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卡对自己调制的红茶很有信心, 里面放了从西木荒原采的昏睡草，哪怕是唐洲白这种人鱼的体质，也抵挡不住, 会一觉睡到早晨。
月光下唐洲白的脸更加精致，透露着水晶般的质感。
手指尖触碰到唐洲白脸颊的那一刻, 尤卡忍不住眯眯眼睛, 呼吸变了一个频率。
站在尤卡肩膀上的乌鸦忍不住动动爪子, 笑话尤卡：“本乌鸦知道你是个变态, 但没料到你会变态到这个程度。”
乌鸦从很早就知道尤卡对唐洲白抱着不同寻常的感情。
若换作自己，被唐洲白这么认认真真对待了十年, 也一定会对唐洲白产生好感。
只不过, 尤卡的感情似乎过了头，隐隐向着不妙的方向发展。
尤卡并不在意乌鸦说过的话, 十年的时间，足以让尤卡成长为一个成熟的人, 不再是当初那个拥有坚定信仰的孩子，而是一个复杂的个体。
指尖下的皮肤很滑嫩, 似新剥壳的白嫩鸡蛋, 又软又弹。
尤卡的目光从欣赏逐渐变得深邃, 手指从唐洲白嫩白的脸蛋逐渐下滑, 落在唐洲白柔软的嘴唇上。
这是一张讲故事的好嘴, 尤卡的指腹摩挲着唐洲白的嘴角, 或许是因为吃过麻辣鱼片，嘴角边缘微微泛着红。
原本不是很艳的颜色，在尤卡缓慢而重复的抚摸过程中, 唐洲白嘴边的红变得更深，面积也扩大了着, 像是淌了一小摊红色树莓果酱。
真是漂亮。
看着因为自己抚摸而变红的嘴角，尤卡嘴角弯弯，金色的发丝上带着冷白色的月光，他俯下身，在唐洲白脖颈间轻轻嗅着，不是大海的腥臭味，反而带着一股甜腻腻的味道，似东方名贵的熏香，颇为一番韵味。
“你还亲不亲？”乌鸦忍不住催促道。
它比尤卡急多了，又催促到：“人生苦短，要及时行乐，你忍了这么久，别憋坏身体了。”
尤卡仍然不为所动，不知道什么缘故，尤卡对唐洲白的感情，在成年的那天夜里突然变了质，仿佛被什么东西约束着，约束尤卡在没有成年前对唐洲白只能有亲近仰慕之情。
而成年的那一天，突如其来藏在身体和内心深处的感情完全迸发，山呼海啸般地向尤卡涌来，把尤卡吞噬在这种令人窒息令人过分欣喜的喜欢里。
乌鸦站在唐洲白床头，小脚丫不停地挠着鸟脖子，几根黑色的绒毛从它脖子上掉落，怎么还不亲？
再不亲，天要亮了。
尤卡趴在唐洲白身上，仿佛这样贴着，自己无处宣泄的感情会从肌肤相贴的地方传递给唐洲白，流进他的身体他的心里。
直到快到凌晨12点，尤卡要过完18岁的生日，他才慢慢离开唐洲白，拿到他最想要的生日礼物。
嘴唇相贴的那一刻，一束粉灿灿的烟花在尤卡紫色瞳孔眼底绽放。
焰火的温度仿佛流进了尤卡心底，他原本跳跃的心脏被炙热缠绕，忍不住咬了一口唐洲白过分柔软的嘴唇。
唐洲白的嘴唇很柔软，尝起来像是新烤出的布丁，软软弹弹。
乌鸦偏过头，收起施法的小黑鸟爪，它的鸟爪上还带着粉色的火星。
乌鸦没有看尤卡，一只鸟独自嘟囔着：“看什么看，单纯为了庆祝你愿望成真。”
尤卡抬手，在虚空中画了一个符号，下一秒，一片黑漆漆的乌云笼罩住乌鸦的鸟头，不许乌鸦再观看他和唐洲白。
受限于自己的鸟爪，它一时半会画不出驱散乌云的魔法符号，只能焦急地在乌云里走来走去。
偶尔能听到唐洲白发出几声不舒服的哼唧声和唇齿交缠发出的声音，导致乌鸦脚下的越来越乱。
尤卡成长得太快了，魔法造诣隐隐有超越自己的趋势，现在甚至敢欺负自己了。
真不知道把尤卡收为自己的学徒是好事还是坏事，不会养成一个大魔王吧？
尤卡瞥了一眼唐洲白卧室墙上的时钟，时间刚好过了午夜12点，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唐洲白的嘴唇。
之前因为家里资金紧张，唐洲白没换双人床，后来尤卡搬到另一个卧室以后，唐洲白觉得单人床也足够他睡，也就没有买新的。
这下反倒方便了尤卡，他乖巧地钻进唐洲白的被窝，侧着身子观察唐洲白。
在月光下，唐洲白的嘴唇被亲成了绯红色，如同沁了血一般，只要尤卡狠狠心，咬出一个口子，似乎会有源源不断的血液从饱满红唇里流出来。
被亲过之后的唐洲白，更加漂亮了。
终于脱离乌云的控制，乌鸦似乎看穿了尤卡的想法，鸟嘴一张，又要得罪人：“唐洲白要是长得丑，你还会这么宝贝他？”
尤卡此刻心满意足，搂住唐洲白的腰，把他圈在自己怀里，满眼笑意地看向乌鸦说道：“会。”
他喜欢唐洲白，不是因为唐洲白漂亮，而是喜欢唐洲白的发丝、眼睛和闪闪发亮的灵魂。
比起那些故事中的善良的公主和英勇的王子，唐洲白才是真正治愈自己、拯救自己的人。
漂亮只是锦上添花，少了也无伤大雅。
想起这些年唐洲白身后从来没有断过追求者，尤卡紫色眼睛里划过不耐烦，他甚至私心希望唐洲白长得丑一些，这样不会有那么多人惦记他。
好在，十四岁的时候，尤卡送了唐洲白一个银色的吊坠，前面悬着一块黑色的隐匿水晶。
只要戴上，唐洲白的样貌会变得平平无奇，也因此，唐洲白的追求者少了一半。
哪怕这样，唐洲白的追求者还是不断，如同海底的宝藏，总有人会从海底挖出他，想把他占为己有。
尤卡只能私下一个一个找过去，亲自把手伸进他们的胸膛，捏住他们的肋骨，让他们远离唐洲白。
直到天边吐白，尤卡把唐洲白垂在脸侧的黑发撩到耳后，才慢腾腾地下了床，对着还在睡觉的唐洲白小声说了句：“早安，亲爱的。”
*
早上八点钟，唐洲白正对着镜子照镜子，他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自己的嘴唇，一碰就疼，怎么肿得这么大了？
尤其是嘴角，疼得离谱，仿佛被某只毒蜜蜂咬了一口，难道是昨晚的麻辣鱼片火锅太辣了吗？
【玩家，打算什么时候攻略尤卡。】
唐洲白再不出手，尤卡就要自我攻略完成了。
而自己还没传授给唐洲白一点攻略尤卡的技巧和经验。
如果尤卡自我攻略成功，那自己看起来会不会很没用？
11432开始陷入自我怀疑中。
“我想想啊。”唐洲白分辨不出自己对尤卡的感觉，但唐洲白觉得应该是亲情要大于爱情。
【尤卡成年以后，有些游戏功能会开启，比如接吻等有利于促进感情的功能。】
【如果，玩家不提前攻略尤卡，尤卡或许会喜欢上其他人，对其他人一见钟情…】
11432是真急了，它故意刺激唐洲白，希望唐洲白把攻略尤卡看成最重要的事情。
【而且，玩家别忘了，尤卡是最符合玩家审美的攻略对象，这个世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尤卡。】
【况且，11432发现玩家你对温柔听话的人根本没有抵抗力。】
哪怕只是表面上的温柔听话，唐洲白也毫无抵抗力。
听到11432的话后，唐洲白垂下眼，难得认真思考了一下和尤卡的事情。
他确实把尤卡当弟弟看待，但也不能强迫尤卡喜欢自己不是？
“11432，现在尤卡的好感值是多少？”
【95…】
唐洲白猛地一抬眼：“这么高？”
“其他人的好感呢？尤卡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他…”
【这样吧，11432把尤卡的人物界面发给玩家，玩家注意查收。】
【攻略对象姓名：尤卡·奥尔科特
年龄：18
生日：11月27日
爱好：听唐洲白讲故事、帮唐洲白赚钱、替唐洲白做家务
憎恶：所有对唐洲白不友善的人和物
喜欢的食物：能吃就行，如果是唐洲白做的更好
厌恶的食物：无
人生大事记载（0岁至18岁）：
八岁：和唐洲白初遇、和唐洲白一起出逃……
九岁：和唐洲白度过新年、和唐洲白一起过生日……
……
十八岁：和唐洲白亲吻
主要人际关系：
1、家庭成员：唐洲白（95）、消失在记忆里的母亲（60）
2、野魔法小队队员（附带队员好感值表）
3、海力森中学学生（附带老师和学生好感值表）
4、……】
一眼看过去，唐洲白都快不认识自己的名字了。
海力森中学唐洲白知道，那个野魔法小队是什么组织？还是什么□□？
还有这个十八岁的人生大事，和自己亲吻？
什么时候和自己亲了？他怎么不知道？
还不如不看，看了以后唐洲白的脑子嗡嗡响，已经不够用了。
“尤卡是不是喜欢我？”唐洲白又不傻，他深吸一口气问11432。
【是的，很喜欢。】
唐洲白重新躺回床上：“那这算不算攻略成功？”
【不算，好感值达到100才算成功。】
也是，唐洲白没有反驳11432的话，他问了另一个问题：“尤卡，昨天偷亲我了？”
【是的。】
11432省略了很多细节，比如昏睡红茶以及尤卡和乌鸦的对话，只让唐洲白看了一下他和尤卡嘴唇相贴的画面。
唐洲白的脸蹭得爆红，是前所未有的红，红到11432担心唐洲白会直接原地去世。
恰逢此时，卧室的门被人敲响，尤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说：“哥，你醒了吗，我有事找你。”
脸更红的唐洲白：“…”
好想躲起来怎么办？
第62章
尤卡以为唐洲白还在睡, 又问了一遍，敲门声一下下敲在唐洲白心房上。
唐洲白立刻出声：“稍等，我在换衣服。”
果然, 敲门声沉寂下来，安静到唐洲白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趁着唐洲白摇摆不定, 11432抓住机会, 继续煽风点火。
【玩家, 尤卡被你培养得这么好, 善良又诚实，你也舍不得把尤卡拱手让人吧？】
【何况, 玩家你看尤卡的人际关系里, 也只有玩家你能让他动心，你也舍不得让尤卡孤独终老吧？】
【玩家, 尤卡可是最能让玩家体会到甜甜恋爱的人选，玩家你也不想错过吧？】
【玩家…】
唐洲白突然出声：“行了行了, 我决定攻略尤卡了，可以了吗？”
11432：！！！
唐洲白说这话时, 语气有点冲, 甚至带着点赌气的成分。
11432不觉得委屈, 它现在的情绪称得上欣喜若狂。
让唐洲白迈出这一步, 可太难了, 前两个世界, 唐洲白一直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一副谈不谈就行的模样。
到现在，竟然决定主动出击了, 11432兴奋地差点哭出声，它收敛收敛情绪, 抓住机会继续鼓励唐洲白。
【因为尤卡现在的好感已经95了，上升的空间不大，所以攻略起来会比较困难。】
【不过，玩家无需担心，11432会适时引导玩家，帮助玩家攻略成功。】
唐洲白：“行。”
唐洲白穿好衣服，来到门前，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勇气都装进胸膛，他缓缓打开卧室的门。
“哥？”
唐洲白躲避着尤卡的目光，视线落在尤卡身后的透明花瓶上，语气发虚地回道：“啊，尤卡，什么事啊？”
尤卡轻轻拧起眉头，衣袖下的手攥成拳头，自己偷亲的事情不会被唐洲白发现了吧？
唐洲白的嘴唇确实太红了，难道是昨天亲得太久了？
不过，尤卡尽量让自己维持平日的语气，说明了来意：“半年前，我用自己打工挣的钱还有哥你给的零用钱投资了一间药水商铺，这些是半年后给的分红。”
说完，尤卡从身后取出一个袋子，又说道：“一共是500朗克。”
听到这里，唐洲白猛地抬头，500朗克…足够他和尤卡无忧无虑生活几年了。
没想到尤卡还有做生意做投资的头脑，唐洲白刚要像平日一样伸手去摸尤卡的脑袋，又察觉到这种动作不合适，悻悻收回手臂。
尤卡的心又一沉，隐隐有风暴在他眼底酝酿。
“挺好的。”唐洲白嘴巴突然变得很笨，甚至不想和尤卡共处一室，浑身不舒服。
唐洲白的异样如同一根尖锐的细刺扎在他心脏里，尤卡垂眼，金色睫毛也跟着发抖，他抿抿嘴唇，盯着唐洲白说道：“我的意思是，以后哥可以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用再担心钱的事情了。”
不用起早贪黑把时间浪费在打工上，也不用只拿出一点时间陪伴自己。
