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宋佳辛实际上是想要尖叫的,但他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表情惊恐地转头看向旁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戚宣。

    “操,你刚才在干嘛?”戚宣愣了好久,回过神来以后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我,我……”宋佳辛舌头都要捋不顺了,“他,我不是故意要推他的……”

    戚宣一步步走上来,沉着脸往下看。

    他有点近视,又没有带隐形眼镜,眯眼看下去的时候,只看到满地不断往外流出来的血。

    “白绪……现在该怎么办?”宋佳辛现在心态彻底崩掉了,他六神无主地看向白绪。

    因为对方表现地和平时没什么区别,懒洋洋地找了个地方靠坐着,他杵着下巴,眼神有些飘忽,不知道在看什么。

    “白绪?白绪?”宋佳辛又喊了两声,白绪才跟突然回过神来一样,抬头看他。

    “现在怎么办啊?”

    “……真死了?”白绪脸上带着很古怪的笑容。

    宋佳辛一愣,才反应过来,赶紧顺着楼梯往下跑,一口气跑到了地下,来到赵存摔下去的地方。

    赵存是头往下仰整个人直直地摔下去,没有任何缓冲,大量鲜血从口鼻涌出来,四肢痉挛抽搐着,已经失去焦距的眼睛还睁得很大。

    他半跪下去,颤颤巍巍地抬手,想要去查看对方的情况。

    就在这时,赵存和回光返照了一样,兀然伸出手死死抓住宋佳辛。

    “杀……杀人犯!”赵存的声音嘶哑虚弱,还能听到点肺部灌血的啰音,“去死,去死,去死……”

    “闭嘴!”宋佳辛精神本来就很恍惚,这下和半夜走夜路突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那样,心脏都漏跳了一拍,他现在只想让这傻逼闭嘴。

    赵存本来就进的气多出的气少,他已经感受不到浑身的疼痛,只有汩汩鲜血不断往外流,将他整个人都浸湿。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

    被推下去的那个瞬间,他心脏骤停,头脑一片空白,笼罩着他的是坠空的失重感。

    肉.体砸在地上时,世界都安静了。

    走马灯从他眼前一幕幕闪过去。

    然后他惊讶地发现,他的这一辈子,真的就只是一场狗屎不如的笑话。

    他和母亲一起生活的那几年,算得上是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幸福时刻。

    虽然那个女人经常不着家,化上精致的妆容,穿着漂亮的衣服,在临出门前摸着他的头,叮嘱他不要给任何人开门,接着毫无留恋地走出去,彻夜不归。

    再后来他被送到了白家,母亲依然摸着他的头,用一如既往没心没肺地笑容和他保证,他以后会过上比之前好一万倍的生活。

    然后拿着白陆平递给她的银行卡,和之前的无数个夜晚一样,不回头地从豪华的大门离开。

    没有人关心过他,他只是白绪身边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白陆平为了面子勉强接回来连姓氏都懒得改的私生子。

    嘴巴和鼻子被重重地捂了起来,赵存下意识就想要挣扎,但能够反抗的力气太少,他渐渐感受到了缺氧,生机再用更快的速度流逝着。

    宋佳辛那张狰狞的脸在他模糊的视线中,逐渐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

    那张逆着光,缓缓朝向他,带着空洞笑意的俊秀脸庞。

    宋时意。

    别以为他不知道,明明身份上和他半斤八两,仗着背后有秦怀撑腰,刚到寝室里的时候就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

    后面蓄意的靠近,把他从厕所里面救出来,挑拨他的情绪,都只是为了利用他,利用他去对付白绪他们。

    意识在一点点消散,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从来没有见过的记忆。

    在那个记忆中,宋时意比现在的样子要可爱的多,会回应他所有的帮助,会敏锐地察觉他心情欠佳然后安慰她,会在他被找麻烦时勇敢地站出来保护他。

    好讨厌,为什么这个宋时意做不到这样对他。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愿意爱他,哪怕是一点点真正的关心也好。

