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微信。
既然答应下来要和人家一起去玩,那留个联系方式肯定是必要的。
邹砚宁没多想,眼眸一眨,边点着头“嗯”了声,边反手去身后的背包里摸手机。
从拿出手机到开口,心里一直没底的姜泊闻,这一刻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我扫你。”两人异口同声。
对视半秒,两人又同时笑了一声。
姜泊闻将自己的二维码往前递。
“滴”一声,不到三秒,验证信息来到他手机上。
对方微信名为冰宁茶,头像是一只脑袋圆圆的银渐层。
她打了备注信息:邹砚宁。
姜泊闻迅速按下通过,残余的紧张从他晃荡的眼波流出。
他扯着唇笑,说:“我一会儿把飞盘的一些基本规则整理好发给你。”
邹砚宁只点点头,并没回话。
她还在垂眸看着手机,微信页面只显示姜泊闻的昵称叫姜姜姜姜,头像是一个小熊形状的雪人,小熊脖颈上还围了块灰色的围巾。
她蹙了下眉,抬眸对上他闪动的目光,稍显迟疑地张口:“姜老师,比起发飞盘的规则,你好像更应该把你的名字发给我。”
手机在手上晃了晃,她接着说:“我好备注。”
先前只是一直听别人叫他姜老师,所以自己也跟着叫。
不是看见他的微信名,她还一直以为他的jiang是江水的江。
姜泊闻双唇张大,紧张一下子成了窘迫。
这几天光顾着费心思想怎么才能和她认识,正式自我介绍一下的事情是压根没想到。
连名字也没告诉人家就想着加微信,简直是本末倒置。
他身子微弯,眼睛直勾勾看过来,连忙解释:“抱歉抱歉,我真是忘了这一茬了。”
说罢,他低头在邹砚宁的对话框里输入了三个字:【姜泊闻】
按下发送,又慢悠悠说一遍:“姜泊闻,葱姜蒜的姜,淡泊明志的泊,闻名遐迩的闻。”
将手机上那三个字复制到备注栏,邹砚宁才点点头,起身道别:“那我们就先走了,谢谢你们今天的招待。”
乔静书也冲两人挥手,“味道不错,有时间我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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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静书开车的原则,一向是在不超速的范围内追求最快。
今天却一改常态,一路过来就算是车流不多的路段也只是平缓前行。
邹砚宁右手握拳撑在脸颊上,偏头静静看着车窗外晃过的车流和灯影。
偶尔闪过一家装修风格独特的店,她会迅速记下名字,然后拿起手机来搜索。
车子在红灯口停下,乔静书偏过头看看,说道:“明天我真要去上班了?”
假期结束了去上班天经地义。
邹砚宁没深想这话的意思,只抿着唇“嗯”了声。
乔静书接着又说:“真的不用我请假再陪你两天?”
原来是在担心她。
邹砚宁扭过头冲她笑,放缓语速安抚:“真的不用。”
她摇摇头,对于这么多年一直被当小孩一样照顾的事情无奈又觉得感动。
乔静书缓缓点点头。
绿灯跳出来,她轻轻踩下刹车继续行进,声音压低了些:“宁宁,你和姜老师怎么认识的?”
就知道她不可能憋得住。
邹砚宁回应道:“偶然一起打过一次球。”
“偶然。”乔静书意味深长的语气重复这两个字。
她倒吸一口气,正准备重新开口。
邹砚宁抢了先:“真的只是偶然,我们确实不熟。你刚刚也都看见了,我连他名字也不知道,联系方式也是刚刚才留的。”
“总之没有你脑子里现在联想的任何一种可能性!”
一口气说这么一大堆话来解释,这可不是以前熟悉的邹砚宁。
更何况,不熟却还是同意了和人家一起出去玩,还加微信,这不还是说明她拿人家特殊对待吗?要不然的话,她怎么不加一开始要拼桌那人的微信呢?
乔静书自顾自点头,觉得自己的逻辑一定没错。
她张口:“那你……”
“我什么我,我答应和人家一起去玩,不留联系方式怎么沟通?”邹砚宁又是噼里啪啦一段话。
很好。
再一次被她预判了要说的话。
这回乔静书彻底没话说了。
车厢里终于短暂恢复平静。
一两分钟过去,邹砚宁摆在大腿上的手机震动两下。
她捧在手上低头看。
姜泊闻老师:【我简单整理了一下飞盘的规则,你先看看,如果有没看明白的地方,欢迎随时问我。】
这句话下方,是长长一段规则说明,被他整齐按一二三四排列,用词精炼并不难理解。
顺序读完,邹砚宁才回复道:【已看完,感谢。】
以为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她重新将手机反扣到大腿上。
没想到几秒钟后,手机又震了震。
姜泊闻老师:【明天上午我去接你,你给我发个位置。】
看着这行字,邹砚宁眉心拧了下。
童教授喜静,邹指导又每天要去省队上班,所以她们家的位置已经接近郊区。
她回复:【不用麻烦,你给我地址,我自己过去就行。】
这句之后,她盯着手机看了好几眼也没等到回复。
下一刻,姜泊闻却直接打了语音通话过来。
她咳了声清嗓子,按下接听说:“姜老师。”
听筒里,姜泊闻的声音偏沉:“那地方有点远,你又是第一次去,不好找的。”
她想说有导航。
没等她出声,又听见姜泊闻说:“而且还是我邀请你一起去的,照顾好你是应该的。”
车子里安静,这两句话乔静书一五一十全听见了。
她无声地笑笑,脑袋歪过来,扯着嗓子喊:“姜老师,宁宁不会开车,还是你来接她吧。她们家在枫桥苑,她五点半起床,八点左右结束晨练。”
姜泊闻也提高音量:“收到!”