“啊，这样啊。”唐洲白还在躲闪，直到11432说可以追加一笔投资，唐洲白才回过神，从卧室衣柜里取出一个红漆的铁皮盒子，塞到尤卡怀里。
“这些是我攒下来的钱，不多也不少，你帮忙投给那个铺子吧…”唐洲白也不想打工，现在有了不打工的机会，唐洲白也不想错过。
尤卡接过唐洲白递过来的盒子，收了起来，他知道唐洲白有自尊心，所以只要唐洲白投资这间铺子，尤卡就能源源不断地给唐洲白钱，这样唐洲白会收的心安理得，不会那么抗拒自己给的钱了。
“没有其他事了吧？”唐洲白作势要关门，下定决心攻略尤卡后，唐洲白的心乱糟糟的，他需要独处，理一理自己的思绪。
只见尤卡握住门的边缘，阻止了唐洲白关门的东西，语气也终于有了起伏，他盯着唐洲白红艳艳的嘴唇，说明了自己的另一个来意：“两周后，是我的毕业舞会…”
“我没有找到练习的搭档，可以麻烦哥陪我练习吗？”
唐洲白：“…”
我是东方人鱼，也没参加过毕业舞会啊？
见唐洲白犹豫，尤卡担心被唐洲白拒绝，语气放软，甚至有些黏黏糊糊地喊了句：“哥？”
【这可是个好机会啊，玩家一定不要错过。】
11432也在一旁加油添火地说道。
唐洲白抬眼看向尤卡，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恳求和期许，唐洲白的心忽地软了下去，应下尤卡的请求：“好，等我把工作辞了，今晚帮你练习吧。”
一瞬间，尤卡眼底荡起暖意，宛若开出一片紫色花海，笑意摇曳在里面，他盯着唐洲白缓缓地说道：“好的，哥。”
什么时候，才能让唐洲白心甘情愿地被自己亲一口呢？
*
于是，当天，唐洲白早上匆匆去辞了码头和酒吧的工作，两个老板人都不错，都很舍不得唐洲白辞职。
一个多给了唐洲白半个月的工资，另一个给了唐洲白一瓶珍藏多年的白葡萄酒。
人少湿冷的小镇竟然意外地让唐洲白感到温暖。
之后，趁着尤卡出门上学，唐洲白又把家里收拾了收拾，直到家里一尘不染，唐洲白才停下来，一个人坐在屋里的摇椅上发呆，思考到底该拿尤卡怎么办。
在现实世界的时候，唐洲白做过各种类型的游戏，唯独没有做过恋爱游戏，因为唐洲白不愿退而求其次，做出一个毫无恋爱感觉的烂游戏。
再加上唐洲白没体会过恋爱的感觉，也很久没有心动过，所以让唐洲白攻略一个人，多少是有点抵触情绪的。
但，唐洲白也没有大方到把尤卡拱手相让。
“11432。”唐洲白突然出声。
【11432在的，玩家请说。】
“如果我准备攻略尤卡，需要做什么呢？”
【因为尤卡现在的好感度够高，所以玩家需要做的事情并不多。】
按照常理来说，刷好感的方式有很多，包括送对方喜欢的礼品、善意地夸奖对方、关心对方的情绪等等…
但这些唐洲白都在不知不觉中做到了，导致现在尤卡的好感值有95点之高，已经达到一个上限了。
【因为尤卡好感值已经很高了，所以玩家只剩一条刷好感的方式了…】
11432一向直白毫不犹豫，现在怎么吞吞吐吐的了？
只见11432停顿片刻继续说道。
【只剩下：身体接触，这一个选项了。】
唐洲白下意识攥紧摇椅扶手，皱起眉头反问：“身体接触？怎么个接触法？”
【简单一点来说，包括抚摸皮肤、四肢、脖颈等，复杂一点来说，包括唇齿交缠、体、液交换……】
唐洲白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11432说的意思。
【玩家可以先从简单的入手，更容易让尤卡接受。】
11432一点也不担心尤卡接不接受，那家伙恨不得粘在唐洲白身上，它是担心唐洲白能不能接受。
担心说的太直白，把唐洲白吓到，毕竟上一个世界关于做、爱的记忆，唐洲白已经封存了。
唐洲白眉头微松，缓缓呼出一口长气说道：“好。”
11432：！！！
没想到，唐洲白竟然这么简单的答应了下来，看来唐洲白确实挺喜欢尤卡的。
*
晚上九点，悠扬的舞曲在小屋里回荡，优雅悦耳轻快，灯光舞影交叠。
唐洲白手搭在尤卡肩头，另一只手被尤卡握在手里，11432时不时提醒一句，尤卡好感度正在缓慢增长中。
说是和尤卡练习，倒不如说是尤卡帮唐洲白练习，唐洲白是一点也不懂如何跳舞。
而且，这种偏僻小镇的毕业舞会不该是那种炫光大彩灯的蹦迪场面吗？怎么会是高雅的贵族舞曲？
不会是专门为了自己准备的吧？
【Bingo！】
唐洲白：“…”
惊讶间，唐洲白又踩了尤卡一脚，把尤卡的鞋子踩得脏兮兮的。
“抱歉。”唐洲白叹口气，第一次觉得自己四肢如此不协调，他垂头盯着脚下藏青色的羊绒地毯小声道歉。
“没关系，不疼。”此刻的尤卡前所未有的满足，比起偷偷摸摸的亲吻和窥视，尤卡更享受唐洲白主动的贴近，不自觉收紧搂着唐洲白腰的手。
唐洲白不得不贴着尤卡，那股清新的草药味浓了，也这时，唐洲白才发现，尤卡的身高已经超过了几个，比自己要高一个头。
或许是因为有奥尔科特公爵这个西方人的血脉，尤卡的个子比唐洲白要高一个头，肩膀也比唐洲白要宽出一小节，隐隐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这种微妙的体型差让唐洲白感觉自己是一只弱小的猎物，而捕猎自己的是一只紫眼金发的狮子。
尤卡低下头，气息撒在唐洲白耳边，泛着淡淡的药草香味，他的声音温柔甜腻，比舞曲还要轻盈悦耳，他说：“你在想什么？”
唐洲白被甜腻腻的声音惊到猛然抬头，心漏了一拍，一时没有回答，眼睛里是肉眼可见的慌乱。
尤卡把唐洲白眼底的慌乱看得一清二楚，他低下头离唐洲白更近了，只要再往前一点点，就能亲到唐洲白的嘴唇。
尤卡是在撩自己吧？是吧？
【没错，玩家你在攻略尤卡的同时，尤卡也在试着攻略玩家你。】
11432比唐洲白还激动，它继续为唐洲白攻略尤卡做助攻。
【又称之为双向奔赴。】
“哥，我可以亲你吗？”
尤卡的眼睛过于漂亮，尤其是在讲这宛若情话的请求时。
被这样直勾勾盯着，唐洲白的心狂跳不止，宛若活过来一般，疯狂地要跳出胸膛，揪住唐洲白的领子对他说：你心动了你心动了你心动了。
第63章
“你不是亲过了吗？”唐洲白脑子里只浮现出这一句话, 说完恨不得缝住自己的嘴，说这干嘛，这不是间接承认尤卡亲自己时, 自己是清醒状态吗？
果然，尤卡脚下的舞步微微停顿, 他第一次对自己调制药水的能力产生怀疑, 难道是放的昏睡草剂量不够？
见尤卡犹豫, 唐洲白以为自己能躲过这次的亲吻, 但出乎唐洲白意料的是，尤卡反而将唐洲白搂得更紧, 导致唐洲白的小腹蹭到尤卡的小腹偏下位置。
尤卡的头低得更深, 仿佛再近一点，就要吻到唐洲白的脖子, 他很小声很诚挚地说道：“可我现在想亲哥一口，不可以吗？”
这谁顶得住啊？
再加上方才的心动, 唐洲白是顶不住了。
唐洲白试图离开尤卡的钳制，他用手抵住尤卡的肩膀, 眼底还存在着几分迟疑, 不过还是满足了尤卡的请求：“只能亲一口。”
潜台词是：不可以多亲, 不能多亲。
只听尤卡轻笑一声搂紧了唐洲白的腰, 下一秒, 唐洲白的脚尖被迫踮起, 去迎合尤卡的亲吻。
能看出尤卡没亲过人，吻技很青涩，像是被漂亮小鸟啄了一口, 只停留在唐洲白嘴唇，和唐洲白的嘴唇贴在一起。
吻技比唐洲白想象的还要笨拙, 唐洲白主动拉开距离，反客为主，握住尤卡的肩膀轻轻呼出一口气，黑色瞳孔里微波荡漾，微微扭曲了尤卡的心。
“我来教你。”唐洲白握紧尤卡的肩膀，踮起脚尖，撬开了尤卡的嘴唇，触碰到了他的牙齿。
尤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从来没有过的奇妙体验从嘴唇、口腔和柔软的内壁传达到四肢百骸。
如同蜂蜜滴进白色奶油瀑布里，甜腻顺滑到令人不可思议，妄想永远沉浸其中，享受这份温暖。
当然，唐洲白的吻技也称不上多好，勉强比尤卡强上一点点，他偶尔触碰到尤卡的舌尖，会不自觉地躲闪，如同在回避尤卡显而易见的感情。
一吻完毕，唐洲白松开尤卡的肩膀，双脚再次接触到地板，他微微喘着粗气，脸也红扑扑的，黑色眼底蒙上一层水雾，他舔舔嘴唇，本就湿漉漉的唇瓣再次被濡湿。
“怎么样，学会了吗？”唐洲白刚刚是费了大力气教尤卡亲吻，他缓了缓，依旧上气不接下气，微微张着嘴巴，试图缓解自己过快的心跳。
唐洲白又不是见色起意想亲尤卡一口，他只是想通过亲吻确定一下自己对尤卡的感情，确认方才的心动是一时兴起而是蓄谋已久。
果然，尤卡无论是性格还是样貌还是什么值得一提和不值一提的地方，唐洲白都喜欢。
但这些美好的东西放在另一个人身上，唐洲白又会变得无感。
真是奇怪。
几秒的时间，唐洲白的心思和想法变了又变，终于确定要彻底攻略尤卡，他觉得尤卡值得自己去爱、去付出时间精力、去交出自己的一颗真心。
唐洲白思忖间，嘴唇始终微微轻启着，还没有从过于激烈的亲吻中缓过来。
尤卡甚至能看到唐洲白口腔里粉嫩嫩的舌尖，是格外漂亮的形状。
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盯着那节舌尖，好想再尝一尝它的味道。
【玩家，11432建议你立刻闭上嘴巴，立刻马上。】
唐洲白还没有明白11432的意思，为什么要闭上嘴巴？他用嘴巴喘气怎么了？
唐洲白还未来得及追问，只觉得突然压迫感十足，腰被尤卡紧紧搂住，和方才的感觉不同，这次尤卡很用力，唐洲白甚至能感受到尤卡的指头嵌进自己的腰里，惹起一阵疼意。
恐怖又粘稠的气息笼罩住唐洲白，他的小腹、肚子和胸膛完完全全和尤卡贴在一起，严丝合缝。
这次，尤卡没有强迫唐洲白踮起脚，而是主动俯下头，吻住了唐洲白的微微轻启的嘴唇。
唐洲白的嘴唇很软，只有亲自尝到才会知道。
尤卡轻轻啃咬唐洲白的嘴唇，如同在品尝草莓味的布丁，牙齿陷进软肉的感觉让尤卡产生了一种错觉。
一种自己能将唐洲白吃掉，将他吞之入腹的错觉。
正在被啃嘴唇的唐洲白十分想反抗，但他突然发现自己在这种过于可怖的气息里失去了控制自己身体的能力，甚至不能发出声音。
从人鱼彻底变成了一条任尤卡宰割的鱼肉。
自己这是怎么了？
因为唐洲白并不了解也没有接触过西方的魔法以及尤卡所学的野魔法，所以他看不到那些从尤卡身体里溢出的黑色闪光的细小颗粒。
它们源源不断地从尤卡身体里溢出，如同尤卡对唐洲白浓稠到无处安放的爱意。
那些密密麻麻的黑色颗粒漂浮充满整个客厅，围绕着唐洲白和尤卡旋转跳跃，以至于将唐洲白置身在一个被浓厚爱意笼罩到难以呼吸难以控制自己的境地。
唐洲白不知道尤卡啃了自己嘴唇多久，他只知道自己的嘴唇被啃得又疼又痒，到这时尤卡才放过了自己可怜兮兮的嘴唇。
唐洲白刚要松一口气，尤卡可没打算给唐洲白休息的机会，他越过被亲了许久的嘴唇，探进了唐洲白的口腔。
比起唐洲白方才的吻，尤卡的吻带着显而易见的侵略性。
吻技从青涩到熟练，尤卡只用了半分钟的时间，他发现唐洲白的口腔上面格外敏感，每当温热抚过唐洲白的上颚时，怀里的唐洲白会忍不住微抖，已经泛着泪光的眼睛里会闪过一丝兴奋。
那微小如同萤火般的兴奋也传递给了尤卡自己，如同野火燎原，传遍尤卡全身。
尤卡加深了这个吻，妄想通过亲吻把溢出的爱意传递给唐洲白，可不够，仅仅是亲吻已经满足不了尤卡了。
唇齿厮磨间，唐洲白渐渐适应了这种可怖的氛围，多亏了人鱼强悍的体质，唐洲白勉强用手推开尤卡，喘着粗气说道：“不能再亲了。”
再亲下去，人是会死的。
过多的亲吻让唐洲白浑身上下都泛着勾人的红，宛若被淋了一层甜味红色糖浆，勾得人想再吃一口。
尤卡的目光顺着唐洲白的衣领往下看，他想看看衣领下是什么诱人的光景。
或许是尤卡目光太露骨，唐洲白忍不住后退几步，没等尤卡说话，匆匆甩下一句：“到睡觉时间了，我去洗澡了。”
说完，脚步悬虚地离开客厅，只留下尤卡和优雅悦耳的舞曲在原地。
唐洲白离开后大约五分钟，尤卡才完全收敛住自己外溢的野魔法和无处安放的爱意。
他眉眼里都是笑意，笑意多到紫色眼睛都要兜不住了。
