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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商战 游泳健身了解一下

    南楠给陈松北发消息的时候, 他人正巧在店里。

    轻快舒缓的英文歌弥漫在店内每个角落,放松的同时也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松间有雪和一般酒吧的定位不太一样,与其说是酒吧, 倒不如说是音乐餐吧,因为它不仅仅只在晚上营业, 也不拘泥于酒水饮料, 白天同样也可以就餐小酌,而且菜品甜点种类丰富, 不亚于很多口碑餐厅。

    不过工作日的客流量通常也不会太多, 这会儿店里的座位大概也只坐满了一半, 人虽然不算多, 气氛却很热烈。

    陈松北独自一人坐在吧台角落, 就稍显落寞。

    骨感修长的手指随意把玩着面前的白瓷咖啡杯, 手背上的青色脉络隐约凸显,衬衫袖口微微挽起,腕骨抵着冰凉的理石台面。

    他敛着眉,眼皮微向下耷,淡色的薄唇微抿, 平静寡淡的脸上透着丝倦意。

    安静坐在那儿休息了会儿, 陈松北垂眸看了看腕上的表, 抬手把杯里已经冷透的咖啡一饮而尽, 衬衫领口敞着, 喉结上下滚动。

    他放下杯,另手拿起外套想起身离开,台面上一直暗着的手机屏幕却突然亮了起来, 通知栏弹出消息, 陈松北拿着衣服的手顿了下, 原本黯淡的眼眸有了丝不易察觉的光点。

    他站在那儿拿过手机,解锁屏幕点开消息仔细看了眼,平直的唇角微微扬起弧度。

    正想打字回复的瞬间,一道修长身影停在眼前,遮住玻璃窗透过的光线,手机亮度暗了几分,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稍显戏谑的男音。

    “老板,什么好事高兴成这样啊,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程牧两只胳膊搭在吧台上,微微耸肩闲散地站在陈松北对面,一脸的八卦好奇。

    他这话虽然带了夸张的成分,但对于终日都没什么丰富面部表情的陈松北来讲,也真算不上是妄言。

    不过陈松北却没有一丝一毫被人当场抓包的紧张感,他淡定按灭手机,抬头看了对面的人一眼,举手投足又是一副冷淡疏离的模样。

    说话间,他下巴微抬,干净利落的下颌线凸显,嗓音在柔和的背景音乐下显得有些沉闷。

    “挺闲的?”

    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却让程牧瞬间敛了笑,心虚地辩解了句:……里偷闲。”

    “让你办的事办完了?”

    “……”

    什么事?

    程牧一时没反应过来,杵那好一会儿才猛拍了下额头,脸色变得有些尴尬,……什么,这不是最近店里太忙,还没抽出——”

    没那个心情听他瞎掰,陈松北直接打断他,冷淡地扔下句话就转身朝酒吧外走,“这周招不到合适的人,你上去唱。”

    “……”

    看着自家老板潇洒离去的背影,程牧苦着张脸在那想了半天,突然小跑去了收银台,“阿音,江湖救急!”

    孟音站在吧台里面刚给一桌客人结完账,听到声音转过头看向程牧,不满地蹙了蹙眉,“我不是跟你说了别老在店里大呼小叫的,客人都被你吓跑了。”

    “哪有那么夸张。”程牧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冲正要走的客人点了点头,随后转过身来小声嘟囔,“那嗓门大也不是我能控制的,这声音条件都是天生的!”

    孟音在心里腹诽了句。

    你那是嗓门大吗?海豚音都没你嘹亮!

    懒得接他话茬,孟音双手抱胸站在那儿,问他:“找我干嘛?”

    “奥!”被人提醒,程牧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说道:“就上次北哥说要招个驻唱的事儿,但是前段时间店里突然爆火不是太忙了嘛,一直没抽出时间弄这事儿,这不刚刚催我了,让我这周搞定,搞不定就让我上去唱。”

    程牧越说越可怜,越说越无助,“今天可都周三了,招个合适的人哪是那么快那么容易的事儿啊!你可得帮帮我啊!”

    “……”

    孟音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吐槽:“到底你是店长我是店长啊,北哥给你安排的活你找我干嘛,钱都进你兜里了,也没见你多给我发一份工资啊。”

    孟音越是这么说,程牧越觉得有戏,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那就不叫事儿。

    他果断伸出一根手指头在她眼前晃,信誓旦旦地保证:“只要帮我这个忙,微信立马到账一千块!”

    孟音托着下巴想了会儿,撇撇嘴摇头,“不行。”

    程牧又加了根手指头,“两千块!”

    孟音有些纠结,还是摇头。

    “……”程牧捂紧自己的小钱包,心痛地又伸出一根手指,“三,三千块!”

    加价到这个数字,孟音明显心动了,就在她纠结着到底要不要答应这个差事的时候,程牧又给她添了把猛料。

    “三千块外加附赠一个关于咱们老板的超级绝密大八卦!绝对劲爆!绝对意外!”

    孟音眼睛立马亮了起来,“早说啊你,成交!”

    *

    两个小时后,程牧拿着一沓厚厚的传单站在店外,这会儿正值下午最热的时候,河边的空气闷热又潮湿,裸露在外的皮肤像是糊上了一层厚厚的胶水,黏腻的让人想死。

    他一手掐腰斜斜地站在那儿,看着这条零星走过几人的街道,突然觉得自己这三千块花的血亏。

    “这就是你说的好办法?”程牧抖了抖还要不知道多长时间才能发完的传单,愤愤转头看向孟音,眼里似有刀片划过。

    孟音正拿着电动小风扇坐在店门口的石凳上乘凉,本来被程牧一起拉出来受罪挨热就已经够烦了,又被他这么一说,顿时也来了火气,反怼道:“这就是你说的惊天绝密大八卦?”

    老板跟人吃个饭都能算八卦,孟音推了推鼻梁上因为出汗而不断下滑的眼镜,拳头紧了,她还以为是什么十八禁呢。

    “怎么就不是大八卦了?”程牧皱着眉头替自己申冤,“吃饭哎!还是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吃饭!据我所知北哥可是独居!独居!”

    “独居就不能请朋友在家里小聚了?”

    “可那是个女的给他发的信息。”

    “你哪只眼睛看到给他发信息的人是女的了,就通过那么一个中性的头像?”

    孟音有点无语,懒得再和这个脑干缺失吵嘴,也不知道老板那么冷静沉稳的人怎么招了这么个欢脱的傻子做店长。

    但这鬼天气是真的热。

    她坐在阴凉的地方也有点受不了,脖子上的汗珠顺着肩胛骨中间的凹线直往下流。

    孟音抬手抹了下鼻尖的细汗,思考着要不要先回店里,等快傍晚的时候再出来发传单,那时候上班的人也都下班了,路上的人还多一些,现在确实有点做无用功。

    她刚想喊程牧一起回去,余光随意一瞥,却突然被不远处一个走动的人影吸引住目光。

    那人正低眸从石桥的台阶上往下走,她皮肤很白,是在人群中一眼就能感受到的冷白,一头松软的乌发随意绾成圈,有几缕松动散在修长的颈侧和锁骨,有种随性的美。

    她低着头看路,神色有些放空,显得眉眼柔和自然,没有一点攻击性,素净的脸上透着被阳光晒过后自然的红晕,简单的白T和青梅色长裙穿在身上,像盛夏白瓷碗里冰凉的梅子汤,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清爽舒服。

    孟音眼睛微眯,抬手推着眼镜框倾身仔细盯着那张有些熟悉的白皙面孔瞧了瞧,紧皱的眉头恍然放松下来。

    她在心里啊了一声。

    怪不得刚刚一看到这个漂亮女生就觉得有些眼熟,这不是谷雨的驻唱aurora吗!

    应该说常年混迹在老街这里玩的人基本都认识她,就算是脸盲不认人也一定听过她唱歌。

    因为她的曲风自成一派,嗓音也很特别,带着江南山水间独有的糯,清透又不会过分甜腻,有一种娓娓道来的故事感。

    孟音有段时间特别喜欢去谷雨听她唱民谣,后来工作太忙,她去的次数慢慢就少了,再加上之后她来了松间有雪工作,更是不怎么去了,总不能当着自家老板的面明目张胆地去对家消费吧。

    不过她怎么这个时候来老街啊?

    孟音觉得有点疑惑。

    看她走过来的路径应该是从谷雨出来的没错,可是这个时间谷雨不都还没开门营业呢吗?

    而且她看上去,情绪似乎不太好?

    眼看着人越走越近,马上就要路过自家店门口了,孟音脑内的cpu都快烧废了,电光火石间,她心下突然有了主意。

    所谓朴素的商战,就是善于在恰当的时机狠挖对家墙角,给他们一记当头棒喝。

    她深谙其道。

    孟音麻利地站起身上前,从程牧的手上抽了张传单朝她走过去,动作快到程牧根本没反应过来,只感受到一股热辣的风拂面而过。

    “小姐姐,游泳健身了解一下?”

    孟音拿着传单适时拦住南楠的路,脱口而出的话熟练得让人心疼,却在最后一个字音消失前,整个人尬在了那里。

    救命,她在说什么鬼东西!

    果然见到偶像会紧张!

    第22章 面试 智障多年无人理

    走在路上突然被人挡住去路的南楠神色微愣, 反应过后淡声回绝道:“不用了,谢谢。”

    她这会儿心情实在一般,懒得敷衍任何人。

    说完, 她侧身打算直接绕过去,身后的人却又急切地喊住她, 再次开口的语速很快, 像是生怕她不听完就走了。

    “不是不是,不是游泳健身, 是酒吧驻唱了解一下啊, 我们松间有雪待遇好环境优, 今天报名参加初试还赠送两张电影票啦!”

    松间有雪。

    脆生生的四个字顺着潮热的微风入耳, 南楠欲往前走的脚步没有迈出去, 有些茫然地站定在那儿侧头看向了自己的右后方。

    熟悉的招牌映入眼帘, 南楠敛起眉毛在心里叹了口气。

    怎么不知不觉走到这来了。

    孟音看她停住脚步,觉得有戏,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到南楠面前,把拿在手里的传单朝她递了过去, “看看嘛, 我们这里真的很好哦!”

    说完她还抬手遮住一侧的脸, 稍稍往前凑了下, 小声道:“而且我们老板人超级nice超级帅哦~”

    她悄悄冲南楠努嘴, “看到后面那个男的没,智障多年无理人,得亏我们老板重情重义, 给了他一份工作, 你要是来我们这儿, 待遇绝对比在谷雨好N倍!”

    “……”

    听着面前女生有点搞怪的话,南楠失笑,目光下意识也顺着她的动作往后看了眼。

    程牧站在她们两个人的身后,正挠着头有些不明所以,模样呆愣,是挺憨傻的。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那点郁闷的情绪突然好了很多。

    南楠有点意外,没想到陈松北看起来这么冷淡正经的一个人,店里的员工却都出奇的可爱。

    她刚刚才从谷雨出来,和自己老板聊了能有一个多小时,人家对于她昨天放店里鸽子的行为根本没放在心上,而是跟她聊了点别的。

    大致内容无非是最近酒吧的生意一般,在人员上要有点变动和改变,而她在谷雨唱了这么久,其实无形中已经算是谷雨的一面招牌,自然不会动她。

    但她这个位置其实挺尴尬的,根本算不得什么正式员工,因为她除了在谷雨做驻唱,没事也会通过朋友接别的酒吧的活,总之不会让自己闲着,人来人去,流动性很大,没有一个真正固定的场所。

    现在老板的意思就是以后还是会请她来唱,但是频率会少很多,可能一周才有一次。

    南楠当时听过后点了点头,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因为酒吧从不缺驻唱,有很多玩音乐的人为了温饱会暂时在这里驻足,求得一份较低的收入,更是有一些学音乐的大学生根本不要钱,只是为了得到一些磨练台风和唱功的机会。

    说来也好笑,其实她上大学的时候就在谷雨做过兼职,寒暑假从长青回苍榆,她时不时就会去唱一场,既能锻炼自己又能赚点外快,何乐不为呢。

    但老板的话却突然把她点醒了,她都快奔三的年纪了,难道以后要一直这样不安定下去吗?

    偶尔和一些大学时期的同班同学联系,他们有的已经在音乐领域小有成就,有的求安稳回家乡当了体制内的音乐老师,总之过得都挺不错的。

    而她,没毕业的时候去娱乐圈趟了一回浑水,差点没能全身而退,摆烂到毕业就回了谷雨干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活,虽然前段时间蒋年给她争取了一个不错的机会,但她也拒绝了。

    南楠觉得自己是个挺矛盾的人,一方面总觉得自己是个失败者,而另一方面是别人已经把机会递到她面前,她却也不愿意再尝试。

    其实她骨子里是个挺咸鱼的人,只想自由自在地做点喜欢的事情,开心的时候唱唱歌,不开心的时候就出去旅行,像飞鸟一样。

    但现实显然不允许她这样。

    南楠有时候也会自嘲,觉得是自己以前当大小姐当习惯了,过了这么多年也依旧适应不了为金钱奔走的平淡生活。

    此时此刻,眼前的人还在等她回复,南楠强迫自己回过神儿,游离的目光在她手上逗留了会儿,伸手接过了那张传单。

    她认真看了看上面写的内容,确实是一张很正规的招聘广告,看来他们确实急着在招人,想想上次陈松北和她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她还想当然地认为她是被可怜了,为此发了一通完全没必要的脾气。

    手指摩挲着纸张边缘的楞线,南楠抿唇想了想,决定试试。

    她现在确实需要工作,反正如果没通过,她也不会损失什么,况且昨天晚上,她和陈松北也说开了,没必要再遮遮掩掩,一份工作,在哪做都是做,不会因为老板是谁而有任何改变。

    想到这儿,南楠抬起头问她:“你们老板在店里吗?”