听筒里安静了两秒,邹砚宁觉得尴尬,正想说了再见后挂断。
这时,姜泊闻轻声喊她:“邹砚宁。”
她应:“嗯。”
他再次张口:“明天见。”
没等她回应,耳畔已经只剩“嘟嘟嘟”几声。
最后那三个字,他声音柔得像秋日阳光落在身上。
邹砚宁心口一痒,挪开手机低头捧着看,佯装得若无其事。
乔静书从右侧后视镜里瞄她两眼,一副自言自语的样子:“姜老师还挺绅士。”
她不接话。
乔静书接着又说:“他一看就是那种情感小白,否则不会紧张到连名字也忘记告诉你。挺好,单纯的人,适合你。”
她还是不接话。
乔静书终于没耐心,面色严肃起来,低低问出一句:“我说宁宁,你不会是还在想那谁吧?”
她鼻间呼吸沉重起来,咂了下嘴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在你心里初恋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但是那么多年了,你们要是还能重新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我也不是说你就一定要和这位姜老师在一起,只是想告诉你,世界上很好的人还有很多,你要试着敞开心扉,毕竟过去的就是已经过去了。”
“人总要往前看的。”她偏头看了邹砚宁一眼。
邹砚宁也呼了口气,语气同样稍显沉重:“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真的扯远了。”
说完这句,她重新偏头看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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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十一点的时候,邹砚宁洗完澡从浴室出来。
三两下吹干了头发,她打着哈欠钻进被窝。
反手正要去床头按灯的开关,瞥见摆在那里充电的手机,她又忽然想到什么。
顿了半秒,她重新坐直。
将手机扯过来拔掉充电线,打开微博在搜索框输入了一句:一中行走的招生简章。
全国叫一中的学校实在数不胜数,招生简章就更不是什么稀有词汇。
她翻了一阵,又在搜索关键词里加上了“靖水,化学老师”两个词,这样才终于找到那个所谓流传甚广的视频。
那段视频时长就一分多钟,画面里的姜泊闻穿着白衬衫。一头浓密的黑发比现在短很多,是接近寸头的程度。
唯一没变的,就是他偏深的肤色和健壮的身形。
视频本就是后排视角拍摄,加上被反复转载过多次,现在出现在邹砚宁眼前的已经是连人脸都稍显模糊的版本。
尽管如此,这条视频下面还是有好几万的评论。
她点开评论区,拇指有节奏的滑动着浏览。
前几条都跟叶汀之前说的大差不差,是一些起哄的言论:
“好帅啊!这么帅的高中老师是真实存在的吗?”
“这身材也太好了,要不是人家课讲那么好,我都要怀疑他是个体育生。”
“我高中要是有这样的老师,上课保准不睡觉。”
“这不巧了,我明年上高中,既然如此,就去一中吧!”
邹砚宁看得又是皱眉又是弯唇在笑。
摇摇头后,她手指又往下滑了滑。
下面几条和看热闹的就截然不同,一副审判的语气:
“得了吧,是不是老师还不一定呢!”
“老师整天忙着备课、上课、教研,哪有时间把自己的造型搞得这么精致?”
“要真是老师,也不是心思花在教学上的老师,学生们真倒霉!误人子弟!”
十八九岁的时候,邹砚宁曾经在训练间隙去染过一次头发。
她自己不怎么喜欢发社交媒体,染发后的造型却还是被偶遇的球迷拍下发到了网上。
那时候,评论区出现的百分之八十的声音就和眼前这些如出一辙。
那些人都骂她不好好训练,说她得了一次公开赛冠军就飘了,心思已经走歪了之类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她那时候也只是个刚成年的女孩。
她私底下训练和比赛的情况那些人并不了解,她想不通,为什么人可以凭借网络上的一张图片就在道德制高点侮辱和否定别人。
两相联想,邹砚宁冷笑了声,咬紧牙关实在气不打一处来。
她重重在手机上按了几下,将微博账号切换成一个名字叫“别惹我”的小号。
接着重新点开刚刚的视频评论区,手指飞快打下一句:“我说有的人别太仇视比自己优秀的人,工作忙的人就该蓬头垢面吗?你以为谁都像你,只会躲在网线背后嫉妒得面目扭曲,你这种人心眼小得看见只蚂蚁从你门口经过都得骂它踩脏你的地,然后气得好几晚睡不着吧?”
和杠精说不清道理,但杠回去至少还是爽到了。
邹砚宁勾着唇角露出得意的笑,接着去看下面的评论。
一条长长的评论出现眼前,那人的昵称和头像就是上面说自己要去一中的人。
她吐槽道:“大家还是散了吧,这位姜老师简直是人面兽心,我现在班里的班规比牛毛还多,小到笤帚该摆到哪个角度他都要规定,更别说学习方面的。他每天都来盯默写和背诵,不管是不是他的科目。这就是单身狗吧,时间太多了,而且,我从入学到现在,就没见他对我们笑过,总是板着脸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怪不得找不到对象!”
这条看完,邹砚宁彻底没忍住笑出了声。
要不是和姜泊闻接触过,这么如泣如诉的一段控诉,她都要深信不疑了。
姜老师从来不笑吗?
她双眼微眯,半仰起头在回忆这几次见面时候的场景。
一个画面随之闪到眼前。
那天球场初见,姜泊闻系着黑色发带,汗珠打湿他额前的发带,又顺着垂下的发丝坠落。
他带着微微喘息,咧着嘴在对她笑。
一双眼睛没染半分杂质,反射出亮光的同时,也把站在对面的她融进瞳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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