分丰富,虽然命运苛刻了他,但他并没有热衷死亡的倾向。
一个人一生,迫于各种压力,会有无数次升起想死的念头,但真正实施的人,只有极少数,他接触下来,感觉向夕并不像那极少数的人。
就算迫于压力,他也是那种会整死给到他压力的人或事那一类。
就像当初他跟谢律揣摩的那样,年轻,拥有巨大的财富,这样的人很危险,他不够理智,认知不够成熟,如果没有枷锁和限制,别人伤害他,他只会想着千倍百倍奉还,绝对不可能伤害自己。
如果不是自身心里因素,那只能是外因?
“嗯,这不重要,我只是以防万一,也许不会死,派不上用场。”向夕没什么精神气的脸上浮现浅笑,那不是认为自己会死的人该有的笑容。
秦韵知道自己得不到什么答案,出于谢律的因素,他也不应该把这件事推给别人:“好吧,我拟定好之后会第一时间联系你。”
“麻烦你了。”
——
谢暮在三十前才忙完所有安排,陆昭、元晨景、周洋哪怕再想推掉工作一起过年也不行,晋楠就一句镇压了他们:我都回不了家,过不成新年,你们还想跑?想得美。
年三十几个人隔着视频一起迎接的新年,谢暮做了一大桌好吃的,馋的周洋扣手机屏幕:“连外卖都没有,我们太惨了。”
“忙完了?”向夕吃的脸颊鼓鼓。
“忙完了,忙完现在也买不到机票回南都。”陆昭已经彻底看开,等过了忙碌阶段,他们在一起天天都是过年,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晨景呢?”元晨景的屏幕一片漆黑。
“在看从北城开车到南都的可能性。”陆昭笑,并且把镜头转向一旁专心看手机的元晨景。
元晨景侧了半边身体,不让陆昭拍:“去年也没能跟夕夕一起过年。”
去年没在一起过年他们认为没关系,今年因为之前的种种迹象,让元晨景格外不安,迫切地希望几人都在一起,似乎只有这样的场景才能让他躁动的心绪平静下来。
“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夕夕,明天我带他去看电影,你们放心。”谢暮在一旁说道。
陆昭撇嘴:“就是因为只有你在所以晨景才不放心。”
周洋毫不留情拆穿:“明明是你不放心,非得给人家小天使头上栽。”
跟元晨景相处久了,比起陆昭,周洋发现元晨景简直就是天使,熟悉后跟他相处久特别舒服,能说会道的陆昭反而难相处。
“你刚刚不是说要给刘逝川打视频,看看他们家年夜饭吃什么?还不快去?”陆昭见不得人别人发现元晨景的好,特别是周洋这个粘人精,向夕不在,就整天对着晨景一口一个‘小天使’,把晨景哄的心花怒放,更是对他多有关照,连他这段时间在晨景那里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哼!”周洋怎么可能不知道陆昭在想些什么,陆昭越是排斥,他越是想踩他底线,让他不舒坦。
但元晨景不一样,有人要接近元晨景,陆昭是真的会发火。
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周洋不会真的去惹陆昭。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陆昭的小心思,他就等着看陆昭火葬场的那天!
思来想去还是刘逝川好,庆祝演唱会成功,给他送了大大的花墙和蛋糕,还有他念叨了好久国内买不到的新款游戏机。
他有点后悔,如果非要找个人共度一生,刘逝川也不是不可以。
周洋没了跟刘逝川打视频的心思,他不应该在对方阖家欢乐的时刻去打扰他,如果不同意更进一步,他不该给对方希望和念想。
只是想想如果有一天他会失去刘逝川的陪伴,突然觉得,好像什么都变的无关紧要起来。
刘逝川离开热闹的客厅,聊天输入窗口的文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刘飞羽出来透个气,就看到自家弟弟纠结不已的模样,之前主动找他谈话,他还以为对方去国外两年变的成熟,现在看来是他多想了。
第144章
◎“好像在看拉力赛现场录像。”◎
“想见他就去找他, 想跟他聊天就联系他,犹犹豫豫, 像什么样子?”刘飞羽看不下去。
刘逝川嘴唇动了动:“你不懂。”
“我吃过的盐巴比你吃的大米还多。”
“你就比我大两岁, 我们家主食是米饭,吃那么多盐,早就秃了。”
“我之前就发现, 几年没怎么联系,你嘴皮子利索了不少。”
刘逝川以前被刘飞羽逗的生气,唯一能摆出的反抗就是不搭理, 包括刘飞羽去南都,他生气的表现也仅仅是拉黑这个人,不联系,想说些什么责备的话压根说不出口。
跟周洋和谢暮在一起久了,他被影响了许多, 却都是好的变化。
刘逝川没有继续怼刘飞羽, 他想找人说说话, 知道所有事情的刘飞羽显然是唯一可以倾诉的对象:“他一定很忙, 就不打扰他了,他希望很多人喜欢他,我是其中一个就够了。”
“真渣。”刘飞羽轻嗤, 站在他的角度,自家弟弟这么难过,他对娃娃的脸的看法当然不能客观。
“喜欢他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 他不接受他也没有错。”刘逝川不喜欢别人说周洋不好, 哪怕是哥哥也不行。
“那你呢?他不接受也还要继续喜欢下去吗?”刘飞羽更在意这个。
刘逝川看着漆黑朦胧的夜空:“我不知道。”
此时此刻的刘逝川肯定是喜欢周洋的, 从感性的角度出发, 说这种喜欢, 时间无上限他也说的出口,但从理性出发,他自己也不能确定在将来这种喜欢会持续多久,那些不负责任的说法,谁都嘴瓢的出。
这个新年所有人都过的心不在焉。
陆昭在思考怎么才能缓和他跟元晨景的关系。
元晨景心里只有向夕到底怎么了,他该做些什么才能摆脱心里的不安。
谢暮有很多事情想问向夕,就算知道向夕不说也想问,但他又不能问。
周洋和刘逝川两个人自顾自地看着手机,一个在等对方还会不会有新消息进来,一个则在等对方会不会回复。
大年初一这天春节档上映了不少新电影,《出环》在合家欢的类型里格格不入,但能被业内重点关注的春节档,无论拍出的作品多离奇,只要有上线,这天的票房一定不会差。
《出环》有业内各路大佬加持,曝光率不差,期待的人不必其他同期的影片低。
如果不是早早预定好电影票,在这一天从早到晚,任何一场连个挂边角的位置都买不到。
“看到现场上座率是不是松了一口气?”向夕小声询问身边的谢暮。
谢暮把香甜的爆米花放到两个人中间位置:“不是,但每次镜头外看着镜头里的自己,心里多少有些微妙。”
有一次他联系北远,那时对方告诉他在做心理疏导,他们已经尽量将自己跟角色分开,付出全部心神后脱离需要漫长的时间,就算是北远这样在这行混迹多年,拿过影帝的人也不能完全做到将真实的自己跟镜头里的自己完全区分。
因为印象深刻,所以看到镜头里的自己才会微妙。
《出环》主角回溯过去的方式很独特,他是在人生失意的时候高速驾驶跨越了时间跟空间。
谢暮看到这里笑了笑:“我问谢律为什么是这种方式的时候,他说一个物体无限加速就会脱离人类双眼能观察到的形态,好有道理,但要表现出来导演也很头秃,他不想一开始比较重要的部分就用特效糊弄过去。”
向夕眨眨眼:“那在车里周围景物飞逝的镜头是真实拍摄?”
谢暮轻咳一声,表示自己什么都没说过。
影片到车子越过公路缓坡腾飞出去的场景,向夕都能听到周围诧异的惊呼。
“好像在看拉力赛现场录像。”
向夕听了却不愿意放过他:“很少开车?嗯?”
谢暮觉得这个问题他必须自证清白,没有欺骗过向夕:“拿了驾驶证,只有租车出去玩过。”
驾驶技术这件事,离谱到他自己都没法解释,说梦里学的谁信啊?
“比起这件事,你知道网上怎么谈论X.X的吗?睡觉打盹儿音乐之神都在不断给他喂饭,时时刻刻灵光乍现。”谢暮之前还不觉得,仔细一想,向夕的创作能力,一句天才都不够概括。
向夕咬着饮料杯吸管,看着大荧幕的明亮双眼瞬也不瞬:“我优秀。”
“之前我做过一些离奇的梦。”谢暮边说边注意着向夕侧面的表情。
“有多离奇?”