    “现在不在。”孟音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人回话,有些激动地说,“我们老板平时很少过来,他还有别的工作,所以店里的事情都是程牧在打理,哦,程牧就是站在咱们后面的那个人。”

    说完像是怕南楠觉得程牧不靠谱,孟音又替他着补了几句:“那个,你别看他平时有点傻,其实店里的事情他都管的挺好的,不然老板也不可能把这么大的店放心交给他的。”

    看着她着急替人辩解的样子,南楠不禁觉得好笑,忍不住逗她:“我又没说他不好,干嘛这么急着替他说话?”

    说完她也学着孟音刚刚的动作,凑到她身边,笑眼眯眯地小声问:“是不是喜欢他呀?”

    ……有!”脸颊瞬间变得通红,孟音不自然地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才,我才不会喜欢他那么傻的人呢。”

    “……”

    南楠盯着她看,少女面色绯红,神色慌张。

    有那么一瞬间,她恍惚以为自己在照镜子。

    因为高中的时候,也有人问过她,到底是真的喜欢陈松北,还是只是恶作剧一般的玩闹而已。

    南楠当时听过后也是这般反应。

    似乎人年少的时候就是这样,被戳中心事总是会下意识地否认,然后为了掩盖这个秘密做尽了努力,却唯独少了一份坦然面对的勇气。

    “好啦,不逗你了。”

    南楠眨了下眼,某种类似失落的神色在眼底一闪而过,她笑着放下手问孟音,“那你们面试是什么流程,需要试唱吗?”

    提到正事,孟音愣了一瞬,这才发觉两个人已经在烈日下聊了好几分钟。

    她放下遮住侧脸的手,缓了缓气息正色道:“需要的,要不咱们先进去说吧,外面太热了。”

    南楠这会儿被晒得也有些难受,她点点头表示同意。

    “那咱们走。”孟音应了一声,先她一步走到程牧身边简单说了下情况。

    程牧站在路边儿,热得额头全是汗珠,从刚刚被晾在那儿起就是一脸懵,一副完全没搞懂孟音操作的模样。

    这会儿听到孟音说眼前的人准备报名面试,他也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维持着机械性的礼貌动作,略微弯腰抬手做请状:……,那我们进去聊。”

    孟音见他这副样子,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己刚刚替他说的好话在这一刻显得极为苍白无力。

    因为她注意到南楠往前走的时候轻轻扯了扯嘴角,看得出来憋笑憋得很是艰难了。

    “……”

    趁着南楠不注意,她从后伸手狠掐了下程牧腰间的软肉,凑到他耳边用气音说道:“你给我醒醒,我跟你说,面试走个流程就行,这个人你敢不通过,以后就再也别求我帮忙!”

    耳边的热气氤氲,程牧红着脸哦了声。

    他打开门,室内的冷气扑面而来,三个人站在那儿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因为店里还有客人,孟音和南楠打了声招呼就去忙了,程牧则直接带着她去了员工休息室。

    南楠跟在他后面,下意识打量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心里暗暗感慨陈松北的审美还挺专一的,不管是家里还是店里,装修都是很简约的风格。

    但这种简约不是因为没钱从而草草完成的那种,相反这些装饰材料和选材看着就很贵很高级,是那种低调的奢华感。

    有钱人。

    南楠酸溜溜地在心里憋出几个字。

    以前自己家里有钱的时候,她其实对钱这种东西还真没什么概念,有钱就花了,买的所有东西也都是她那个消费水平上很稀松平常的价位,所以她那时候不懂为什么班级里很多人总是会因为这件事拿她做文章,嫉妒她,在背后说她坏话。

    后来父母离婚,她为了艺考一度为钱发愁奔走,才明白钱有多难挣,以前随随便便就能买到手的东西,现在却要花上她一年的存款还不止。

    尤其是在看到陈松北平日里的衣食住行,南楠就更明白那种感觉了,是真的会羡慕嫉妒。

    不过她的心情也仅限于此,因为陈松北现在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努力挣来的,他那样的人,头脑清醒,认真自律,就应该过这样好的生活。

    南楠垂眸收回自己的视线,顺着程牧的指引坐到了沙发上。

    兴许是空调发挥了作用,在室内缓了一会儿,程牧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他不经意地打量南楠几眼,这才明白孟音一定要让自己把眼前这个人留下的用意。

    看来发传单广撒网还真能有意外之喜。

    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一本正经地和南楠介绍自己:“你好,我叫程牧,是松间有雪的店长。”

    ……好。”南楠慢了半拍,似乎是一时间没能适应眼前的人从憨憨到精英的转变,她缓缓开口,“我叫南楠,是驻唱歌手,来面试的。”

    程牧笑着点点头,“那客套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就直接说一下我们的面试要求和待遇吧。”

    “我们这里面试是有两轮,我这边负责初试,如果初试通过没问题后,我会跟老板说明情况,他到时候会来现场确定最终结果。”

    “待遇这方面呢,可能和别的酒吧有点不同,我们不接受跑场,如果决定留在我们这里,那么合同期内是不可以去别的酒吧工作的,合同一签是三年,到期视合作情况看要不要续签。”

    “虽然我们不接受跑场,但待遇不会差,这个你放心,每天需要唱歌的时间一般在下午五点以后,工作时长看经营情况而定,但一般不会超过晚上十点。”

    “薪资固定月结,五险一金全部按照最高比例正常缴纳,另外我们还会给员工缴纳补充医疗,也就是六险一金。”

    “而且在我们这儿工作呢,每个月有一次员工免单机会,可以带朋友来玩,不管花多少钱,老板买单。”

    听到这儿,南楠有点坐不住了。

    就是说,这待遇她还要什么自行车啊!

    如果陈松北那天用的是程牧这套说辞挖她墙角,那她应该早就答应了吧,果然能当店长的人确实没那么简单。

    这么想着,南楠的心情变得稍稍有些复杂。

    她抑制着自己心里那点雀跃的小激动,装模作样地问:“那薪……

    程牧:“这个我现在还不能跟你打包票,需要我们老板最终确认,但你完全可以放心,一定不会比市价低的,我们老板对有能力的员工是很大方的。”

    “好。”南楠点点头,又问了几个问题,程牧都一一给她解答了。

    确定没问题之后,南楠在程牧的要求下清唱了几首歌,面试就算是过了,说让她耐心等等,过几天会再联系她。

    直到出了松间有雪的大门,南楠整个人还是晕乎乎的,觉得这面试也未免太容易,难不成是先甜后苦,到时候只要陈松北一句话她就凉了?

    依着陈松北骨子里的那点恶劣因子,南楠觉得这种可能性真的不是没有,甚至概率还很大。

    想了想,她决定晚上先探探陈松北的口风。

    中午她给陈松北发完消息后,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陈松北给她回复说晚上七点到家。

    南楠按亮手机看了眼时间,快步走向地铁站。

    已经三点半快四点了,她做饭稍慢,所以时间上还是挺赶的。

    第23章 脾气 想害我是吧

    南楠先去小区附近的大型超市采购了满满一袋食材, 之后就回到家开始备菜。

    休息的间隙,她掐腰看着琉璃台上整齐摆放的一排盘碟,最前方的白碗里是一扇处理好的小排, 一块块肥瘦均匀,色泽鲜嫩, 盘亮条顺, 看得出来生前是一头自律猪了。

    南楠盯着看了几眼,心思莫名跑了偏, 她突然又想起自己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些让人口干舌燥的画面。

    她心烦地啧了声, 抬手扇了扇侧脸散出的热气, 试图让自己赶快降温清醒。

    真是怪事, 怎么总能想起来啊。

    她在心里嘟囔。

    我本质上不会真的是个lsp吧。

    “算了算了不想了, 肯定是因为天气太热了。”

    南楠狠狠地摇了摇头, 试图甩走自己脑子里那些莫名其妙的画面。

    准备调味配料的时候,她没犹豫地直接切了好几段小米辣扔到碟子里,又想起陈松北昨天说过他不吃辣。

    她走到客厅拿起手机给他发了条信息,想再确认一下。

    【除了不吃辣,你还有其他忌口吗?】

    这次陈松北没让她等太久, 大约只隔了半分钟就回复了。

    N:【没有。】

    南楠盯着屏幕上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犯起了愁。

    那怎么办, 她可是无辣不欢啊。

    南楠挪动手指继续打字, 尝试在她和陈松北的口味之间取一个合适的中值, 然后她的微信聊天记录里就有了这么一段诡异的对话。

    aurora:【一点辣都不能吃吗?微辣也不可以吗?微微辣呢?微微微辣呢?】

    N:【不能。】

    N:【不管你加几个微,我也不能吃。】

    aurora:【吃了会怎么样?】

    N:【会死。】

    aurora:【……?!】

    N:【过敏。】

    aurora:【欸,那你是怎么知道自己辣椒过敏的?】

    南楠有点疑惑了, 一般人过敏的话都是因为不自知, 然后无形中接触或者吃了含有过敏源的东西, 去医院检查出来的。

    但如果像陈松北说的,他的辣椒过敏会严重到休克,那他应该没机会知道才对啊。

    简而言之就是为时已晚,因为他已经凉了啊。

    N:【……】

    N:【小时候被人硬塞着吃过一次辣椒,因为抢救及时,没死成。】

    aurora:【……】

    南楠拿着手机,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虽然她知道这不该笑。

    aurora:【一时间不知道该说这个人是你的救命恩人还是夺命仇人。】

    但陈松北却没继续和她讨论这个话题,只说。

    N:【都有吧。】

    似乎是觉得这样隔着手机和陈松北聊天还挺舒服自在的,南楠就这么一边做着饭,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闲聊。

    aurora:【你在干嘛?在酒吧吗?】

    N:【开会。】

    N:【在蓝意。】

    南楠看到这条消息挑了挑眉,抬手把处理好的排骨换到汤锅里加水炖煮。

    随后擦了擦手回复。

    aurora:【老板开会也摸鱼?】

    她记得相亲时陈松北和她说过,除了经营酒吧,他目前还在外婆的公司工作。

    蓝意,苍榆市最大最老的纺织服装公司,也是家族企业。原本这一代是陈松北的外婆许兰在管理,但因为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也就慢慢退了下来,她是希望自己的外孙能接手公司的,但陈松北似乎没有这个打算,目前只是暂时代管。

    但是这条消息发出后却没能得到回应,南楠觉得他应该是去忙了,就把手机放到一边儿开始专心做菜。

    结果没过一会儿,门铃突然响了。

    南楠听到铃音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想不出这个时间谁会来。

    陈松北还在公司开会,绝不可能是他,救命,该不会是他的亲戚朋友什么的吧…

    她放下铲子往玄关走,出声问了句谁,结果下一秒就在电子猫眼投射的画面里看到了那个她自认为最不可能出现的人。

    陈松北站在门口,像是知道南楠正通过猫眼往外看,抬眸隔着冰冷的镜头和她对视,沉声开口:“是我。”

    目光被捕捉到的那瞬间,南楠感觉自己身上的细小汗毛都立了起来,心脏砰砰地跳了两下。

    陈松北眸色淡淡地盯着她看,深邃的眼下是一片淡青色,眼尾微微下垂,苍白清癯的脸上倦意难掩。

    他双手插兜站在离着门能有两米的空地上,干净的白衬衫原本应该整齐贴合地穿在身上,这会儿却是因为炎热的天气被他扯开了脖颈处的两粒扣子。

    领口微褶,衣料松散挂在身上,突出的喉结和锁骨匿在下颚的阴影里,随着他不经意做出的吞咽动作若隐若现,让人有种想要抚上去一探究竟的冲动。

    “……”

    南楠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了两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然后张开紧握的拳头替他开了门,换上一副淡然又略显惊讶的神色问他:“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不是说七点?没拿钥匙吗?”

    只是她佯装得再淡定,一连串的问题和过快的语速也着实让她暴露了个七七八八。

    看着南楠侧身给他让出了路,陈松北长腿迈进关上门,不动声色地回复她的问题,“翘班,没带钥匙。”

    他身上还裹挟着从外面带回的余热,关门的瞬间被气流推涌而入,衬衫也跟着鼓起。

    似有若无的暑热气拂面而过,混着他身上松木的气息,南楠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着木柜,瞪大双眼啊了一声,显然对他这个答案感到震惊。

    与此同时,陈松北转过身想把手臂上挂着的外套放到柜子上,却发现南楠站在那儿挡了个严实,视线也被她侵占,但似乎是觉得这里的光线不错,他没提醒,只是就着这个方位认真地看了南楠一眼。

    柔顺的长发被她扎成了高马尾,发尾微卷,悠悠垂在空中,刘海被她用一字夹撇到一边儿,露出白皙的前额和自然色的眉毛,眼睛瞪大的瞬间像颗黑亮的葡萄,还是刚从冰箱拿出的那种,覆着一层氤氲的水汽。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T裙,领口较大,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细窄漂亮的锁骨泛着自然的肤泽,印着卡通猫咪的棉质围裙系在身上,让她整个人显得极为俏皮可爱,又有种安定的温柔感。

    陈松北缓缓倾身凑近,坏心思地做了个抬手的动作,在南楠下意识要捂住头的瞬间转换方向,撑在了柜门的把手上。

    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南楠一跳,她还想往后退,却发现没有一丝一毫的空间可以躲避,不得已地抬眸看向他,就听见一道清浅松散的声音落下。

    “老板不仅会摸鱼,还会翘班,所以——”陈松北垂下眼和她对视,“让让行吗?”

