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辛眨了眨眼,有些茫然。
卫斯林定睛一看,但见对面是个卷发的小团子,睫毛长到落下一道阴影,衬得皮肤如雪一般白,像个洋娃娃一样。
被大眼睛萌娃击中的他起床气顿时消散大半,也不纠结对方的身份了,开口邀请:“走吧,我带你去玩。”
邵臣良久等不到应辛回来,出来找人,正巧碰到卫斯林在拉扯应辛,怒上心头,上前一把丢开他的手,捡起掉在地上的书。
应辛连忙躲到他身后。
邵臣冷着脸质问:“你怎么在这儿?”
风水轮流转,这回轮到卫斯林哑口无言了。
他比邵臣足足矮了一个个头,身高上不足,再加上上次被对方吓得尿裤子有了心理阴影,一看见这张脸就心里发憷,但又不想输了气势,倔强地梗着脖子:“要你管,我想在哪就在哪。”
应辛看看冷冰冰的邵臣,又看看凶巴巴的卫斯林,不明白他们怎么看起来像是要打架了。
……老师说打架是不好的。
有过被欺负经历的小卷毛赶紧挡在哥哥前面。
邵臣还以为他想过去,一把扯回来。
卫斯林跟宁雅雯长得很像,尤其是这幅脾气,轻易让邵臣回忆起生日当晚被宁雅雯奚落的记忆,不想再跟他呆在一起,牵着应辛离开。
宁雅雯洗了个手出来,在楼梯处见到外甥盯着走廊尽头,眼睛瞪得跟个斗败的小公鸡似的,奇怪道:“林林,怎么还不下去?”
卫斯林看了她一眼,返身气呼呼地下了楼。
午饭后,得知他们要去花棚里玩,崔阿姨给出一个任务,那就是采摘一些玫瑰花回来,下午给他们做鲜花饼。
应辛兴高采烈地领了任务,换上一套跟邵臣同款的蓝色儿童连体工作服,进了花棚里。
一进去就被满眼的花迷了眼。
因为温度适宜,很多不能在冬季开的花都在盛放,加上应季的,五颜六色的花海遍布在两侧的小山丘上,花香扑鼻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小卷毛挎着个小篮子,穿梭在花海中,像只辛勤采蜜的小蜜蜂。
邵臣提着小锄头跟在后面,时不时给路过的花草松松土,施点肥,然后把用量和过程记录下来。
这样的事他做习惯了,并不觉得如何。
应辛却一脸崇拜:“哥哥好厉害”
会做那么多那么难的题,会种这么多这么漂亮的花,是他见过最厉害的幼崽了。
前面领路的工人笑道:“那当然了,小少爷可是天才。”
然而说完却见邵臣绷着小脸,似乎对“天才”这个称号有些反感,于是闭了嘴。
三人来到玫瑰花的种植园,工人介绍了玫瑰们的名字:“都是可食用玫瑰,放心采。”
随后讲解采摘玫瑰的注意事项并亲身示范。
邵臣怕应辛被刺划伤,限制他只能采三朵。
应辛采完第四朵后还想继续,被邵臣捏着刺破的手指展示,严肃地表示不行。
都流血了,哪怕工人及时拿来创可贴包上,邵臣还是觉得是自己的疏忽,第三朵采完后就该让小卷毛停下的,不能一撒娇就让步,他应该坚持自己的原则。
“哦。”
应辛垂下眼睫,失落地说了声。
邵臣冷着脸给他薅过来一支玫瑰,特意避开了有刺的地方:“最后一朵。”
应辛欢呼:“谢谢哥哥。”
在工人偷笑的目光中,邵臣冷着脸不说话,仿佛放水的不是自己。
就在三人围着玫瑰园采花的时候,花棚入口出现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卫斯林在来之前被宁雅雯耳提面令地交代了很多要跟哥哥和谐相处,讨好哥哥的方法,和之前夹枪带棒的批评大相径庭。
但卫斯林也由此知道了哥哥的很多事迹——比如从小过目不忘,记忆力超群,经过严格的学前考试入学a市私立一流幼儿园,年年第一,包揽了数届奥数竞赛的金牌奖项,大名远扬到名师圈无人不知的地步,甚至自己妈妈求不来的名师以给这个天才上过课为荣,以此为履历四处吹嘘——他听得目瞪口呆,原来自己有个这么厉害的哥哥,可把他牛逼坏了,跟幼儿园的同学吹嘘哥哥有多聪明,开始不自觉地崇拜起邵臣,期待跟哥哥的见面。
然而来了这儿之后,哥哥就知道围着那个小卷毛打转,明明自己才是他的弟弟,却吃饭围着小卷毛,看书围着小卷毛,采花也不带他……哼,他们不带他,他就自己来。
差点被花架绊倒,卫斯林越想越气,连个花架都欺负他,一脚踢开滚到跟前的花盆,往深处走去,看到花海中有说有笑的几人,越发不得劲。
最终还是敏锐的工人先发现了他。
邵臣和应辛也看过来,尤其是邵臣,缓和的脸又板起来,似乎马上就要问出那句“你怎么在这儿”了。
卫斯林一下子被他的眼神刺激了,积攒的情绪到了顶,跳起来怒道:“他都能进来,我为什么不能进来,我才是你的弟弟,我就要来。”
没等对面的人回答,他就一口气呛到猛烈地咳嗽起来,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梗着脖子不肯哭,看起来既倔强又坚强,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邵臣:“……”
应辛从对方的话里知道他的身份,被哥哥带着离开时多看了卫斯林一眼,却被对方恶狠狠瞪了一眼,连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看。
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崔阿姨说过,哥哥的爸爸妈妈要照顾弟弟没空照顾他,就像自己的爸爸妈妈一样。
他的弟弟生病了,哥哥的弟弟也生病了……应辛回忆刚才卫斯林的脸色,觉得很可怜,哥哥这么好,肯定希望弟弟也好好的,他要帮帮忙。
边走边问邵臣:“哥哥,他怎么了?”