唐洲白…唐洲白…唐洲白…
多么好听多么令人心生爱意的名字啊…
不急，总会有机会的，总有会机会让唐洲白和自己再次亲吻，或许能做一些比亲吻更亲密更快乐的事情。
唐洲白，他跑不掉的。
*
另一边，浴室内，唐洲白后背抵门，双腿微微颤抖，呼哧呼哧喘着气，他是真没想到，尤卡竟然能亲得这么狠，这么熟练。
如果不是自己逃到浴室里，唐洲白严重怀疑自己会被尤卡亲死。
“11432，尤卡现在的好感是多少？”唐洲白的气息逐渐平稳下来，身上如潮水般的红色渐渐褪去，变成淡淡的粉。
他还记得在自己和尤卡跳舞、亲吻的时候，11432会时不时提醒一句：尤卡的好感值在增长。
看尤卡的行为，唐洲白觉得尤卡的好感值可能已经达到100了或者99，离攻略尤卡只差临门一脚了。
【当前尤卡·奥尔科特的好感值为：96。】
【请玩家再接再厉，努力攻略尤卡。】
才96？
舞也跳了，嘴也亲了，命还差点丢了，好感值就涨了一点？
那到了99、100，尤卡不会真的要把自己亲死吧？
而且这好感值怎么增长得这么慢？
【是这样的，玩家，越到后面攻略起来难度越大，好感度增长也会变慢。】
唐洲白：“行吧。”
涨得慢比不涨强。
唐洲白抵着墙，慢慢平下心头的思绪，他缓缓起身，脱掉衣服，把衣服扔进墙角的衣篓里，钻进了冰冰凉凉的浴缸里。
无论哪个季节，唐洲白都喜欢用冷水沐浴，浸泡在冷水里，宛若回到海洋，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唐洲白紧绷的神经。
唐洲白克制住自己不变人鱼的冲动，看了看自己的腰，黑色眼眸划过一丝讶异。
方才脱衣服时唐洲白就发现自己腰部泛着不正常的红色。
他知道尤卡的力气大，但没有想到尤卡能把自己的腰捏成这样，未免也太红了一些，隔着浴缸里的粼粼水波，唐洲白在水里摸摸自己的腰。
“嘶…”指尖碰到腰腹的瞬间，唐洲白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他妈的，这也太疼了，什么叫吹弹可破，唐洲白是切实体会到了。
如果自己再摸一下，感觉会有血从皮肤里渗出来，流进浴缸里，污染一整缸的清水。
唐洲白的视线顺着腰线往下看，小腹偏右侧的地方，有四五个小小的疤痕。
疤痕是鱼鳞的形状，是早些年唐洲白拔了自己的金色鳞片磨成粉，用来补贴家用的。
其中一个是十年前奥尔科特公爵拔了自己一片鳞片后留下来的。
没想到人鱼强悍的体魄和惊人的愈合力，也不能让鱼鳞重新生长出来，真是可惜，他那么漂亮的一条尾巴。
唐洲白在浴缸里泡了半个小时，换上睡衣从浴室里出来。
开门的瞬间，刚好看到坐在沙发里的尤卡，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尤卡姣好的侧脸更加精致漂亮。
他也注意到了唐洲白，扭过头，紫色眼眸里是伪装的平静，他微红的嘴唇轻启，对唐洲白说道：“哥，我有一个请求，希望哥能答应我。”
唐洲白心里一咯噔，现在亲也亲了，不就只剩下一件事了吗？
一件局限于你爱我我爱你的运动。
第64章
然而, 事实证明唐洲白多想了。
只见尤卡缓缓起身，来到唐洲白面前，从身后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盒子被蓝色彩纸包装着。
尤卡喉结滚动，没有看唐洲白的脸, 而是将视野落在唐洲白未干的黑色发丝上, 如同一幅泼墨画, 和唐洲白过于白皙的皮肤交缠在一起。
“这是什么？”唐洲白抬头, 略有些不解。
今天也不是自己生日啊？
之前自己过生日时，尤卡确实也会为自己买一些礼物, 包括蜂蜜奶油蛋糕、绑头发的绸带和一些其他的用品。
虽然都是小东西, 但唐洲白可以高兴好几天。
尤卡：“拆开看看？”
在尤卡的注视下，唐洲白拆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件黑色的西装。
西装精致漂亮，质地上乘, 不像是这个小镇的手艺，像是出自那位裁缝大师之手。
送自己衣服做什么？唐洲白实在想不出在什么场合穿它。
“哥。”尤卡眼底一片暖意, 他对呆愣愣的唐洲白发出邀请：“可以邀请你做我毕业舞会的舞伴吗？”
唐洲白：“！”
唐洲白松口气的同时, 微微有些失望, 竟然不是更进一步？
是自己想多了。
尤卡低下头, 侧脸看向还在发呆的唐洲白, “哥？”
唐洲白抬眼, 或许是刚洗过澡的缘故，眼里雾蒙蒙的，氤氲着水汽, 让尤卡有了想抱住唐洲白的冲动。
“这…你确定要邀请我参加你的毕业舞会？”
毕业舞会不应该是和学校的毕业生参加的吗？
而且，一般只会带自己的男女朋友或者心仪之人参加吧？
何况, 如此重要的事情，可能会成为尤卡一辈子的回忆，自己真的要答应吗？
思索间，唐洲白的心脏砰砰跳跃，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尤卡是真的喜欢自己。
得到这个答案的唐洲白瞳孔一瞬间放大，他缓慢眨眨眼，不确定地问了句：“真的要邀请我吗？”
尤卡依旧笑盈盈的，他瞥见唐洲白眼底的惊讶，继续说道：“是的。”
唐洲白沉默了，他实在拿不准这件事，如果答应了，是不是相当于一个间接告诉尤卡，自己也喜欢他。
虽然确定攻略尤卡了，但如果真的要让自己脱口而出，说一句喜欢，唐洲白怀疑自己会脸红到原地爆炸，爆出一地的彩色碎纸屑。
似乎看出了唐洲白的纠结，尤卡俯下身，头埋在唐洲白脖颈间，贪婪地闻着唐洲白的味道，嘴角微微勾起，微热发软的唇瓣蹭过唐洲白的脸颊，他说：“我累了，离舞会还有一周多的时间，我不急的，哥你慢慢考虑。”
说完后，尤卡离开了客厅，只剩下唐洲白呆愣愣站在原地，被吻过的地方像是要烧起来。
过于异样的红色再度攀上唐洲白的身体，他缓缓蹲下身子，暗自骂了自己一句。
唐洲白啊唐洲白，你怎么这么没有定力，被一个小屁孩撩到了。
【咳咳，玩家这样想可就不对了，尤卡已经成年了，不能被称之为小屁孩了。】
【无论是亲吻还是其他出格的事情，尤卡都可以做了，玩家最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唐洲白：“…”
最后，唐洲白还是答应了尤卡的请求，做了他的舞伴。
他和尤卡练习了一周多，终于在一个满是星星的晚上，尤卡带着唐洲白来到了海力森高中。
但唐洲白没想到是，自己的到来在海力森高中掀起了“巨浪”。
*
海力森的毕业舞会是在学校礼堂举行，礼堂很大，容纳两千人绰绰有余。
尤卡和唐洲白来时，舞会已经差不多开始了，站在礼堂外也能听到里面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和他们平时练习的优雅舞曲完全不同，唐洲白已经开始担心自己给唐洲白丢脸了。
“没关系的。”尤卡看穿唐洲白的紧张，紧紧握住他的手说道：“如果哥你想回去，也是可以的。”
唐洲白：“…”
这可不行，毕业舞会这么重要的场合，唐洲白是不可能让尤卡缺席的。
唐洲白深吸一口气，透过门缝瞧了一眼屋里的情况，扭过头对尤卡说：“走，我们进去。”
门开的一瞬间，所有人全部停下了动作，一齐看向了尤卡和唐洲白。
唐洲白甚至看到一个脸上有雀斑的橘黄色女孩微微张着嘴巴，奶黄色的爆米花从她嘴巴里掉下来，在小圆桌上滚了滚。
礼堂里只剩下嘈杂的音乐声和礼堂上方旋转的大彩灯。
“这就是尤卡的’神秘女友’吗？确实漂亮。”
“我失恋了…呜呜呜…”
“他们都好漂亮啊…”
被这么多人注视，唐洲白久违地有点紧张，但他并没有放开尤卡的手，而是紧紧地握住。
尤卡心下微动，脸上浮现出所有人都没有见过的笑容。
这下已经不是爆米花掉落木桌的惊讶了，有几个年轻人没拿稳手里的酒杯，玻璃坠地发出刺耳的破裂声。
…
海力森高中有那么几个传说，其中尤卡就是一个，他从不和人深交，永远冷着一张脸，没人见他笑过。
他身边那位英俊优雅过于漂亮的青年是谁？难道会魔法？竟然能让尤卡露出笑容…
不知何时，吵闹充满摇滚气息的音乐被优雅的舞曲取代，台上的乐手们也换成了大提琴和钢琴的合奏。
尤卡弯下腰，对唐洲白伸出手，做出邀请的姿态：“可以请您跳支舞吗？”
如同练习时那样，唐洲白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尤卡的手回了句：“乐意至极。”
悠扬的舞曲也唤回了其他人的心神，只不过偶尔还是会有人故意跳着舞来到唐洲白和尤卡身边，观察着他们两个，眼底的惊叹怎么也抹不去。
“没事的，哥你只需要看着我。”尤卡察觉到唐洲白被其他人影响到，于是开口安慰唐洲白。
唐洲白点点头，没有说话。
得益于这一周多的练习，唐洲白和尤卡的默契度更高，在翩翩起舞的人群里，如同两只展翅的黑色蝴蝶，舞步辗转挪腾，扑闪扑闪地吸引着人的视线。
“这首曲子的名字是什么啊？”借着舞步，唐洲白轻轻贴向尤卡很小声地问道。
之前，他和尤卡练习的时候，听到也一直是这首曲子，听了至少有五六十遍，可惜的是唐洲白不知道这首曲子的名字。
听到唐洲白的问题后，尤卡眼底浮现出前所未有的笑意，他直勾勾地看着唐洲白，紫色瞳孔里是呼之欲出的浓厚感情。
“金色郁金香。”
唐洲白轻轻挑眉：“？”
郁金香吗？
唐洲白还在思考之际，尤卡微微低头，草药味的气息扑在唐洲白耳朵周围。
他蓄谋已久的告白终于宣之于口，他说：“郁金香是我喜欢你的意思。”
“我喜欢你，哥。”
“喜欢你。”
唐洲白眼底倒映着笑意盈盈的尤卡，唐洲白突然有点手足无措，知道尤卡喜欢自己是一回事，被真正告白又是另一回事。
观察着一切的11432也捏着一把汗，它推测出唐洲白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拒绝尤卡。
这次的恋爱世界不会又失败吧？
“我…”
“也喜欢你。”
唐洲白回应的声音很小很轻，但很坚定，他毫不躲闪地看着尤卡，回应了尤卡的告白。
唐洲白确实喜欢尤卡，真的很喜欢，又乖又听话，和他相处起来格外的舒服。
11432：！！！
同样震惊的还有尤卡，不过，尤卡的震惊要大过于喜悦，他紫色眼眸仿佛海啸过境，要把他溺毙在这声回应里。
恰逢舞曲结束，尤卡低下头，在唐洲白脸侧落下一吻，不顾其他同学的目光，牵着唐洲白逃离舞会和身后的一切喧闹。
*
“我们去哪啊？”突然被从礼堂里拽出来，唐洲白人有点懵。
尤卡步子不停，他回头说道：“海边。”
唐洲白：“？”
海边？去海边做什么？
不过，唐洲白也没有一直追问。
而是在尤卡的带领下，唐洲白来到了海边。
夜晚的大海很平静，偶尔能听到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
唐洲白和尤卡坐在海边的河堤上，月光洒在尤卡白嫩嫩的脸上，唐洲白内心一时有些慌乱，他握住尤卡的手，偏过头问尤卡：“你不开心吗？”
尤卡摇摇头，他靠在唐洲白肩膀，微湿的海风抚过他金色的发丝，他小心翼翼地问唐洲白：“哥，如果我有另一个身份、另一种性格，你还会喜欢我？”
其实尤卡并没有想这么早把自己的真面目暴露给唐洲白，但唐洲白的告白回应，让尤卡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他担心唐洲白知道自己的真面目后，唐洲白伤心。
哪怕自己受到成千上万的伤害，他也不愿意伤到唐洲白分毫。
唐洲白没有回答，他拍拍尤卡的后背，此刻的尤卡瞧起来很脆弱，如同十年前那个被嫌弃被贬低被嘲弄的瘦小孩子。
“尤卡。”唐洲白难道郑重地喊了一句尤卡名字，又继续说道：“就像你说的，如果你拥有另一个身份和性格，那你还会喜欢我吗？”
“会的，我会喜欢哥，会一直只喜欢哥。”尤卡毫不犹豫地说道，发丝扫过唐洲白的脖颈。