    “……”

    南楠这才发觉自己有些碍事地挡住了柜子,她微红着脸局促地侧开身,……我先去做饭了,你也不说你会提前回来,我都还没做好呢。”

    她嘟嘟囔囔地往厨房走,站在琉璃台前后知后觉地发现陈松北刚刚那句话是在回应她不久前发的微信。

    南楠在心里冷哼了声。

    这人,是有点冷幽默在身上的。

    但是他竟然还敢吓唬她,南楠独自背着身在那儿生着慢了好几拍的闷气,视线盯着被她远远放在一边儿的白瓷碟,里面盛得是一团火红的辣椒段,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南楠恨恨地抬手拿过碟子,在沸腾的汤锅里做了个放入的假动作,然后甩手倒进了一边儿的垃圾桶里。

    她心情舒畅地指着汤锅小声说:“再有下一次,绝不放过你,我现在可是知道你最大的秘密!”

    陈松北自然是不知道南楠这些莫名的小动作,他刚刚进卧室换了身衣服,顺带用冷水洗了把脸,等出来的时候只看见南楠掐腰站在那儿,一手翻动着锅里的菜,漂亮的侧脸微动,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视线向下,是她裸露的小腿和脚踝,昨天被烫红的地方已经恢复了自然肤色,隐约还能看到一点点红痕。

    依誮 饭菜的香气一阵阵扑鼻而来,烟火气十足的画面和一旁窗户外渐渐变粉的傍晚晴空交织在一起,看上去异常温馨和谐,让他心口一热。

    陈松北不动声色地走到南楠身侧淡声问:“要帮忙吗?”

    但南楠的心境却和他迥然不同。

    因为刚刚还在说他坏话,这会儿当事人就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自己后面,南楠拿着锅铲的手抖了抖,只觉得陈松北怎么无处不在,脑子里有,耳边也有,身侧也有,哪哪都是他,好烦哦!

    心里那点还没发泄完的情绪和莫名的燥热烦闷感激起了她好久不犯的大小姐脾气。

    她撇着嘴皱起眉头,顾不得那么多,转身就把陈松北往外推,但力道属实微乎其微。

    “你走你走,这里这么挤放不下两个人,你好碍事的!影响我发挥知不知道!”

    语气凶巴巴的,一点道理都不讲,明明陈松北什么都没干,连碰都没碰到她,明明这厨房宽敞得都能蹦迪了。

    但她才不管,她说碍事就是碍事。

    柔软的手覆在自己的腰上和胸前胡乱推着,陈松北见她这副炸毛的模样也不生气,双手微微抬起配合她挪动脚步往后退,然后整个人就被她从厨房推到了客厅沙发上。

    “……”

    陈松北被迫坐下,后背惯性向后靠在沙发背上,衣服也被她弄得稍乱,宽松的运动裤褶皱上方,T恤卷起了一点边儿,露出了健康紧实的肌肤。

    昨晚看到的画面仿佛重现,偏他现在还是一副随意淡然的模样倚在那儿看她,额前碎发微湿,眸色清亮,不慌不恼的,就像是知道她是个外强中干的主,掀不起什么风浪,也不敢真把他怎么样。

    ……

    简直,更生气了。

    南楠别过脸转身,音调又抬高几分:“你就在这里坐着!”

    她双手紧握,整个人僵硬又用力地往厨房走。

    陈松北直起身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两秒,突然又放松下来往后靠,仰头对着天花板,扯起嘴角无声地笑了好一会儿,胸腔不停地震颤。

    不过他也真听了南楠的话,一直没离开沙发半步,只是打开电视,然后调成静音,听着南楠在厨房忙碌的声音,看着面前不知道播着什么剧集的画面。

    大约过了能有半小时,南楠关了火,盛出已经炖得十分软烂香甜的玉米排骨汤。

    陈松北的余光一直注意着她的动向,见状直接起身准备去帮忙端碗碟,谁成想刚刚一直趴在阳台上休息的小黑不知道几时跑到了玄关的柜子上,正翻着身子抬爪不停地扒拉着他放在那儿的西装外套玩,衣服越拉越往边缘靠,重力作用影响下开始缓缓往下坠。

    啪嗒一声。

    一个类似金属制品的东西从口袋里掉了出来,发出清脆声响。

    养猫的人对这种声音会异常敏感,果不其然南楠听到后快速转过了身,问:“小黑摔坏东西了?”

    她站在厨房,门口正是视觉盲区,于是她不放心地想过来看看情况,却被陈松北出声阻止。

    “没什么,就一个铁艺小摆件,没坏,我去捡起来就行了。”

    他说得自然,脸上也没什么不好的反应,南楠放下心来应了声好。

    见她转了身,陈松北抬脚走到玄关,半蹲下身子捡起掉在地上的钥匙,在小黑的注视下,坦然地放进裤兜里。

    然后微微弯腰抬起一根手指刮了下它湿润的鼻子,用气音说道:“想害我是吧。”

    第24章 赌约 戒赌吧你

    小黑蹲坐在那儿歪了歪头, 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反而一跃跳上陈松北的肩头,懒洋洋地喵了一声。

    陈松北摸着它的头扯了下嘴角, 抬手稳稳地托住它的猫爪,起身往厨房走。

    南楠一回过头, 就看见这一人一猫站在那儿, 满脸都写着求投喂,她不禁弯起眼睛笑出声, 没了脾气, “你们这是什么啊, 叠猫猫嘛。”

    她把盛好的汤放到餐桌上, 又转过身, “马上就能吃了, 等我盛一下饭。”

    陈松北把小黑放到一旁的椅子上,走过去帮她:“我来吧。”

    像是知道南楠要出声拒绝,他又说:“都做完了,我盛个饭应该不能影响你了吧。”

    “……”

    南楠被他怼得哑口无言,只得把碗交给他, 然后像是不服气, 走了半步又转回来刁难, “我的那碗米饭只要中间最好的那块儿, 里面太软的我不吃, 表面那层太硬的我也不吃,米饭的量也要刚刚好没过碗面,多一点不行, 少一点也不行, 就这些要求, 你看着盛吧。”

    “……”陈松北拿着勺子的手一顿,勾起唇角无奈地笑了笑。

    南楠说完就扬眉吐气地转过身,眼角眉梢都透着得意,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完全把自己今晚有求于他的事抛到了脑后。

    然而坐在椅子上还没高兴到一分钟,陈松北就把按照要求盛好的米饭放到了她眼前,悠悠道:“吃饭吧,大小姐。”

    明明也算是正常的语气,但最后那三个字还是让她瞬间红了脸,感到有点羞耻。

    南楠捧过碗低头,也没了找茬的心思,尴尬地往嘴里送了口米饭,……客气,你,你也吃吧。”

    余光瞥见陈松北侧身走到餐桌对面坐下,南楠这才松了口气,微微抬起头瞄他一眼。

    她屏着气看陈松北端起碗,抬手夹了一口眼前的菜放进嘴里,两颊缓慢鼓动做着咀嚼的动作。

    南楠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微动的唇瓣,像是生怕这张嘴下一秒就会吐出让她气到吐血的刻薄词句。

    陈松北被她盯得发毛,只得被迫开口,却也是此刻的真实感受。

    “好吃。”他抬眸和她对视,“厨艺不错,什么时候学的?”

    其实对于南楠说她会做饭这件事,直到刚刚把菜吃进嘴里的前一秒,陈松北都是持着怀疑的态度。

    因为他记得很清楚,以前周末在图书馆给南楠补习完,她都会拉着自己去学校外面的小餐馆吃饭,她似乎特别喜欢这家做的小炒肉,每次来都会就着吃上一大碗饭。

    有一次他没忍住,问她:“这么喜欢吃就自己学着做,要是以后这家店不开了你怎么办?”

    谁知道眼前的小姑娘整个人瘫在那儿,摸了摸有些圆滚的肚子懒懒道:“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会得多做得也多,我啊,宁愿点一辈子外卖也不要学做饭。”

    一句话说出来,潇洒得不得了,却又会在结账的时候,双手合十搭在唇边,可怜兮兮地盯着他看,见他掏出钱包付了钱,就又恢复了笑嘻嘻的嘴脸,俨然一副唯我主义者的模样。

    恍惚间陈松北觉得南楠这种性格似乎也挺好的,洒脱自在,永远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困住。

    记忆中那个鲜活可爱又狡黠赖皮的小姑娘仿佛就在眼前,陈松北不禁勾了勾唇。

    但下一秒,耳侧又响起另外一个回答,截然相反的答案与之交织,让他一时分辨不清回忆与现实。

    “高中毕业我就学着自己做饭了。”南楠垂着眸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外卖好贵的,吃不起。”

    陈松北倏然回过神,回想起昨晚南楠和他说过的那些事情。

    起初他并不想用这种方式拉近彼此的距离,但南楠那种时时刻刻都要和他保持礼貌距离的姿态让他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于乱了阵脚。

    而伤疤再度被揭开,她的回答越是轻描淡写,就越能证明那段她极力遮掩的过去有多难熬。

    陈松北不敢想,他闭了闭眼,努力抑制着自己汹涌的情绪,适时换了话题,说话时的嗓音却是无法遮掩的低哑,“你妈妈今天给我打过电话。”

    “啊?”南楠顿了一下抬起头,神色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她又找你干嘛?”

    “问我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瞬间就没了胃口。

    南楠放下筷子思忖半天,说道:“那你别管了,我去和她说。”

    “你打算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南楠眉头紧皱,显然烦得不行,“就说我们还想再相处一段时间,不想一时冲动就这么草草地办了。”

    “总之——”她犹豫两秒说道,“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南楠在心里自嘲。

    协议婚姻还要装模作样地办个婚礼,这跟演戏有什么区别,简直笑掉大牙。

    陈松北盯着她的表情若有所思,随后点点头低语:“确实是还需要再相处一段时间。”

    “什么?”南楠心烦得没听清。

    “没什么。”陈松北抬了抬下巴,把刚刚给她盛好的一小碗排骨汤推到她眼前,“好好吃饭。”

    “……”不知怎的,这个举动让南楠的心情莫名好了些。

    她哦了声,没再追问,接过小碗喝了一口,咽下去的瞬间,咕咚一声响。

    她这才想起今晚要说的正事。

    南楠放下碗舔了舔唇角,默默观察了陈松北好几分钟,见他心情无恙,神色平静,碗里的饭也快见底,这才试探性地开口:“那个,我今天去你们酒吧面试了。”

    陈松北拿碗的手一顿,看向她的眼神里有丝不解。

    南楠坐在那儿,心就像他此刻的眉头一样,跟着揪了起来。

    他这是什么反应,怎么好像没明白似的,难道她说得不够清楚吗?!

    “我。”南楠又一个字一个字地给他重复,“今,天,去,你,们,酒,吧,面,试,了。”

    “是么。”陈松北随意地问了句,“感觉怎么样?”

    他刚刚确实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大概率是他今天中午和程牧说完后,店里有了一些行动,就是不知道南楠怎么会突然愿意去他店里面试。

    因为还记得南楠对于他刚提出这个建议时的抵触情绪,所以陈松北尽可能地装作不在意,他不想因为一件事让她生两次气。

    谁知对面的人听过后眼睛亮了亮,弯起嘴角回他:“挺好的,我初试过了,你们那个店长程牧说还需要你确认一下,所以我就想问问——”

    “你会考什么啊?”

    最后一句话的音调明显降了下来,她还和以前一样,求人的时候喜欢双手合十靠在唇边做许愿状,也不知是在求人还是求上帝,但上帝向来视而不见,只有他会一次次为之妥协。

    陈松北挑了挑眉,忽而问她:“想走后门?”

    “可以吗?”

    “我也想帮你。”陈松北侧过脸,不去看她无辜的眼,“但很可惜,你的考官不是我。”

    “?”南楠放下手,疑惑地问,“那是谁啊?”

    默了几秒,她听陈松北说了四个字。

    “你的听众。”

    *

    晚上,南楠躺在被窝里,突然有点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和陈松北打赌这事儿。

    当时她听到陈松北说面试官不是他而是顾客的时候,心理上觉得自己完全没问题。

    开玩笑,这就是她每天的工作日常好吗,要是观众不买账的话,她也不可能在酒吧坚持这么久,早就喝西北风去了,所以基于过往丰富的演出经验,她不但自信满满,还硬是给自己提升了点难度。

    她跟陈松北保证自己一定能拿到全场安可。

    大话脱口而出,南楠心虚得不行,冷静下来之后她其实很想收回自己这句不过脑子的话,但是她没有。

    因为陈松北那副显然也不太相信她能做到这件事情的神情让她觉得有些碍眼,几乎是一瞬间就激起了她昂扬的斗志。

    她可以自己说自己不行,但是不能从别人口中听到一些说她不行的话。

    没错了,她就是这么双标。

    所以她当时拍了下桌子,准备豪赌一把。

    她跟陈松北说,要是她能拿下全场安可,那就是她赢,要是她拿不到,那就是陈松北赢。

    陈松北当时倚着靠背,一手搭在餐桌上,抬指点了点桌面,模样淡然,整个人的状态十分松弛。

    他薄唇轻启,懒散的声音悠悠荡至南楠耳侧,“要说打赌,总得有点惩罚和奖励,不然没有任何意义。”

    很好,南楠听过后在桌下握了握拳,事情变得越发精彩起来了。

    她想了想,说:“要是我赢你输,你就得登台献唱一首歌,要是你赢我输——”

    南楠想了半天,还是卡住了,给自己想惩罚,她是真想不出,于是她问陈松北:“你说吧,我输了你想让我干嘛?”