咳得脸都红了,他见过医院很多病人都会这样。
“不知道,”见小卷毛关注起别人,邵臣有些不快地抿了抿唇,想到之前卫斯林带来那些小孩骂自己的话,没什么感情道:“可能脑子里缺根筋。”
应辛牢牢记住了这个词。
把花瓣交给崔阿姨时,她正在熬老爷子的药,怕熏到小孩催他出去,罐子里噗噗冒着热气,应辛习惯了中药的味道,并不觉得难闻。有了这个“缺什么补什么”的榜样在前,他趁机提出一个问题:“阿姨,脑子里缺了一根……不,是两根筋……好像是三根?哥哥没说,那要怎么补啊?”
崔阿姨:“……”
虽然表述不清,但看他很急的样子,崔阿姨迟疑道:“吃核桃吧!”
应辛眼睛一亮:“核桃?”
崔阿姨说对啊,将煮好的药倒进碗里,转身搬出一筐核桃,让他随便挑,心想甭管缺什么,核桃吃多了也没坏处。怕他伤到自己,特意收好敲核桃的钳子,告诫他挑好了交给大人帮他破壳,得到应辛的回复后就端着药放心地上楼了。
邵臣找到花棚的管理员交代,让他加强防范,不能放陌生人进去。对方连连承认错误,可心里却有些为难,小少爷不让人进去,夫人又要他大开方便之门。
——这,该听谁的啊?
回来后见厨房空无一人,邵臣正想出去找人,就发现角落里几撮卷毛动来动去,走近一看,小卷毛在捡核桃。
小小的一只,一不注意就忽略了。
“你在干嘛?”
邵臣蹲下来,拿起一个大核桃,小卷毛那个胃口,这一个就够他吃饱了,还挑了一篮子。
应辛一边专心致志地寻找一边道:“我在找核桃,送给哥哥的弟弟。”
邵臣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纳闷我的弟弟那不就是你吗?小卷毛嘴馋的理由是越来越多了。
后头倏地想起这屋子里另一个小孩,浑身一绷,一把夺过装核桃的小篮子:“你要送给别人?”
应辛手里的核桃落到了地上,捡起来,有些懵然地点点头。
邵臣斩钉截铁道:“不行!”
应辛也不生气,软软道:“为什么呀?”
邵臣垂眸:“因为我也喜欢吃核桃。”
应辛闻言有些奇怪,哥哥不是不喜欢吃核桃吗?平时连核桃奶都不喝的,不知想到什么,他紧张兮兮地凑到邵臣面前,忧心忡忡地去摸哥哥的脑袋,好似在诊断那里面是否缺了点什么东西。
邵臣不明所以,低头让他摸得更方便一点。
应辛皱着个小八字眉,把头发薅乱了也没摸出个所以然来,不安地把一篮子核桃塞到邵臣怀里:“哥哥吃。”
邵臣牵起嘴角,果然只要是自己喜欢的,小卷毛就会想着他,在他心里只有自己最重要。
他打理好头发,却见应辛又蹲下身,从柜子里拖出个一模一样的小篮子,重新在核桃堆里扒拉。
应辛一碗水端平:“一篮子给哥哥,一篮子给哥哥的弟弟。”
邵臣:“……”
他蹲下身,再次蠢蠢欲动。
应辛却以为他是来帮忙的,笑着说谢谢哥哥。
邵臣伸到一半的手收回来。
他不想让应辛觉得哥哥是个小心眼的人,连框核桃都舍不得。
于是,原本皮薄馅大的核桃堆里,莫名其妙出现一些小疙瘩,一看就不好敲也不好吃,是拿出来摆地摊都会被嫌弃的程度。
应辛瞄了眼,欲言又止。
邵臣表情冷淡,一本正经道:“哥哥挑的,弟弟一定喜欢。”
应辛觉得有道理,就没阻止他名为帮忙实为捣乱的行为。
卫斯林满脸泪痕地回来找姨娘,宁雅雯火冒三丈,以为他又被欺负了,心里想把邵臣那个臭小子大卸八块,却顾忌着这里是别人的地盘,边给他擦眼泪边恨铁不成钢道:“来之前教你的那些都忘了?不要靠得太近,嘴甜一点,只跟在他身后叫哥哥就行了。”
邵臣的性格和他爷爷一样,假模假式,就喜欢内秀于中的,像自己外甥这种过于活泼的反而不讨他们喜欢。
“你要实在不会,就学学邵臣身边那个卷毛小团子,他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她不提应辛还好,一提卫斯林更气了:“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我不要呆在这儿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看着躺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小外甥,宁雅雯一个头两个大,只能温声安抚。
……
应辛提着一篮子核桃到处找人,最终在小客厅里看到正在吃蛋糕的卫斯林。
得知他们的来意,卫斯林勺子都惊掉了,看着那框核桃不可置信道:“给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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