“梦见很多年后的你创作的一首歌曲让我很喜欢。”
“现在的你都不喜欢吗?”向夕不理解,他所有的作品都很用心。
“当然也喜欢,那首歌不一样,不说这个问题,梦的重点是,我明明没有听过那首歌,却能完整的哼出来。”
向夕笑:“证明你的创作才华还在挣扎。”
“然后有一天闲得无聊,用听歌识曲试了一下,居然找到了旋律一样的完整歌曲,作词作曲是你,歌手是其他人,不是很早的作品,也不是最近的作品。”
向夕脸上笑意停滞,他偏头,黑暗中,荧幕的光芒只能让他大致看清身旁人的轮廓:“也许是你在其他地方听过,就记在了心里,留下印象很正常。”
谢暮强调:“我确定没有听过,歌单里面也记录。”
“啊那还真是离奇的梦。”
“嗯。”
谢暮没在说什么,两个人一直沉默到《出环》的主人公第一次面对改变过去后造成的后果时陷入疑惑,不解。
“他认为一定是哪里不对,打算重新来过。”谢暮这时突然说道。
向夕点头:“我如果得到这个能力,我也会跟他一样。”
“这是人之常情的选择。”谢暮自己也会做同样的事情。
第二次,主人公面对失去更多的结果,暴躁、愤怒,打砸了触手能及的所有事物。
“他急了。”谢暮笑着概括。
浅笑的语气跟荧幕里如同困兽之斗疯狂孑孓的他自己,形成极端鲜明的对比。
现场的观众心情跟主人公一样,发现自己回溯到过去时的激动、兴奋,随着剧情逐渐清晰明了,荧幕里疯狂、焦灼的男人一次又一次。
“如果我能告诉他,这些都是无用功就好了。”有些感性的观众哽咽地说。
“还只会搞垮自己的身体,他想挽留的亲人一定也不希望他这个样子。”
“大年初一我哭的稀里哗啦,演员和导演太牛了。”
“心痛啊。”
紧张的剧情线和主人公跌宕起伏的遭遇,观众都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直到结局才让人喘了一口气儿。
只是这个似悲似喜的结局,搭配《gifts》温暖的旋律让观众跟主人公的心境诡异地同步,无论理解成‘释怀放下’还是‘深陷无法自拔’,淡淡的惆怅和悲伤始终挥之不去,值得人久久回味。
“拍到最后我一直在想,这段人生历程,带给了主人公什么?拾捡了美好的回忆就能抵挡真正失去的痛苦吗?”
影片结束离去的人也寥寥无几,大多数观众可能已经听过《gifts》这首歌,但和着电影一起看,味道就不一样了。
只听歌曲,他们理解的《gifts》跟结合影片,创作者想表达的《gifts》大多都不一样,只有此时此刻,他们才是最接近《出环》和《gifts》背后作者创作意图的时刻,他们想体会完整。
这首ED是想给主人公一个美好的结局,主人公自己接受吗?
向夕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们会接受吗?谢暮会接受吗?
主人公的出演者提出这个问题,表明他自己是不接受的。
向夕得到了答案,谢暮不接受。
“对我而言,你的存在才是礼物,如果会失去”失去了该怎么办呢?谢暮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
人的一生时间有限,获得和失去是个不断重复的过程。
他得到了向夕,终有一天会失去,但他希望那一天,是他们其中一个人生命尽头那天。
他不愿意在这个年龄段去想这些事,向夕的一系列反常,却让他不得不在意,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无所知让他们很痛苦。
向夕久久没说话,直到人散的差不多,工作人员清洁影厅,他拿起已经冷掉的饮料:“该走了。”
“好。”
——
发生的一切向夕也不知道该从哪儿谈起。
从他发现自己回到过去的那一刻,许久都没缓过神,病的昏昏沉沉,悲恸又无力,他回来了,回到的时间点却是失去谢暮后。
他以为自己可以平静面对这些事,骤然发现希望,又瞬间坠入绝望。
轮回这一环,意义在哪里?
他想大声嘶喊,发泄,沙哑的嗓子都做不到。
迈着沉重的脚步,捧着破碎沉痛的灵魂,挣扎着回到了陆昭和元晨景的身边。
他想,他怎么样都无所谓,但陆昭和元晨景不行。
沉睡的那段时间,他的意识清醒着,梳理着发生在他认知里的所有事情。
第145章
◎涉及到客户的隐私,我不能告诉你。◎
欲哭无泪。
发现自己回到过去的那一刻, 他是真的真的很开心,很快乐。
就算谢暮的记忆在他脑海里已经淡薄了, 发现自己还能再见到他时, 他的大脑从来没有那么清晰过,灵魂也从来没有那么雀跃过。
他知道,那不是爱情。
那是一生最弱小, 生命最无助时灵魂的寄托所。
那个叫谢暮的人,存放过他脆弱无依的心灵和魂魄。
知道自己没有机会改变谢暮这个人发生的事。
把仅剩的在乎的两个人安置好,他就静静地等着, 等死神持着血腥黑镰收割他的生命。
其他人怎么样都无所谓,世界怎么样也无所谓,名为向夕的人怎么样也所谓。
就那么静静地数着沙漏里的沙子。
陆昭和元晨景早就发现他有所改变,却从来都没跟他说过。
向夕也不会跟他们解释,只要还有人可以报团取暖, 他们就可以在这个世界存活下去。
就像上一世他离开后那样。
没有他的存在他们也活下来了。
不需要特别好的感情, 不用他们记住他的好。
失去的时候才不会痛苦。
EM那件事闹的那么僵, 向夕也没想过要跟他们解释什么, 发生矛盾,产生分歧,能把那种感情减少一些也不错。
连眼泪和脆弱, 都是迫使他们屈服的手段,和一种侦测他们对他的在意、依赖的工具。
面对陆昭和元晨景,他的悲伤是假的, 他的痛苦也是假的。
时间真的太久了, 跟他们在一起的记忆早就模糊了许多。
改变他们的命运倒不如说是残存在向夕这个人身体的潜意识, 他人生无法释怀, 无法跨越的魔障。
他死了, 又活了,半死不活,他自己都不觉得自己真正活了过来,有时候甚至在想,这是梦吧,一场源于执念的美好梦境,填补他所有遗憾。
向夕活的半信半疑,懒懒散散,陆昭和元晨景有自己想的做的事,他就支持,不需要他们有什么巨大成就,只要他们自己认为自己很满意那样的人生就够了。
他唯二的努力,就是积攒能为他们保驾护航的成本。
他们的挚友,深宠的向夕,已经消淡在岁月的长河。
向夕一直这么认为,如果他真是的是那个值得陆昭和元晨景疼爱的弟弟,为什么让他们落到那样的下场?
为什么连他们的过去都记不清楚了?
他一直在否认自己,活过了一个三个人都企及不到的年岁,他们还保存在内心深处的炽烈情感在他这里所剩无几,他讨厌这样的自己。
这一切的一切,直到谢暮的出现。
那些模糊的过去陡然清晰,向夕这个人才算真正的活了过来。
真的很快乐。
这样的时光,哪怕再隔几个十年都能恍如昨日。
他获得太多,忘记自己拥有不了多久就会失去。
他也不想接受这样的结果,所以他在倒计时还未结束的那一天,一直在试图挣扎反抗。
检查不出原因,根本无计可施。
他自己可以接受命运对自己的安排,其他人呢?
等他意识到自己跟其他人的关系变的过于紧密之后,比对自己的生死更加手足无措。
陆昭和元晨景还能相互依偎。
谢暮呢。
向夕拉着谢暮的手走了很远,直到谢暮停驻在原地,不愿意再继续向前。
“夕夕,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谢暮漆黑的瞳孔仿佛能穿透灵魂:“谢律说,你之前找过他们事务所处理过一些事,和我们有关吗?”
“是不是我做的不够好,让你觉得我没有解决事情的能力,所以发生什么事你都不愿意告诉我?”
其他的问题向夕可以保持沉默,但在谢暮贬低自己的时候,向夕不能忍受:“不是。”
“你很厉害,你很强大,我还在渴望母亲能认可自己一些时候,你已经能带着晨景和昭昭独自面对这个世界,真的很羡慕你能在这个年龄就拥有自己的人生。”
“我曾经为这样的差距烦恼。”
那样的差距,沟壑,壁垒无法一时半会儿填补,他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到他自己拥有的一切。
谢暮真的很努力。
“夕夕,至少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吗?”谢暮已经山穷水尽,无计可施。
他去问谢律也许马上就能得到答案,但他想从向夕那里得到一个他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面对的结果。
重逢到现在,他们一起度过了一段不算短的时光,生活当中零零碎碎,大大小小的事,就算产生分歧谢暮也一定是最先妥协的那个。
唯独这件事情他不想让步。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沉默许久的向夕露出温暖的笑容:“你想多了。”
“你们这几天鬼鬼祟祟都在想着那首歌有什么寓意吗?”
“谢暮,我们回去了,昭昭和晨景快到南都了吧?”
向夕说不出口,他不知道怎么去圆说自己做的事情,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曾经发生在他们所有人身上的结局,他也说不出口。
直到定局真正降临的那天,他再想想怎么跟他们解释吧。
两颗并拢的心渐行渐远,就算肢体停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又能怎么样?
陆昭和元晨景回到家,自然感受到了这诡异的氛围,乌云笼罩着他们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只要面上还存在虚假的和谐,他们就愿意接受。
一如当初怕询问说出口,向夕就会像变成泡沫的小人鱼,消失殆尽一样。
谢暮等到陆昭和元晨景回来才离开,直到新年结束都没有再露面。
元晨景一开始还很平静,只有向夕的沉默让他有些不安,谢暮一天两天没回家,他还可以保持镇定,持续半个月,他坐不住了。
元晨景走到窝在吊椅里假寐的向夕面前,装作不经意的提起:“谢暮最近是不是很忙?感觉好久都没有看到过他了。”
陆昭眼睛盯着手机,耳朵动了动,所有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听觉上。
向夕动也没动,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这是拒绝谈论这个话题的表现。
陆昭轻咳一声接过话题:“我打电话联系过他,电影上映大受好评确实比较忙,忙完就会回来。”
谢暮接到刘逝川的电话很想笑,对方的说辞是看他在做什么,祝他新年快乐。
“大过年你连周洋都没联系,怎么可能突然会想到我?”