    陈松北盯着她看了两秒,缓缓开口:“要是你输了就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瞬间就警惕起来的模样像是生怕自己吃到一点亏。

    陈松北垂眸扯了下嘴角,模样变得有些欠揍,“暂时没想到,想到再和你说,你只管答应就是了。”

    “……”

    “你这是后话了。”南楠撇撇嘴提醒道,“你先说你接不接受我给你设置的惩罚,不然就算我同意了你的也没用。”

    之所以让陈松北先决定同不同意,是因为南楠给陈松北设置的惩罚是有她自己的小心思在里面的。

    她笃定陈松北这样的人一定不会愿意登台献唱,而且高中的时候她也没听陈松北唱过一句词,一首歌,所以她觉得陈松北大概率是个音痴,人嘛,总是要有点缺点的。

    南楠在心里暗暗感慨自己的超高情商,这样一来赌约不就自动不成立了,而且还不是她的原因,是陈松北自己玩不起。

    简直太机智了。

    然而就她在得意洋洋的时候,陈松北突然来了句:“同意。”

    “?”南楠忽地抬眼,笑容僵在唇角,“同意?”

    “嗯。”陈松北状似随意地点头,心里却对南楠的反应感到好笑。

    总觉得自己精得不得了,算盘打得叮当响,实则把自己的那点心思全写在了脸上,让人想猜错都难。

    他挑了挑眉,继续添火,“这个惩罚我接受,如果我输了那就照办,所以你呢?敢接受吗?”

    “……”南楠看他一眼,觉得陈松北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这跟玩游戏的时候把对方水晶点爆之前突然在人家家门口跳舞有什么区别。

    士可杀不可辱,她绝对不能认怂!

    “我有什么不敢的。”她干脆利落地回应,“我接受。”

    然后,这个赌约就成立了。

    想想她高中的时候也是这样,性格冲动,总是动不动就要跟人打赌,和陈松北在一起补习的那段时间,她更是频繁地和陈松北打过赌,而且多半都是她主动提出的。

    什么考试前进一名,一脚上四个台阶,一顿吃三碗大米饭,诸如此类奇怪的命题赌,南楠打了非常多次,但是她真的很少赢,基本每次都是陈松北赢。

    想到这儿,南楠捧着被子在床上滚了滚,郁闷地低嚎一声,像是已经料想到了这件事的悲惨结局。

    她抬手用被子蒙住头,忍不住在心里跟自己说。

    戒赌吧,南楠。

    就在她翻来覆去折腾的过程中,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噔得响了一下,桌角亮起淡淡的光。

    南楠微喘着气掀开被子,抬手去拿手机,还以为是谁大半夜找她,结果打开手机一看,却是一条退款的消息提醒。

    是她昨天晚上给陈松北的转账没被收取,超时自动退回了。

    南楠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会儿,心情突然平静下来。

    她放下手机,侧身盯着窗边投进来的一点月色微微出神。

    虽然这个赌约让她有点烦恼,但其实更多时间她还是觉得暖心。

    因为本来她今天和陈松北提这件事情之前,已经做好了被他盘问的准备,亦或是直接被冷嘲热讽一番。

    毕竟陈松北主动邀请她的时候她没去,现在刚过没多久,她却又上赶着来求人家。

    但对于她态度的转变,陈松北却一个字也没问。

    南楠觉得陈松北多少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虽然偶尔还是有点毒舌,说出的话总能把她气个半死,但大部分时间,她觉得陈松北对她好像……温柔的?

    南楠眨了眨眼,放在被窝里的手突然朝下摸了摸自己的脚踝,唇角不自觉地弯起。

    第25章 蹭车 你人真好

    周末那天, 南楠起了个大早。

    下午就要去松间有雪现场试唱,她还想临阵磨枪再练练歌,不过说起这个时间来她就生气, 当时陈松北把日期定在周日的时候,她还稍稍疑惑了下, 既然他们两个都说好了, 干嘛还要等好几天。

    她暗戳戳地表示了好几次,她这几天很闲, 没什么事做, 隔天就可以, 谁知陈松北却说周末客流量大, 这样赌约才更有说服力。

    喂!

    拒绝系统内部人员私自增加游戏难度好嘛!

    南楠怨气颇深地走到餐厅吃早餐, 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 才早上七点,陈松北就已经出门了。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之前她忙的时候,陈松北似乎还挺闲的,每天到家的时间都很早, 像个无业游民一样, 现在她一整个半失业状态, 陈松北却突然忙得不行, 早上走得越来越早不说, 连晚上也基本都是十二点多才到家,现在甚至连周末都得早早去公司加班。

    就是说,到底是她克陈松北, 还是陈松北克她啊, 南楠莫名有点郁闷, 突然间就没了胃口。

    她仔细想了想,好像自从搬过来以后她和陈松北就没在一起吃过早餐,虽然陈松北每天做的早餐都很好吃而且花样很多,但一个人吃还真是有点索然无味。

    可明明她以前也都是一个人吃饭的,南楠有点搞不懂自己这莫名的情绪从何而来。

    那年南柳和周宝平离婚之后,她就跟着南柳在北城一个很偏的地方租房住,后来决定复读,因为租的房子离学校太远,她为了节省时间就直接住在了学校宿舍,平时也很少和南柳一起吃饭,大学考去了外省,更是半年才回一次苍榆,而毕业后因为受不了南柳每天在她耳边念,她就又自己出来租房住了。

    所以这些年她基本上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逛街,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去医院。

    陈嘉平虽然偶尔能来陪她,但也没办法一直陪着她,按道理说她觉得自己应该早就习惯了,却不成想那天晚上和陈松北一起吃过晚饭后,她发现自己其实还是喜欢有人陪着的,没人会真的喜欢孤独,那不过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罢了。

    似乎是感受到南楠的情绪有些低落,趴在她脚边的小黑突然叫了声,跳进她怀里蹭着她的胳膊开始打呼噜。

    南楠回过神儿,笑着摸摸它的背。

    她匆匆吃完饭收拾好厨房就窝回自己房间,中午的时候懒得再动手,干脆也就没吃。

    大约下午两点,陈松北给她发了条微信,说的是傍晚会回来接她去酒吧。

    南楠想都没想就回了个不用,看他这几天都累成狗了,她坐地铁去也是一样的,干嘛让他再开车折腾一趟。

    只是她突如其来的善心却没能被理解,陈松北盯着手机看到南楠秒回的拒绝消息,眼底闪过郁色,他坐在办公椅里,手肘搭在桌上,指尖的钢笔转了两圈,突然不轻不重地从鼻腔发出一声轻笑。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果然还是那个没良心的小姑娘。

    *

    下午五点,南楠画好妆穿完衣服就打算出门,刚开了卧室门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响动,欲走的脚步顿了顿,她看见陈松北推开大门从外走了进来。

    “你怎么回来了?”南楠上前几步,有点疑惑,“我不是给你回了消息,没收到吗?”

    “收到了。”陈松北看她一眼,语气淡淡,“我回来拿份文件。”

    ……。”

    看到陈松北从她身边略过直接进了书房,南楠站那儿尴尬地摸了摸脸,她还以为陈松北是特意回来接她的,果然人不能太自作多情。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开心起来,这样的话,反正陈松北也回来了,她就顺便蹭个车好了,虽然榆院离地铁很近,走路只要几分钟,但奈何天气太热,出去走一步路都要出汗,她最怕热了。

    算盘打得非常之好,就等着陈松北出来之后带她一起去地下车库了。

    谁成想陈松北从书房拿了东西出来后,看到她站在客厅却有点惊讶,挑眉问道:“还没走?”

    “?”

    不等南楠说话,他又说:“那我先走了。”

    “?”

    说完他就两过南楠身边而不停,直接走向玄关打算开门出去,看上去一点要带南楠一段路的想法都没有。

    南楠站在后面,突然被他这操作搞懵掉了,明明这人下午的时候还说要接她的,但她当时因为觉得他这几天加班太累就没打算麻烦他,可现在他因为公司的事回来拿东西,正好顺路,却又丝毫不提送她的事儿了。

    不是,他到底故意的还是情商低啊。

    南楠郁闷地看了眼外面的天气,心里光速挣扎了几秒,也顾不得什么面子,在他握住门把手开门的瞬间赶忙叫住了他。

    “那个,陈松北,你正好回来了,就直接送我过去呗,行吗?外面好热的。”

    粘粘乎乎的一句话,撒娇的意味极其明显。

    陈松北背对着她,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还是忍不住勾了勾唇,然后敛住笑意回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想坐地铁过去就没再问你。”

    “好吧,那一起走吧。”

    “谢谢!你人可真好。”南楠跟在他后面可怜巴巴地点了点头,谢谢两个字说得甜到发齁,背在后面的手却握起了拳头。

    就是说,你那一副勉为其难的表情是要怎样!

    *

    半小时后,陈松北把她送到了店门口,自己找地方停车去了,南楠本来想等他一会儿,但老街到了晚上人又多又挤,河边蚊子还多,犹豫之下她还是自己先进去了。

    一推门,视线所及全是人,南楠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饶是她演出经验再丰富,这会儿心里也有点没底。

    她抬眸张望几眼,在吧台看到一个熟悉面孔,刚想打个招呼,那人就抬眼看了过来,冲她笑:“来啦,程牧在员工间,你要去找他嘛?”

    “对。”南楠顺势倚着吧台点点头,“刚刚一进来就看到你了,就想先和你打个招呼,我上次走的时候见你在忙就没问,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孟音!孟子的孟,音乐的音!”说完她还有点不好意思地推了推眼镜,“……呢?”

    南楠大方道:“我叫南楠,姓是南北的南,名是楠木的楠。”

    “南楠。”孟音小声重复了一遍,忽地笑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身边有人叫叠词的名字,像小名似的,好可爱啊。”

    话音落下,两个人对视一眼,忍不住一起笑了。

    南楠:“有个事想麻烦你,我朋友一会儿要来找我,现在还能不能帮我预留一个卡座啊,我看店里好像快没位置了。”

    “没问题啊。”孟音抬眸看了看现场的人数,思忖了下问,“你朋友大概几点来?”

    “差不多我演出完,九点吧。”

    “没问题,一定给你们留个好位置,放心。”

    南楠弯着唇角,“谢啦,那我就先去找程牧了,一会儿完事有时间咱们再聊。”

    “好!”孟音开心应下,像是怕南楠不记得路,还特意给她指了指方向。

    南楠走到休息室门口敲了敲门,里面人应了声给她开了门。

    “来啦。”程牧一看是她,连忙侧过身子给她让路,“先坐吧,我们老板还没到,我刚给他打了电话,他说停好车了,马上就来。”

    南楠面上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说没事,心里却莫名虚得慌,她突然觉得刚刚不等陈松北是个正确决定,不然这会儿还没办法解释他们两个为什么会一起来呢。

    谁知道下一秒休息间的门就被打开了,南楠坐的位置正好背对着门口,虽然看不见来人的脸,但她仍旧感受到空气中刹时弥漫着浓厚又阴沉的,某种类似怨念的情绪。

    那股情绪越逼越近,直至停在了她身后。

    八月的酷暑天,南楠却不由觉得脊背发凉,控制不住地咳了两声。

    程牧丝毫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看到陈松北推门进来,直接站起身迎他,“来得正好,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今天要来试唱的女生,叫南楠,你们先认识认识?”

    说完他又转头给南楠介绍起来:“这就是我们老板,叫陈松北,你叫北哥就行。”

    “……”

    南楠尴尬地点点头,觉得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装作不认识陈松北了,不然真不好和别人解释他们的关系。

    她硬着头皮转身,僵硬地朝陈松北伸出手,假意客套了一番,“你好,我叫南楠,请多指教。”

    手伸出去却被晾在那儿无人应,南楠紧张得不行,生怕陈松北在程牧面前拆穿她,手心不知不觉蓄上了一层薄汗。

    她想放下手。

    陈松北却像是看准了她的心思一样,突然伸出手和她相握,阻止了她下一步的动作。

    “……”

    头顶兀地传来男人有些玩味的话,“南楠。”

    陈松北重复着她的名字,但却和孟音刚刚的读法不尽相同,他舌尖抵着上颚,薄唇微动,故意把这两个字读得很重,像是含在舌尖缓慢碾磨。

    话音落在南楠耳朵里,既像是提醒又像是威胁,让她忍不住想放下手,却被他握得死死的,一点动弹不得。

    陈松北笑了声,又恢复了平时那种冷淡疏离的口吻:“手心这么湿,一会上台别太紧张,不然容易发挥不好。”

    贴心的鼓励仿佛真像个刚认识的哥哥。

    “……”南楠眼神闪躲,笑着点头。

    说完陈松北就自然地放下手,转头问程牧:“都准备好了?”