“这样就可以了。”唐洲白伸出手摸摸尤卡的头，手指穿梭在他金色的发丝间。
唐洲白也想过这个问题，尤卡再怎么听话再怎么乖巧，也会有生气恼怒的时候。
“既然我喜欢你，那么我也会包容你的所有，爱你的所有。”
“所以，没有必要为了这件事焦虑，你就是你，我喜欢的也只是你。”
【友情提示：尤卡当前好感值为99，离攻略成功只剩一步，请玩家再接再厉。】
唐洲白在说这些话时，心跳得很快，他并没有听清楚11432的话，而是顺着自己的心意，捧住尤卡的脸，主动亲吻了他的脸颊。
一瞬间间，尤卡眼底开始闪烁月光般的光泽，盛住了今晚微凉的月光，他闭了闭眼，终于对唐洲白摊了牌：“那请哥听一听我的故事。”
我那信仰崩塌的故事。
第65章
对唐洲白的感情是什么时候变质的呢？
尤卡将唐洲白的黑色发丝握在手里, 发丝冰冰凉凉，比他母亲的发丝要更加柔顺贴手。
尤卡低下头，轻轻嗅着发丝, 发丝带着一点莫名的鲜甜味道。
尤卡还记得初次见到唐洲白时，唐洲白那张过于精致漂亮的脸和那条让人移不开视线的鱼尾。
那时候尤卡不知道什么叫做友情、亲情和爱情。
他只知道要做一个善良听话的孩子, 不给父亲添乱, 不给奥尔科特家族蒙羞。
所以, 尤卡对仆人、昆西的欺负和嘲笑逆来顺受, 默默忍下一切的漠视和骚扰。
白天去曙光教会打扫卫生，修理教会花园里疯长的枝桠, 借此换来在教会祈祷的机会。
哪怕是夜晚, 尤卡也会沐浴着月光，祈祷大主教送给自己的种子早日发芽, 然后许愿遇到自己的母亲。
年仅八岁的尤卡只有这样一个小小又卑微的愿望。
但他遇见了唐洲白，这个愿望被另一个愿望所取代。
唐洲白他温和善良, 哪怕自己衣衫褴褛灰头土脸，唐洲白说话仍旧带着笑意和淡淡的宠溺, 若不是隔着玻璃, 尤卡甚至想贴着唐洲白。
在薇洛没有出现之前, 唐洲白已经为自己讲了很多故事, 关于忠诚、守信、善良、感恩等等一切美好的品质。
所有的故事都是好人有好报, 坏人得到惩罚。
尤卡接受了曙光教会将近五年的熏陶, 再加上唐洲白美化过的故事，尤卡对这种信仰更是深信不疑，坚持做一个乖孩子。
所以, 当看到唐洲白腰间因为缺失鳞片而泛着粉色的肉时，尤卡没来的心疼, 他大概能猜到鳞片是被奥尔科特公爵拔的。
如同唐洲白为他讲述的海的女儿，唐洲白也应该是向往自由的。
比起印象里的母亲，唐洲白是更加鲜活的存在，是在这个卑劣世界里给予自己温暖的人。
所以，当那颗种子发芽后，尤卡第一时间抱着花盆去找唐洲白，想许诺他，只好唐洲白再忍一阵子，等种子开花，尤卡就可以把唐洲白解救出来。
就像童话故事拯救公主的王子，自己也会拯救唐洲白。
但，昆西，自己那性格恶劣、以取笑欺辱自己为乐的便宜哥哥，把刚发芽的种子踩在脚下，碾成烂泥。
尤卡长久以来的信仰出现裂痕，如同一座白色的城堡，裂出黑色的墙纹。
当唐洲白化为人形来找自己时，尤卡几乎没有思考就决定和唐洲白一起离开奥尔科特府邸，这里根本没有他留恋的东西。
定居在海边小镇后，十年的时间里尤卡学会了很多在奥尔科特宅邸学不到的东西。
脏话、打架、饮酒、算计和一切肮脏见不得人的事情。
也听从乌鸦的建议，加入野魔法小队，成为一位神秘的巫师。
幼时的信仰早已彻底崩塌，化为岁月里的尘土。
他也发现唐洲白特别喜欢乖巧的孩子和生物。
碰到听话亲近人的狗时，唐洲白会眼睛发亮的主动走上前去摸它的狗头，而遇到呲牙咧嘴的凶狗时会敬而远之，甚至绕路走。
为了迎合唐洲白的喜好，尤卡面上总是笑着，从不反驳唐洲白的安排。
事实上，也只有和唐洲白在一起，尤卡的笑容才会变多。
接触人和事物越多，尤卡的性格越来越完善，在和唐洲白朝夕相处的过程，尤卡最终成长为一个健全的人，一个在爱里长大的孩子。
渐渐的，尤卡把唐洲白的喜怒哀乐、唐洲白这个人作为了自己的信仰，活着是为了唐洲白，死也是为了唐洲白。
只是，变质的又何止是对唐洲白的感情，还有自己不是吗？
如同一个外表诱人的蛋糕，瞧起来香甜可口，切开后里面都是烂掉的果肉内馅。
成年以后，尤卡甚至开始患得患失，害怕唐洲白在得知自己的真面目后会嫌弃自己，如同遇见路边的野狗，对自己敬而远之。
但尤卡还是决定摊牌，尤其是在唐洲白回应了自己的感情后，尤卡更加不想对唐洲白有所隐瞒。
现在的隐瞒都是未来的隔阂。
尤卡断断续续说很多很多唐洲白不知道的事情，听得唐洲白心像是被揪了一下又一下，疼得厉害。
“我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被幸运之神眷顾，让我遇到了你。”
尤卡眼底的月光如同薄纱扫过唐洲白的心脏，把心脏捆得牢牢的，他摸着唐洲白的脸颊，缓慢而珍重：“真的谢谢你，谢谢。”
唐洲白听完后，敛起眼底的震惊，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尤卡得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成长，艰辛且酸涩。
唐洲白任由尤卡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自己的脸，倾泻着无处安放的情绪。
半晌，唐洲白抿抿嘴唇，把尤卡搂在怀里：“真是辛苦你了。”
独自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
“你说的野魔法小队，我还挺感兴趣的。”
“至于脏话什么的，我听得可比你多多了，多么不堪入耳的脏话我都在酒吧听过。”
“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是独一无二无可取代的存在。”
唐洲白话音刚落，11432突然出声。
【！！！】
【恭喜玩家成功攻略尤卡！！！】
11432说这话时，激动中甚至还带着哭腔，唐洲白心下没有多开心，虽然心软得一塌糊涂。
但他还记得这个游戏的流程，攻略成功或者失败，会死遁离开这个世界。
一想到这里，唐洲白甚至有种恶心和窒息的错觉。
【死遁这事，玩家不必担心，11432会尽力运用这个世界的法则，让玩家能多活几年。】
唐洲白：“几年？大概能有几年？”
【三年零二十天，这是11432能做的极限。】
唐洲白垂眼，眸色深深，他又问道：“死亡方式呢？可以告诉我吗？”
【抱歉，不可以。】
三年零二十天吗？
也足够了，足够弥补这些年尤卡空缺的情感，留给他一个美好的回忆。
唐洲白站起身来，披着一身的月光对尤卡伸出手，他笑着说道：“我们回家，去办正事。”
*
没有回家之前，尤卡并不清楚唐洲白所说的正事是什么事，他还沉浸在唐洲白那温温柔柔的话语中。
唐洲白是多么好一个人啊…
他和唐洲白的住所一如既往的温馨，这个小小的家都是他和唐洲白的回忆。
此刻，唐洲白正背对着尤卡，站在柜子前找什么东西。
哪怕是听到唐洲白告白后，尤卡内心仍然无法平静，他迫切地想抓住唐洲白，把唐洲白抱在怀里，这样才能有实感。
尤卡焦躁地摆弄手指，眼神始终不离唐洲白。
唐洲白从柜子里翻出那瓶酒吧老板送的葡萄酒，听老板说，这是店里最贵最顺口的酒。
又拿出两个杯子，缓慢地往里面倒着葡萄酒。
石榴色的葡萄酒从酒口流出，唐洲白故意倒得很缓慢，他在稳自己的心神。
没有玩这个恋爱游戏之前，唐洲白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一方面是觉得恋爱麻烦，会为了某些事情迁就对方，被一些东西束缚起来，另一方面，唐洲白实在是没有碰到喜欢的人，提不起恋爱的兴趣。
但尤卡太戳唐洲白了，不愧是唐洲白自己捏出来的攻略对象。
起初，尤卡的样貌、性格和行为唐洲白确实都很喜欢，样样挑不出毛病。
但时间久了，唐洲白也发现尤卡对待自己太过小心翼翼，只要唐洲白一挑眉，尤卡会换个话题或者停止正在进行的事情。
宛若一个只会讨唐洲白欢心的人偶娃娃，好是好，但太过虚假。
一想起尤卡方才讲的故事，唐洲白的心脏是真的疼。
在唐洲白看不到的地方，尤卡一个人默默承受了多少生命不能承受的东西。
心疼之余，唐洲白也有一点庆幸，庆幸尤卡成为如今这样喜怒哀乐皆具的人。
尤其是在尤卡对自己讲诉完他的故事后，唐洲白已经没了要攻略尤卡的欲、望，而是单纯地想对尤卡好，想让尤卡喜欢自己。
毕竟，心动是骗不了人的。
做够了心理建设后，唐洲白转过身来，他递给尤卡一杯葡萄酒，酒水在透明玻璃杯中摇晃，他垂眼问尤卡：“喝吗？”
尤卡接过酒杯，到这时，尤卡还在猜测唐洲白说的正事是什么。
是想后悔方才的告白？还是想安慰自己？还是要说着什么其他的事情？
在唐洲白没有开口之前，尤卡的心始终高悬着，手里的葡萄酒也一动不敢动。
唐洲白也没有说话，他率先喝了一杯葡萄酒，给自己壮胆，他能看出尤卡在担心什么，所以唐洲白决定主动出击，主动献身，让尤卡可以放下心，不再因为自己而担惊受怕。
只是一杯酒，唐洲白脸色就变了，如同染上颜料的白纸，泛着浅浅淡淡的粉。
唐洲白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儿地灌自己酒。
接连几杯酒下肚，唐洲白的脸慢慢红了，眼睛也浮现了醉意，他喉结微动，看向尤卡的眼神又软又迷。
唐洲白这一眼，导致尤卡握酒杯的手抖了抖，酒水微晃，一时不知道自己在何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想亲唐洲白。
但，显然，喝醉了的唐洲白想搞一个大的。
唐洲白脚步悬浮地来到尤卡面前，右腿一抬，左手撑在椅子侧边，把尤卡落在他和椅背之间。
只见唐洲白眼睛里闪过片刻清明，揪住尤卡的领子，露出尤卡白嫩的脖颈，葡萄酒的气息扑在尤卡脸上。
唐洲白那双被酒水染成石榴色的嘴唇说出惊人的话语，他说：“要做吗？”
第66章
要做吗？
做什么？
尤卡被唐洲白的模样勾到, 他喉结快速滚动了一下，被唐洲白身上过凉的气息笼罩，尤卡竟然心生暖意。
“啊, 对，你还不懂。”唐洲白缓慢眨眨眼皮, 在灯光的照耀下, 他微长的睫毛盛住微黄的灯光, 打下两片细小的阴影。
尤卡懵懵懂懂的神情让唐洲白轻笑出声, 他估摸着尤卡没做过什么和人肌肤相贴的事情，毕竟尤卡的吻技那么青涩生硬。
想到这里, 唐洲白迷瞪瞪的眼里笑意更盛, 他直接坐在尤卡腿上，用双腿形成一个牢笼, 彻底把尤卡禁锢在椅子里，“做一点成年人之间能做的事。”
唐洲白的模样和平时完全不同, 尤卡哪里受得了这个模样的唐洲白。
他任由唐洲白接近自己，肌肤相贴间, 两股气息也交缠在一起, 变得炙热升温。
如同今晚毕业舞会里燃放的烟花, 两股气息都释放出来。
被晃得吱吱作响的椅子：…
没有人关心椅子的安危, 它不过是一个提供乐趣的工具罢了。
过于强烈刺激让唐洲白的醉意稍减, 他感觉到自己手上微微泛着湿意, 充斥着尤卡和自己的气息。
尤卡的脸前所未有地红，眼睛里意犹未尽的渴、欲，紫色眼眸里翻腾着巨浪, 呼吸也变得急促。
不够，远远不够。
不够填补尤卡内心和身体的空虚。
唐洲白这边还好, 醉意过后，唐洲白甚至开始后悔，后悔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别把尤卡吓到。
想到这里，唐洲白动动姿势，想从椅子上下来，刚抬起腿，下一秒，被尤卡搂住了腰。
“不够。”短短两个字，说出了尤卡此刻最渴求最想要得到的东西。
唐洲白：“？”
这这轮到唐洲白懵了。
不够？什么不够？
但很快，唐洲白明白了，尤卡想要的是什么。
只不过，这次，被困在椅子上的是唐洲白，而不是尤卡。
唐洲白的手指插进尤卡的发丝里，金色的发丝柔顺得如同水流，泛着动人心魄的光泽。
这些年，奥尔科特公爵似乎放弃了追捕唐洲白和尤卡，尤卡也已经很久没有染过黑发了。
