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
阳光毫不吝啬洒下来,一缕缕光线从玻璃窗透过,把桌上杯子里的柠檬汁也照得闪闪发光。
看着服务员将餐车上的菜肴一道道端上桌,邹砚宁微笑着道了声谢。
右手捏着筷子已经准备去夹菜,却被服务员打断:“砚宁,我是你的球迷,我能跟你合张影吗?”
小姑娘面露羞怯,抽动的嘴角使得脸上笑容不太自然。
邹砚宁将筷子重新放回去,柔和地笑笑,回应道:“可以。”
说罢,她伸手拍了拍身边空着的座椅示意小姑娘坐过来。
小姑娘愣怔半秒,连忙点着头挪过来,顺势摘下了身上的围裙,又从口袋里取出手机。
一张简单的自拍合影结束,小姑娘道了谢匆匆离开。
邹砚宁收起笑容,终于捏着筷子夹了块鸡丁放到嘴里。
对面的姜泊闻剥了只虾往她面前放,笑着说:“看到刚刚那种场景真实出现在眼前,才终于对你世界冠军的身份有了实感。”
前两天在一起玩的时候,她就像个普通的隔壁邻居。
后半句他没往下说,只暗自在心里想。
邹砚宁扫了眼面前的虾,道过谢后调侃:“不是我的大弟子嘛,我以为你一直对我很有敬畏感的。”
她撇着唇角,眸色平静未见波澜。
这样子实在严肃,严肃到冷漠,以至于姜泊闻一时根本没反应过来她是开玩笑。
他滞了几秒,直勾勾盯着她看。
闷头吃饭的邹砚宁抬眼的瞬间对上这个稍显木讷的视线,自己也怔了怔。
她扑哧笑出来,手掌伸到他眼前挥了挥,反问:“干嘛?三天没见已经不认识我了?”
“确实是有点不认识……”姜泊闻低声自言自语。
毕竟之前的邹砚宁没跟他开过玩笑,但换个角度一想,人只有在和熟人相处的时候玩笑才会脱口而出。
眼下的状况充分证明,邹砚宁和他的关系在一点点拉近。
他扯着唇角无声笑笑,目光在她脸上定格了几秒。
手上剥虾的动作继续进行,他低声试探着问出一句:“那师父,你这三天都去干嘛了?”
那天见她和向榆泽肩并肩进了医院,他才反应过来她在商场接到的那通电话就是向榆泽打的。
一通电话就让她奋不顾身赶过去,两人的关系肯定是不一般的。
可人家是从五六岁时候就一起长大的,亲近是必然。
当时他这么说服了自己。
可往后的两天多时间,邹砚宁也并没有其他消息,他的想法慢慢变得复杂起来。
一下是在想,邹砚宁是不是和向榆泽一起去别的地方玩了。
一下又迅速否定,觉得她应该是归队训练去了。
在这两种想法之间反复横跳的局面,一直持续到昨天晚上。
他掐指一数,邹砚宁两周的假期已经没剩几天,终于还是忍不住想给她发信息。
对话框里的文字删了写、写了删,一下是“你在干嘛”,一下又改成“你在忙什么”,再又是“训练任务很重吗”。
一条再简短不过的文字信息,他硬是从天亮折腾到天黑还没发送出去。
邹砚宁扫他一眼,语调平淡:“没干嘛,就是临时有事而已。”
姜泊闻缓缓点了点头,拐弯抹角继续说:“你那天那么急匆匆就跑去医院,我其实还挺担心的,但是怕打扰你所以这几天也一直没敢问。”
听他这么一说,邹砚宁才耐心解释:“去医院是朋友的爸爸生病了,不是我去看病。”
“哦……”姜泊闻又是点点头,迟疑着继续问话,“是那天和你一起到我们学校参加活动那个……朋友?”
人家还没张口,他自己心虚地找补:“我在网上看见你们俩是从小到大的队友,应该关系很好。”
邹砚宁平淡的“嗯”了声,并没多说。
他还想接着说话,被邹砚宁打断:“所以今天我们到底要去做什么,都现在了不至于还要继续保密吧?”
姜泊闻笑笑,摘下手上的一次性手套,闷声不知是在手机上鼓捣什么。
一两分钟后,他把手机推到邹砚宁面前。
她低头看过去,页面显示的是出票信息,票面上写着“时间密语音乐节——靖水站”。
盯着这行字愣了几秒,又看清右下角的演出时间的确就是今天下午,邹砚宁才抬眼朝对面看。
她抿了抿唇,眼底有惊诧闪过,问道:“怎么会想到去音乐节?”
