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店静的出奇,气氛说不上来的诡异,银子仍然在喝酒,黑白奶牛猫焦虑地走来走去,不安地呜咽吼叫,银子安抚它,轻柔地揉搓它的脖子,沿着脊骨的方向摸下去,奶牛猫逐渐地平和,跳到他的大腿上。
房间的气温也许不到十度,冻得小宝儿直打哆嗦。
小宝儿和父亲去过医院,妖也生病,病入膏肓后魂飞魄散,和人一样,救治无效后冰冷地躺在一个架子上,等待皮囊被圣火净化烧成灰烬。
古董店令他想起医院,灰白系的装饰风格,干净整洁,没有一丝温度,无形的冷风把任何贸然闯入的生机吹走。
那个老头,皮肤瘆人的白,露出一个在福尔马林液体中浸泡过的笑容,小宝儿盯着他木偶似的恐怖面容,实在笑不出来。
两排的柜子中陈列了许多的动物标本,定格在小小的玻璃器皿中,无力地摆出生前标志性的动作。小宝儿不敢看,拉着银子的大手,大哥哥的手很暖和,他不想继续待在这里,生理上感到不适。
银子很拘谨,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恍惚之间,辨不清他是不是柜子中某一个跳脱出的妖样本,得了别的妖的生气和魂魄暂时活过来,他笑容僵硬,还不如不笑。
“小娃娃,地上凉,你光着脚受的了吗?”,老头阴森森地问,“爷爷刚好得了一双鹿皮的绒拖鞋,走,我带你到后面去拿”
“不用了”,银子急忙拽住小宝儿,“小孩子火气大,不怕这点儿凉”
老者恶狠狠地瞪了银子一眼,转而笑呵呵地看向小泥人张。
“爷爷,那,那你去拿给我吧,我走累了”,小宝儿怯生生地看着老者。
“好乖乖,爷爷这就去给你拿”,老头笑道,“千万别学他,不听话的家伙。等着爷爷呀”
大哥哥仿佛被定在椅子上一样,怎么拉都拉不动。哐当一声,门被关上,重重的一下。
“小宝儿,咱们玩个游戏好不好?大哥哥知道你能穿越虫洞,看到门上的彼岸花了吗?对,就是那朵赤红色的无叶花。你只管跑过去,脑子里想象家,想象你爹和你娘在一起的幸福场景,拼尽全力地跑,千万不要回头,大哥哥向你保证,等你睁开眼就能看到你爹娘”
“大哥哥,我们一起走”,小宝儿不安地说道。
银子摸着小宝儿稚嫩的脸蛋,快走吧,快回家吧,你爹娘该多担心呐。
“走,走去哪里呀?”
恐怖的话音回荡起。一个骷髅似的手,抓住了银子。咯吱咯吱,骨头被捏碎地发出声响。砰的一下,银子的手腕被按在桌子上,冰冷铁桌上的威士忌被打翻。
小宝儿撒腿就跑,没到门边,被一个家伙抓住,叉住腰抱了回来。
“放开他”,银子大喊道。
“放开他?”,杜子雄抓住小泥人张,“你有资格提要求吗?叛徒!!!”
杜子雄,中药铺子老板杜瞎子的侄子,异族中称呼他为尹大人,也称左护法,他叔叔杜瞎子也是猎魔者,银甲猎魔者,乃金甲的右护法。他脸上多了一个刀疤,被胡杨林砍伤。一个银甲猎魔者不敌小妖,遭到了抢劫,到手的十一个大妖的妖元飞走了,杜子雄脸上挂不住,非要报仇雪耻。
“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就是主人养的一条狗,杀了那么多兔子,再多一个又有何妨?”,杜子雄望向小泥人张道,“因你而死的人,总共999个,每一个都记录在册。你没有直接杀他们,他们却因你而死,你放了那些妖,令他们荼毒人间,这笔账全都记在你头上。到你死之前,你都必须为你犯下的过错弥补。”
“小娃娃,你心疼他吗?知道他的真面目吗?看过他杀妖的血腥场面,见识过他卑躬屈膝跪在地上服务妖的场景吗?”,杜子雄笑道。
银子抓起酒瓶子,咕咚咕咚狂饮,另一个银甲猎魔者出现了,拿着一把断魂鞭,霹雳地一抽,碎了刚打开的威士忌酒瓶。
“企图用酒精麻痹神经?走出揽月馆的时候,你可相当地淡定,还有几分清高在,现在想要立贞节牌坊吗?”,杜瞎子鄙夷地说道,“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三杯酒已经下肚,距离失去理智的状态还差一点,而面对辱骂和嘲讽,银子相当地坦然,他有反击的力量,他的妖力在两个银甲猎魔者之上,他却任由他们按住他,把酒倒在他身上,喝吧,全喝下去,露出你那下贱的姿态。
魂飞魄散的九尾狐,虚像呈现。他非实体,由意念想象而出。
色眯眯的九尾狐支棱起来,九条尾巴膨胀,将银子围在绒毛中。进入到房间后,舞妖没了台上时的风采,怯怯懦懦,眼神躲躲闪闪。九尾狐撕裂了他的上衣,扯住开了两颗扣子的衣领,两边一扯,红色灯光下起伏的筋肉映入眼帘。