    ……。”

    程牧站在一边儿双手抱胸,刚感觉俩人的互动有那么一点奇怪,还没来得及深究,就被打断,他恩了声,说:“刚检查完,没问题的,一会儿开始之前舞台的灯会灭掉几秒,等南楠在台上坐好调试好话筒高度开始演唱后,我们会根据现场氛围适时调整灯光的。”

    “听见了吗?”陈松北重新看向南楠,问她,“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没了。”南楠吸了口气,干脆地摇头,她没再耽搁,拿上吉他跟着程牧往外走。

    陈松北的声音落在后面,他像是笑着,又像是没笑,语气稀松平常,口吻却极其认真,“加油,南楠同学。”

    第26章 耳机 白桦林

    周末傍晚的酒吧热闹非凡, 卡座吧台人满为患,有人叙旧,有人约会, 有人追忆过往,有人向往远方。

    他们来自天南海北, 同时听着一首歌, 却有着千百种不同的情绪。

    原本正常在播放的背影音乐戛然而止,舞台的光暗了下来, 连带着整个室内的灯光都变得低暖柔和, 微弱的光晕在棚顶散开一道道光圈, 交错纵横, 像夜半时分朦胧的星河。

    一时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突然伫立在舞台中央的人, 她慢慢坐到高脚凳上,吉他微侧搭在腿上,低头随意试了几个音阶,长发随着她的动作缓缓往下坠,发尾扫过圆润的指尖。

    悠远绵长的前奏结束, 南楠抬头对着话筒缓缓开口, 呢喃般的哼唱像是给所有人讲了一个久远的爱情故事。

    静静的村庄飘着白的雪

    阴霾的天空下鸽子飞翔

    白桦树刻着那两个名字

    他们发誓相爱用尽这一生

    …

    南楠坐在那儿轻声唱着, 垂着眼眸, 神色淡淡。

    会选这首歌, 是因为她这段时间总是会想起之前在陈松北的微博里看到的那段文字。

    如果有机会去北方看雪,记得看看雪山,看看白桦林, 最后, 记得带着你爱的人一起。

    白桦树, 在遇见陈松北之前,南楠对它的了解少之又少,这种树生命力极强,十分耐寒,大都生长在最北的寒冷之地,陈松北的家乡江清。

    时间过了太久,南楠只隐约记得当时他们之所以会聊到树木,是因为有一次她的考试成绩出来后,陈松北看到那些糟糕的试卷,被气得胃疼,说她人如其名,是根不开窍的木头。

    当时的南楠一身反骨,曾一度狠狠地和陈松北辩驳过,说她就算是根木头,也是最贵最好的那种,她是金丝楠木,陈松北不过是根普普通通的松木,两个人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但陈松北听过后似乎并没有多生气,反而给她科普起了知识,说松木虽然普通,但在日常中却应用最广,性价比也最高,在不同需求的人眼中,它们各有各的好,没必要去比较。

    南楠听过后还挺意外的,觉得陈松北一定是非常喜欢自己的名字,所以才会对松树爱屋及乌。

    因为如果放在平时,陈松北断不会这样认真地给她科普知识讲道理,多半要明里暗里怼她个措手不及,不把她气炸不罢休的那种。

    于是她就问陈松北,是不是最喜欢松树了。

    但陈松北却说他更喜欢白桦树。

    意料之外的答案让南楠有些没反应过来,她听过这种树,却不了解,所以不知道陈松北为什么喜欢,于是默默拿出手机在网上搜了很久的图片来研究。

    这种树躯干纤细,笔直高挺,通体白色,树皮上有一些斑驳的黑色纹路,冬天和白皑皑的雪地浑然一体,南楠觉得这时候的白桦树最为好看。

    所以陈松北也像她一样,只是单纯觉得这种树长得好看?

    南楠看了陈松北一眼,他当时坐在她旁边,背对着她趴在自习室的桌子上浅眠,耳朵里塞着一副白色耳机。

    难以控制的好奇心让她忍不住抬手推了推陈松北的胳膊,问了句迟来的为什么。

    感受到外力作用的陈松北摘了一边儿的耳机,转过头蹙眉看向南楠,消瘦的下颚搭在胳膊上,淡色薄唇微微抿起,就差把别烦我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视线猝不及防被他的面容占据,南楠愣了下,目光里他好看的侧脸被衣料的褶皱印上了淡淡的红痕,面色苍白,半阖的眼眸里满是困倦。

    她也是这时才突然发现陈松北的皮肤其实很白,白得有些病态,很像白桦树树皮的颜色,估计刚转学来时,他的皮肤是被苍榆经久灼人的烈日给晒黑了。

    南楠无视着他的坏情绪,死皮赖脸地又凑近一些,抬手用书抵着侧脸,小声重复给他听:“到底为什么最喜欢白桦树啊?”

    两个人的距离被她拉得非常近,四目相接,安静的自习室里,南楠眨了眨眼,甚至都听得见睫毛和眼睑触碰时发出的细微声音。

    忽地,一阵寒风吹动玻璃窗簌簌作响,渗进来的冷气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晃神的瞬间,她听见了陈松北的低语,顺着冷风吹进她的耳朵里,细细密密地搅动着她的鼓膜,让胸腔里异常的心跳声能被更清晰地听到。

    “因为白桦树象征着忠贞不渝的爱情。”

    刚刚还倦意难抵的眼眸突然变得清明,说话的瞬间,陈松北认真地盯着她看,眸光似深海,无形中拉着她往下坠,让南楠没由来地一阵心慌。

    她迅速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低下头慌乱地应了声。

    后来每每回想起这个场景,南楠都会莫名觉得遗憾。

    也许她当时应该大方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把他手里的另一只耳机塞进自己的耳朵里。

    那她听到的,就会是这首白桦林吧。

    作者有话说:

    歌词截取自《白桦林》- 朴树

    第27章 他们 百思不得其解

    “还真别说。”程牧站在舞台右前方的暗处咂了下嘴, 眼神里满是惊喜,“唱的确实好听,这歌选的也不错哈, 跟咱们店的氛围很搭,北哥你说是不是?”

    “……”半天没人应他, 程牧从台上收回视线纳闷地看了看他的左边儿。

    陈松北双手插兜倚在一侧的柱子边儿, 正专心听着台上的人唱歌,他就这么靠在那儿, 身形修长散漫, 优越的五官在灯光的投射下时而柔和, 时而冷淡, 像他眼底的情绪难捕捉。

    大概是觉得此刻的陈松北跟他平时见到的都不太一样, 程牧忍不住盯着看了半天, 恍惚间突然一下明白过来自己刚刚在休息间觉得别扭的地方在哪儿。

    他敢笃定,陈松北和南楠的关系绝对不止是第一次见面这么简单,他们之间有一种很微妙的联系,就好像有他们两个人同时存在的地方,其他人都会自动沦为背景, 被隔绝在外, 就像现在。

    而同样身为男人, 他也再清楚不过陈松北望着南楠时那种炙热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他喜欢南楠。

    还没等程牧完全消化接受这个让他有些意外的发现, 昏暗的室内蓦地响起此起彼伏的安可声, 旋律戛然安静的瞬间,沸腾的人声汹涌而至。

    他们被音浪包围,也被氛围同化。

    比起一众旁听者的热忱, 坐在台上的南楠反而成了最格格不入的那个。

    她略显平静地起身点头向台下致意, 继续唱着今晚准备好的其他歌曲, 但偶尔弹错的旋律还是暴露了她内心深处的雀跃。

    目光投向台下时,南楠终于忍不住看向陈松北所在的位置,虽然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那里,她还是冲他眨了眨眼,笑了笑,以一个全胜者的姿态。

    …

    演出结束,南楠背着吉他走下台,直奔休息间。

    说实话,今晚的演出顺利得让她意外,因为直到上台前一刻,她心里也还是惴惴不安的,最后索性倚着自己的喜好随性唱了,结果反响却出奇好。

    南楠快步穿过长廊往里走,虽然她极力想在陈松北面前表现的淡定点,嘴角却还是抑制不住地疯狂上扬。

    就是说这怎么忍得住啊。

    南楠在心里哈哈大笑,光是打赌赢了陈松北这件事,就够她在他面前得意好久好久了。

    但她推开休息间的门,却没找着人,不大不小的空间里安安静静的,隔绝着外面的吵嚷。

    “该不会是怕得躲起来了吧。”南楠得意地把吉他放在一旁的沙发上,顺势坐下掏出手机给陈松北发消息。

    你输——

    刚打了两个字,屏幕上突然弹出一个语音通话框,吓得她手一抖,差点按了发送。

    定睛看了眼,南楠快速接了起来,“喂,嘉平,你到了吗?”

    南楠边问边推开门往外走,刚刚光顾着开心去了,差点忘了她和陈嘉平约好的时间。

    她握着电话在人群里踱步张望,顺着陈嘉平给她的描述找位置。

    “我就在一进门往里走的第二个柱子旁边那里,正对着舞台。”

    南楠眯着眼睛在一个拐角看见了人,她撂下手机走到对面坐下,抬头的瞬间却被吓了一跳。

    ……说你这是熬了几个大夜啊。”

    丝毫不夸张的说,刚刚和陈嘉平对视的时候,南楠还以为她见鬼了,昏暗的光下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惨白又憔悴,刘海有些杂乱的散在额前,黑眼圈的浓度是连熊猫看了都要自愧不如的程度。

    陈嘉平倚在那儿打了个哈欠,没什么精神地回她:“已经连续加班一周了。”

    “……?”南楠忍不住念叨,“不是,你们那破公司怎么天天加班啊,上次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也是,那都几点了,鸡都准备起床打鸣了你还没睡觉呢,你爱惜一下你自己这单薄的小身板行不行啊!”

    只可惜嘘寒问暖已经打动不了陈嘉平这个007社畜的心了。

    她抬睫冷哼一声,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扔给南楠,顺着她的话开始盘问,“原来你还记着我大半夜通宵工作完给你发过消息啊。”

    平静的语气透着一丝阴森的冷意。

    “你说我这人有多惨吧,我都忙成那样了我还想着关心关心我的好朋友最近婚姻生活顺不顺利,需不需要开解什么的,结果你呢?第二天中午就回了六个点给我。”

    “……”南楠垂眼看着陈嘉平的手机屏幕,对于这个指控,心虚到不敢和她对视,又莫名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眉头微蹙想了半天,想起来了。

    于是缓缓抬头看了陈嘉平一眼,眸色也因此染上几分困惑,“你们这些学霸怎么都喜欢没事把聊天记录晾出来兴师问罪,这到底是什么毛病?”

    南楠把眼前的手机按灭锁屏,重新推到陈嘉平面前,虽然这段聊天记录她手机里也有,但是这种东西从别人的手机里面看到,就会让她有种当面社死的感觉。

    陈嘉平则是一脸的淡定,没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尴尬的,虽然熬夜加班到头晕脑胀,但她这会儿还是敏锐察觉到了南楠刚刚说的这句话里的信息点。

    她一本正经地问:“所以你对陈松北做了什么才会让他像我一样做出这种表达气愤的行为?”

    “……”

    南楠突然觉得有一口好大的锅扣在自己脑袋上,她辩驳道:“不是,我一个女生我能对他做什么啊?你到底是我的朋友还是陈松北的朋友啊!怎么一上来就替他说话呢!”

    陈嘉平早就习惯了南楠这倒打一耙的本事,敷衍地给她顺了顺毛,“当然是你的朋友了,那你就说说陈松北对你做了什么,才会让你做出把他气得甚至要亮出聊天记录的行为。”

    南楠抿着唇,眼珠转了好几圈才把这弯弯绕绕的一句话想明白,然后下一秒就又开始困惑。

    这两句话有区别吗?

    这不一个意思吗?

    南楠使劲琢磨的表情成功逗乐了陈嘉平,感觉自己的头都没那么疼了,不过她今天还是想早点回去补觉,于是也不打算再兜圈子逗她。

    她直奔主题,“所以你们住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到底怎么样?算算日子也快两个月了吧,相处的还愉快吗?”

    “……”

    南楠一手托着下巴鼓了鼓侧脸,抬眸看了陈嘉平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形容,因为觉得自己和陈松北的关系莫名间陷入了一种比较微妙的境地。

    虽然现在和陈松北单独相处已经不像刚重逢时那般拘谨了,两个人也能轻松地坐在一起吃吃饭,餐桌上随意地聊聊天,但她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就好像是旧时心里的一根野草复生,她想无视甚至想拔掉它,却发现这小小的一棵草竟像大树一般盘根错节,蜿蜒至她心脏的最深处。

    南楠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讲给了陈嘉平,她也想知道,在外人眼里他们这种关系到底正不正常。

    “这么看来陈松北对你很好啊。”陈嘉平听完后不觉有异,一一细数,“每天都为你留灯,给你做早餐,帮你照顾小黑,陪你去医院,帮你治烫伤,还让你来他这里工作。”

    陈嘉平看她一眼,“反倒是你,怎么突然这么别扭,你刚刚说的那些小矛盾其实根本就不该有的。”

    “我就……南楠嗫嚅道,“我就是一开始心里上觉得有落差,总怕他瞧不起我,反正就是自尊心作祟吧,总想跟他站在一个层面上。”

    她说这话的时候,肩膀不自觉收拢,头埋得很低,原本上挑的眼尾也跟着垂落,唇瓣小幅度地开合,手指不停摩挲着玻璃杯的杯身。

    这一系列下意识的小动作被陈嘉平收入眼中,让她不由得想起复读那年第一次和南楠在文科八班相遇时的场景,她也是这么小心翼翼,又有点惊讶地和她打了声招呼,整个人透着一股拘谨寡言的丧劲。

    但在陈嘉平的印象里,南楠似乎是个挺大方开朗的人。

    起初在理科二班的时候,她和南楠几乎没有任何交集,甚至可以说,她和这个班级里的所有人都没什么交集。

    所以陈嘉平对南楠的印象也只局限于偶尔在不同的场合听到的一些只言片语。

    长得漂亮,家里有钱,学习不好,朋友很多。

    以及高三时加了一句话:南楠打赌说她一定能把陈松北追到手。

    而当时的陈嘉平对于陈松北这个人的印象则是非常单一的,一个刚转学来没多久就抢走她第一名的人。

    看上去,这两个人似乎完全不搭边。

    不过他们两个人之后的发展陈嘉平也不得而知,因为排名的后退,她每天需要投入更多的时间来学习,甚至于没有时间再听这些无聊的八卦。

    后来消息更迭是在一个春日的午后,第一节 语文课刚过,大部分人都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她则独自一人起身准备去数学老师的办公室拿全班的作业本。

    结果刚走出教室还没来得及再迈一步,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人挡住去路。

    “同学,你是理二的吧,南楠认识吗,我看她在里面睡觉呢,你帮我把这杯咖啡拿给她呗。”

    来人站在阳光下,是个男生,语气吊儿郎当没正形。

    他还没穿校服,身上套着一件破了好几个洞的牛仔外套,不知道是个什么风格,整个人痞里痞气,看着不像个好学生。

    陈嘉平下意识皱了皱眉。

    可是她这个人,虽然对什么事都不太关心,但要是真有人求她帮忙,她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她是个不太会拒绝别人的人。

    所以即便对眼前这个人的印象非常不好,她还是接过那杯咖啡点点头,问他:“你是谁?”