刘逝川知道瞒不下去:“他们很担心你,什么矛盾不能当面解决,要闹到离家出走?”
谢暮笑:“正是因为当面解决不了,所以我在外面寻求解决的途径和办法,我的约的人要到了,不说了,晚点再联系你。”
“谢暮,我还是那句话,有需要帮忙就说,不要把自己活的跟孤家寡人一样。”刘逝川是真心希望谢暮能过的幸福,那四个人心理多多少少都存在一些问题。
“好,与其关心我,你有空不如多跟周洋联系,他盯着手机等你的消息等的望眼欲穿。”谢暮早就想跟刘逝川说这件事,但他自己都一团乱,一时没想起来。
刘逝川舌尖顶了顶腮帮:“那家伙,发给他的消息一条都不回。”
“看来需要解决矛盾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谢暮笑着说。
刘逝川琢磨片刻,以前的谢暮不是这样的,他不爱笑,跟人说话也不温柔,甚至说话都算不上好听:“不想笑就别笑,跟我打电话又不是拍摄现场。”
“没有伪装,我是真的开心,看到你跟周洋的感情还鸡飞狗跳的时候对比自己我真棒。”
“挂了。”想骂人的话在舌尖滚了好几圈也没有说出口,刘逝川的教养拯救了谢暮的耳朵。
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谢暮脸上浅淡的笑意消失殆尽,别人理不清的感情不是什么好笑的事,刘逝川是个敏感的人,发现他心情不好,不知道会脑补出什么东西。
谢律在车里坐了许久,从他的角度看出去,正好看到咖啡厅里坐在窗前,面无表情凝视手机的谢暮,捶了一拳方向盘,优雅的礼仪教养也掩不住他此刻的躁郁。
过了一号一会儿,他整理好情绪,才出现在谢暮面前。
两个人谁都没有先开口,过了好一会儿,谢律抓起几颗方糖扔进咖啡杯:“《出环》的剧本是我执笔,你那个朋友提供的思路,倒不如是他跟我约的稿,我看过电影了,你厉害了。”
《出环》跟《坠入谜渊》不一样。
《坠入谜渊》只需要表现出角色做的事,从行动方面诠释这个角色。
《出环》心理方面的变化过多,也过快,这些是肢体行动无法完全展示出来的,他需要表情和眼神都有主人公的影子。
谢暮垂眼看着桌面,对这个交代并没有什么表情。
“抱歉,其他的事涉及到客户的隐私,我不能告诉你。”
同一个事务所,秦韵接的工作肯定瞒不过谢律,想起秦韵统计出来的惊天财富,谢律对向夕这个不算多熟悉,堂弟的朋友有了新的认知,从危险的小孩变成了,让人心疼的倒吊着,他可以为他的朋友们自我牺牲奉献。
第146章
◎这种痛苦跟以前失去挚友、亲人的感觉不一样。◎
全部。
这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出来的决定, 他要给予的人,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哪怕是血缘亲人, 财富的持有者不到生命最后一刻都不会撒手自己拥有的一切, 更别提立什么遗嘱,他只会想到立了遗嘱自己会死的更快。
“他不会说谎,最多就是沉默, 如果是案件,没有对我们隐瞒的必要,那么还需要找律师做的事, 范围就不多了。”谢暮平静地说出自己的推测。
谢律没忍住询问:“他怎么了?”
听到谢律的询问,谢暮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般,呼吸逐渐沉重,他一直没有头绪的事情,终于有了线索。
这个问题他也想问, 他怎么了?
日渐厚重的检查报告, 没有任何的问题的结果, 他怎么了?
如果不是身体上的因素, 那就是心理方面?
谢律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为谢暮点拨开了什么,沉默了。
“我不找你确认是否的答案,不用担心, 这都是我自己的猜想。”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谢暮也不愿意为难别人。
“那你要怎么应对?算了,希望你下次约我见面, 能聊点好事情, 我可以跟你说说你父亲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就算在脑海里植入那些记忆, 缺失的这个人, 依然回不来, 没有意义,没有任何意义。”
谢律失笑:“我等着你告诉我想法改变的那天。”
向夕他揣摩不住,谢暮这个年龄的思想却很好懂,因为恐惧失去,所以拒绝回忆,就像一般人,有的失去重要的人会缅怀他,有的则会破坏跟那个人相关的一切,来隔绝自己的痛苦。
往往第二种人都是最痛苦的那个,那不是释怀,只因为无法自拔,无法接受。
谢暮的经历恰好造就了他第二种类型的性格,向夕的存在让他学会伪装偏执疯魔的自己。
像是没这场见面。
所有人的生活都回归到原地,该工作工作,该吃饭吃饭,该上课上课。
一如向夕绝口不提他发生的事,谢暮也从来都不说这个新年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6月,谢暮、陆昭、元晨景同时毕业,向夕为他们准备了丰厚的毕业礼物,庆祝他们展开人生新的旅程。
可支配的时间变多后,几人的工作也陆续忙碌起来,特别是谢暮,《出环》成功将他的事业提升到了另一个高度,让业内许多人都看到了这个很有潜力,外貌又很有优势的年轻人,多的是资本挥舞着手上的金钱要为他开辟新的道路。
在晋楠的安排下,谢暮开始接受商业广告代言,他也不局限于影视拍摄,综艺也接到手软,他多边形的对事能力,让他无往不利,圈内甚至刮起了一阵奇怪的风向。
没有谢暮的户外综艺他们不看。
就算是访谈类的节目,只要有谢暮的出现,收视率都会变的不一样。
他仅用半年的时间就做到了他几年都没能达到的高度。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么个宝藏小哥哥?读书真是影响他发挥了!”
“是啊,之前虽然有影视作品,但因为要兼顾学业,分给工作的时间不多,限制了他的发展。”
“从第一部电影就开始关注小谢哥哥了,一路过来都说他是运气好,签到X.X的工作室,工作室愿意花钱捧他,把他的努力和勤奋贬的一文不值,现在你们看到了吧!小哥哥是多么优秀啊!!”
“他是真的敢啊,其他嘉宾扒着舱门不敢动,他自己就下去了,连教练都不要。”
“哈哈哈,还有黑子上蹿下跳骂他,一张A证直接甩他们脸上,熟练的根本不像业余爱好者啊。”
“来句小哥哥的至理名言‘嗯,大概,也许,可能,会亿点点’,哈哈哈哈。”
“我理解的一点点是知道一点相关只是,人家的亿点点直接亲身上阵。”
“我觉得他很虚伪,之前让大家体验一下滑板,他说自己可以试试,豚跳、腾空都会,你跟我说没玩过?”
“啊啊啊,我记得那期,第一视角腾空太可怕了,感觉自己都跟着旋了一圈,地面都变成凸镜广角了!!”
“你们懂锤子,人家那叫谦虚,你看看,合作了那么多明星偶像,有谁说不喜欢小谢哥哥吗?”
“列一个年度受到夸奖最多的偶像人物,谢暮小哥哥一定榜上有名。”
“跟他合作的人,就没有说他不好的,节目里面也是,他真的很棒啊!!好爱啊!我现在都开始替小哥哥担心,什么样的对象才能配得上小哥哥了,怕不是要孤独终老吧?”
“同款担心。”
谢暮在访谈类节目,被问及到个人感情问题,回答也是其他艺人千篇一律的模棱两可。
正如向夕预想的那样,谢暮只要出现在大众面前,一定会被很多人喜欢。
除开工作,他一如既往照顾着向夕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但却保持着一个对双方来说都相对安心的距离。
作为曾经最亲密的人,向夕自然察觉到了对方的变化。
他感受到了失去的痛苦。
这种痛苦跟以前失去挚友、亲人的感觉不一样。
陆昭和元晨景还有周洋都在尝试自己创作。
所有人都在前进,只有向夕,依然停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
“按照你这个情况,就算检查不出什么大问题,自己也能给自己折腾的病歪歪。”晋楠忍不住吐槽,这个年头因为换季就进医院的绝对寥寥无几。
还让他瞒着其他人,他不在工作室,其他人找不到他,他们是傻子吗?
“你们吵架还没吵完呢?谢暮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心情不好的时候跟疯魔了一样,连轴转的睡眠时间一根手指头都数不满,以前我还担心周洋太拼命,跟谢暮比起来,这位才是王炸,头秃。”难得向夕有时候听他絮絮叨叨,他把工作室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地一一数给向夕听。
除了几个人太努力向夕露出了担心的表情外,其他事情他都听的津津有味,心情还很不错。
“楠哥,他们都是好孩子,不好的地方,你就直接说,都听的进去,他们不会做坏事,如果圈内有人欺负他们,就都麻烦你上心了。”
晋楠觉得莫名其妙,这个人怎么有种交代后事的感觉:“我拒绝,还是你自己早点好起来去折腾他们吧,我还想多活几年,看看我这发际线,都被你们给折腾的,可怜我三十的人了对象都还没着落。”
“让北远发嫁妆过来,我就同意你跟永代联姻。”
“好端端提他做什么,晦气。”晋楠五官皱在一起,十分不愿意提到这件事,随后又想到:“你就不怕我把工作室给折腾败了?”