和现在的姿势一样,银子趴在那里,眼睛湿润,他不想做,他想停下来,而九尾狐快要进入。不知生了什么念头,银子忽然转过身,悲伤的脸突然笑起来,分不清是哭是笑,他按照符合舞妖的标准笑起来,由被动转为主动,从弱势的小白兔变成狩猎的狼,而这,更令九尾狐欲罢不能。
九尾狐瞳孔放大,满心期待新舞妖将带给他如何的惊喜,钱花的太值了。
当故事迎来至高点,九尾狐就快体验到梦寐以求的幸福时刻,包厢的门被冲破,他还没开始享用,一刻春潮的前奏戛然而止。
画面播放到此,银子眉头一皱,驱散了虚像,不肯让银甲猎魔者探察后面的细节。
“大哥哥,你为什么害怕他们,动手呀?”,小宝儿不解道,“他们到底抓了你什么把柄,你如此地被他们欺压也不反抗”
古董店外的巷子走道,一个仪仗队经过。几十个妖抬着一个露天轿子,鼠妖吹起长笛,黄鼠狼拍打腰鼓,两个狐狸在轿子两侧,手持玉萧,对着轿子上的公子吹奏。公子生的玉面朱唇,戴玉冠,着长袍,只穿了一件袍子而已,里面空空如也,一览无余。仪仗队的四角,风雨雷电四面旗子各一个,前后护卫队的妖数量百余位,他们身着铠甲,手持弓箭刀枪,引人注目的是旗队,旗上各种鬼画符,每一面的旗帜,对着轿子上的公子。
旗队,护卫队,随行的侍奉者,不断地有妖靠近轿子,将一枚牙齿项链挂在公子的脖子中。
轿子中的妖,向古董店里望。小宝儿大吃一惊,公子像极了大哥哥。银子挣扎着站起来,与那木偶似的公子对视,而后瘫坐在地上。
捆妖绳子抖动。胡杨林见过仪仗队,他曾在深海数月,与统领目睹过鬼域王迎亲的盛况。鬼域王的新郎更迭不断,上到坠落凡间的仙使,下到天生的恶魔,还有为数众多的纯良诚挚的凡人,看起来无论如何都不会爱上鬼域王的生灵,一旦得到鬼域王的青睐,他们迟早有一天坐在仪仗队的轿子上,套着骨齿项链,用魂魄履行签下的契约。
仪仗队的旗子,冷冷地漂浮,召唤该入地下的妖魄。
“哼,,,哼哼,,哈哈哈哈哈”,银子失心疯了。“你想还清你欠下的,用一个错误弥补另一个,到头来,全是窟窿。”
老头从屋里头出来了,手里一双鹿皮绒拖鞋,他变了一副样子,慈眉善目多了,笑容没那么僵硬,伪装的痕迹也不太明显。
“他那么小,自个都难以保全,怎么替你捕猎”,银子说道,“你等一段时间吧,等他羽毛丰满翅膀够硬,再找他也不迟呀”
说着,银子从口中掏出一个赤金色的妖珠子,上古大妖九尾狐的真元。
老头伸手去抢,银子又将它吞了下去。
“不要急嘛!!!”,银子安抚老头,“我给你一个比这更好的东西,比九尾狐好千倍万倍,有了它,你再也不用依靠妖元维持皮囊,在将它给你之前,我想要一个东西”
“什么?”
“我的骨头被你截断,所剩无几。一柜子的妖样本,百分之八十都是我的功劳。妖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自降身价,去当了那舞妖,受人白眼唾弃,我只是想要活下去,活下去而已”
“你想要这小娃娃,给你续骨?”
银子点头。
奶牛猫扑上去,咬中小泥人张的脖子,生生地啃下去。小泥人张昏了过去。
“我只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这小娃娃可穿越虫洞,珍贵的很”,金甲猎魔者道,“你可别想耍花招。这里布设了重重结界,给你的酒里,下了酥魂散,你逃不了的”
“主人,您真会说笑。我要是想逃,成千上万个虫洞摆在那里,我一早逃之夭夭,何必等到今日”,银子回答。
银子抱住小泥人张,眼泪滴下来。
“大哥哥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苦,下辈子,我一定补偿你”
猎魔者们退到里面去,等银子剥取虫子的骨头,完事后再跟他算账。
几秒后,捆妖绳松开,胡杨林呼呼地喘着大气。
“你带他离开,此处的结界阻挡不了你,你拿着这枚九尾狐妖珠,关键的时候保命用”,银子虚弱地把珠子从体内掏出来。“小宝儿没有大碍,他中的毒,是你的蛇毒,你带他到达安全地方再给他解毒,摆脱了”
银子颤巍巍地往里屋走去,进去前,回眸看了下胡杨林。
“之前的事,谢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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