    怕他误会,默了两秒陈嘉平又平静补充,试图把这件事做到完美。

    “她应该会问我是谁给她的,所以为了避免一些麻烦,你最好说一下你的名字。”

    这时旁边有人开始催促他离开,他笑着冲那群人抬了抬下巴然后转身扔下一句话,“你就说是她男朋友给她买的就行,谢了。”

    陈嘉平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神色有些疑惑。

    男朋友?南楠不是在追陈松北吗?

    不过她的窥伺欲基本约等于无,就算有些困惑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像完成任务一样,折返回教室把咖啡放在南楠的桌子上。

    听到桌面发出的声响,南楠困倦地从桌子上爬起来,对她的举动有些不明所以。

    陈嘉平公事公办地替他传达:“一个男生让我给你的,他说是你的男朋友。”

    其实她的声音不大,但在这个大部分人都在闭眼浅眠小憩的课间来说,周围几圈座位上的人几乎都听到了。

    几道揶揄的声音响起,陈嘉平明显感觉到南楠愣了一下,目光下意识看向右前方,随后低下头十分局促地对她小声说了句谢谢。

    她点点头没多逗留,想趁上课前去把作业拿回来,等转过身往前走了一步才突然明白过来南楠刚刚在看谁。

    她在看陈松北。

    而陈嘉平路过陈松北的座位时,看到他正在做数学卷子,看上去十分专注认真,刚刚的事情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他。

    几乎是下意识的,陈嘉平侧头用余光瞄了一眼他提笔写下的答案,却意外发现他这道题做错了。

    这张卷子她上午刚刚做完,她记得很清楚,这道题不选b,选c。

    沉默的人大都很会洞察人心。

    这一刻,陈嘉平发现陈松北似乎也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淡定,至少,这杯咖啡影响到了他。

    而且站在她自己的角度上客观说,陈松北和刚刚给南楠送咖啡的那个人相比,怎么看都是陈松北要更好一些。

    不过那时候的她无非也只是一个看客而已。

    后来复读和南楠分到一个班,之后又意外地住在一个宿舍,陈嘉平才和南楠有了些接触,也慢慢了解到自己那时听到的关于她的那些传言的可靠程度。

    三分真,七分假。

    假的点各有各的假,而真的那点就是她发现南楠的成绩确实很差,是她没有办法理解的那种差。

    偶然一次周末,宿舍里的人都回家了,她因为没地方可去,就在图书馆待了一天。

    晚上回宿舍,原本以为应该没人在的,打开门却发现南楠正半趴在桌子上,似乎是在做题,看到有人回来的时候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把那几张纸收了起来。

    陈嘉平不动声色地和她打了声招呼,就拿着盆去公共洗漱间了,等洗漱回来打算上床休息的时候,南楠却突然把她叫住了,说她有道题一直没弄明白,想请教她一下。

    陈嘉平仔细想了想,南楠当时用的确实是请教这两个字,礼貌客气,脸色又有些说不出的难为情。

    她当时愣了一下,随后走到南楠身边拿起卷子看了看她说的那道题,结果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卷面上那大大的两个红色数字。

    68分的数学卷子,勉强及格。

    陈嘉平这辈子就没考过这么差的分数,所以她当时站在那儿下意识看了南楠一眼,发现她正低头抠着手指,脸色通红。

    …

    她默默收回视线坐到南楠旁边开始给她讲题,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太对,在南楠没有要求的情况下,她索性把那份卷子里的所有错题都给她讲了一遍。

    结果一下就讲到了晚上十二点。

    她口干舌燥地喝了口水准备上床睡觉,南楠则在那儿收拾卷子和纸张,并感激地对她道谢,言行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拘谨了,还说她是第二个不嫌弃自己笨愿意给她讲题的人。

    陈嘉平当时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从那以后,两个人就越走越近,慢慢成了朋友,她也因此知道了当初那个给南楠送咖啡的人叫沈斯俞,是她的发小,当时也确实是她的男朋友,只不过后来两个人在一起没多久就分开了。

    现在回想起那时候的事情,陈嘉平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南楠当时那句话里的意思。

    所以她说的第一个人应该就是陈松北。

    怎么看这两个人都是在意对方的,所以南楠当时怎么会突然和沈斯俞在一起呢?

    陈嘉平百思不得其解,于是问她。

    “南楠,当年你追了陈松北那么久,后来为什么会突然和沈斯俞在一起啊?”

    第28章 往事 感情它不是单向镜

    间隔不算太长的时间里, 南楠又一次在别人口中听到了沈斯俞这个名字。

    她垂下眼,唇瓣微张,有些艰难地开口:……实我当时没有一直在追陈松北的, 最开始的时候是有追过没错,但那时候只是爱面子加虚荣心作祟, 觉得如果能追到他是一件挺值得炫耀的事情。”

    陈嘉平挑了挑眉, 觉得南楠没对她说实话:“可我记得那时候他们都在传你确实追到陈松北了,而且就连我也在图书馆见过你们在一起不止一次。”

    南楠:“那是因为他当时在帮我补习, 所以我们才会经常一起去图书馆和自习室。”

    “是吗?”陈嘉平冷哼了声, “陈松北看起来可不像是那种会随便给别人补习的人, 更何况这一补就是大半年, 难不成他家里是做慈善的, 祖传爱好就是乐于助人?”

    “……”

    连着被怼两次, 南楠心虚地抬头看了陈嘉平一眼,对面的人笔直坐在那儿,双手交叉置于桌上,脸色乌沉得像在审犯人。

    南楠一瞬间还以为自己是犯了多大的错误要被这样盘问,她撇撇嘴在心里腹诽:“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会随便给人补习的人啊, 不也还是给我补习了将近一年, 只能说我的人格魅力过于高了。”

    但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说说罢了, 陈嘉平这个人看着特别文静好相处, 其实骨子里脾气臭着呢, 她可不敢惹这个祖宗。

    南楠老实坦白道:“当时因为那个赌约我们两个人闹了些不愉快,有一次他语气不太好,把我给惹哭了, 但是怎么说呢, 其实我当时会哭也不完全是因为他, 里面的事情还挺复杂的,总之后来他因为这件事情一直觉得有些内疚,所以才提出要帮我补习。”

    “事情就是这样的。”南楠说完两手摊在桌上,无辜地冲她眨了眨眼。

    陈嘉平:“那你们两个没有在一起过?”

    南楠摇摇头:“没有。”

    陈嘉平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见她言行无异,一脸坦然,这才信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也从来没有喜欢过陈松北是吗?”

    “……”

    陈嘉平说话向来不怎么喜欢拐弯抹角,所以也没能意识到自己问的这个问题有多直白赤/裸,让人难以回答。

    沉默的几秒钟里,原本还算轻松的氛围陡然间变得压抑难捱,南楠的双手突然握住眼前的玻璃杯,透明杯身里的淡色液体摇摆晃动似人心,细嫩的指腹在用了力道的挤压下开始泛白变形。

    她听见南楠说:“喜欢的。”

    细语轻声似呢喃,陈嘉平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但下一秒,她看见南楠抬起头,眼眶红红地对她重复,“我喜欢他的。”

    陈嘉平些许愣怔,欲出口的话突然梗在喉头,她不自觉放缓声音:“那你后来为什么不继续追他了?他帮你补习的那段时间你们有很多可以单独相处的机会啊。”

    “我怕他嫌我烦,会讨厌我。”南楠低头咬了下唇瓣,眸色变得暗淡,“有些事儿一旦一开始没成功,就会变得畏首畏尾,所以我总想维持现状,觉得如果不说我们还能做朋友,说了也许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陈嘉平蹙了蹙眉,不太理解:“可你连说都没说怎么就知道陈松北不喜欢你呢?你想没想过,也许他对你的感情也没那么单纯清白呢?”

    “不是的。”南楠摇摇头,语气十分肯定,“他确实是不喜欢我的。”

    听到这话时,陈嘉平眉头拧得更紧,她刚想出声质询,就听见南楠淡声开口和她解释。

    “一开始的时候,我们相处的是还挺好的,他有很认真地帮我补习功课,我自己也特别努力地想要学好,但很长一段时间成绩就是提不上去,可能像你们这样聪明的人是不会理解我的感受的。”

    南楠握着杯子,咬字突然变得很重,像是在跟自己较劲:“就是不管我怎么认真学,甚至于我把所有的时间全部都用在学习上,成绩还是没有明显的提高,也可能是我那时候太浮躁太沉不住气了吧,我就开始特别抗拒补习这件事,所以后来有好几次明明跟他约好了补习的时间,我却都会临时找一些借口推掉。”

    “刚开始还好,他没多说什么就依着我的性子来,后面次数多了他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好几次都戳穿了我编的蹩脚理由,问我为什么不去补习,我当时整个人就是处在一种特别别扭的状态里,不想和他说我心理的想法,又怕他觉得我不仅笨还不愿意努力,反正对他的态度就挺不好的。”

    “但他还是照旧每个周末都会约我去补习,我有的时候会去,但大部分时间还是推脱,不过他却没有再勉强我了,只说如果以后不想学习的时候就和他说,不用总是找借口骗他。”

    说到这儿,南楠的语气明显变得艰涩,“但我还是骗他了。”

    她还记得那天是周六,也是高三下学期第二次模考出成绩的日子。

    南楠的分数依旧不理想,拿到卷子后的心情差到了极点,似乎是过往积攒下的所有焦躁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她只想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不想和任何人交流沟通。

    所以半天课上完,她早早就回了家锁上卧室门,自己一个人坐在书桌前默默地改试卷,中途沈斯俞打过电话来她也没管,直接按了静音键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过了大概能有半小时,她的房门突然被人急促地敲了好几下,紧接着沈斯俞大咧咧的声音就隔着门板传到了南楠的耳朵里,“南楠,你在里面吗?阿姨说你在卧室呢,给我开门啊。”

    “……”

    清脆急促的敲门声一直不停歇,南楠想无视都无视不了,她不得已起身去开门,只想让他滚远点。

    结果沈斯俞直接抬手把住门框不让她关,脸上云淡风轻,手上却用了死劲,南楠挣扎无果只得放弃,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他:“有事就说。”

    沈斯俞见状直接从门缝挤了进来,斜斜地倚着墙咧嘴冲她笑:“大周末的你窝家里下蛋啊,打好几个电话都不接,出去玩啊。”

    “不去。”半天没听见一句有营养的话,南楠烦得不行,抬手就把他往外推,“我他妈跟你说几遍了沈斯俞,别老来找我行不行,你爱去哪玩去哪玩,别老搭上我,我没空陪你瞎闹听见没?”

    南楠用力推拒着眼前的人,脸色沉得吓人,她生气烦躁的时候说话总是特别难听,也丝毫不留情面,沈斯俞恰好就撞在了她的枪口。

    本以为他会就此知难而退,结果他却像堵人墙一样嵌在门框上,依旧笑嘻嘻地看着她:“谁惹你了啊大小姐,我发誓我今天绝对就是单纯地想带你出去玩玩放放风,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就跟个鬼一样,想当好学生也要劳逸结合懂不懂,不然你这小身板迟早垮了。”

    似乎是某个抽象的形容词触到了南楠紧绷的神经,她愣了一下,突然转头看向门口的落地镜。

    镜子里的人一头蓬乱的短发像鸡窝里的枯草,没一点光泽,整张脸又糙又黄,脸颊还泛着淡淡的红血丝,嘴唇干裂脱皮,扯了一道红痕她甚至也没觉得疼。

    那一瞬间,南楠才恍然发觉自己最近的状态有多糟糕。

    她太想追上陈松北的脚步了,一直一直努力地追着他跑,丝毫不考虑他们之间隔着多远的距离,可即便是她跑到脱力慢慢跟上了他的脚步,却发现两个人之间还是横着一道无法跨越的巨大沟壑。

    南楠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大脑潜意识发出的求救信号只有两个字:好累。

    太累了。

    沈斯俞见南楠似乎是被他说动,于是直接把人推到衣柜前不容她再思考:“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快换衣服,我去楼下等你,一会儿直接带你去榆树路那家新开的溜冰场,你不一直说想学溜冰吗。”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回头见南楠没动又喊了句:“赶快换啊!外面等你!”

    关门声响过后,卧室里又是一片寂然。

    南楠坐在那儿看着衣柜里花花绿绿的衣服,突然沉默地伸出手挑了一套换上。

    她跟自己说。

    就去玩玩放松一下好了,她总要喘口气的,明天再学也不迟,她会好好学的。

    但人之所求,结果总是事与愿违。

    南楠没想到自己和陈松北会因为这个下午从此在学校形同陌路。

    “你是……陈嘉平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你是说陈松北那天下午也去了那个溜冰场?”