“没关系,我能开一个工作室,就能开两个、三个。”
“病歪歪的还能说这么自信的话,看来问题不大。”
“本来就没什么大问题。”
“有精神就好,可以想想怎么应对往医院来的人了。”晋楠眯了眯眼:“我已经尽力跟他们说明,你只是感冒问题不大,但有个人不行,必须亲眼看到你没事才放心。”
向夕眼眶发红,苍白如寒冰的脸色有了回暖的迹象,多了些血色。
晋楠愣了一下,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过向夕感觉安心的表情了,汇报工作时,对方回应的声音也不咸不淡。
他明明感觉自己已经很在意关心向夕
输完液体,晋楠带向夕回了家,一直留到谢暮回来才离开,走之前他实在不放心:“他状况并不好,有事好好说,经不起你现在的情绪摧残。”
谢暮毫不客气把人推出门外:“去赶飞机吧。”
谢暮看着寂静的空间,先走到厨房,冰箱里他用保鲜盒子分类归好的食物一点也没动,储物格子里的咖啡倒是少了许多。
他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他有什么理由继续做这些事呢?
而后走到阳台,抽出烟支含住,向夕休息的卧室橘黄色的灯光穿透洁白的纱帘在阳台印刻出推拉门框的形状。
只吸了两口,听到房间里传出咳嗽声他立马掐灭了烟支,懊恼地扒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从客厅转进卧室。
向夕正撑着身体在够放在床头的水杯。
看到谢暮他还露出了一瞬诧异:“你回来了。”
谢暮点点头,上前拿起水杯,坐到床边,揽着向夕的肩膀,让他靠着自己,然后给他喂水。
向夕迟疑片刻,就着对方的手,喝了好几口,才偏头表示不要了。
“工作不忙了吗?”向夕没发现自己说这话时语调里的小情绪。
谢暮放下水杯:“忙,但你这个样子我能放心工作?”
向夕屈双腿用双手环抱住:“我没事了,你去忙吧。”
谢暮叹气:“向夕,跟我在一起,你后悔了吗?明明不是我们的错,你对昭昭和晨景还好,他们只是朋友、亲人,他们就算诧异产生了距离,却并不会感觉这个距离有什么问题,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位置?我跟他们一样吗?”
作者有话说:
本以为可以放到国庆后,没想到还被叫回去加了两天班。
害
——
祝小天使们国庆快乐哦。
第147章
谢暮一直在想, 如果没有横着一个过去的谢暮,他们重新认识, 向夕最初遇到他, 对他一定不是那个态度,他可能连认识向夕的资格都没有。
他之前说过,无论他们会走向怎么样的结果他都接受。
但此时此刻, 他后悔了,他受不了。
他不能忍受向夕隐瞒他,每每想到他对向夕一无所知的时候, 就恨不得把对方剖开看看,对方心里面是不是有他的存在,有此时此刻这个谢暮的存在,还是一直只有遥远过去虚幻的泡影。
因为过去的影子,他接受了现在的谢暮。
相处之后发现两者相差太大, 他又开始拒绝现在的谢暮。
如果是这样的原因, 谢暮嫉妒了。
就算那是他的一部分, 他也接受不了了。
他这也想过就这样吧, 只要还能时时看到,一起生活,这就够了。
但见到向夕这一刻, 因为忙碌而压抑的情感自己就迸发了出来,什么‘就这样’,全都见鬼去吧。
他要这个人, 不能失好去他。
向夕脆弱的模样印在他眼里, 复杂的情绪将其烧毁, 压制不住, 他自己也分不清是怒火还是爱意。
谢暮低头咬住向夕的耳朵, 极力控制着轻重,让对方会感觉疼痛,却又不会受到伤害。
如果会失去。
他想撕碎这个人,嵌入自己的血肉。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蜗,向夕杂乱混沌的大脑突然停摆。
静静听着对方近段时间里存储的不满和情绪。
他早就反省过自己,不能因为自己比他们多活数十年就以长者的姿态审视他们。
迄今为止他付出的感情是真的,他对他们说过的所有话也是真的。
只是有些事情他想了许久,依然没有想好怎么告诉他们。
介入了他们的人生,自以为还能毫无顾虑全身而退。
让他们情感上不依赖自己的同时,他自己却舍不得那份温暖,一直以为自己是那个人间清醒,到头来跟演出了一场狗血闹剧一样,谁也没落到好。
——
谢暮十分挫败,无论自己对他做什么,锯了嘴的葫芦都回以平静无波的柔软目光,这一点从再次相遇至此从未改变。
想恶狠狠地对待他,舌尖舔舐到血腥味时又开始后悔:“没有我的时候你也生活的很好,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需要我。”
向夕的人生就算没有在音乐室遇到谢暮,也不会出现任问题,也许还会少去很多烦恼。
谢暮身边所有人都说他太照顾向夕,好像离了他,向夕的人生就不能自理。
为什么要对一个人做到这个地步。
有没有可能。
是那个人生前路模糊无妄的谢暮离不开这世界上除开刘逝川和周洋唯二对他释放善意并且为他付出一切的向夕呢?
两段不同的人生在脑海里交织,模糊了界限,分不清过去和现在。
最终得出结论。
怎么会,没有谢暮出现的人生,他们每个人都没落到什么好下场。
‘失去’这个词,太难看了,难看到让人想流眼泪,他受够了,也习惯了,他可以接受自己失去,却不愿意让其他人经历那种苦楚。
趁着他们还能接受的时候失去,总比很多年以后用情至深时失去,痛苦来的轻快。
他想不出什么好词汇去归纳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那是无法用言语叙述,让他们能接受的内容。
他好自私啊。
——
时间一晃而过。
向夕毕业的那天,他早就说了,不过是拿个毕业证书,拍个照,他自己可以,但陆昭和元晨景还是早早就空出档期,刘逝川和周洋也来凑了热闹。
周洋举着相机给向夕拍照:“看这里,茄子,芝士,比个‘耶’!”
向夕拒绝快抵到自己脑门的镜头,周洋拍的照片没一张能看,连他自己开到十级美颜的自拍都让人不敢恭维。
刘逝川按住镜头:“你自己看看前面拍的内容,你自己说好看吗?”
去年元晨景他们毕业,周洋耍赖非说自己也毕业了,非要刘逝川送他毕业礼物,隔了一年依然新宠的相机,连去工作都举着相机拍拍拍。
粉丝拍他,他拍粉丝,拍的巨丑还好意思发出去,这波骚操作还让他上了一波热搜,许多粉丝热衷于从周洋的镜头里寻找自己,有周洋的话题一如既往的热闹。
“挺好的啊。”周洋没觉得哪儿有问题。
陆昭看不下去,站出来说句公道话:“一米八被你拍成一米五八,你觉得好看?”
“这个镜头下的你们才是真实的,不要被手机美颜迷了双眼。”周洋反驳。
陆昭啧啧点评:“你要是跟别人玩,不知道会挨多少打。”
幸好他们几个都是正直向上、心地和善的好青年。
周洋不想接对自己不利的话题,转身把镜头对准离他们有些距离的谢暮:“大爷求你给个好脸色行吗?你可是我们仨从南音唯一毕业的希望啊!让我给你留个最后的纪念,很多年以后才有回味的凭据。”
谢暮懒得理周洋,一直跟手机另一边的晋楠对接工作问题,这一年来,他似乎在生命这条道路上站稳了脚跟,人生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翻着新页。
向夕改变了他们的人生,为迷茫的他们指引了方向,一个可以在这个世界独自生存下去的方向,事业,朋友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他们站立的泥沼开出繁花,抽出绿芽,欣欣向荣。
谢暮一直以为能轻松的活下去,有自己愿意为之努力的事业,他的人生就不会那么无所谓。
只是当这一切都尽数成为现实后,好像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充实。
谢暮眯起眼,六月的阳光刺的他眼睛发疼,看着围绕周洋对他的拍摄作品指指点点的几人,他心想,人真是贪心不足的生物。
等向夕拿了毕业证书,拂开所有事情的几人忙碌了一下午,在谢暮的主刀下办了一桌大餐,美美地庆祝了一顿。
周洋吃的肚滚瓜圆:“幸好楠哥太忙不在,总算吃了一顿饱饭。”
周洋这话一时引来所有人的注目。
刘逝川咳嗽了一声,喝水掩饰自己的无语。
陆昭一直都跟周洋不对付:“你翻翻你自己的社交账号,摸摸自己的良心,楠哥容易吗?刘逝川都替你尴尬。”
“哼!”吃饱的周洋战斗力大幅下降,怕说多了吃下去的食物会飞出去。
向夕昏昏欲睡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他也不知道自己想铭记住什么,就是想看看。
“昭昭后天上午有工作,我和他订了明天下午的机票,你们”元晨景话语顿了顿:“夕夕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北城?”
元晨景的话得到了周洋的拥护:“对对对,反正你现在也不用上课考试,你到了北城,我们一起玩就方便了,之前几次找这几个人,不是在飞南城的路上,就是在从南城回北城的路上,跑死他们了。”
向夕清醒了几分:“我考虑。”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我跟你”
桌子底下周洋挨了刘逝川一脚,顿时止住了话头,一脸小媳妇委屈,完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一时间其乐融融的氛围突然微妙起来。
周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还是不明所以,干脆和刘逝川一起跟着元晨景收拾餐桌去了厨房。
陆昭唉声叹气,想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说什么:“困了就去休息吧。”
向夕打了个呵欠,慢吞吞往房间走去。
向夕一离开,陆昭对从头到尾都当隐形人的谢暮很不客气:“你在搞什么?他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有天大的矛盾,也不该这么冷战,你难道指望他先把事情说清楚?”