尤卡的膝盖陷在毛绒绒的地板里，紫色眼眸倒映着唐洲白的模样，不肯放过唐洲白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被这么漂亮的人贴着，唐洲白实在抵抗不住，他想，这次是真栽在尤卡身上了。
唐洲白脸上还染着绯色，他双眼迷蒙，还陷在方才尤卡编织的温暖梦境里。
像接吻一样，尤卡的技术依旧很笨拙，甚至称得不上好。
客厅中除了葡萄酒的甘甜，某种味道也逐渐浓厚了起来。
唐洲白伸出手，想去帮尤卡处理一下嘴角，但被拒绝了
“我没关系。”尤卡对唐洲白总是抱有最大的耐心和温柔。
尤卡说这话时，温温柔柔，毫无波澜。
但唐洲白总觉得某天，欠下尤卡的债，总有一日会被尤卡加倍的讨回来。
只是，到了那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吃得消。
尤卡微微起身，深呼吸一口，强忍住身上的燥意和无处安放快要喷涌而出的情意。
他第一次伸手摸了摸唐洲白的眼角，指腹碰到唐洲白微长的睫毛。
好痒，痒得尤卡一时笑出声。
唐洲白被尤卡的轻笑声惊到，他眨眨眼说道：“你笑什么？”
这么旖旎浪漫的气氛，你竟然笑了，还笑出声？
“我很开心很幸福。”尤卡摩挲着唐洲白的眼角，看向唐洲白眼眸深处，诱人悦耳的声音仿佛触及到唐洲白的灵魂。
“我还记得哥为我讲过童话故事，最后公主和王子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那时候，我总觉得他们好幸福，好羡慕。”
“现在我不羡慕他们了，因为我也很幸福很幸福。”
比他们还要幸福。
听到尤卡说这话，唐洲白的心微微酸涩，他不知道如何回应尤卡，是安慰他，还是同意他。
所以，唐洲白握住了尤卡的手，把自己的脸贴在尤卡手心里，没有说一句话，却胜过千言万语。
半晌，唐洲白问了尤卡一句：“毕业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在这个世界里，从中学毕业后，一般有两个出路：加入军队和自力更生谋生。
加入军队必然会和皇家贵族扯上关系，虽然可以将头发染成别的颜色，但瞳孔的颜色也有让他暴露身份的危险。
再加上军队鱼龙混杂，势力盘根错节，唐洲白对尤卡加入军队也不放心。
“我还没有想好。”尤卡能感受到唐洲白脸颊的温度，比人类的温度要低一些。
这些年，唐洲白从来没有变过人鱼，尤卡甚至怀疑那时惊艳了自己的人鱼只存在于梦境。
无论唐洲白什么样，或美或丑，或高或低，尤卡总会认出唐洲白，接近唐洲白，拥抱唐洲白。
之后，无论尤卡去哪里，他会把唐洲白带在身边。
如果唐洲白想去哪里，自己也会陪在他身边，这样就好。
“这事也不急。”唐洲白没有催尤卡，而是继续说道：“毕业以后，先出去游历一阵子也挺好的。”
尤卡当即反问：“你陪我去吗？”
“我吗？”唐洲白微微挑眉，他现在没有工作，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做，跟着尤卡一起出去也不是不行。
唐洲白贴近尤卡的手掌心，轻轻蹭了蹭，无意中说道：“我挺想见一面你说的那个小队的，野魔法小队？对吗？”
尤卡点点头，又摇摇头：“你不会喜欢他们的，他们都不乖。”
“啊？”唐洲白讶异抬头，看到尤卡眼底一闪而过的犹豫，心想，不乖，能不乖到哪去？
这晚过后，很多事情自然而然地发生了，比如唐洲白和尤卡搬到了一起居住，他们亲吻也成常态，比起唐洲白的收敛，尤卡表达爱意的频率更多一些。
但唐洲白也不吝啬表达自己的爱意，他会回应尤卡的话，提出意见，同意或者反对。
又过了一些时候，在尤卡的介绍下，唐洲白也终于见到了野魔法小队的成员们。
只是刚见面，唐洲白就明白了尤卡的话，他们岂止是不乖啊，简直是乖的对立面。
*
野魔法小队没有固定的根据地，他们一般会据点定在小镇、荒原或者其他地方的酒吧，因为小队里的有喝酒上瘾的人。
“你就是尤卡的情人？”一个中年男人把木制酒杯往木桌上一摔，劣质啤酒的白色泡沫被甩到桌子上，一头干练的棕色短发，瞧起来就很扎手。
他身侧放着一把巨剑，剑的边缘泛着亮光，如鹰般凌厉的眼审视着唐洲白，眼角有一道三四厘米长的疤痕，看起来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酒吧里乱哄哄的，唐洲白鼻腔里都是酒精和烛火的气味，还有小麦芽发酵的酸涩味道。
对于男人的调侃，唐洲白没有回避，他拦住尤卡，自己应了声：“没错，我是。”
“好啊。”下一秒，他伸出粗壮的胳膊搂住唐洲白的肩膀，一米八的唐洲白如同一个瘦弱的小鸡仔被他搂在怀里。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尤卡那小子的情人是个美人儿。”
唐洲白身子微斜，肺部的氧气被挤出去一半。
男人：“你是真的漂亮啊。”
男人夸奖的太过直白，没有包含一点恶意，反倒让唐洲白红了脸，当然，也有可能是被憋红了。
“巴克莱，差不多行了，看在上帝的份上，放过他吧。”一个少女的声音打断了男人的调侃。
“你好，我是莉莉丝，野魔法小队的弓箭手。”穿着绿色狩猎装的少女对唐洲白举举手里的酒杯，向唐洲白打招呼。
唐洲白这才看到莉莉丝背上有一把木制弓箭，弓箭上刻着唐洲白看不懂的咒语。
但巴克莱并没有放开唐洲白，而是向酒保要了一杯烈酒，端到唐洲白嘴角，笑得十分爽朗：“我们队的规矩，进队先喝酒，来，干了。”
唐洲白刚想挣脱巴克莱的控制，只见尤卡夺过巴克莱手里的酒，一口气喝了下去。
唐洲白：“…”
这么烈的酒，真的不会醉吗？
巴克莱松开了唐洲白，瞧了眼空杯子，大笑道：“尤卡确实很喜欢你啊。”
在巴克莱的笑声里，一个男人也来到吧台前，他和唐洲白一样，是黑色头发和黑色的眼睛。
“我是克希亚，野魔法小队的队长。”克希亚对唐洲白点点头，介绍自己。
唐洲白：“你好。”
虽然和野魔法小队的队员见面称不上愉快，但也算是见到了尤卡平日里在和谁打交道。
后来，唐洲白和尤卡也跟随着野魔法小队四处游历，他们一同猎过吃人的猛兽、喝处女血的鹰面女妖以及隐藏在黑暗墓穴里的亡灵。
久而久之，唐洲白也发现野魔法小队的人个个身怀绝技。
巴克莱两米多高如熊的个子，看起来很可靠，精通一点火系魔法。
原本他只当唐洲白只是长得好看，直到唐洲白和他掰手腕，只是稍稍用力，唐洲白就取得了胜利。
巴克莱看唐洲白的目光变得肃然起敬，甚至可以说是顶礼膜拜了。
莉莉丝是斥候也是弓箭手，有风吹草动，她第一时间知道，也多亏了她，野魔法小队避开了许多陷阱和危险。
至于克希亚，他反而是最沉默寡言最神秘的存在，是小队里最冷静的人，擅长暗杀和搜集情报。
听莉莉丝说，克希亚的爱人死在了一场失败的政变里，从此再也没见他笑过。
尤卡则是小队的巫师，治愈和伤害双修，唐洲白还记得第一次见尤卡指尖蹦出魔法时，唐洲白满脸难以置信，他让尤卡教自己一下魔法，甚至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也没有见唐洲白的指尖冒出任何一点魔法火花，唐洲白只能放弃，只是辛苦了自己的腰和屁股。
之后的日子变得很快，三年的时间一晃而过，眼下正值深冬，野魔法小队停留在一个位于雪山脚底的小镇：雪冬镇。
他们停留在这里，是因为听说雪山上有一个雪山巨人，约有二三十米高，经常下山掳掠镇边居民养的牲畜，也曾吃过一些来不及逃跑的人。
而他们这次来，并不是为了冬雪镇给出的悬赏，而是为了找寻一件珍宝：永生石碑。
传言，在雪山深处有一块石碑，只要把石碑带在身边，可以永生不死，甚至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白骨生肉。
三年的时间，这也意味着唐洲白的死期快要到了。
提前预知自己的死亡让唐洲白很不舒服，总觉得这一天会有无数的变故发生，把自己从这个世界剥离，将自己从尤卡身边带走。
唐洲白的忧虑尤卡自然也看了出来，他询问了唐洲白好几遍，怎么了，唐洲白每次都是笑着说，没事，只是想歇一歇。
所以，寻找永生石碑的这几周，唐洲白一直待在旅店里，没有和尤卡他们一起出去。
但无论如何，又过了二十天，唐洲白死亡的日子不偏不倚地来到了。
第67章
这天清晨, 唐洲白醒得很早，尤卡还在床上熟睡。
他悄悄从床上溜下来，拿起木椅上的毯子, 把自己裹在里面来到窗边。
这几日他睡得越来越不踏实，自己离开后, 尤卡会变成什么模样, 唐洲白想都不敢想。
唐洲白轻轻叹口气, 壁炉里的火星微溅, 唐洲白的眼神也跟着抖动。
他的手指抹上二楼旅店的玻璃，玻璃上结着一层霜花, 指腹也变得冰冷, 黑暗里外面正在飘飘扬扬的下着大雪。
“你身上…”乌鸦跳到唐洲白肩膀，鸟头凑近唐洲白, 细细地闻着。
“有股死亡的味道。”
唐洲白没有说话，紧紧身上的毯子。
这只乌鸦跟了他和尤卡二十几年, 不老不死，也没有生过病, 久而久之, 唐洲白意识到它不是一只普通的乌鸦。
除了和乌鸦一样聒噪以外, 没有半分像乌鸦的地方。
“尤卡能闻到吗？”唐洲白摸摸乌鸦的下巴, 轻轻挠着。
乌鸦舒服地晃动鸟头, 说道：“他闻不到, 只有我能闻到。”
唐洲白垂眼，心想那就好。
唐洲白不知道自己在窗边坐了多久，天边刚刚吐白, 床上的尤卡有了动静。
尤卡躺在唐洲白手心，眼睛还没有睁开, 嘴角先翘起来，他带着睡意问候唐洲白：“早安。”
这声早安让唐洲白心悸，他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尤卡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早安。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边说着边把唐洲白的手放进自己怀里。
唐洲白迟迟说不出话来，他只好弯下身，吻了吻尤卡的额头。
说了一句：“早安。”
“永生石碑你们找到了吗？”半晌，唐洲白才找到一个话题，这时，他的手已经被尤卡暖了回来。
“雪山里有一个冰窟，我们已经深入到冰窟腹部。”
“听说永生石碑就在里面。”
“真好。”唐洲白摸摸尤卡的金发，带着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留恋和不舍。
尤卡，我的尤卡。
“真想见见克希亚的爱人长什么模样。”
尤卡搂住唐洲白的腰，轻轻蹭着，他说：“会见到的，总会见到的。”
唐洲白深吸一口气，没有再说话。
*
从进了雪冬镇，唐洲白不再跟着野魔法小队探险，他往往独自待在旅店里不出来。
一方面是为了避人耳目，另一方面是提前让自己适应离开尤卡的感觉。
那感觉是从身上剜下一块血肉，分分秒秒都能感到疼痛。
“11432。”
【11432在的。】
时间久了，唐洲白竟然有些喜欢11432了，11432给了唐洲白很强的安全感，让唐洲白觉得自己确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壁炉里的火星噼里啪啦地跳跃着，唐洲白躺在壁炉前的摇椅上，慢慢腾腾地摇着。
良久，唐洲白继续说道：“真的没有办法留在这个世界了吗？”
【…】
【玩家真心想留在这个世界吗？】
“嗯。”唐洲白闭上嘴，总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他太贪恋这个世界了，太贪恋尤卡了。
【好的，11432知道了。】
【11432会竭尽全力让玩家留在这个世界。】
【但11432不能保证成功还是失败，请玩家不要过分期待。】
【而且，哪怕留下来，也一定会有不尽人意的地方。】