    白绪总是嘲笑他见不得光,就是条给再多好处都养不熟的狗,周围和他接触过的同学都在暗地里吐槽说他阴沉。

    但不是这样的,只是因为从来没有人对他好过而已,他一定会有所不同,一定会去回应这份期待。

    也绝对不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时意。

    为什么你不肯救我……

    明明可以游刃有余地应对着白绪他们,就好像不会被任何东西束缚住。

    那为什么,就是不肯救救我……

    凄厉的啸鸣从赵存的喉咙里断断续续地发出来,宋佳辛惊恐地发现,他几乎要按不出赵存。

    “时……意……”

    模糊的音节从他的指缝里面漏出来,这个名字已经全然成为了宋佳辛的梦魇,一时间,他恶向胆边生,脱下身上的外套,将赵存整张脸都给罩住。

    挣扎渐渐停了下来。

    那个烦人的名字,终于从他的世界里面被消除了出去。

    宋佳辛大口喘着气。

    戚宣扶着墙门,满脸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失手的话,现在就真的完完全全是故意杀人了。

    “本来可能还有救的。”戚宣喃喃说道,下来的时候他数了下楼层,其实也才五楼。

    白绪的脸庞隐匿在漆黑的环境中,看不起神情,开口时居然还带着笑意:“阿辛居然真的能下得了手,我还以为他说说而已。”

    戚宣猛地转头看白绪。

    “就算救下来了,估计人也废了,难不成还得让我养一个瘫子?”

    赵存居然真的死了。

    白绪一步步走上去,用脚掀开盖在赵存脸上的衣服,那双布满血丝,死不瞑目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他又把衣服踢了回去。

    死了还那么晦气。

    和他在记忆碎片中看到的场景一模一样。

    那个荒谬的想法又浮现上来。

    “死了,真的死了。”宋佳辛终于反应过来他到底在做什么,神经质地捂住了脸碎碎念。

    “我刚才上来的时候看了一下,这一片附近,居然都没有安装监控。”

    宋佳辛抬头,呆呆地看着白绪。

    “你刚才怎么说的来着,杀了人以后,把尸体拌进水泥里面,不就没有人发现了。”白绪扯了下嘴角,果然还是个废物。

    或许是白绪看上去实在是太过于平静,宋佳辛居然从中获得了诡异的安心感,他机械地点了点头。

    戚宣只觉得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癫,他冷眼站在那里,旁观他们研究该怎么藏尸。

    虽然说平时里玩得很开,但在这种事情上,他还是很知道分寸的。

    突然间,宋时意曾经对他讲过的话浮现上来。

    「我看到,你将会在这里杀人,然后前途尽毁。」

    这句话犹如雷击,直接打在他的心口上。

    戚宣猛地想起来,这里就是当时他和宋时意谈话的地方。

    应验了。

    宋时意和他说的东西,居然真的应验了。

    他的呼吸都急促地颤抖了一下。

    人已经死了,但根本就不是他杀的。

    那难道,最后会算到他的头上来?

    戚宣其实在一次又一次的沉溺于酒色以后,已经渐渐将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说什么前途尽毁,他当时也是糊涂了。

    他吃饱了撑着去无缘无故杀人?

    再说他背后可是戚氏,就算真的杀了人,又能怎么样?

    虽然勉强这样想着,但戚宣背后还是出了冷汗。

    他啧了一声,懒得奉陪,直接就想要离开。

    但却看到白绪正笑眯眯地看着他,旁边的宋佳辛也是一脸惨白盯着他。

    “阿宣,你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过来一起帮忙啊?”白绪笑着招呼,态度亲密而自然,“大家都是朋友,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阿辛被抓?”

    戚宣冷笑一声,他都不知道白绪什么时候是这么热心为朋友着想的性格了。

    不知道又在犯哪门子神经。

    他不想理,阴着张脸就要往旁边走。

    但宋佳辛一把抓住了他,歇斯底里地说道:“今天的事情,你别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如果真的被捅出去了,那我就会告诉警察,这里面你也有份!”