陆昭不认为是谢暮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不可原谅的事,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谢暮都不是那种人,他对向夕的态度,这么多年他们也看在眼里,他和元晨景也对向夕很好,可以说无微不至,但比起谢暮,他们俩加起来都自愧不如。
两个人闹到谁也不理谁的地步,他和元晨景揣测,肯定是小情侣之间那档子事,之前他们太忙,一直没有发现,等察觉到的时候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你迁就他也不是一回两回,多一次又怎么了?如果真的是他不好,先解决眼下的事,后面再慢慢谈可以吗?我和晨景就盼着他毕业后跟我们在一起,我们没有觉得飞来飞去辛苦,只是家人嘛,就应该扎堆在一起。”陆昭和元晨景没作他想,无论其他人会去到哪里,会变成什么样子,全都无所谓,只有他们四个,是肯定不会分开的。
向夕并不是离了人就会成为生活残废,只是他们一直不放心,这已然成为一种习惯,之前他们能那么放心向夕一个人在南城,是因为还有谢暮,没想到闹起矛盾来还真能不管不顾,这让他们怎么放心。
谢暮仰起头,往昔锐利的双目放空无神。
“我跟你说话呢。”陆昭攀了一下谢暮。
第148章
谢暮:“嗯, 尊重他的所有决定和选择,他是一个成年人, 不需要我们对他的一切指手画脚, 说点难听的,你眼里生活不能自理的向夕,我们都是靠着他才有今天。”
“”
“咸吃萝卜淡操心。”
“讲点儿道理好吗?我们说的是一件事吗?”陆昭不明白为什么话题会拐到这上面来:“我从来都没有否认过我们今天的人生与向夕无关。”
这人到底是认为他们对向夕管束过多, 在替向夕打抱不平,还是想表达什么其他意思?他怎么听不懂呢?
“那你担心他什么?在我们身边又怎么样?他不想说的事,难道还能把他的脑袋剖开查看?”
谢暮的语气逐渐失控, 也就那么一瞬,很快又恢复原状。
厨房探出个小脑袋,又很快缩回去。
陆昭沉默,事情的真相可能跟他和晨景的想象大相径庭。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将来会怎么样?”陆昭心里突然产生了不祥的感觉, 十分微妙, 在他们忙碌的不经意间似乎发生了什么不为所知的大事。
“不知道。”
谢暮尽力了, 心理上的问题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
他也很焦躁, 要说他们从来没有入过那个人的心,但那个人把自己拥有的一切全都给他们了。
如果他是真的很爱他们,那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让他们知道。
友情的距离刚刚好, 他谢暮在向夕那里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成为他想象中的那种关系。
许多认识他的人将他神化,认为他完美无缺,无所不能, 对待事物处理问题的情商极高, 端正成熟。
谢暮不否认他们看到的那个人是他。
人都有多面性。
面对向夕, 他也只是一个会患得患失的毛头小子。
在访谈节目中那些用来劝解别人撒手, 迎来新生, 放过自己的大道理,他自己都听不进去。
陆昭感受到谢暮的焦躁,一时无言:“我和晨景能做什么?”
谢暮抬手搭在额上,遮挡些许刺眼的灯光,没回答这个问题。
陆昭马上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如果做点什么有用,事态就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我们大概没什么。”
虽然谢暮没把话说完,但陆昭却奇异地马上解读了对方未尽的语意。
他们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在向夕那里得到过坦率。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很多事都是由向夕做过决定后他们按照对方的意思去执行然后得到结果。
向夕从来都没有要求过他们做到什么地步,所以以往在专业的领域得到向夕的认可,他们才会那么受宠若惊。
他很少给予其他人肯定,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敢拍着自己胸脯保证,自己能成为另一个向夕,不谈事业上的成就,让他们能安稳生活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单这一点,他们自己都做不到,更别提能顾及其他。
当初他和晨景给向夕凑医药费就已经倍感压力。
因为他们不能独当一面,所以向夕有事才不愿跟他们说。
哪怕已经长大成人,有了独自生存的能力,在向夕那里,他们依然不是一个能够解决问题的形象,他判断从他们这里得不到结果,索性直接放弃沟通。
不知道症结所在,他们无从下手。
陆昭想了一夜,第二天要走的时候,突然理解了谢暮的失态,变成现在这样,谢暮才是他们之中最难过的那个人。
向夕对他和元晨景有所隐瞒他们尚且可以理解。
谢暮和向夕的关系是不一样的,在亲情的基础上构建着爱情,以前的陆昭不能区分这种情感有什么不一样,直到他自己深陷其中时,才明白两者的差别,隔着千沟万壑,无法一概而论。
“跟其他人不一样,我们不会分开,你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去理清问题。”陆昭拍拍向谢暮的肩膀。
这个世界很多人会因为重重原因分开,老死不相往来。
他们四个不一样,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绝对不会分开。
谢暮瞥了一眼拍过自己胳膊的手:“一辈子太长,用在无关紧要的纠结上,只会浪费共有的时光。”
陆昭收回的手僵住,恶狠狠又拍了一下,快速跳进电梯,笑眯眯地跟面色不虞的谢暮摆手表示再见。
元晨景见电梯门合上前谢暮脸色不好,悄悄问了陆昭一句:“你们聊了什么?”
陆昭抬起胳膊搭在元晨景肩膀:“叮嘱他好好照顾夕夕,没把人哄好,就不准回北城。”
元晨景被压的闪了一下,但还是稳稳站住了:“嗯,不可能,他的日程仅次于劳模周洋。”
“啊?你们说我了?”正在跟刘逝川分享自己新作的周洋突然听到有人扣他。
陆昭面无表情:“你听岔了。”
跟这玩意儿搭上话,没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绝对脱不开身。
“哦。”周洋堵上耳机,继续跟刘逝川说自己录这首歌的心理路程。
三天后,谢暮只身一人回到北城。
大抵对这个结果都有所预料,所有人都默契地没有问向夕的去向。
谢暮还是谢暮,那些细致微末的变化,于他人来说都是无关紧要。
——
南城气候进入阴晴不定的时节。
狂风骤雨与烈阳齐现也有可能。
暴雨激烈劈打在露台玻璃顶上,向夕贴着密封的玻璃,垂眸看着站在楼下仰头跟自己打招呼的人。
阴沉的风雨都未能掩盖削减对方丝毫风采,碧蓝色的眼眸一如上次见到他时一样。
‘你不会不见我吧。’
那个人的口型说。
风吹偏黑伞,滂沱大雨倾撒满身。
再恶劣的天气都不能动摇门口的人想见到向夕的决心。
看到向夕的身影消失在玻璃露台,湛蓝色的瞳孔浮现些许笑意,默默开始在心里倒计时。
在一个合理的时间内,自动大门缓缓打开。
艾什利收起雨伞,快步向自己心心念念许久的人走去。
如果不是风雨阻拦了他,他一定是用跑的。
跟着进了屋,艾什利脱下外套,抖落浮在表面的水渍,挂在衣架上。
向夕面对他的表情让他很无奈:“哎,我又没做让你生气的事,有必要对我这么冷淡吗?”
向夕没有回应,把毛茸茸的薄毯裹上身并在领口打了一个结,盘坐在沙发上。
落地窗隔绝屋外风雨,艾什利坐到向夕身旁的位置,勾住对方的脖颈,亲昵地蹭着毛茸茸的脑袋,深嗅道:“我很想你,你想我吗?”
“……”向夕往另一侧偏偏脑袋,没能摆脱这种亲近接触。
艾什利把人又往自己身边拢了拢:“维斯特,你可不能这样,拒绝与人沟通,会成为社会废人,那样就太可怜了。”
“……”
“这地方真不错,跟我在郊外的庄园一样,邀请你好多次去我那做客你都以学业繁忙拒绝了,现在毕业了,总该有时间了吧?我发誓,你一定会喜欢那个地方,现在要不要考虑一下?”
向夕打了个呵欠,撇开离自己很近的俊脸:“好,考虑过了,不去,还有其他事吗?”
艾什利眨眨眼,失笑道:“你这家伙,比我想象中的状态好太多了。”
见向夕跟之前并无两样,没有其他人说的那么夸张,艾什利悬起的心回落不少,说话也变的更直接:“你跟他们发生冲突了?”
艾什利知道那几个人在向夕心目中的位置,他想象不出具体是什么原因会导致他跟其他人产生隔阂。
向夕知道艾什利不可能来的无缘无故,连面对谢暮都不知道怎么开口的事,对艾什利就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了:“没有。”
艾什利顿了顿:“跟我就不用那么介外吧?”
回应他的是呼啸的风声和淅淅沥沥的雨声。
“okok.emm从什么地方说起呢,当初我认为自己不能算作一个鲜活的人,直到遇见你,跟你一比对,艾什利!生命力茂盛!”
名为艾什利的人,躯壳还活着,灵魂在消散并没有完全磨灭。
而那个叫向夕的,无论是灵魂还是躯体,都游离在其他生命体之外,只有在音乐方面还保存着丝毫拉扯他跟其他生命产生关联。
艾什利对向夕这个人不假辞色,一个小孩子,半死不活的样子很可笑,他自认为算半个艺术家,谁规定搞艺术的必须弥漫着一股子多愁善感,悲风秋月的模样?