    “嗯。”说到这会儿,南楠反而平静了下来,笑着问她,“是不是很巧?我那时候也觉得很巧,你说北城那么大,那天也无非就是个再平常不过的下午,我们三个怎么就那么巧的碰上了呢?”

    陈嘉平问她:“可你刚刚说你还是骗了他是什么意思?”

    南楠抬手喝了口酒,眼睛微微眯,像是又陷入了回忆:“出门前我拿手机的时候看到陈松北给我打了很多通电话,才想起下午原本是约了他补习的,我就给他打了回去,说我今天来姨妈身体不舒服所以在家里休息,下次再约时间。”

    “结果却在外面被他抓了个正着。”南楠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我当时挺心虚的,但觉得已经都这样了,索性就破罐破摔了,我说其实我就是不想学习了,而且就算是不学习我以后也能过得很好,我的人生不是只有学习这一条路可以走。”

    “我情绪不好,说话也没考虑那么多,结果陈松北像是真的被我气到了,说了一句特别难听的话,过了这么久,每次想起他说的那句话我还是会觉得很难受,同时又矛盾地认为,他说的其实很对,因为实话从来都不好听。”

    陈嘉平小心翼翼地问:“他说了什么?”

    南楠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当时陈松北那种生气的眼神依旧历历在目。

    他说:“南楠,你连学习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以后又能做好什么。”

    她缓缓睁开眼,说:“我当时因为他说的这句话也特别生气,就直接转身走了,从那以后我们两个人谁也不理谁,就一直这样冷战着。”

    “你刚刚不是问我为什么笃定陈松北不会喜欢我吗,说到现在应该很清楚了吧。”南楠苦笑,“在他那儿,我一开始就是个目的性太强的人,之后又变成了满嘴谎话的骗人精,更何……天他没来。”

    陈嘉平听到了南楠最后那句很小声的话,问她:“他没来是什么意思?你后来找他了吗?”

    南楠点点头:“我实在没办法做到不和他说话,而且整件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对,但我又怕他拒绝,所以没敢当面和他说,就写了一张纸条塞到他书里,约他放学去图书馆,想把事情说清楚,结果那天一直到图书馆闭馆他都没来。”

    陈嘉平:“会不会是他根本就没看到那张纸条啊?”

    南楠摇头:“一开始我也是这样以为的,所以第二天我特意起了大早去教室,我在他的座位上看到了那本书,但是里面的纸条已经被他拿掉了,很显然他是看到了的。”

    “……”陈嘉平沉吟片刻,问她,“所以你是因为觉得陈松北这就是在明确拒绝你,于是就答应和沈斯俞在一起了吗?”

    “算是吧。”南楠抿了抿唇,似乎并不想过多提及他,“我那段时间心情特别不好,只有沈斯俞一直陪在我身边,加上我们从小一起玩对彼此都了解,冲动之下就答应他了,但事实证明我们两个人根本不合适。”

    听到这里,陈嘉平才算是把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搞清楚,但她依旧不认同南楠说的话。

    她说:“南楠,你跟我说了那么多,我听过以后不仅不觉得陈松北不喜欢你,恰恰相反,我觉得他非常喜欢你。”

    南楠抬头愣愣地看向陈嘉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说。

    陈嘉平思忖片刻,缓缓开口:“就像补习这件事情,我能明白你是想追赶上陈松北的脚步,想变得和他一样优秀再站到他身边,但是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你有没有想过,陈松北给你补习,也许只是希望你不要像以前那样只知道玩乐,他是希望你能通过学习找到人生的目标和方向,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一定要学习有多好才可以。你仔细想想,他应该从来没有要求过你一定要考多少分,一定要前进多少名吧。”

    “又或者说,你们在溜冰场碰见的那次,你怎么就笃定陈松北生气的点是因为你骗他呢,明明你之前也撒谎骗过他很多次,他为什么偏偏这一次才生气?”

    “有没有可能他生气的原因不是因为你骗他,而是因为你骗他你身体不舒服在家休息,结果却是和沈斯俞一起出去玩,所以他吃醋?因为你的举动在外人看来,实在会让人误会你其实是喜欢沈斯俞的。”

    连着说了一长串的话,陈嘉平口渴地喝了口水,再抬头时,南楠还是那副迷茫无措的神情。

    陈嘉平叹了口气,突然有些感慨:“南楠,感情从来不是单向镜,只有你自己的视角是拼凑不出一个完整故事的,你身在其中,自然会忽略掉很多他喜欢你的细节,而陈松北看上去就不是那种会热烈表达自己喜欢的人,后来你没有继续表明自己的心意,很可能让他以为你已经不喜欢他了,或者说你就没有喜欢过他。”

    “同样的,你也不能拿他和沈斯俞作比较,那样对他也不公平。”

    “……”

    南楠怔然,过了好一会儿,神色才缓缓变得有些动容,她嘴唇微动,刚想开口回应陈嘉平的话,结果舞台上的大灯突然发出噔得一声闷响,原本明亮的光源瞬间暗了下来。

    她们两个人坐在那儿,都下意识地往台上看。

    结果刚刚一直讨论的人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们的视线里。

    陈松北背着一把吉他从容走到舞台中央站定,他今天穿了一件简单宽松的黑T,胸口印着一个白色的英文字母,TREE,下身是一条同色系的运动裤和一双白色运动鞋,整个人看上去随性又自然。

    棚顶打下的光泛着淡淡的蓝色,像夜半时分的海边雨幕,将人柔柔笼罩其中。他低着眼,抬手把面前的话筒拉高,手指骨灵活操纵着面前的设备,腕骨处的手表链条泛着金属独有的冷硬色泽。

    他缓缓抬头扫视全场,睫毛眨动,眼梢落下小片阴影,瞳眸像是浸在了海里,寂然幽深。

    这一身行头站在台中,配上那张沉静自若的面孔,还真有点专业驻唱的意思。

    陈松北冷淡扫视台下一圈后,微微弯腰单手握住话筒,说了他今晚出现在台上的第一句话,清淡声线透过话筒传递开来,变得低沉磁性。

    “欢迎来到松间有雪,祝大家玩得开心。”

    话落,陈松北垂手覆在吉他上,熟练地开始拨弦,削瘦宽大的掌背上青色脉络隐约凸起,一路向上蜿蜒至指骨,随着指尖的动作而缓缓颤动。

    短促的前奏结束,沉腻悠长的旋律缓缓响彻整个空间,他微低头凑近话筒,薄唇轻启牵动着分明的侧脸。

    悠沉的吉他旋律丝丝入耳,灯光昏暗,南楠的心也莫名跟着往下沉,胸口闷得发慌。

    她紧紧盯着舞台上的身影,第一次觉得一首歌的时间原来那么漫长,比一个世纪还要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松北突然抬起头直直望向她所在的方位,精准捕捉到她稍显炙热的目光。

    视线相对的那一秒,这首歌的最后一句歌词也萦绕在南楠耳边。

    跨越时间

    总会有一天

    你出现我身边

    南楠缓缓低下头收回自己的视线,眼眸间突然闪着点点亮光,她轻声开口,自顾自地说着刚刚没有说出口的话。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其实那时候陈松北也不是只会骂我是笨蛋的。”

    “自从他开始给我补习之后,每一次考试之前,不管大考小考,他都会对我说一句话,有时候写在纸条上,有时候写在课本上,有时候是亲口说。”

    形式有很多种,但话永远只有那六个字。

    “加油,南楠同学。”

    【加油,nn同学。】

    作者有话说:

    歌词截取自《总有一天你会出现在我身边》- 棱镜乐队

    第29章 吉他 N&n

    晚上, 两个人一起驱车回家。

    南楠坐在副驾驶安静盯着窗外的风景看,车窗半开,快速掠过的气流携卷着潮热微风拂面而过, 将她的长发吹得杂乱无章,眼睛也下意识地微微眯起, 眼眸雾蒙蒙的, 像浸了层水汽。

    几缕发丝顺着风拂过陈松北的肩头,似有若无的桂花味让他忍不住转头看向身侧的人。

    南楠微微侧身对着他, 细密柔软的长睫被风吹得缓缓颤动, 眼眶微红, 嘴唇紧抿, 双手交叉放在腿上, 大拇指时不时交叉打圈。

    从今晚两个人再见面时起, 南楠就一直是这副样子,除了正常的交流以外,没和他多说一个字,陈松北握着方向盘缓缓收回视线,心里有点没底。

    他想了想, 觉得自己今天好像也没惹到她。

    明明是她用完就跑, 也不等自己, 还想在程牧面前装不认识, 但他也跟着配合了。

    而且赌局是她赢, 自己也兑现承诺上台唱歌了,怎么她还一副有点委屈的样子,难不成是因为没能成功看到他在台上吃瘪?

    想着不久前南楠在台上冲他炫耀的得意神情, 陈松北默默叹了口气, 思忖着该怎么开口哄人, 恰逢路口的指示灯变红,他放缓车速将车停在路旁。

    刚想打破这个有些沉闷的气氛,原本安静坐在那儿的小姑娘却突然出了声,语气轻飘飘的,像夜半的风一样绵软。

    她说:“我想喝奶茶。”

    原本还好好坐在自己位置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到了玻璃上,双手把着车窗的边沿,下巴放在手背上,头微微探出。

    看到这一幕,陈松北皱起眉头,沉声制止:“南楠,把手收回来,路上这样不安全。”

    南楠倒也听话,在他说完后就把整个身子收回车内,后背抵着座椅,朝她的右前方伸出一根手指,看着他重复道:“我想喝奶茶。”

    她没叫人的名字,只说了自己的诉求。

    但这话是跟谁说的他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陈松北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十字路口拐角的不远处是一条灯火通明的小吃街,人来人往,烟火气十足。

    几缕白烟升空四散,香味像是长了脚的小妖怪,能在夜晚精准地传递给一些嘴馋的小猫。

    陈松北扯起嘴角无声地笑了下,抬手将车开到一旁的地上停车场,他垂眸解开安全带,浅淡话音落在车里:“等下。”

    隔着车窗,南楠无声地看着他走向人群的背影,眨了眨眼。

    没一会儿,陈松北折返回车内,将手里的奶茶往她那递:“喝吧。”

    南楠慢腾腾地伸出手接过,触到杯身的一瞬间却突然皱起眉头,她有些纳闷地开口,言语间抱怨意味十足:“怎么是热的啊。”

    夏天喝热奶茶,这跟冬天穿短袖有什么区别。

    南楠伸着两根手指捏着那杯奶茶,脸上是止不住的嫌弃。

    陈松北看她一眼,有些欲言又止:“你这几天不是不能碰凉的东西。”

    南楠捏着奶茶杯壁的手一顿,反应过后,耳尖瞬时红透,她整个人窝在那儿,小声嗫嚅着:“你怎么知道这个的……

    “……”陈松北侧过头轻咳了声。

    显然这个话题也让他有点不知所措,但沉默两秒,他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随口说道:“前几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你不是说肚子疼,肚子疼忌食生冷食物。”

    ……。”南楠红着脸慢吞吞地点了点头,将那杯热奶茶捧进自己怀里没再说话。

    像是为了缓解车里那点光怪旖旎的气氛,陈松北打破沉默,开口问她:“还有想吃的吗?”

    南楠听过后下意识摇摇头,随后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陈松北无奈扶额,“到底吃还是不吃。”

    南楠立马接话:“我要吃大糕。”

    “好。”说完,陈松北又下车去给她买。

    等他拿着东西回来的时候,南楠突然又说:“我还要吃芋头饼。”

    “好。”

    “我还想吃肉夹馍。”

    “可以。”

    “再来一份臭豆腐。”

    ……。”

    一来一回反复往返车内与小吃街,陈松北原本清爽的额头慢慢蓄了层薄汗,眼看着他提着一份臭豆腐从车窗递给她后准备上车,南楠突然又说:“我还——”

    但这次陈松北没再好脾气地顺着她,沉声打断叫了她的名字:“南楠。”

    南楠捧着一堆吃的坐在那儿,立马紧张地挺直腰板盯着他看,就在她以为陈松北是终于忍不住要生气的时候,却听见站在车外的人突然短促地笑了声。

    陈松北一手搭在车顶,弓着身子懒散地低下头和她对视,半开的车窗遮挡作用几近于无,他低淡的声线落在空旷的车内像是带着混响。

    “我店里的饭有那么难吃吗?”

    “……”

    这人,没有明着说她吃得多,反而调侃是自己店里的菜不好,南楠低下头小幅度地撇了撇嘴。

    语言的艺术属实被你拿捏了。

    手指绕着袋子的提手打圈,南楠也学他说了个模凌两可的答案:“反正我饿。”

    视线扫过她手上那一堆东西,陈松北理智提醒:“饿你也吃不了那么多,再买就浪费了。”

    “谁说我吃不了。”南楠立马反驳,“再来十份我都吃得下,就算吃不下我也可以留着明天吃啊,不买就不买,说那些干嘛,小气吧啦的。”

    “……”

    呛人的语气像是吃了十斤辣椒,雪山冰水都压不住她那点小脾气,陈松北眉毛微抬,缓缓开口:“行,那你还想吃什么,我去买。”

    “算了。”南楠突然侧过身在怀里找到吸管,拆开包装纸用力从杯口插进奶茶里,送到唇边喝了一口。

    侧脸微微鼓动嚼着珍珠,她含糊不清地嘟囔:“今天就先这样,你快点开车回家吧,我又有点困了。”

    “……”

    陈松北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觉得她刚刚那根吸管很显然是想插到自己身上的,不过他却一点不觉得生气,相反的,还挺开心?