    “宋佳辛,你是不是有病?”戚宣简直就要被气笑了。

    但转念一想,这里没有监控,宋佳辛到时候真要掰扯,还真不好解释。

    他看向白绪。

    但白绪只是无奈地耸耸肩,然后摊开双手。

    要不是和白绪相处的够久,他真的要以为,对方在和宋佳辛联合起来组局坑他。

    他阴沉着脸挽起袖子,帮宋佳辛处理现场。

    现在就算人不是他杀的,也已经洗不开了。

    白绪那逼说是要帮忙,但更多的是坐在那里看着他们忙来忙去。

    他们将赵存的尸体抬起来,扔进旁边的水泥模柱里面,然后就着网上的教程现场调配水泥,一点点将那具死不瞑目的尸体灌满。

    因为实在不熟练,在清理完现场以后,天差不多都要亮了。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看日出,真是漂亮啊。”白绪望着从地平线一点点升上来火红的太阳,忍不住感慨道。

    折腾了一晚灰头土脸的戚宣懒得理他神经病一样的感叹,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灰。

    宋佳辛还在检查有没有漏掉的痕迹,在将尸体处理好以后,他才算稍微安稳了点。

    “差不多可以回去了吧。”白绪感叹完以后打了个哈欠。

    宋佳辛让他们先走,然后又检查了好几遍,才总算勉强自己放下心。

    他将染血的外套反穿过来,用工地的水龙头收拾了一下脸部,然后就回了家。

    经历一晚上的大起大落和精神紧绷之后,宋佳辛终于感受到了疲惫,他拢紧了衣服,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间门。

    熟悉的环境让他的精神终于放松了下来,他脱掉鞋,往里面走,在路过卫生间时看了眼镜子里面的自己。

    除了脸色有点白以外,看不出任何的问题。

    这样就好,睡一觉后,一切都会回到原样的。

    他一步步走上楼,在走进自己房间以后,关上了门,长长地松了口气,然后打算解开外套。

    拉链还没有拉到最底下时,一个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这不是我亲爱的弟弟吗?你怎么看起来,一副彻夜未归的样子?”

    宋佳辛刚才根本没有注意房间的情况,他僵硬着脖子,一点点转过头。

    然后看到宋时意正坐在他的床上,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笑意不明地看着他。

    只差一点,藏在外套里面地血迹就要被展露出来了。

    于此同时,随意放在边上的手机亮了一下。

    备注为戚宣的联系人向宋时意发了一条短信。

    「宋佳辛他,杀人了。」

    第52章

    “你怎么会在这里?”宋佳辛呆滞地看着宋时意。脱口而出。

    “这里是我的家,你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宋时意很缓慢地露出了笑容,他的手掌拂过整洁的床单,“你是不是不知道,这间房间,是我小时候住过的地方。”

    宋佳辛眼角一抽。

    “你不知道也正常,毕竟那个时候还没有你什么事。”宋时意从床头柜上拿过立在上面的照片,是宋顾城,林念,宋佳辛还有宋清文一起拍的全家福。

    “鸠占鹊巢的感觉怎么样?宋少爷?”

    这是宋佳辛最忌讳的东西,他缓缓吸了口气,然后颤抖着吐出来,通夜未睡的眼睛中满是恐怖的血丝。

    但他的手还是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服,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说起来,你的精神好像不太好的样子,怎么回事?”宋时意将相册扣在自己的膝盖上,然后抬头,语气轻柔地问道,“是不是偷偷去干了什么坏事?”

    “我干了什么,又关你什么事?”宋佳辛冷冷地说道,“我都不知道,你怎么有脸回来的,爸他都被你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当初爸就不该把你接回来,简直是个白眼狼!”说着说着,他稍微找回了点自己的节奏,那个杂种故意在他面前恶心自己的身份,那嘴长在他身上,他也可以彰显自己的正当性,“我要是你,就该有多远滚多远,一辈子都不出现在我们面前碍眼。”

    毕竟他在宋家生活的时间比宋时意长多了,过程怎么样无所谓,重要的是结果。

    赢的人是他和母亲,并且以后也会是这样。

    但听到这句话,宋时意突然笑出了声,他的笑声都有些变调,因此显得格外渗人。

    “你——笑什么笑?“宋佳辛看不懂对方的反应,被笑到有些心里发毛。

    “只是没有想到,你居然这么关心宋顾城的身体?”宋时意缓缓说道,刻意咬重的音节让宋佳辛的心一下子就吊了起来。

    他不可能忘记,当初他在对爸爸服用的药物做手脚的时候,宋清文撞见了这一过程。

    虽然说帮自己打了掩护,但当时,宋清文正在和这杂种通电话,保不准就告诉了对方。

    这些天下来,他一直暗暗地在倒掉一半胶囊里面的药。

    表面上基本看不到效果,宋顾城没有任何的异常。

    这让他无比心神不安,因为这就是个随时可能会炸的雷,在有心的留意之下,他好几次发现了妈妈和韩秘书过于亲密的接触。

    拿着这件事情去质问妈妈也没什么用,错误已经犯下了。

    好几次晚上做梦,他都梦到,宋顾城发现了他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然后勃然大怒将他和妈妈逐出家门,他们又要过上以前阴沟老鼠那样,被人指指点点的生活。