他不能理解向夕这个人,却为对方的才华倾倒。
一时间又认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为艺术献出躯壳灵魂的人没那么可笑了。
他不理解,但认可。
而后,在对方狭窄的世界挤进了其他人,一个叫谢暮的。
死寂的空间泛起涟漪,他心里很不舒服,但更多的是对好友给予祝愿。
祝愿这个囿于囹圄的人能超脱自我,重新审视自己的生命与其他人之间的联系。
艾什利要去的地方,跟他得到向夕这件事会发生冲突,谢暮的出现也让他认清自己不是那个能带给向夕改变的人。
也让他认清自己对向夕的定义是错误的。
向夕并不是一个沉浸在自己艺术无法自拔的风月人,他只是,失去了其他人至今依然无从得知的一切。
他隐藏起来的秘密,无人知晓。
这个秘密会带着他自我毁灭。
“嗯,生命茂盛。”向夕平淡地表示认可艾什利说的话。
知道自己跟他会是两路人,却不能坐视不管,看起来好好的人,却让人无从下手。
“Heyyoungman.你可以和我一样,对生命产生一些美好的期盼和向往。”艾什利拍着向夕的肩膀。
向夕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意味深长的笑:“美好期盼?Tmd老子跟他们同归于尽。”
“落地就一把火烧他吖的。”
“他们死,我进监狱蹲。”
“上辈子犯天条罪无可赦,这辈子变人。”
当场被人复盘中二时期的发言,艾什利摸摸自己高挺的鼻子,用轻咳来掩饰尴尬:“你不认为我这个反应才是正常的吗?有天大的不满发泄出来才正确,你跟他们有矛盾,痛痛快快说出来,都是大男人,沟通解决不了就打一架,情感之间冷暴力不可取。”
向夕低头笑:“在你们眼里,我很像一个任性不讲道理的偏执狂?”
“维斯特那么美好,没有人会那么想。”艾什利顿了顿:“只是很担心你。”
向夕并没有伤害到别人,再尖锐的利刃也是朝着自己,这怎么算得上是一种病态?
雨势渐微,淅淅沥沥。
就在艾什利心想他们可能找错人,自己并不能从向夕这里收获什么时,毛茸茸的毯子动了动。
“你怕吗?”嘶哑的声音问。
“什么?”
“你怕自己死后,其他人也不得好活吗?”
艾什利眉头一皱,他中文并没有不好,但思索片刻也没能理解向夕话语中的含义。
他从表面理解回答道:“如果我死了,我仇恨的人活不好,那我只会额手称庆。”
所以并不害怕。
“如果是你在乎的人呢?”向夕又问。
艾什利凝视向夕沉静的双眼,他没在其中看出任何戏谑玩笑的意思,只能小心翼翼探寻:“为什么这么问?”
向夕用额头磕着曲起来的膝盖:“我怕自己死了。”
“哈,你才几岁,就考虑生死的问题,我们后半生还长着,等我们要入土时,身边在乎的亲朋好友估计也剩不了几个,真到那天,你就不会思考这个问题了。”艾什利说完沉默了一阵,又接着道:“你是担心你的朋友们会做出什么极端行为?喂喂喂,维斯特,他们和你一样都是成年人,你思考的问题一开始就不存在。”
向夕歪头看艾什利,太阳穴枕着膝盖,以一个蜷缩蹲坐的姿势坠在沙发上,艾什利否定他的所有说法,他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嗯。”
这敷衍的回答,对方并没有认可自己的劝诫,艾什利又道:“如果你笃定自己死后,其他人也不得好活,那不是他们的问题,是你自己有问题。就算结果像你想象的那样,也是其他人自己的决定。”
不能让对方认可自己的说法,那只能顺着对方的话题继续,从其中找到突破性的解决办法。
向夕在膝盖上蹭了两下瓮声瓮气说:“我以为树立起生命的旗帜,无论什么风向都无法动摇。”
向夕这个人存在与否也不会让其他人的生命旗帜偏倒。
他以为一切都会同他预想的那样。
但他和谢暮的关系打破了编织的美好幻想。
当初他以为这段关系会让谢暮补足求而不得的缺憾,所以接受谢暮的告白。
他对谢暮的感情没有丝毫掺假,哪怕感情走到尽头他也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他以为得到过就不会念念不忘。
他开始焦灼自己的生命时,他才惊觉自己可能错了,得到过后又剥夺比从未得到残忍数百倍。
谢暮爱他毫无质疑。
这样的情感为他们长短不一的生命套上了锁链,连接在一起,无法断绝。
他害怕,至此陷入了自己都无法解开的怪圈。
如果注定要死亡,他是希望能陪在他们身边直至生命最后分秒,可是之后呢?
谢暮怎么办。
艾什利说的没错,他有问题,旁人的决定跟他有什么关系。
但那个旁人是谢暮啊,是他心心念念想找到捧着护着不让他受到丁点儿伤害的谢暮啊。
是他穷尽言辞无法描绘形容的爱人,是他想穷尽一切想守望的璀璨星辰。
不会再有第二谢暮让向夕这么惦念,爱他至深。
这个世界那么美好,有谢暮,有陆昭,有元晨景,还有很多在乎他的人存在,他不敢去想象谢暮会舍弃这一切的可能。
他想过自己在谢暮心里并没有那么重要。
他还没想好,什么都没想好。
恐惧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思考能力。
他好像有事,又好像没事,有时候他自己也在怀疑,他是不是因为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已经疯了。
遇到谢暮之前,他一直活的半信半疑,不确认自己经历的这一切是否真实。
遇到谢暮之后,他认为是真实的,哪怕就算是梦境,他也甘之若饴沉沦不醒。
快要失去的痛楚,将他再度拉回遇到谢暮之前。
向夕在这种分裂的状态中极限拉扯自己的神经,自我内耗。
他认可艾什利说的话,却依然得不到好的解决方案:“那你认为我在其中应该做些什么?”
艾什利心里疑惑,向夕的表情让他猜不出对方到底在想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这个外人怎么可能知道,斟酌着给出提议:“也许你该跟你的朋友们坦诚布公一次,应该能得到一个所有人都能接受的答案。”
虽然艾什利自己说的利索,但他也不确定自己跟向夕的思维是否在一条直线上,总而言之,向夕愿意跟其他人沟通,那谈话的结果就是好的。
说完之后,他内心颇有些忐忑,那些人拐弯抹角兜兜转转没得到丝毫的消息他自己心里也没底,跑这么一圈,一切好像又回到原点。
昏暗阴沉的环境和室外的天气如出一辙,除了风吹雨打声,久久不再有其他声音响起。
就在艾什利认为自己白跑一趟时,窝在沙发上,埋着脑袋许久的人发出了声:“说起来好像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是我自己想太多。”
艾什利从来没遇到过这么难沟通的人,他只想翻白眼:“到底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跟我说,这下你就不用担心你的朋友们会有什么让你不能理解的想法,这个提议怎么样?”
“我要死了。”
“”窗外划过瞬亮的闪电,紧接着跟来隆隆雷声。
艾什利怀疑自己听觉有问题:“你说什么?”
“我可能要死了。”向夕语气平淡地复述,
艾什利一时失了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areyoukiddingme?”
面对向夕的沉默,他意识到对方真的没有说笑,连忙从兜里掏出手机,手忙脚乱地挂掉,好几次手机差点飞了出去。
向夕平静漆黑的眼瞳出现轻微波动,抿了抿唇不发一语,郁结在心头的秘密,七拐八转,往未明的方向狂奔。
如果不是看到向夕拿水果的手在微微颤抖,艾什利还真以为这个人已经超脱到生死都能不问不顾的地步,他自己会在意,那可信度就不是几页轻飘飘的检查报告能证明解析。
艾什利会出现在这里,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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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因后果一知半解,他得到的说明是,向夕大概率心理方面存在某些疑虑,说的委婉了,这人就是心里有病。
艾什利不会因为向夕有什么问题就对他存在偏见,他见过人多的去了,没几个敢百分之百保证自己心理全键从生到死。
他们都一心想着,问题出现那就解决,可当这个问题跟他们的揣测相去甚远时,这个解决方案就成了新的问题。
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答案。
说了那么多,向夕决定去见他们,一直都是他留在原地,等他们回头找寻自己,这次是他自己躲开,也应该由他自己抹平与他们拉开的距离。
艾什利只想把人赶紧打包带走,见向夕收拾东西磨磨唧唧,将人赶下去自己麻利地收拾好摆出来的所有物品。
艾什利拖着行李箱出来时,意外发现向夕在跟陌生人聊天,他过去那人就走了:“原来你也会跟陌生人打交道。”
向夕不想理艾什利没有意义的傻话,但人大老远跑来也是为了他,不理显得他不近人情:“你也是我认识的陌生人。”
艾什利语噎,把自己忘了。
“我怕你被人骗走,到时候他们找我要人,我给个空气?”