世界上的好事不能全让唐洲白占了，如果留下来会有一些恶果，唐洲白也认了，只要这恶果不伤害到尤卡就好。
【这点玩家可以放心，因为这是玩家的愿望，所以如果真的有恶果…】
【到时候也是玩家承担。】
唐洲白听着耳边噼里啪啦的木头燃烧的声音，说道：“好，辛苦你了，11432。”
【不客气。】
和11432交谈完，唐洲白在摇椅上浅眠，静静等在11432的消息或是自己死亡的到来。
在木头燃烧的声音里，一声突兀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唐洲白原本不想应的，直到从门外传一声小孩子的声音：“日安，先生，可以请你买我一朵花吗？”
啊，是那个没有穿鞋的小女孩啊。
唐洲白走到门前，打开房门，果然看到一个面熟的小女孩。
她的脸上有细细小小的雀斑，蓝色眼睛里装着恳求和胆怯，提着一篮子纸做的花，没有穿鞋的脚局促地叠在一起。
这是她来的第四次了，所以唐洲白也没有放在心上，照旧问小女孩：“还是一个小朗克？”
小女孩点点头，从篮子里抽出一朵红色的纸玫瑰，冻得通红的手出现在唐洲白面前：“给您，善良的先生。”
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让唐洲白想起了小时候的尤卡。
于是，这次他也发了善心，用一个小朗克买下了小女孩递过来的玫瑰花。
“谢谢您，善良的先生。”
唐洲白笑笑，关上了门。
【警告：玩家已触发死亡结局，二十分钟内玩家将迎来死亡结局。】
唐洲白甚至还没来得及放下手里的玫瑰花。
“怎么回事？”
【这个小女孩把玩家举报了，这次只是来试探玩家的。】
【玩家你手里的玫瑰有令人鱼麻痹的药水，已经无色无味地钻进了玩家的肺部。】
【当然，药水的来源并不是小女孩，而是王族。】
唐洲白突然后悔了，看到桌上的另外三支红色的纸玫瑰，轻轻叹了口气。
仿佛察觉到唐洲白的懊悔，11432适时出声。
【其实，小女孩的出现只是一个诱因，玩家不必自责。】
【原本玩家会在三年前迎来死亡结局，11432利用这个世界的法则，为玩家避开了425次死亡结局，这已经11432能做到的极限了。】
【哪怕玩家不买她的花，那也会有醉鬼、探险家、酒保等其他人代替小女孩，来举报玩家。】
【有善心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11432并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而影响玩家的本性。】
听到11432的话后，唐洲白对未知死亡的恐惧突然减少了。
交流间，他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壁炉里的火焰晕成一团。
为了站稳，唐洲白伸手扶住墙，在门被砸烂的瞬间，唐洲白跌坐在墙边。
*
“给你，你的赏金，10个朗克。”
站在唐洲白门外的小女孩搓着自己皲裂的手，不断地往手里哈着气：“可悬赏令上说举报有1000朗克。”
士兵不耐烦地拔出剑，戳了戳小女孩的肩膀：“10个够你吃一年的面包，你再张嘴，我把这10个朗克塞你嘴里。”
小女孩被戳得连连后退，颤颤巍巍接过那十个冰冰凉凉的硬币。
最后看了一眼唐洲白，咬着嘴唇离开了，起码她这个冬天有鞋穿了。
对不起了，善良的先生。
*
屋内，壁炉里的火柴烧得正旺，一个优雅得体的女性声音在屋内响起。
“好久不见。”
唐洲白的视野已经彻底模糊，他微微咋舌，说出了一个十几年没有说过的名字：“薇洛？”
此时的薇洛已经和十几年大不一样，她碧眼金发，穿着一身华贵的白色裙子，裙子边缘泛着银光，气质十分优雅。
盘起来的金发上戴着一顶王冠，上面镶着璀璨夺目的宝石。
她坐到唐洲白方才坐过的摇椅上，露出一小截白色的高跟鞋鞋跟。
只是这些唐洲白都已经看不到了。
“没想到，人鱼先生你还记得我。”
小时候的薇洛身上有股郁金香的味道，现在虽然淡了许多，唐洲白依旧能闻到。
唐洲白皱着眉头问道：“你来杀我？”
薇洛碧色眼眸低垂，轻轻呼出一口气：“是也不是。”
遇到唐洲白后，薇洛突然松了口气，有了强烈的诉说欲、望。
“你还记得这个吗？”薇洛摊开手心，里面是一片金色的鳞片，只是这个鳞片上泛着粉色的光芒，紧紧缠绕着鳞片。
唐洲白：“…”
“传言，只要吃了人鱼的心脏可以延长寿命，如果是爱上人类的人鱼，吃掉他的，那么可以如神明般不老不死。”
“人鱼先生的故事挺好听，为了答谢人鱼先生你，我决定让人鱼先生死在我手上。”
“这样，可以避免大部分的痛苦，除了死亡。”
薇洛还是喜欢唐洲白的，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只是单纯地觉得唐洲白很好很适合接近。
如果让唐洲白落在自己父亲手里，想起那些人鱼骨架，薇洛后背都是紧绷的。
薇洛把玩着鳞片，眼神落在唐洲白身上，言语间都是遗憾：“真是可惜了，谁让你喜欢上尤卡了。”
听到尤卡的名字后，唐洲白眼皮微跳，扶着墙站起来。
“王妃殿下，到出发的时间了。”
薇洛离开摇椅，缓慢踱步到唐洲白面前，她拿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面是粘稠的黑紫色药水，里面的魔法能量像是要挤破瓶子，喷涌而出。
唐洲白眼皮一眨，对这个称呼很是意外。
王妃殿下？
薇洛成了王子的妻子了吗？
唐洲白还没来得及深想，只觉得下巴一痛，微微发甜的药水被灌进喉咙里，竟然有些好喝。
鼻翼下的郁金香香味突然浓了起来，薇洛的声音很轻很轻，她说：“不疼的，人鱼先生，祝你好梦。”
“另外，人鱼先生的故事也很好听呢。”
“谢谢你，人鱼先生。”
等地上的唐洲白没了气息，薇洛又陪了唐洲白许久，急躁的士兵想拎起唐洲白，想带着唐洲白离开。
薇洛优雅的眉毛一皱，呵斥道：“别碰他。”
又过了十来分钟，薇洛在虚空划了一个符咒，指尖散发着魔法气息。
一个黑色的传送门出现在屋内，这是直达奥尔科特宅邸的传送门。
而传送门里面的景象，正是唐洲白烧毁的地下室，那是唐洲白曾经付之一炬烧毁的人鱼屠宰场。
第68章
临近傍晚的时候, 尤卡从雪山回来，他站在门口抖抖身上的雪，担心把寒气渡给唐洲白。
现在尤卡肩膀上的乌鸦也穿着一个乌漆麻黑的小斗篷, 露出尖尖的鸟嘴，学着尤卡的模样, 抖动身子, 它可不像让唐洲白感冒或者生什么病。
还记得某次唐洲白不知怎的, 突然高烧, 尤卡寸步不离地守了唐洲白几天几夜。
做饭、擦拭身体、一起睡觉甚至嘴唇贴着嘴唇喂药。
自己的小鸟心脏也担心的不行，特意去野外采了野果给唐洲白吃, 生怕唐洲白死掉。
好在最后唐洲白痊愈了, 自己的小鸟心脏也不再担惊受怕。
“哥，我回来…”尤卡笑着推开门, 他们今天终于找到了永生石碑，克希亚的爱人有救了。
而这件事, 尤卡觉得唐洲白一定想知道，也一定会欣喜。
但, 屋内空无一人, 壁炉里的火也已经完全熄灭, 只留下一堆燃烧殆尽的灰烬。
乌鸦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 一时没管住嘴, 说了句：“死亡的气息。”
说出口后, 乌鸦就开始后悔了。
因为只一瞬间，尤卡的脸前所未有的冰冷，如同丧失了情感, 血液逆流着冲向他的大脑。
尤卡闭上眼睛，睁开眼的瞬间, 所有情感从他紫色眼眸退去，眼睛空洞无神，宛若毫无生机的人偶娃娃。
他指尖泛起黑色的光亮，如同黑色灰尘在他指尖跳跃。
呼吸之间，黑色灰尘覆盖了整个房间，将唐洲白经历的事情全部重现。
尤卡冷冷地旁观了所有的经过：唐洲白开门买花、唐洲白跌落在地以及被薇洛灌下一瓶黑紫色的药水。
尤卡收回想要扶起唐洲白的手，呼吸加重。
那药水尤卡记得，是一种名叫死亡之息的魔药，因为服用它的人会在一息之间丧失生命。
原本，自己已经把在奥尔科特宅邸发生的事都忘记了，只要有唐洲白，尤卡可以放过他们，对那群恶心的人和他们做过的恶事不闻不问。
薇洛不该来，更不该对唐洲白动手。
风暴在尤卡眼底聚集，屋外下了一整天的雪似乎也大了起来。
尤卡指尖微动，一个完完整整的传送门出现在方才的位置。
站在乌鸦忍不住发抖，总觉得尤卡陷入了什么里面，此刻的尤卡，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要拉整个世界陪葬。
*
奥尔科特宅邸的秘密餐厅里，奥尔科特一家难得人全部到齐，不仅奥尔科特公爵的大儿子罗卡斯在现场，这个国家的王子也坐在餐桌上。
碍于王子的身份，奥尔科特公爵这次没有坐在主座上，而是坐在了长餐桌的右侧，说话的语气也很让人反感。
他叠着桌前的餐巾，不忘训斥薇洛：“你怎么能让他死了，这样吃起来，肉会有异味，口感也会变得松散。”
只有活生生地割掉人鱼的肉、剜出他还跳动着的心脏，这样才更有食欲。
“我会注意的。”薇洛面上答应的很好，她本不愿来参加这场“盛宴”，但王子掐住她的脖子威胁自己，不来也得来。
奥尔科特公爵叹口气：“注意也没用了，这是最后一只人鱼了。”
“不过，这条人鱼到底还是喜欢上了尤卡。”奥尔科特公爵指指桌上死去的唐洲白，继续说道：“吃掉他的心脏得以让我们永生。”
顺着奥尔科特手指的方向，薇洛看到毫无生气的唐洲白。
薇洛只觉得恶心，整个奥尔科特家族，只有她会魔法，所以她计划一会小心翼翼在餐桌下画了一个魔法咒，打算制造出一个人偶，代替自己参加这场盛宴。
对待王子，奥尔科特公爵还是很恭敬的，他语气变得缓和，甚至带上了恭敬：“王子，您先？”
当初，年纪轻轻的王子来找自己，说是希望可以和迎娶薇洛做妻子，而礼物则是一条人鱼。
那时，国王有四个儿子，这位杰西王子并不受宠，也没有权势，奥尔科特公爵并不想把薇洛嫁给他。
但，那可是人鱼啊，是消失了二三十年的人鱼啊。
奥尔科特最终把薇洛嫁给了杰西王子，而杰西王子在十三年后，也成为了王国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其他王子瞎的瞎，瘸的瘸，已经没了竞争力。
而现在，国王久病卧床，这个国家马上要成为杰西王子的了。
想到这里奥尔科特混浊的眼神透得精光，他开始夸赞自己的经历：“年轻的时候，人鱼肉我吃了很多，心脏也吃了不少，但人鱼这种生物，想要找到一个爱上人类的，简直是天方夜谭。”
人鱼这种生物，不会轻易动感情，起码在遇见唐洲白之前，奥尔科特公爵也以为人鱼爱上人类是一个谎言。
从唐洲白身上剥下的鳞片，除了可以定位还可以观察出唐洲白的感情，如果他真的爱上人类，鳞片会被缠绕上粉色烟雾。
只是，从抓捕唐洲白到真正让唐洲白躺在餐桌上，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阻挡，阻挡他们找到唐洲白。
但，无论怎么阻挡，唐洲白还是落在了自己手里。
长餐桌上有六个人。
奥尔科特公爵和他的夫人，以及罗卡斯、薇洛、昆西和杰西王子。
奥尔科特扫过其余五人，开始思考怎么唐洲白的心脏怎么分配，王子的自然要多一些，其次是自己的…
“奥尔科特公爵。”杰西王子拥有王室典型的样貌特征，金发碧眼皮肤白皙。
奥尔科特公爵心思一乱，微微有些不耐烦地应道：“王子殿下，您有什么事吗？”
“开始吧。”杰西瞥了一眼唐洲白的脸，时隔十多年，见到了依然觉得惊艳，即使唐洲白已经死去。
当初在拍卖场拍下唐洲白时，杰西甚至有一瞬间不想将唐洲白作为礼物送给奥尔科特公爵。
但，王权的诱惑太大了，所以自己舍弃了唐洲白。
现在，能吃掉唐洲白的心脏也不错，自己可以永生不死地守护着自己的帝国。
奥尔科特公爵也已经迫不及待了，他直接起身，拎起准备了许久的刀子，对准唐洲白的右胸口。
然而，下一秒，冰霜从奥尔科特公爵指尖出现，一直从指尖不断增长，覆盖到他的脖颈和悬着的刀尖。