从昨晚答应他的邀约到几分钟前,她都一直以为今天应该会是类似上次飞盘那种局。
姜泊闻答道:“你不是说想看演唱会嘛,但我看了,靖水最近一场演唱会都得到下个月月初,时间不凑巧。”
临省倒是两天后就有演唱会,但他们才认识不久,要是提出带人家出远门难免会被认为居心不良。
这么一来,他才想到音乐节。
他垂眸朝桌上的手机看一眼,接着说:“音乐节的氛围也很不错的,反正都是为了开心嘛。”
后半句,他语速放得很缓,扬起的尾音像是一根羽毛,轻悠悠从邹砚宁心口扫过。
她看着他笑笑,点头表示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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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上车流不算拥堵,没花多长时间车子已经驶离市中心,朝着举办音乐节的绿地广场渐渐靠近。
下午两点多,车子拐进广场的停车区。
邹砚宁扒在半开的窗户边往外看,来往行人密集,一大部分已经朝着检票口迎过去。
她眨眼望着不远处的舞台,唇角升起好看的弧度。
听见拉手刹的声音,迫不及待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推门下车,摆着手催促:“快点快点,我们进去选个好点的位置。”
姜泊闻俯身拿了后座上放的帽子和软垫,边挪着步子往她身边靠近,边拖长字音耐心应了声:“好。”
他站到邹砚宁右手边,抬手将遮阳帽扣到她脑袋上。
眼眸垂下的角度正好落在她脸颊上,她唇角微扬着,像是朗朗夜空中泛着亮光的月牙。
两人尾在长长的检票队伍后头一点点往里挪。
里头的草坪上已经站了不少人,左右瞥一眼,邹砚宁伸出食指朝右戳了戳:“我们去那边吧?”
那一侧的人相对还没那么拥挤,说不定待会儿还有往前挪一些的机会。
姜泊闻“嗯”了声,和她并排往前走。
大约二十分钟后,现场演出正式开始。
最先出场的是一支四人组成的乐队,他们连唱了两首节奏强烈的摇滚乐。
现场氛围也在这两首歌曲中迅速被带动,大家要么是在跟唱,要么是跟着节奏在原地蹦蹦跳跳。
邹砚宁一开始不太适应,只是斯文地跟着节奏挥舞手臂。
四五个节目之后,她也开始跟着周围的人跳跃起来。
天气本来就热,又是围在人堆里,她额前渗出密集的汗珠,凝结之后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她抬手掀了下帽檐,正要用另一只手的手背去抹脸上的汗。
右侧的姜泊闻朝她伸手,捏着一张纸巾递过来,张口说:“用完我这儿还有。”
邹砚宁仰着头看他,只见他双唇一张一合在动,但耳畔完全被音响里的音乐和歌声覆盖,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
她下意识张大嘴巴“啊?”了一声。
姜泊闻同样听不见她的声音,但看口型和眼神还是理解了她的意思。
他低头朝她靠近了些,又重复:“我说,我这儿还有纸巾,你放心用。”
还是听不清,脑瓜子里只有舞台上鼓点“哐当哐当”的响动。
邹砚宁皱了下眉,干脆自己踮着脚往他身前凑。
视线瞬间被她的侧脸填满,一阵风卷过,扬着她的发丝飞起来,发尖从他脸颊上拂过。
姜泊闻心口一颤,怔在原地。
站了很久又蹦了很久,邹砚宁腿本来也已经有些酸,现在踮着脚的姿势自然维持不了太久。
她踉跄了下,手掌下意识撑到他肩上才重新站稳。
恰是那一瞬,她抬眸,视线跌入他似水般柔和的眼波。
他耳廓晕上一圈红,挤出一个稍显局促的笑。
邹砚宁接过他手上的纸巾,匆忙移开视线站回原地。
抬手擦汗的间隙,余光还是忍不住去瞥身侧的人。
见人家已经认真在看演出,她才鼓着双腮连呼两口气,强迫自己忘了刚刚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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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暗下来,简单用小吃填饱肚子之后,两人又迅速回到了前侧的场地。
晚间的人比白天还多出大半,夜色混着舞台绚丽灯光,现场氛围自然也比白天更加热烈。
加上晚上的高人气嘉宾多,后排部分人开始借着游戏一点点往前入侵。
毫无防备的邹砚宁被朝前挤的人推了下,好在她反应算是快,自己迅速找回平衡站直身子。
周围攒动的人头并未停下,她左右看了看,担心刚刚的事情再次发生,只好提脚准备退开让出位置。
刚往右横了小半步,她见一条手臂拦在她身侧。
往左看也是同样。
是姜泊闻的胳膊,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
两条健硕有力的手臂举在她身畔,像是筑起屏障。
他俯身,趁着音乐间奏短暂的安静,说:“安心站着,我在。”
一贯清亮醇厚的嗓音,大约是因为一直卖力跟唱,此刻稍显低哑,却也格外让人觉得稳重。
这声音从斜后侧钻进邹砚宁的耳畔。
伴着声音而来的,还有他鼻间缓慢呼出的热气。
她耳根一热,不知名的情绪在心间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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