似乎这么说就能掩饰他刚刚的惊讶。
“那个人之前算是亲戚。”向夕解释了一句,没有谁活在过去,那些事再不原谅,遇见了还是能挤个笑招呼一声。
雨后天空湛蓝,万里无云,每一缕空气都伴着花草泥土和湿润。
刚刚那个人说自己看起来跟以前不大一样了。
明明还没多长时间,过去的事却都用以前来标注,他也不清楚现在的自己和去年的自己有什么区别,和七年前的自己又有什么区别。
他听过不少别人口中的自己,无非才华横溢卓尔不群。
听了那么多,能记住的很少。
上一世晋楠说的他倒是还记得一些。
向夕你这个人呐。
总是半死不活,死了又活,时而活,时而死。
这么大个世界,一草一木,飞鸟蝴蝶,昨日纷雨,今日骄阳,万般姹紫嫣红,风清月朗,怎么没有一抹痕迹让你留恋在意。
车窗外风景在眼里倒退,想到就想笑,这一次晋楠肯定说不出同样的话。
他一直很担心发生过的事会再次发生,事实证明,他干预之后,大家的未来都变了。
那他自己呢?是否能逃脱命运这一环扣。
到南都已是傍晚,向夕对于在这个地方见到谢暮并意外,习以为常,一应如此。
有些无奈,平缓了许久的心脏雀跃起来。
“昭昭和晨景呢?”
“他们有工作。”谢暮自然而然搬起车里的行李。
想搭把手的艾什利失去用武之地:“用完就丢,你是不是还在记恨多年前我说你没有钢琴天赋这件事?”
知道这一系列孽缘,艾什利跑腿跑的心甘情愿,是他自己口无遮拦,谢暮也向他证明,他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这就是所谓的厚积而薄发吧,领悟后进步神速。
周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乐呵呵地踮起脚勾住艾什利的脖颈:“难得来一次,走走走,我带你好好领略一下南都风光。”
“不,我不想。”他上次来这座城市已经领略够了。
“你想逛古城还是看滚滚?”
“不”
“都想?行吧,我一定安排的妥妥当当!保证你乐不思蜀。”
向夕对艾什利挥挥手,让他玩开心。
装修极具艺术堆叠的空间,一尘不染,向夕推开阳台封闭的推拉门,让新鲜空气流通进屋,谢暮忙忙碌碌收拾好行李,边挽袖边往厨房走:“想吃什么?”
“牛排,蜂蜜烤翅,外皮烤脆。”这段时间在南城,吃饭方面可给他折腾坏了,外卖也不是长久办法,他精神状态不佳,对吃的要求能入口就行,现在有的挑了,那股馋劲一下就涌了上来。
向夕跟在谢暮身后,像个小尾巴,看他从冰箱拿出新鲜食材,在料理台专注处理。
明明没分开多久,他总觉得谢暮变化了一些,不是外在形象,而是给人的感觉,很朦胧的第六感,说不清道不明细节。
向夕围着谢暮打转,想搭把手,在料理方面没点技能,他只能抓耳挠腮,谢暮也权当旁边没这么个捣蛋鬼,认真完成自己手上的活。
向夕靠着岛台,以往都是其他人想尽办法跟他搭话,他想打开话匣子,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
“我一直认为自己会死。”向夕望着天花板,也不管谢暮听进去多少,心里怎么想:“好像暂时死不掉,也不能百分百确定不会死,也许几年后,活个而立人就没了。”
第149章
谢暮不知道那场隐隐绰绰断断续续的噩梦几分真假, 也许在其他有同样梦境的人那里,梦里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呢?
比如, 梦境里的向夕死了, 在一个所有人都会感叹一声年轻的时岁。
他早该察觉到,只是每次面临跟向夕有关的问题总会自乱阵脚。
谢暮手底下忙碌不停,密集沉闷的切菜声让两个人都无声的空间没那么寂静。
向夕捻起一撮细碎的菜丝咀嚼:“脆的, 你之前做的香菇酱肯定过期了。”
说起来就很后悔,走时候什么都没带走。
“只有现成的黑椒,将就吃吧。”除了不好的事, 谢暮很少拒绝向夕的任何要求,就算只是不经意的提及,他也会想方设法尽快满足。
他们在一起没有很好,也没有不好,没有矛盾, 没有争吵, 但也不是融入对方心尖的熟稔。
向夕趴在岛台笑眯眯地说:“如果一开始不迁就我, 我可能就没那么惶恐啦。”
谢暮对他的重视让他感觉压力, 不是不喜欢谢暮,对他辟如蛇蝎,而是那过于热枕的爱他短暂的生命不足以回报。
谢暮这个人好似一切都愿意为向夕做到。
他追逐渴望的一切都排在向夕这个人身后, 如果有一天,这个人不在了,那他的人生又何去何从?
太沉重了。
向夕小动作推了谢暮一下:“你可以冲我发火生气。”
谢暮熟练地将牛排切条装盘, 就算给向夕一整份, 到后来切块的还是他。
向夕从厨房跟到饭厅, 从来只有他气别人的份, 谢暮的回避让他火大, 以往被迁就惯了,小脾气一下上来,跟在谢暮身后哔哔赖赖:“你怎么不生气?楠哥说你在工作室整天拉着一张脸,人神共愤,谁都不敢招惹你。你不生气我先生气了啊?”
“谢暮,你是不是认为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赋予的,所以对我这个态度?”
“那你之前说的喜欢我几分真假?”向夕知道这份感情再真挚不过,潜意识告诉他只要这么说谢暮一定会马上出言反驳,有可能还会惹的他发火。
“你怎么不说话。”向夕又推了谢暮一把,这次把人推的往前快走了几步。
谢暮把食物全部摆上桌,又把向夕会吃到的调料都放到他面前:“你说的部分又没错,没什么好反驳的,吃饭吧。”
向夕食之无味,戳了半天也没吃多少。
“是你说想吃牛排我才给你做,怎么才吃这么点?”连最喜欢的烤翅都啃的参差不齐,没有吃光。
向夕噙着泪,要哭不哭,笑也笑不出来:“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神经病?”
好好的正常人,谁会整天疑神疑鬼自己死掉呢。
谢暮一定很不理解,所以才对他说的话没有丝毫反应。
他希望谢暮能听进去,听进心里,万一有一天他真的无药可医呢。
漫长的心里准备是不是可以让他们坦然接受名为向夕的这个人有可能从他们人生中剥离。
谢暮怎么可能认为向夕有病,说起来,跟他们四个比起来,向夕能有什么病,他才是最正常的那个,谁也没有他们几个病的重,无论是陆昭还是元晨景,亦或者是周洋还有他谢暮。
向夕多美好的一个人,命运那么苛待他,他都能迎难而上,没有任何庇护下,在人生的苦海里飘摇后建筑基地,还能为他们撑起一片明媚的天空。
向夕能有什么病。
谢暮只是不愿意承认,那个梦境名为真实。
他还没缓过神。
他在收集记忆碎片的那些日日夜夜,让他痛不欲生,泪流满面的梦境,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是他们从小珍视,宝贝在手心的弟弟,最小的向夕,亲身的经历。
如果陆昭和元晨景知道向夕经历的一切,他们又作何感想。
谢暮大概能想到。
如果得知这一切,元晨景哪怕再痛苦,也不会那么决然从高楼跳下。
向夕问陆昭恨他吗。
他们四个怎么可能憎恨其他三个人。
他们只会责怪自己,抱歉自己没有陪在其他人身边,一起实现当初说的,要好好活下来,将来还会一起生活的约定。
谢暮也责怪自己,一切起因都是从他开始,如果他没有离开他们,向夕就不会去北城找他,也不会流落街头,元晨景和陆昭也不会一直责怪自己,把人生过成那样,遇到天大的问题,只要他们三个在一起就一定能解决。
谢暮才是那个该被憎恨的人。
元晨景一直以为谢暮死了,死了还要带走向夕,发生了那么多事,从头到尾也就那一件事让元晨景说出不原谅他的话。
他谢暮才是最没资格嚷嚷的那个人。
就算之前不理解向夕的举动,在向夕亲口说出‘自己会死’这四个字时,他也都释然了。
谢暮放下手上正要收捡走的餐盘,站在向夕身边,把向夕毛茸茸的脑袋按在自己腹部:“不要乱想,我当然生气,但只要你还回到我们身边,我就不生气了,昭昭和晨景他们应该也能理解,倒不如说,是因为我们不够强大,所以才让你一个人操碎心,如果我们早早成长为能解决问题的大人,你就不会把什么事都埋在自己心里了。”
向夕默不出声,只是用力在谢暮腹肌处蹭了蹭。
上天把失去的一切还给他,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他心甘情愿,没有任何怨言,只是无形中对他们造成的伤害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没有发生的事他没法说出口,如果会发生,现在告诉他们也未免太过残忍。
但有一点是他的问题,他们都是思想三观成熟的成年人,有自己的自主意识,已经过了理不清生命的年纪,可以做出自己认为正确的判断,哪怕对方真的选择和他预想的坏结果一样,他也不应该否定他们,他应该拿出十足的耐心去跟他们沟通,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他们听。
两个人相互依偎,好一会儿,向夕才缓过神:“我还是没想好怎么跟昭昭和晨景说,他们又会怎么看待我?”