这种突变让在场的所有人一愣，等他们回过神后，已经晚了。
他们的下半身被冰完全覆盖，如同冰雕一样被镶嵌在座椅上，一点也动弹不了。
奥尔科特已经感受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他目眦欲裂，掺杂着脏话命令薇洛：“薇洛想想办法，你不是会魔法吗？”
薇洛：“…”
薇洛轻蔑地笑笑，没有说话，她的魔法造诣很低，低到开了两扇传送门就耗尽了大部分能量。
而眼下困住他们的是高阶魔法，别说拯救奥尔科特公爵了，薇洛自己想脱身都难。
薇洛面上不显什么，恭敬地道歉：“对不起，父亲大人，我没有办法。”
作为在场唯一懂魔法的人，薇洛的话让在场所有人的心如坠冰窟。
公爵夫人：“十年了，薇洛你怎么还是个废物？”
昆西的嘴和公爵夫人一样毒，之前为了让昆西有了好的名声，奥尔科特公爵让昆西去军队参军，结果因为坏脾气和坏嘴巴，被人蒙上麻袋，打断了一条腿和胳膊，成了废人。
眼下被冰块困住变得更加气急败坏，他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捡起刀叉，向对面的薇洛扔过去。
只是扔的方向不对，眼看着就要刺进唐洲白腿部。
一节冰突然握住那把餐刀，反方向扔向昆西，插在了他完好无损的手上。
惨叫声还未出口，昆西身体上的冰层直接将他完全覆盖，把他狰狞又可怕的面孔定格在冰块里。
见到这个场景，公爵夫人更是尖叫出声，她最宝贝的儿子啊。
下一秒，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餐厅里，他拍拍肩上的雪花，站在长桌前，拉开一把华贵的椅子，坐在上面，语气冰冷：“不欢迎我吗？”
话是对在场的人说的，但尤卡的视线完全落在躺在餐桌上的唐洲白身上。
因为已经死去，所以唐洲白已经不是人类的形态，而是鱼尾人身，鳞片也没了光泽。
杰西王子大概能猜到突然出现的男人是尤卡，他试图劝说尤卡：“我是杰西王子，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给你加官晋爵，或者给你一块封地。”
“只要你让我走。”
“好吵。”尤卡抬抬手指，干脆把在杰西和公爵夫人一同冻成了冰柱。
这一下子，奥尔科特公爵和薇洛都不敢再说半个字。
尤卡克制住想要接近唐洲白的冲动，他指尖微动，红色的结晶在他指尖飞速旋转，对奥尔科特公爵说道：“你不该动唐洲白。”
那是我的命，我的信仰，我保持理智的枷锁。
一旁的薇洛瞬间睁大眼睛，那是高阶召唤术，用来召唤死去之物。
薇洛以为尤卡在召唤死去的唐洲白，只见餐厅内凭空出现一个又一个猩红色的传送门。
无数人鱼骨架从传送门里爬出来，有些人鱼拥有鱼尾，有些人鱼只剩下半截身子，在光滑的地板上拖曳出一道道划痕，刺耳逼人。
那些人鱼的样子都很熟悉，熟悉到奥尔科特公爵觉得恐怖。
这些都是他和自己夫人折磨过、吃掉的人鱼啊。
他们是来找自己索命的，奥尔科特公爵清楚地意识到他们的目的。
奥尔科特公爵开始发抖，他眼睛里满是恐惧，看向尤卡：“尤卡，我是你父亲，是你的父亲啊。”
尤卡没有说话，他从座椅上起身，只看了奥尔科特一眼，仿佛他是什么脏东西。
那个眼神让奥尔科特公爵如坠冰窟，那眼神分明在说：你该死。
尤卡看着人鱼们把奥尔科特围起来，他终于走近了餐桌，指尖微微颤抖着，把唐洲白抱在怀里，摸着唐洲白毫无唇色的嘴唇。
尤卡掏出一块字迹斑驳的石碑，掰碎放在唐洲白胸口。
一股冰蓝色的魔力钻进唐洲白的胸膛里，修复着唐洲白的心脏、大脑和躯体。
男人的惨叫在餐厅里回荡着，不知过了多久，过于难闻的腥臭味让唐洲白缓缓睁开眼。
血泊里，唐洲白动动手指，难以置信地看着尤卡。
尤卡的半边脸沾满血液，血液凝聚成滴，挂在他的下巴处，只见尤卡笑得格外灿烂，他说：“欢迎回来，哥。”
第69章
尤卡笑得太过奇怪, 灿烂里带着些许癫狂。
唐洲白心里微惊，总觉得尤卡哪里出了问题，好像坏掉了。
而且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
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尤卡…”唐洲白被尤卡抱的很紧, 胸腔里的气息也被挤压着，他轻轻推搡尤卡, 示意尤卡把自己松开。
然而, 尤卡直接把唐洲白抱起来, 脚踩在血泊里, 低下头对唐洲白说：“回家。”
被尤卡抱在怀里后，唐洲白也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是怎样一幅人间炼狱。
成百的人鱼白骨覆盖在奥尔科特公爵身上, 白骨撕扯、啃咬着奥尔科特公爵的血肉，血液横流。
唐洲白竟然不知道一个人能流出这么多血。
不过, 也算是罪有应得，被人鱼索命, 属实是活该。
“别看了，恶心。”尤卡用手捂住唐洲白的双眼, 一道黑色的传送门出现在尤卡面前, 里面的是完全陌生的景象。
尤卡头也不回地抱着唐洲白离开了奥尔科特宅邸的秘密餐厅。
他不在乎这些人鱼是想要报复奥尔科特公爵还是公爵夫人, 又或者是其他人。
他只在乎失而复得的唐洲白, 而这种好运气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
“这是哪啊？”唐洲白右眼皮跳跃得很快, 对眼前陌生的场景略微感到不安。
是一座小型的别墅, 别墅通体为白色，外面看过去有三层，裸露在外的阳台上都栽种着一些小碎花。
尤卡没有说话, 之前挂在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不见，他紧紧抱着唐洲白, 一言不发。
“你先放我下来？”
眼前的场景过于陌生，虽然有尤卡的陪伴，但唐洲白还是不安，总觉得会出点什么事情。
尤卡：“不放。”
“不要惹我生气，我已经在很努力地克制自己了。”尤卡深深地看了唐洲白一眼。
只这一眼，唐洲白立刻噤了声，尤卡紫色眼眸里的悲伤要将唐洲白吞噬殆尽。
被尤卡抱着走的每一分每一秒，唐洲白的心始终惴惴不安。
直到尤卡把他放在一张床上，只是抱着唐洲白，把唐洲白的头按在自己怀里，如同找回失而复得的宝藏。
尤卡和唐洲白蜷缩在床上，过了许久许久，尤卡才有了新的动作。
这是一场沉默到极致的爱，尤卡在竭力克制自己不要破坏掉唐洲白。
拔掉鳞片留下的伤疤如同几瓣的深色花瓣，开在唐洲白腰间。
每当尤卡的指腹、嘴唇掠过唐洲白腰腹部的伤疤时，唐洲白的手指和脚趾都会忍不住蜷缩。
带着惹人沉醉的爱意和怜意。
床单皱了又平，平了又皱，偶尔传出几声闷哼和唐洲白令人耳红心跳地求饶。
但这远远平不下尤卡的悔意，他后悔把唐洲白独自留在旅店里，后悔让唐洲白受到伤害，后悔没有时时刻刻像现在这样把唐洲白抱在怀里。
一直到天边泛亮，尤卡侧躺着看唐洲白，哪怕是人鱼强悍的体质，也受不住尤卡的折腾，唐洲白已经筋疲力尽，进入了睡眠状态。
等唐洲白醒来时，已经下午时分，阳光落在地板上，泛着金色的光辉。
唐洲白走遍整个地方，也没有发现尤卡的身体，显然尤卡并不在这座白色别墅里，但唐洲白总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尤卡在玩家右边的眼睛里施了一个咒语，让玩家所见可以同尤卡共享，确保时时刻刻可以知道玩家你的方位。】
唐洲白：“…”
“如果我闭眼呢？”唐洲白出乎意料地回答道。
【闭眼也没关系，隔着眼皮尤卡也能看到玩家看不到的情景。】
行吧，唐洲白揉揉右眼，总觉得很难受，一时难以习惯。
“尤卡呢，哪里去了？”唐洲白敛敛身上的毯子，只遮住了半边身子，后背的咬痕清晰可见，如同嵌在白瓷上的朱红色纹痕，哪怕脚踝处也不偏不倚地留了痕迹。
【尤卡去处理野魔法小队的事了。】
提到野魔法小队，唐洲白猛然想起来一件事，之前被尤卡的行为吓到，唐洲白也没有开口问。
“尤卡…用什么方法救的我？”
唐洲白甚至开始祈祷尤卡用的什么禁术、黑魔法之类的，只要别是…
【永生石碑。】
唐洲白的心一咯噔，身子微软，他靠着石柱，深深吸一口气。
那克希亚的爱人怎么办？
克希亚为了复活他的爱人，寻找了二十多年的复活办法…
仿佛看穿了唐洲白的担心，11432立刻说道。
【因为之前玩家你说过想要留在这个世界，所以11432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创造出两块石碑，一块用于拯救克希亚的爱人，一块用于拯救玩家。】
听到这里，唐洲白突然有了些感动，他顺从自己的心意向11432道谢：“谢谢你，11432，你是一个好系统。”
虽然复活的代价是自己遭殃的屁股吧，起码还活着，还和尤卡在一起，克希亚的爱人也得到拯救。
【谢谢玩家夸奖，另外，有些事玩家需要清楚。】
【因为玩家和尤卡已经脱离已定的恋爱剧情，所以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事，11432不能再插手。】
【并且，复活是有代价的。】
【11432将进入长时间的休眠状态，休眠结束时间未定，玩家请照顾好自己。】
11432的语气和平时一样可靠、让人信任，但听完11432的话后，唐洲白心里微微泛着酸意。
唐洲白裹紧身上的毯子，轻轻嗯了一声。
之后11432没了声音，尤卡也没有在这座中世纪的别墅里，唐洲白感到有些许寂寞和冷意。
之后唐洲白试探性地离开别墅，每当走到别墅边缘时，都会被传送到别墅的花园里，宛若一个复活点。
反复几次，唐洲白反应过来，没尤卡的允许，唐洲白是出不了这别墅半步。
直到太阳西垂，尤卡才回来，带着一身的倦意。
当晚，尤卡拉着唐洲白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像是为了弥补唐洲白死亡留下的阴影，把之前没有来得及向唐洲白表达的爱意全部说尽。
唐洲白默默地听着，偶尔会轻轻地嗯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哥，你会一直在吧？”尤卡抬眸间，紫色眼眸里的担忧快要溢出。
唐洲白笑笑，他无比肯定地说道：“嗯，不走了，我会永远陪着你。”
至此，唐洲白完完全全爱上了尤卡，也体会到了真正的恋爱。
从来没有完全甜蜜的恋爱，无论什么样的恋爱总会带着其他情感，酸甜苦涩，总要有百味才称得上真正的恋爱。
唐洲白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想法：这个游戏或许不错，是个好游戏。
*
之后的事情变得平淡和谐，脱离了既定路线的唐洲白和尤卡过得很舒心，如同很多年前唐洲白向尤卡讲的童话故事里的公主和王子，他和尤卡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又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唐洲白见证着野魔法小队的人一个个老去，参加了他们每一个人的葬礼。
一种莫名的恐惧感笼罩了唐洲白，他开始害怕尤卡死去，离开自己，留下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
尤卡也想尽办法去延长自己的寿命，调制药水、寻找法器，一拖再拖。
也有一些其他延长寿命的方法，只不过这些方法需要伤害别人来实现。
尤卡知道，唐洲白不会喜欢的，所以他没有去做，这样太自私了。
当然，死亡从来不会眷顾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唐洲白和尤卡。