    宋时意是想要揭穿他,然后踩着他回到宋家?

    宋佳辛的脸色明明暗暗。

    开什么玩笑,他反咬一口不就行了,就说宋时意贼喊捉贼,毕竟比起他,宋时意下手的理由要充分多了。

    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就是宋清文。

    那个人到底是站在哪一边?

    失神间,他都没有注意到宋时意已经拿起了手机,一步步往他走过来,然后动作亲昵地按上他的衣领。

    “衣服都穿反了,还真的有够急的,不会真干了什么坏事吧。”

    那一下宋佳辛根本就没能反应过来,他和见了鬼一样就想要往后躲,整个人一不小心没站稳,砰得一下摔到了地上。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宋清文刚从楼上走下来,轻皱着眉看倒在地上的宋佳辛。

    他不动神色地看了眼宋时意,但对方只是噙着一抹微笑,垂眼望着宋佳辛。

    “关心一下而已,反应怎么这么大。”宋时意满脸的无辜。

    宋佳辛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语调委屈地朝向宋清文:“哥,你怎么让他进来的?”

    他有意在宋时意面前拉进他和宋清文的关系来刺激对方,在那杂种刚到宋家是,他就会这么故意和宋顾城还有宋清文亲近。

    因为他知道这样最能让宋时意难受。

    看吧,你最亲的两个人,全部都是向着我的。

    但这一次,宋清文却没有和以往那样立场模糊,而是冷淡地说道:“这里就是他的家,他想来就来,有什么问题吗?”

    宋佳辛脸色顿僵。

    听到这话,宋时意笑眯眯地鼓了下掌,然后将手里的相框扔给了宋清文。

    看着那张四人合照,宋清文神色一敛,他看都没有多看宋佳辛一眼,跟在跟上宋时意的脚步,刚要开口解释,但被对方打断了话头。

    “恶心的话就不要多说了,我并不想听你是如何忍辱负重装王八的心路历程。”

    宋清文被这毫无掩饰的嘲讽呛得一哽,原本疲惫的神色更重,像是面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我都答应站在你这一边了,你非得这么和我说话吗?”

    “宋清文,我给过你机会的,我问过你。”宋时意漠然说道,“当时我问——”

    “哥哥,你会站在我这边的对吧。”

    “但是你非得一副高高挂起的样子,从那天以后,我就已经彻底放弃了。”突然间他停了下来,目光看向这一层楼主卧的房间里面。

    这里是母亲和宋顾城曾经住过的地方。

    但现在墙壁上却挂着林念和宋顾城的合照,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宋佳辛还很小很小,被林念温柔地抱在怀里。

    明明只是个不能见光的小三,但却还要拍下看似温馨的全家福,一直珍藏到现在,还洗刷出来,明目张胆地贴在墙上示威。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真的挺佩服你的,宋清文,你是真特么能忍。”宋时意很难得地爆了句粗。

    宋清文还没能听清对方说了什么,宋时意已经随手抽过放在架子上的高尔夫球杆,然后一杆砸向挂在墙上的合照。

    玻璃瞬间四分五裂,宋时意没有停手,转身继续砸上摆在窗边的化妆台,上面的瓶瓶罐罐都被扫了下去。

    听听哐哐的动静瞬间惊扰到刚从外面回来的宋顾城和林念两个人。

    他们匆忙关门,上楼查看,看到正在拆房间的宋时意时,宋顾城只觉得心脏瞬间就绞痛了起来,站都有点站不住。

    这个逆子——

    “时意!”林念看着乱七八糟的房间,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原本被她随意搀扶着的宋顾城身子一歪往她身上倒下去,她只能咬牙用了全身的力气把对方捞免得摔倒,一时间两人都无比狼狈。

