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是宿命的回响,从某个平行的节点撕裂开来,击打在戚宣的心头。


    但他马上回过神来,满脸不屑地看着宋时意:“你在讲什么疯话。”


    “杀人?我为什么要杀人?”戚宣一把拽住宋时意的领口,声音越来越急厉,“你到底懂不懂,像我们这样的人想要报复谁,只要勾勾手指,就会有数不尽的人赶着上来效劳,我为什么还要亲自动手?”


    仿佛是为了掩饰心里的不安,他咧开了嘴,话语中带上了几分冰冷的狠意:“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真的杀了人,总能找到合适的替罪羊,我甚至不用为这件事情付出任何代价。”


    “……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戚宣猛然止住话头。


    宋时意正安静地看着他,那双微微抬起的眼睛里充满了看不懂的悲哀和怜悯,柔和地融入了孤冷的月色之中。


    “没有错,你确实可以这么做,你们都可以这么做。”他推开戚宣的手,不紧不慢地理了下衣服,“但我不会让你成功的。”


    他注视着戚宣,专注到仿佛世界里只剩下了对方,明明是那么难过的表情,但嘴角依然一点点翘了起来:“上帝不会制裁你们,但是我会。”


    “一个星期之后,你就会有血光之灾,好好看着吧。“


    宋时意转过头,从戚宣身边轻轻略了过去,离开了这里。


    可能是过于惊愕,对方甚至没能来得及阻拦。


    不知道具体走了多久,外面在不知不觉中飘起了细雨。


    好恶心。


    每次和这群人渣打交道,都会让他恶心到想要作呕。


    在那些人的眼里,贫穷是罪恶的,懦弱是罪恶的,懵懵懂懂就闯入这片上流世界的原身,不管干什么,都是罪恶的。


    「全部都是我的错。」


    「是我不够努力赚钱妈妈才会死去。」


    「是我看不懂眼神才会被爸爸讨厌。」


    「是我不知道谦让弟弟才那么讨厌我。」


    「是我太木讷了顾烨才会一次次地推开我。」


    不是,


    不是的——


    平地响起惊雷,耀眼的闪电将一切都照得惨白。


    宋时意颤抖了一下,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无知无觉地靠在一家早已关门的商店橱窗外面。


    伴随着那一瞬间的亮光,他清清楚楚看到了玻璃倒映中,自己茫然又难过的表情。


    不是你的错。


    他一点点把头靠了上去,就像是和自己依偎,水珠从浸湿了的头发上面滴落下来。


    都是他们的。


    所以一个都不能放过。


    要慢慢来。


    这时,突然有一把黑色的伞倾到了宋时意的头上,挡住了不断增大的雨势。


    宋时意转头,不出所料地看到了秦怀。


    “秦先生。”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笑起来,却像是隔着层雾一样似真似假。


    “我之前给你的伞呢。”秦怀也冲他微笑,“为什么每次都喜欢淋雨。”


    第一次是在宴会上,第二次是在这里。


    看着永远都是这么一副萧条落寂,但又满脸不甘的模样。


    “有些东西,不是用伞就能挡住的。”


    宋时意轻声呢喃道,声音又被雨水给打碎。


    秦怀沉默,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


    他伸出手,搭在宋时意的肩膀上:“走吧。”


    “去哪里?”


    “回家。”


    宋时意就这么乖顺地被牵了过来,质感厚重的大衣披在了他的身上,让感受着冷意的身体复苏回来。


    “秦怀。”宋时意裹紧了衣服,他犹豫了一下,然后问道,“你喜欢我吗?”


    秦怀顿了一下,那双眼神中的情绪莫名:“不喜欢。”


    一如上次那样没有任何回转之地的回答。


    “那你为什么会要对我这么好。”宋时意真心地不解。


    人类就是这么矛盾的生物,可以接受无缘无故的恶意,但却对无缘无故的善意心存犹疑。


    “这就算对你好了吗?”秦怀轻声笑了一下,“我对你怎么个好法?”


    “你送了我一把伞,免费收留我一晚,现在又主动给我挡雨……”宋时意越派越不对劲,听着像个没药救的恋爱脑,他非常冷静地找补,“主要还是那块地皮。”


    “这样就值得上你的一句告白?那岂不是谁都可以?”秦怀的手往下,揽住宋时意纤细而单薄的腰身。


    “只要开出足够的价格,就可以对你做任何事吗?你把自己当成了筹码?”


    包含着暗示意味的动作和话语,但宋时意没有挣扎的反应,所以先一步退开的还是秦怀。


    到家了。


    他们进去后,秦怀没有再提刚才的话题。


    宋时意脱下身上的衣服,挂到衣架上面。


    他缓缓闭上眼睛,身上还残留着秦怀的气息。


    其实刚才,他有一句话想要对秦怀说。


    不是筹码,是真的喜欢。


    但不可能,原著里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宋时意的cp是顾烨。


    所以这个莫名的念头很快就压了下去。


    不要做徒劳的事。


    这只是一本与他无关的书而已。


    他站在上帝视角观看了一切的发生,所有人都是可以利用的棋子。


    执念,贪欲,追求。


    他应该想的是怎么下好这盘棋。


    睁眼时,他的眼中是一片清明的残忍。


    然后又融溺在虚假的温情和无辜之中。


    “秦先生,谢谢你又收留了我一晚。”宋时意转头,对着秦怀轻轻笑道。


    但回首间,他看到秦怀正坐在偌大的客厅之中。


    房内的装潢都是冷色调,因此看着有种莫名孤寂的氛围,秦怀上身只穿了件衬衣,袖口挽上去,一个人安静地坐着。


    就好像无数个日日夜夜,都是这么过来的。


    “那你是不是该感谢感谢我。”秦怀从出神的状态出来,他指了指客厅边上的钢琴,“来给我弹奏一首吧。”


    又来?