谢暮算是亲眼见证过会发生的一系列事,所以对向夕的说辞才会第一时间表示认可,陆昭和元晨景会怎么想他确实不知道。
知道了这件事,站在向夕的角度,谢暮也觉得难办,但说开之后发现向夕对他并没有他揣测的那些误解,此刻他有无限面对所有困难的勇气:“也许一切都会跟你预想中不一样。”
向夕与谢暮对视,两个人不需要言语就能从对方的表情中明悟出同一个决定。
不到那一天,就绝口不提。
兴许是放下心里的大石头,向夕接连好几天都是半梦半醒的状态,吃饭时都有可能给桌子嗑一个,跟谢暮说好去北城看其他人的时间也一再推后,谢暮本来有工作,但看向夕这个状态,没人看着他也不放心去。
晋楠直念叨俩先人,真是上辈子欠他们的。
这俩先人还没搞定,手底下另外三位先人稍微得空闲也偷溜走了,他得到消息的时候人已经在飞机上。
三个人在南都落地后才敢给晋楠回消息。
周洋眯着眼对视频那头的晋楠挥手,试图让对面看出自己友好的表情:“楠哥辛苦你了。”
被晋楠一通喷。
周洋心机地把后置摄像头调出来。
陆昭和元晨景一个抬头看天,一个低头看地,就是没有搭理这边的意思。
对着空镜头哔哔赖赖许久,晋楠忍不住让周洋把脑袋伸出来。
画面又转回周洋被口罩遮了大半的脸,气更不打一处来:“他们俩就算了,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周洋眼神飘忽,东张西望一下,突然跳起来:“谢希望接我们了,楠哥再见!!!”
晋楠看着挂断的通讯白眼翻天,想了会儿,又打开手机调出航班信息,把自己买去南都的机票退掉,又给向夕发了一条信息。
陆昭跟晋楠的想法一样,劳模不好好劳动跟着他们瞎跑:“谢希望演技那么精湛,你怎么就没学到一星半点?下次见到楠哥,他肯定骂死你。”
元晨景也跟着点头附和,周洋这个徒弟是‘晋楠应对策划组’组长元晨景带的最差的一届,在他前面倒数第二是陆昭。
连许屹这样的新人经过他的教导都能很快掌握晋楠的顺毛技巧,这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爱逮着猫胡子薅。
挂视频的勇士雄起了那么几秒马上就萎了下来,像猫饼一样摊在椅子上:“楠哥的骂算什么,北城有妖怪,不躲不行。他们误会解除了?”
两个人知道周洋问的是谁,陆昭伸展修长四肢,手臂搭在元晨景肩膀,仰望天花板:“是吧。”
直觉告诉他没那么简单,却也想不到其他可能性,只希望一切都如他们看到的那样。
元晨景安抚地捏捏垂在自己心口的手。
“唉,你们也难。”周洋杵着下巴:“所以我们什么时候走?已经在机场坐老半天了。”
半天都没做好心理建设的两人各自换了个姿势继续沉思。
周洋也换了个手杵下巴接二连三叹气。
收到晋楠的消息,来机场接人的两人,才在地面停车场停好车,就在候车口的石墩上看到沉思三人组。
周洋还惊喜谢暮怎么知道他们在这,立马给向夕一个巨大的熊抱:“果然是心有灵犀对不对?”
向夕一脸疑惑,谢暮嗤笑:“这么大机场这么多人,找得出比你们更显眼的吗?”
三个显眼人面面相觑。
路上听三个人饿了大半天,向夕忍不住笑:“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那不是怕打扰你们二人世界嘛。”周洋的嘴一向秃噜的快。
陆昭想问的话被迫憋回去,越过元晨景给了周洋后脑勺一巴掌。
元晨景左右瞟看一眼,两人立刻老实。
陆昭老实不到一秒不满地嘟哝:“我们只是回来没通知你,你倒好,跑回老家都不说一声,这玩意儿惹你生气了,你跟我们说,我跟晨景两个人还帮不上你怎么着?”
中心思想就一个,跑什么?躲什么?谢暮是坏东西,他跟晨景也是蛇蝎鼠蚁?
虽然最开始他跟晨景对向夕关心不够,没发现问题,但他也不能打心底默认他们俩派不上用场啊?
“什么跟什么,谢希望虽然以前对我们不做人,整体来说他还是挺好的,别胡说啊。”周洋连忙为自家小伙伴打抱不平。
谢暮语气淡淡地:“冤枉。”
向夕莞尔笑:“老家环境好,回去待一段时间方便找灵感。”
不管陆昭和元晨景信了没,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特能碎碎念的哔哔机周洋都跟没电似地停机,兴许后知后觉发现了什么。
向夕带大半天都没吃东西的几个人美美吃了一顿,三个人从入夜睡到第二天中午,直到谢暮叫几人吃饭才起。
向夕惊讶不已,悄声问谢暮:“昭昭爱睡懒觉,晨景和精神最好的周洋怎么回事。”
谢暮对三个人的情况一清二楚。
陆昭和元晨景因为他和向夕之间出现问题精神紧张,这些事他不会告诉向夕。
捡了无关紧要的说:“周洋跟逝川闹了点小矛盾。”
向夕心如明镜:“情感小矛盾?”
谢暮:“被告白吓跑。”
向夕不能理解:“无非两个结果,同意或者拒绝,跑什么?”
当初也不知道是谁面对同样的问题各种犹疑无措,谢暮目光闪烁。
另一个当事人歪头不明所以,丝毫不记得自己当初跟对方如出一辙。
没有自觉的人还兴致勃勃做起心灵导师,拉周洋躲起来促膝长谈。
谢暮也由着他去,几个小时不见人他一个电话打到刘逝川手机上:“来领人,不要就让他流落街头。”
怨气冲天的周洋恍恍惚惚跟着刘逝川走了。
陆昭和元晨景双双对谢暮比出大拇指:“你是魔鬼。”
向夕对刘逝川喜欢周洋这件事保持怀疑:“那可不像是来接喜欢人的表情。”
“可怜。”陆昭这句话也不知道在说谁。
谢暮凉凉应了一句:“是啊,可怜。”
向夕看看说风凉话的谢暮,又看看一脸‘你有病’的陆昭,又看看垂着脑袋盯着自己脚尖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元晨景。
确实很可怜。
——
周洋小碎步快走跟着刘逝川,越追越来气,越追越委屈,想嚎啕大哭又憋着一口气。
想东想西时,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回头搂住人带到路边:“不看路你找死?”
刘逝川本来就冷漠的表情渡上一层漆黑。
刚刚还感觉温暖安心的怀抱顿时不香了,又因为没看路是自己的问题不敢反抗,周洋用手背抹再也憋不住的眼泪,想原地爆炸成千千万万碎片然后消失。
“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周洋边哭边嘟哝。
刘逝川按捺心中躁郁,垂在两侧的手欲抬又止:“我这个告白被拒的都没哭,你哭什么?还有我这种人怎么了?”
周洋含糊不清:“我还没拒绝呢,你这种人凶神恶煞,除了我还有谁要你。”
“你”刘逝川惯性认为对方会数落他种种不是,想抬手捏爆那颗小脑瓜子,听他嘟哝完,抬起的手一顿,改道捏住哭的脏兮兮的脸颊:“不准哭了,舌头捋直了说话。”
察觉到对方态度软和下来,周洋又支棱了起来:“我什么都没说。”
让他焦虑这么久,刘逝川怎么可能轻拿轻放:“你消遣我?”
周洋一直惶惶不安,看到黑着脸出现在门口的刘逝川这种不安达到顶峰,他没有任何回应拔腿就跑,还跑这么远,以为对方肯定不会再想理他。
他不是不喜欢刘逝川,这么些年来他遇到那么多人,没有谁比刘逝川和谢暮对他更好,刘逝川更是和他在一起时间最长最多最纵容他的那个,对方对他的感情产生变化后越来越明显,他不是傻子,也思考捋过自己对刘逝川是什么感情,只是单纯对朋友的依赖,还是想朝夕相对共度余生?
他甚至都想到刘逝川真对自己说明的那天,他要怎么折腾对方,好立下王法!让对方不敢再欺负自己。
结果真到这一天,他自己却跑的比兔子还快。
才刚开始跑他就后悔,回头看了一眼刘逝川的表情,吓的他不敢停顿,总觉得当时回去肯定会被对方弄死,只能跑快点。
听说陆昭和元晨景要去南都,他连忙跟上,直觉认为这样能保自己一命。
果然跟他想的一样,刘逝川见到他就一脸想整死他的模样,他跑的一点都不冤。
周洋委屈巴巴:“没消遣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你这样我害怕。”
刘逝川总算明白周洋躲着他的原因,周洋心思简单,不去刻意隐瞒的事总是直接挂在脸上,是他担心会求而不得表现太过急切吓到了对方,虽然发现是自己的问题,但刘逝川还是忍不住抓了周洋脑袋一把。
“你干嘛?”周洋捂住脑袋:“我有偶像包袱。”
“大偶像,我不会让你的决定有一丁点后悔。”所以,快告诉他,那个答案是不是跟他恍惚听到的一样,总是尽在掌握的刘逝川,心脏第一次为不是与家人之间的问题忐忑起来。
那双总是平淡无波的眼眸在黑夜中熠熠生辉,脑子里千回百转的折腾全都消失不见,难得有一个人如此珍视爱惜自己,周洋怎么舍得对方因为自己露出失落绝望的表情。
他把脑袋抵在刘逝川胸口,耳朵通红,吸溜着哭后鼻涕,呐呐低语:“别问我,别问我。”
刘逝川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没有哪一样满足感堪比此时此刻。
周洋获得了除开歌声,真正意义上彻头彻尾属于他自己的永远。
星啊,月啊,风啊。
停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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