    意识到这一点后,陈松北悄然抬眉,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受虐倾向。

    似乎高中的时候就是这样,他自认为是个清醒且坚定的人,但南楠总是会打破他的很多原则。

    可也是因为有她,才让他原本沉闷无趣的生活开始变得鲜活,高三的那一年里,最让他觉得放松和开心的日子,就是给南楠补习的时候,但这件事情,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

    南楠低头捧着奶茶喝,状似不经意地侧头瞄了陈松北好几眼,他沉默地开着车,突然不说话了。

    南楠咬住吸管,有点犯愁。

    似…………过了?

    她皱着眉头思忖片刻,决定没话找话:“没看出来,你还会弹吉他。”

    但这句话一出口南楠就后悔了。

    原本她只是想说些有的没的缓和一下气氛,但大脑似乎是还没从刚刚那股作天作地的劲走出来,连带着这句话也跟着变了味,字里行间都像是在嘲讽人。

    反应过后她立马补了句话,力保真诚,“什么时候学的?还挺厉害的。”

    陈松北分神看了南楠一眼:“业余水平,跟你比还是差很多的。”

    但他没有回答南楠的第一个问题,因为认真说起来,他会弹吉他还是因为南楠。

    高中那会儿,他发现南楠有段时间开始迷恋上了摇滚乐,不仅把自己的歌单全部更新迭代,还夸张到为此买了一把特别昂贵的吉他自学,最要命的是,买吉他的钱有一半还是坑他的。

    记得南楠当时来找自己的时候,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和他保证说这绝对是一笔长期定投,稳赚不赔,等她日后一唱成名,那他就是元老级骨灰粉,能享受vvvvvvip私人定制级别的粉丝待遇。

    饼画的太大,让人忍不住有点好奇。

    于是他当时追问了句到底是什么待遇,不料想小姑娘一脸坏笑地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对你的话,独家私房写真签名照,怎么样?”

    其实在这之前,南楠平日里没少说一些荤话调戏他,但他从没往心里去过,因为知道她就是打嘴炮,实际上单纯的连多和他对视几眼都会脸红。

    但那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当温热的气息洒在耳畔,柔软的唇瓣一开一合不经意触到他耳骨上的软肉时,脑海中突然就不受控地想到了某些无法言说的画面,气血上涌让他短暂丧失思考能力。

    然后南楠就成功地买到了那把吉他。

    但这件事情的最终走向却没能像南楠开始说的那样美好,所有顶配装备买齐,前前后后学了不到一个月南楠就放弃了这项爱好,还和他抱怨说这东西太难了,跟讨厌的数学题有一拼,她现在看到这玩意儿就觉得烦。

    兜兜转转,这把吉他就这么跑到了陈松北那儿去,后来还一度跟着他回了江清,为了不让它闲置报废,上大学的时候他没事就会拿出来练上一会儿。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当时南楠说她喜欢会弹吉他的男生,说是觉得男人那双宽大消瘦且有骨骼感的手很适合拨弦,视觉上特别性感。

    他不太理解,但还是学了。

    而他也是那时候才发现,这把吉他的背板边缘还刻着一行简短的字符。

    N&n

    第30章 认可 不止一种可能

    陈松北今晚演出时用的就是这把吉他, 看南楠的反应,她是没认出来的。

    因为从头到尾,她关心的似乎都是他怎么会把吉他弹得这么熟练。

    她说:“我觉得你弹的一点都不比我差, 其实会弹倒不是最厉害的,能做到台风稳定, 边弹边唱还不出错, 这才是真的厉害。”

    说到这里,南楠忍不住轻啧一声, 侧头有些怀疑地看他一眼, “你是不是以前也在酒吧当过驻唱啊?”

    亏她还以为陈松北是个连调都找不准的音痴, 要是早知道这样, 她一定换个惩罚方式, 而不是让他在台上大秀特秀, 自己却在下面听着周围人热烈的议论声而暗戳戳觉得不爽。

    陈松北收回渐渐飘远的思绪,出声回应:“当时为了检验自己的吉他练习成果,确实去酒吧唱过几次。 ”

    “怪不得。”南楠心里多了几分平衡,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得意神情,“我就说新手是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的。”

    想想自己大学的时候为了把吉他弹好, 有段时间几乎是没日没夜的练习, 十根手指的指腹都有着不同程度的起泡破皮, 一碰水就火辣辣的难受, 经年累月已经变成了一层薄茧, 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咬牙坚持下去了。

    她一向是个三分钟热度的人,对任何事物都无法保持热烈的新鲜感,还喜欢顺势而为, 别人都是迎难而上, 她就喜欢及时止损遇难则退。

    不过南楠突然觉得这样形容自己也不尽然对, 至少现在看来,有两样东西是她一直喜欢并且无法做到放弃的。

    “除了觉得我吉他弹得不错。”陈松北盯着前方的路况,突然出声问她,“就没什么别的了?”

    ……么别的?”低淡的声音响在耳畔,南楠下意识绷紧神经,偏头看他分明的侧脸。

    “比如,”陈松北稍作停顿,转过头和她对视,“我刚刚唱的那首歌你觉得怎么样?”

    他唇角的笑意似有若无,漫不经心的尾音顺着说话时的气流低低缠绕在耳廓,连带着靠近他那一侧的半边身体都跟着发麻发酥。

    南楠强撑着淡定垂下眼,试图用一些专业冰冷的术语来平复自己过于突兀的心跳。

    “挺好的,虽然技巧性差一些,但胜在感情充沛,让人听了会有带入感,不会觉得违和。”

    “是么。”陈松北忽地轻笑一声,悠悠道,“那你代入了吗?”

    “当然没有!”南楠下意识出声否认,攥紧手指,手里的奶茶杯被捏得变形,……这个水平,唬唬外行也就是了,想让我这个学音乐的专业人士认可还是有点难的。”

    趁着堵车的空档,陈松北的视线重新落到南楠身上,她整个人稍显烦躁地坐在那儿,手指不停摩挲着杯身,微红的小脸皱成一团。

    但这情绪的由来似乎并不是因为一些糟心的事情感到生气,更像是被人戳中某些难言的心事时表现出的一种无措的焦躁感。

    陈松北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说了句不明不白的话:“那下次再上台,争取能让你认可我。”

    南楠:“……”

    心里莫名被他这句话搞得七上八下。

    沉默半晌,就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的时候,陈松北却突然换了话题:“南楠,你和陈嘉平是朋友吗?”

    ……。”南楠愣了下,反应过后和他解释,“我们是复读的时候走在一起的,以前咱们在理二的时候,我总觉得她看起来就是个不好相处的,但实际上她人特别好,要是没有她,我可能也考不上长青。”

    陈松北听过后,模样稍显惊讶:“她复读?”

    像是终于有了共同话题,南楠对他的反应感到好笑:“我高四开学第一天在教室里碰见她的时候,跟你的反应是一样的。”

    陈松北听到她笑的声音,敛起的眉目舒展,也忍不住弯了弯唇。

    话匣被打开,南楠继续和他说着:“不过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复读,你应该也记得吧,当年的高考成绩,你是状元,她是仅次于你的第二名。”

    说到这儿她突然叹了口气,“虽然现在我们关系很好,但这种事情,我总觉得如果她不主动和我说,我不应该多问的,但又怕这样会让她觉得我一点都不关心她,好纠结。”

    陈松北转过头,南楠正托着下巴盯着不知名处,看上去确实很苦恼,沉思片刻,他给了一些建议:“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特定的维系模式,按照你觉得正确舒服的方式去处理就好。”

    ……。”南楠点了点头,一路上却总是忍不住出神去想,直到陈松北将车开进小区的地下车库熄了火,叫了她一声。

    听到自己的名字,南楠缓缓抬眸看了一眼窗外,这才发觉他们已经到了,她想伸手去解安全带,但手上拿的东西太多,一时间不得空。

    就在她整个人有些笨拙地想倒换一下手上的东西时,陈松北突然倾身过来,一手替她把住安全带的带身,另一只手利落地帮她按开卡扣。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南楠有点没反应过来,车内的空间本来就不大,这一瞬间陈松北几乎占据了她眼前的全部视线和光线,整个过程明明也就几秒钟,却仿佛被感官无限延长放大。

    南楠嘴里还咬着吸管,陈松北抬眼看她时,她正抿着唇用力嘬了一口奶茶,杯底的珍珠粘连在一起,顺着强大的吸力一股脑地往上涌。

    下一秒,南楠突然睁大双眼,一手抬起用力抓住陈松北的手臂,脸色涨得通红。

    “咳咳咳。”

    南楠用力咳了好几下,堵在喉咙里的珍珠出来了,她能呼吸了,但是问题又来了,这个东西现在含在她嘴里。

    南楠抬头看了陈松北一眼,他的手还覆在自己的背上轻拍着帮她顺气,垂眸看向她的神色里满是关切。

    犹豫两秒后,南楠紧紧抿着唇瓣,快速嚼了两下嘴里的东西,然后在陈松北稍显诧异的目光下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没错,她把这个从喉咙里吐出来的东西又吃进去了。

    陈松北:“……”

    狭小的空间里突然变得静悄悄的,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秒钟,又或者是一分钟。

    挡在她面前的人缓缓低下头,额前的碎发垂落,让人只能瞧见他干净的下颌线和一节凸出的鼻骨。

    陈松北的鼻翼间发出短促的气音,两肩微微颤抖,幅度越来越大,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南楠此刻还抓着他的手臂,对他身体传达出的情绪波动感知尤为清晰。

    她深吸一口气,用了全身的劲儿捏着他的手臂,奈何他身上的肉硬邦邦的,掐也掐不动,丝毫没有起到任何威慑作用,反而让他憋笑憋得更艰难了。

    南楠忍无可忍,终于出声:“你笑够了没啊!”

    她会做出这种事情到底是因为谁啊,就是不想在他面前丢脸,而且车里也没有可以让她吐的地方,那她只能嚼吧嚼吧咽下去了啦!

    南楠越想越憋屈,索性不说话了,就这么凶巴巴地盯着他看,无声抗议着自己的不满。

    似乎是知道自己有点过了,陈松北稍稍起身咳了一下止住笑,随后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地看了南楠一眼。

    小姑娘正瞪着眼睛和他对视,眼眸湿润,忽闪的睫毛浸着水光,咬起唇角时侧脸会微微鼓起,原本白皙的肌肤因为情绪的起伏波动变得红扑扑的,像颗熟透的红苹果,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陈松北盯着她唇角残存的那抹奶茶渍,眸色突然变得浓重,喉结克制地滚了滚。

    他弓起手指弹了一下南楠的前额,没用什么力道,轻飘飘的,跟他的语气一样引人遐想:“下次直接吐出来,又没别人在。”

    心脏砰砰跳了两下,南楠欲言又止地看他一眼,心想你就不是别人了吗?

    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撒娇似的试探:……我吐哪呀,直接吐你车里?”

    黏腻的话音落在空气中安静两秒,倏地,她听见陈松北冷淡地说了句:“自己拿手接着。”

    南楠:“……”

    一盆冷水兜头而下,放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她自己臆想出的独角戏,南楠拉下脸来,不说话了,也没注意到陈松北正慢慢红透的耳尖。

    她沉默地打开车门再用力关上,以此来发泄自己的不满。

    陈松北默默跟上她的脚步走到电梯前,盯着她细白的脖颈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折腾了大半个晚上好不容易回到家,虽然刚刚那点小插曲让南楠有点不爽,但她还是跟陈松北说了句晚安才回房间。

    小黑跟在她后面,见她连灯也没开,摸黑就着月光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之后就钻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不出声了。

    它不满地跳上床围着她的脑袋喵喵叫了两声,甚至还隔着被子在她的头上踩了一个来回。

    “……”南楠抬手掀开被子,顺势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盯着眼前的天花板,大剌剌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黑趴到她胸前,毛乎乎的脑袋蹭着她的下巴,南楠忍不住躲了躲,侧身将它搂进怀里,轻叹了口气嘀咕着:“别闹,姐姐想事情呢。”

    从下午出门到现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儿,让她一时间有点难以消化,又似乎是不敢相信,所以总是忍不住回想。

    但事实证明,陈嘉平说得确实没错。

    今晚路过小吃街的时候,她其实并不怎么想吃东西,那么做的目的无非只是想让某些事情得到更直接清晰的印证。

    买的奶茶是她平日里最喜欢喝的那种,连甜度小料都一点不差,虽然是热的,却是因为知道她的生理期,说实在的,她的生理期她自己都记不准的。

    而对于她一遍又一遍的指使和莫名发作的脾气,陈松北竟然也没生气,要知道在南楠的记忆当中,陈松北可不是个这么好脾气的人,又或许,他的好脾气和耐心是分人的。

    虽然陈松北喜欢逗她气她,但也把所有的耐心和温柔都给了她。

    自从和陈松北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感受到了来自他细致入微的照顾,甚至于总是会让她想起一些以前一直忽略的小事儿。

    高中的时候,她嘴上说着喜欢陈松北,但实际上并没有对他多好,除了最开始为了那个赌约追求他的时候下了些功夫,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其实都是陈松北在迁就她。

    南楠觉得这一切的症结就在于那时候的她实在是太傲娇任性了,活脱脱一副大小姐脾性,即便那么喜欢陈松北,也不愿意在他面前落一点下风。

    而她似乎也因此忽略了很多陈松北对她好的细节。

    她其实应该对陈松北好点。

    因为她得承认,陈松北是她七扭八拐的人生中第一个愿意坚定地带她回到正路的人。

    可似乎是心里总有道坎,即便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他的好,她也龟缩着不敢回应,因为总觉得她和陈松北也就到这了,不敢奢求太多。

    但现在。

    她突然觉得她和陈松北似乎也不只有这一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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