    宋时意面上笑容不变,他真不知道秦怀到底是有多喜欢看他弹琴。


    他眨了眨眼睛,无辜说道:“但秦先生不是说,让我不要把自己作为筹码吗?”


    这句话让秦怀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笑意,他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起身,自己走向了那架钢琴。


    悠扬的琴声在房间回响开来。


    宋时意稍微有点惊讶,因为书里面没有提到,秦怀还会弹琴。


    但这种豪门少爷从小培养点特长也算正常。


    他干脆坐到了沙发上,去当秦怀此刻唯一的听众。


    音乐的旋律明快而简洁,甚至将雨天的萧冷都冲淡了,感觉更加适合在阳光下弹奏。


    宋时意撑着下颌漫不经心地想着,这首曲子他也会弹,因为节奏简单算是入门级,所以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


    “怎么样?”一曲完后,秦怀问道。


    这么简单的曲子也听不出什么技术吧。


    宋时意脸上惊叹的表情十分真情实感,捧着脸贡献了他毕生的演技:“没想到秦先生对于钢琴的造诣居然如此之深。”


    “事实上我只会弹这么一曲。”秦怀似笑非笑,并没有接宋时意这一茬。


    “会弹一首也很了不起了,秦先生可是日理万机,事业繁忙。”


    宋时意说话的时候总是喜欢带着笑,纯情漂亮的眉眼间溺满了笑意,但就是让人感觉不到贴切的温度。


    “早点休息吧。时间也不早了。”秦怀像是没有听到他满意的答案,合上了琴盖后淡淡说道。


    “我要在这里等雨停。”宋时意抱过来个靠枕,继续坐在沙发上不动,他看着落地窗外的逐渐小下去的雨色,“很快了。”


    “雨停了以后你还去哪里?”秦怀走过来,站到他旁边。


    “当然是回宋家。”宋时意随口说道。


    “回那里做什么?”秦怀用那双阴鸷而温柔的眼睛看向他,“你不是都已经撕破脸了吗?”


    “你打了宋佳辛,又造谣宋顾城和顾烨的关系,还要回那里吗?是舍不得还是存有幻想?”秦怀问得很认真。


    “我当然要回去,要把他们搅得日夜不得安宁,不然任由他们在那里平平静静地生活,也太便宜他们了。”


    “顾烨和宋家生意上关系紧密,你回去,他们肯定会想办法逼你交出地皮。”秦怀继续说道,给他分析利弊。


    难以想象,不管是以前那个温顺的原身,还是现在做事偏激的他,秦怀好像都能心平气和地接受。


    并且提供避风停留的港湾。


    即使对方能看穿他所有的算盘,看到他如何疯狂歇斯底里,都没有露出任何质疑的表情。


    甚至没有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雨停了。”


    宋时意出声,算是清淡地拂开了秦怀的好意。


    他站起来,和秦怀道别后就要离开。


    “宋顾城没法把我怎么样的,因为他本质就是个没出息的软饭男。”他神使鬼差地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拒绝了对方把自己送回去的提议走了。


    出门后,他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客人打算去哪里?”司机热情地问道。


    “这里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买到骨灰盒?”宋时意温和而慢条斯理地问道。


    司机脸色一僵,他缓缓看了一眼后视镜。


    这,不就是之前他拉过的那个半夜去扫墓的神经病吗?


    他这是什么破运气?


    “我要去买一个骨灰盒。”见对方没有反应,宋时意趴过来,强调了一遍,“丧葬店有的卖吗?”


    “这位客人,大晚上的,怎么突然要买骨灰盒?”司机颤颤巍巍问道。


    “装东西。”宋时意简洁回答道,“有没有啊。”


    “有的有的,我这就带你去。”司机欲哭无泪,这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是个精神有问题的呢。


    但顾客就是上帝,他也只能一脚油门踩下去,将人带往他想要去的地方。


    宋时意回到宋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估计里面的佣人也差不多都去休息了。


    他想了想,十分贴心地绕到后院,拿着手里趁手无比的骨灰盒敲碎了紧闭的窗户,伸手探进去从里面打开锁,推窗翻了进去。


    他才刚翻进去,就和穿着真丝睡衣披散着头发在客厅游荡的林念撞了个对眼。


    “你!你怎么进来的?”林念吓了一跳。


    “翻窗进来的。”宋时意无辜地指着碎掉的窗户,“你们没给我配钥匙,大晚上的我怕吵到佣人休息。”


    他说得非常善解人意,然后绕过林念,将手里的骨灰盒摆到了客厅正中心的位置。


    “这又是什么东西?”林念脸色无比难看。


    “啊,骨灰盒啊。”宋时意笑道,“我妈妈的,刚好你们见见。”


    “对了,爸他睡了没,这么多年没见,正好一起下来见一眼吧。”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