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辛毫不犹豫地点头。
崔阿姨就知道他会这么回答，老人说头发软的人心软、命弱，应辛生来就受苦受难，还好遇到小少爷，以后的生活一定会一帆风顺，无厄无灾。
“乖崽真棒，”崔阿姨微笑道：“以后啊这里就是你的家，小少爷就是你的亲哥哥，你们就是一家人了。”
应辛懵懵懂懂道：“那爸爸妈妈呢？”
“乖崽的爸爸妈妈就在家里啊，”崔阿姨轻声道：“乖崽家的房子不会跑，爸爸妈妈也不会跑，只要乖崽想回家了随时都可以回去，平时就和小少爷一起上学、放学、一起过生日，一起长大……你说好不好呀？”
应辛这下彻底放心了，低头看怀里的画画，从地毯上站起身，朝病房走去。
此时邵老爷子已经离开了，房间里就邵臣一个人，他反复回想爷爷的话，因为过于专注，没注意到门口探进来的小脑袋，在看了他一眼后，慢吞吞的蛄蛹蛄蛹一点点挪近。
距离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近前。
等他回神，倏地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小卷毛吓了一跳。
原本准备说话的应辛也被哥哥的反应唬了一跳，呆愣好半晌，想起以前爷爷也总是这么逗他，眯起小月牙笑了下，眼睛亮晶晶的。
邵臣好久没看见他这么笑，不自觉跟着翘起嘴角，好像有阳光照进心口，不再闷闷的，藏在里面的烦恼嗖一下全不见了。
然后他的视线落到了应辛怀里的画纸上：“……”
应辛把画纸塞到哥哥怀里：“给哥哥礼物，不生气了。”
邵臣下意识梗直了胳膊，还有些疑惑：“我没生气。”
应辛眼巴巴地瞅着他，眼睛湿漉漉的：“哥哥气了，好气好气，不理应辛。”
面对这项控诉邵臣也很茫然，连忙解释：“我没有不理你，是怕你生我的气，那天你哭得那么厉害我都没理你。”
他说着说着越来越小声，生怕应辛想起那天的事，又开始生气。
小卷毛还太小，理不清这一连串的气不气，看哥哥愿意跟自己说话，又开心起来，觉得哄成功了。
邵臣比他懂得多，此时愧疚极了，只想让小卷毛更开心一点，他低头看怀里的画，有些僵硬：“又是，画的我？”
应辛点点头。
想到那朵大黑蘑菇，邵臣心有戚戚，咬牙下定决心，小卷毛喜欢被夸，他多夸夸他就好了——就算是比上次更黑更大的黑蘑菇，也要夸出来。
深吸一口气打开画纸，却不是想象中的肖像画，而是一朵……白嫩嫩的小蘑菇，在看书……蘑菇，在看书？！
旁边还有一颗更小的小小蘑菇，躲在小蘑菇的伞盖下呼呼大睡，头上柔软卷翘的菌丝如水波一样荡漾着，隔近一点好像就能听到他奶呼呼的呼噜声。
哪怕从来不看儿童插画的邵臣都被可爱到了。
不难猜出看书的小蘑菇是自己，呼呼大睡的是应辛，只是他没想到应辛也变成了一颗蘑菇，还是头上长着白雾一样菌丝群的小小菇。
……太形象了。
还有画画的背景，是在他们的房间里。
邵臣心里热乎乎的，像被塞了团烤熟的大面包，甜甜的气息让他嘴里都泛起了丝丝甜意，他压抑住上翘的嘴角，努力维持平静的口吻：“这张画，你画了很久吧？”
应辛晃了晃脑袋，两只手抬起来给他看：“画了好多好多天。”
邵臣握住他的一只手放下去：“这么多？”
应辛挣脱出来，伸出两只手：“就是这么多啊。”
邵臣察觉不对，应辛发烧病了五天，不可能这么点时间都数不清楚。
那就是在之前了，甚至更早。
小卷毛一向超过十就数不对了，想到前段时间他总在自己看书的时候走神，邵臣觉得很可能是在第一份礼物送完后马上又开始画第二张了。
他有些迟疑地问：“这张画，是专门画给我的吗？”
应辛点点小下巴，凑到邵臣跟前，伸出小指头指着画纸上的小白蘑菇：“是哥哥，哥哥的生日礼物呀。”
生日礼物？
邵臣睁大眼睛。
小卷毛看了他一眼，又指着画上的自己：“我在这儿。”
邵臣跟着看过去，感觉心脏暖暖的，鼻腔发酸喉咙硬硬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谢谢，我，我很喜欢。”
他垂眸，注视着小卷毛那双漂亮的眼睛，又补了句：“画得真很好看。”
应辛被夸得很开心，还是被哥哥夸，小脚在毛绒鞋里蹬了蹬，有些兴奋。
邵臣拉住不断往下打滑的小孩，也忍不住心里的喜悦，笑了出来。