某天清晨，尤卡躺在唐洲白腿上，他的金发不再耀眼，如同浅浅淡淡的阳光，风一吹会消失掉。
“我从来不信人有下辈子，所以这辈子我用尽力气去爱你。”
尤卡抬手摸摸唐洲白的脸，眼眸里深深的倦意，他继续说道：“我知道我的爱偏执沉重，可我放不下你。”
唐洲白扯扯嘴角，对尤卡笑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怕自己一开口会哭出声，泄露自己对尤卡将要离世的胆怯。
唐洲白一下又下地抚摸着尤卡的头发，陪着尤卡看完了今天的夕阳，如同落日带走光辉，也带走了尤卡的体温。
这天，唐洲白亲自埋葬了自己的爱人，连同自己跳跃的心脏。
他想，再也不会遇到尤卡这样的人了。
又过了很多很多年，唐洲白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死期。
他也终于明白了11432说的代价是什么，是无尽的长寿和孤独。
他见证了无数的国家出现又灭亡，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去。
长寿成为了一种诅咒，没了尤卡的日子，漫长的时间变成了一种折磨。
11432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唐洲白交谈过，始终出于休眠状态。
某天，唐洲白正在一家小餐厅里吃松软的甜饼，这是他和尤卡最喜欢的早餐，只不过那时这家餐厅的主人是位年轻的女士，而现在餐厅的主人变成了女士的外孙女。
松饼的口味如几十年前一样，奶香松软，唐洲白在松饼上挤了些许蜂蜜，用刀叉把松饼切开。
唐洲白咀嚼着松饼，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一时竟然觉得格外陌生。
【玩家，我来接你了。】
唐洲白笑笑，口中的松饼似乎更甜了。
他终于等来了这一天，这漫长的诅咒终于要结束了。
后来，唐洲白挑了一个有太阳的日子，一个人去了雪冬镇，跃进雪山深窟里的冰泉里，化作一条金尾人鱼，潜到冰泉深处，那里有一座坟墓，一座唐洲白亲手建造的坟墓。
一个透明的水晶棺躺在墓穴深处，唐洲白极其熟练地躺进去，他的耳鳍扫过尤卡的脸，带着笑容轻轻闭上了眼。
至此，世界上最后一条人鱼消失了，彻底成为一个只存在于过去的传说。
第70章
【欢迎玩家来到游戏中转站, 现对本次恋爱世界进行结算：
成功攻略对象：1（尤卡·奥尔科特）
未成功攻略对象：0
解锁成就：甜蜜之恋
解锁CG：[人鱼·诅咒]
建议：希望玩家整理心情，方便进入下一个世界。】
每次从小世界脱离，唐洲白都会有一段时间没有办法集中精力, 仿佛把自己的一部分留在了小世界里。
而这次的小世界，唐洲白明白了他把什么留在了那里, 是他那颗会对着尤卡疯狂跳动的心。
为了让唐洲白转移注意力, 11432再度开口。
【下一个世界为abo世界, 玩家你是天之骄子高岭之花万人迷人设…】
唐洲白：“不想去。”
【那换成童话爱情故事, 玩家将扮演高塔里被囚禁的漂亮王子…】
“不要。”
【或者异世界怼天怼地龙傲天…】
唐洲白再度摇头拒绝。
【这个身份，玩家你一定感兴趣…】
“可以结束了吗？”唐洲白冷不丁地打断11432的话, 说出了他思考良久得出的结论。
他想脱离这个游戏了, 没了尤卡，唐洲白实在对别人、别的攻略对象提不起兴趣。
这句话让11432陷入了沉默, 沉默时间前所未有的长，以至于唐洲白怀疑11432还在不在, 强忍着内心的一丝不安说道：“11432？”
唐洲白不想在忍受孤独了，上一个世界的寂寞和孤独已经让唐洲白受尽折磨了。
【11432在的, 经评估, 玩家已经体会过爱情的滋味, 满足从恋爱101训练营毕业的, 所以, 如果玩家想离开恋爱训练营的话, 11432会遵循玩家的意愿，终止游戏。】
【所以，玩家选择继续游戏还是终止游戏？】
虽然11432的话有点多, 但唐洲白还是都认真地全部听进去了。
如11432所言，唐洲白确实尝到了爱情的滋味, 他总觉得爱情不能一概而论，用一两个词去形容。
只有深处其中或者经历过的人才能品出两三分滋味。
“我选择终止游戏。”唐洲白垂下眼，喜欢上尤卡后，唐洲白学会了爱人，但失去尤卡后，唐洲白也丧失了再次爱人的能力。
如同被撕碎的心，怎么寻找也再也找不回遗失的边角。
【11432尊重玩家的选择，现将前两个世界和第三个世界的奖励一同发放给玩家，请玩家注意查收。】
11432话音刚落，三个水晶球出现在唐洲白面前，里面分别装着三样东西，一滴黑色的眼泪、一朵红得过分的花以及一片金色发光的鱼鳞。
唐洲白的眼皮微眨，他总觉得前两件东西意义重大，重大到唐洲白甚至萌生退意，不敢去触碰它们。
唐洲白嘴唇微动，刚想说着什么，只见三个悬浮在唐洲白面前的水晶球直接裂开，如同被戳破的泡泡，眼泪、赤鸾花和那金色鳞片一同化为光亮，奔向唐洲白的心脏。
刹那间，前两个世界的记忆如潮水般向唐洲白涌来。
那么乖巧可爱的团子，自己怎么舍得忘记？
又香又甜的赤鸾，自己竟然能狠下心割舍？
唐洲白从此不知道，自己的心可以这么狠。
眼角泛着涩意，唐洲白抬手摸摸自己的眼睛，指尖变得湿润润的。
自己哭了？
唐洲白嗤笑一声，骂了自己一句活该。
【玩家不必自责。】
【人像是一个容器，不能承载过多的情感，何况是三份截然不同的爱意。】
【过多的爱意会让玩家坏掉的。】
即使这三份爱意来自同一人。
11432的安慰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像11432说的那样，唐洲白感觉自己是一个破掉的容器，无处安放的情感顺着破裂的瓶身一点一点溢出，挂在唐洲白千疮百孔的心脏上。
【最后，11432祝玩家三次元生活愉快，爱己爱人，收获幸福。】
唐洲白闭上眼，没有回答11432，他想，自己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
*
“谢谢唐先生参与本次的恋爱游戏内测，这是我们游戏公司送给唐先生您的礼物。”一个穿着黑色职业套装的女性向唐洲白递了一个红色的纸袋子，里面装着礼物。
唐洲白摘掉头上的传输仪器，接过工作人员手里的袋子，语气很轻很无力地说了句：“谢谢。”
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家游戏公司。
为了参与这个恋爱游戏，唐洲白特意向公司请了一周的假，他看看手机上的日期，发现才过去了三天。
外面已经被黑夜笼罩，一切变得影影绰绰，不真实。
他记得这游戏当初宣传的时候，是一天一场天天的恋爱。
或许和唐洲白提前离开有关系，所以只用了三天的时间。
要去哪里呢？
唐洲白有些无措地站在游戏公司门口，攥紧手里的红色礼品袋，那些情感仿佛流淌在他的血液里，时时刻刻让唐洲白有种它们要冲破血管的错觉。
“上车？”
闻言，唐洲白眼皮微跳，抬眼瞧见车里的男人。
是他那位年纪轻轻喜欢挑刺的小老板。
如果是平常，以唐洲白的性格，他会直接拒绝掉，但此刻的唐洲白格外脆弱，脆弱到一句问候，他也会哭出声来。
所以，这次唐洲白鬼使神差地上了他老板的车，这车一上就是一辈子。
*
车厢内很安静，没有放任何音乐，除了安静以外，车里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抚平着唐洲白的思绪。
在这种环境里，唐洲白偏头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还是不愿意开
口。
到底还是另一位开口了。
“你还好吗？”江朝岸手指轻敲方向盘，继续说道：“你看起来有很多话要说。”
唐洲白不明白一向喜欢挑刺的上司兼老板怎么突然这么关心自己了，他扭过头，看向江朝岸。
江朝岸是空降到唐洲白所在的公司的，样貌姣好，气质优雅，对谁都很有礼貌，一眼看过去就是良好家世教育出来的贵公子。
唯独对唐洲白，总多一丝丝不寻常的感觉。
比如，公司聚餐，江朝岸会特意叮嘱唐洲白一句，让唐洲白务必参加，等唐洲白到场后，发现只有江朝岸一个人。
再比如，有次唐洲白开发新游戏，忙到凌晨三点，被江朝岸强制要求休假两天，休息期间还被江朝岸强制查岗，开视频确认自己在休息，而不是在家用电脑加班。
要知道，做游戏可是唐洲白的命啊，江朝岸让自己休息无异于掐住了自己的喉咙。
所以，唐洲白私心认为，江朝岸并不是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但现在除了江朝岸，也没有其他人了。
仿佛看出唐洲白的担忧，江朝岸语气放得格外缓慢，如同撬开蚌壳一般继续软化唐洲白：“没关系，你说，我听。”
江朝岸的话太过真诚，迟钝如唐洲白也察觉出他的小心翼翼。
以至于唐洲白的心没由来地一跳，一个大胆又惊悚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江朝岸就是尤卡、季珵和云乌…
被唐洲白这样盯着，江朝岸微微垂眼，睫毛也抖了抖，和之前一样，唐洲白不会掩盖自己的情绪，太容易被人猜到想法。
唐洲白猛地偏过头，对着江朝岸说道：“你…”
“没错，我是。”江朝岸顺着唐洲白的话接下去，甚至接着这个话题做了一件事：告白。
“我喜欢你，在很久之前。”
江朝岸第一次见唐洲白是在大学学校里。
那是大一新生开学的第一天，炎热的晚夏还响着蝉鸣，即使站在乱哄哄的新生人群里，江朝岸也格外扎眼。
简单的白T恤黑裤被他穿出一种优雅贵气的感觉，似藏在人群里的一颗珍珠，表面还带着水汽，忍不住让人来接近。
而唐洲白作为大三的学长，被学生会派来接待新生，又因为抢红包运气最差被安排了帮新生拿行李的累活。
许是因为江朝岸过于出众的外貌和气质，接待他的人都很热情。
“同学，你是哪个学院的？”
“计算机系…”
“方便加个微信吗？我们交际舞社团就缺像你这样的帅哥…”
被人群簇拥着，江朝岸有些不自在地微笑，他有点招架不住了。
江朝岸刚要拒绝这些善意的帮助，只觉得自己的指尖一凉，手里的行李箱被人有礼貌地接了过去。
只一眼，江朝岸心跳声淹没在嘈杂的人群里，只有江朝岸自己知道，他的心跳因为看到唐洲白而漏跳了一拍。
之后，江朝岸一直关注着唐洲白，久而久之成为一种习惯，这种习惯又发展为一种名叫让人心动的东西：暗恋。
但很可惜，唐洲白对爱情这东西格外迟钝，江朝岸用了两年的时间在唐洲白面前刷存在感。
到唐洲白毕业，也没有追到唐洲白，江朝岸还是从唐洲白舍友口中听说了唐洲白对自己的印象，按唐洲白的话来说，自己是一个漂亮话多的学弟。
这简直让江朝岸哭笑不得。
还好，哪怕唐洲白毕业后，江朝岸也一直打听着唐洲白的消息，听说他入职自家游戏公司时，江朝岸是真的笑出了声。
老天都在帮自己。
所以，江朝岸从计算机系毕业后，也直接进了公司，再次见到了唐洲白。
和初恋一样，哪怕再看一眼唐洲白，心跳也会漏一拍。
听完江朝岸的话，唐洲白有点错愕，怎么还有这事？自己怎么不知道？江朝岸竟然喜欢自己？
“所以，你允许我喜欢你吗？”江朝岸笑着，似乎并不在意唐洲白的答案，没有人知道他的内心锣鼓喧天，手指敲击方向盘的频率也快了起来。
唐洲白正正神色，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他内心深处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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