应辛爬起来坐正，又有些苦恼。
画给哥哥的生日礼物→→哥哥生气了→→用生日礼物哄哥哥→→又要重新画画了。
……哥哥真的好喜欢生气哦！小卷毛看着自己的小手手，突然产生了一种好像永远也画不完了的恐慌感。
聪明的小脑袋瓜转了转，他严肃地对哥哥约法三章：“哥哥，不能生气了哦。”
邵臣顿时有种被弟弟教训了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应辛总觉得自己在生气，明明崔阿姨都说他平时没什么表情的。
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一种可能，低声问：“上次的，也是生日礼物？”
应辛牵住哥哥，点点小脑袋。
邵臣紧了紧他的手：“好，我以后都不生气了。”
说完，他又忍不住道：“谢谢。”
说完耳根有些发红。
应辛：“哥哥说过了。”
邵臣抿唇：“再说一次。”
大概他自己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表述心里的感情，不知道怎么向应辛传达自己的心意，只能不断重复这最简单的两个字。
“好，”应辛礼貌道：“不客气”
崔阿姨进来送水果，帮他们把前几天没拼完的乐高搬出来。
应辛哒哒哒跑去找零件，邵臣负责拼起来。
“哇，哥哥好厉害。”
耳边又出现小捧场王的声音，奶声奶气的，附带夸张的拍手音效。
邵臣小脸冷淡，很快恢复以往的速度。
门外，崔阿姨和老张相视一笑，关上门。
邵老爷子坐在阳台的藤椅上，端着小紫砂壶品茗，听着从孙子房中传来的欢声笑语，只觉心情舒畅，老怀甚慰。
两小孩儿玩儿了一下午积木，这几天没交流的生疏感一下子被消除，又变回以前黏糊糊的样子。
应辛解决了心头大事，又玩了一下午，小心地坐到邵臣身边，紧紧挨着他，熟悉的气息带来充分的安全感，长长浓密的睫毛扇啊扇，没一会儿就昏昏欲睡。
邵臣看了看天色，现在睡了晚上会熬到很晚，他把应辛摇醒，听见他小小的嘀咕声：“要跟哥哥睡，跟哥哥睡……”
这几天应辛睡得早醒得晚，好几次醒来都没见到邵臣，以为自己一个人睡的，满肚子委屈。
爷爷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邵臣鼓起勇气：“那你，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家吗？”
应辛睁开眼睛，黏黏糊糊地蹭了蹭他的手心，终于将那天晚上没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要哥哥，和哥哥一起。”
……
出院是个大事，邵老爷子专门找大师算过，明天是个吉日，决定明天晚上回家。
当天晚上崔阿姨做了一大桌子菜庆祝。
邵臣得知爷爷能出院，脸上罕见地一整天都带着笑容，晚饭后陪老爷子下了很久的围棋。
小卷毛在旁边观战，帮递棋子，不到一刻钟就被飘来的蛋糕香味勾得心不在焉，频频往厨房看。
邵臣一开始还能专心，发现应辛跃跃欲试地想往厨房跑，不得不分神看着他，用一只手牵着，回头发现白子被吃了一大片。
老爷子笑道：“跟小奶娃一起去玩吧！”
邵臣却没动，重新捡起白子，在空白的棋盘中央放下一子，抬头看向老爷子。
老爷子明白他的心思，笑了笑：“爷爷下这半天也累了，让我歇歇。”
邵臣见他脸上确实有疲色，这才放下白棋。
崔阿姨往烤好的小蛋糕上洒了一层黑色的芝麻，香软诱人的味道扑鼻而来，应辛一进去就被塞了个在嘴里，奶油浓浓的气息回旋在口中，甜甜的，香香的。
小应辛眼睛一亮。
烤箱里还烤了其他的，崔阿姨将手里的盘子交给邵臣：“乖宝们端出去慢慢吃，还想吃什么跟阿姨说。”
邵臣沉稳地接住。
应辛见他没手拿，主动捡起一个小蛋糕想喂给哥哥，结果距离太近被碰掉了下去，“不沾灰不沾灰”小卷毛学着爷爷以前的样子一边嘀嘀咕咕一边赶紧捡起来，重新递到邵臣嘴边，还主动配音：“啊~”
邵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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