    “你又在家里发什么疯?”宋顾城好不容易平息下呼吸,铁青着脸问道。

    明明最近都有在按时吃药,但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就是越来越沉,情绪稍微激动一点就容易累。

    “心情不好而已。”把碍眼的东西全部砸烂以后,宋时意笑着将高尔夫球杆扔到一边,转头看向宋顾城,“现在好多了。”

    听到这过于轻松的回答,宋顾城原本就闷着的胸口更堵,他示意林念松手,自己勉强地扶住栏杆,不想在这个儿子面前露出疲态。

    “时意,我知道,你从进这个家门开始,就一直有怨气。”宋顾城沉沉地说道,“你怨恨我当时和晚琴分开,然后又和你林姨在一起了。”

    “这叫出轨,少在那里美化自己的行为了。”宋时意笑了下,“你还真是会往脸上贴金。”

    “你一个小辈,少在那里随意揣度我们之间的事。”宋顾城恼怒地低吼了一句,犯晕的感觉马上就涌了上来,他闭了下眼睛,再开口时语气已经缓和了下来。

    陆晚琴留下的这个孩子,就是个不定时炸弹,早晚有一天要把他给炸没掉,早知道会有今天的这一切,当时他就不该心软去认人,到头来自食其果。

    “我和你母亲之间,实在是缘分尽了,但当初她生病,我确实是不知道,不然怎么会一点都不管不顾的,听到她去世的消息,我和你林姨都很难过……”

    林念闻言,也反应很快地做伤心状。

    宋时意冷眼看他们表演。

    “但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没有办法挽回,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宋顾城语调很恳切,一边说着一边握住林念的手。

    林念也情深意切地看着他。

    真是可笑。

    上一世他软弱好欺,换来的是他们冷眼和无视,现在是不过是稍微发了下癫,这群人反而一副多亏欠他的嘴脸。

    “不得不说,你们两个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宋时意翘起嘴角,声音无比轻柔,“至少在不要脸和喜欢出轨这方面,实在是太默契了。”

    “对吧,林姨?”宋时意直勾勾地盯着林念,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但神色看上去很苦恼,“既然都是一家人的话,那和你有一腿的那个男人,我是不是也该叫一声爸爸才是。”

    “这还确实是,你们三个一起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宋时意啧了一声,凉嗖嗖地感叹道。

    林念原本挂在脸上的温柔微笑,瞬间裂开一道痕迹,她表情惊恐地看着宋时意,根本没有想到,宋时意会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表情管理都彻底崩盘,瞪大眼睛,扯着嘴角下意识看向宋顾城。

    这话的信息含量太高,刚才还执手一起的宋顾城瞬间变了脸色,将林念的手一掌拍开。

    等回过神来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宋顾城只觉得气血瞬间往上涌,眼前一黑,又一次晕倒了下去。

    第53章

    “顾城他,怎么样了?”宋清文从治疗室出来后,被匆忙上来的林念挡住问道。

    “各方面指标已经稳定下去了,现在挂了氧气罩和点滴,人还没醒过来。”宋清文扶了下眼睛,语气平淡地解释道。

    “稳定了就好。”林念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捂着胸口点了点头,随即又连忙抓住宋清文的袖子红着眼睛看他,“清文,你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林姨待你和亲生的一样,你会你不会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对吧?”

    别人。

    宋清文面色古怪地笑了一下。

    这对母子总是这么有意思,明明对他又惧又拒而远之,但还是极力想要讨好他,明里暗里地用言语来展示和他的亲近关系,特别是在宋时意的面前。

    他一直都看得清,只是从前懒得在意。

    坐在一旁的宋时意安安静静地看着他,过道上的灯很暗,衬得那双眼睛诡谲又生冷。

    他一向清淡的笑容突然就扩大了几分,垂头注视着林念那张脸,声音轻柔:“没关系的,林姨。”

    林念的眼睛亮了一下,如果宋清文愿意为他说话,这一劫说不定还能熬过去。

    可是下一句话,却让她直接遍体发寒。

    “就算你真的出轨了,也没什么关系。”宋清文继续慢条斯理地说着,“反正我都已经在这个出轨的家庭里面生活那么久了。”

    “清文,你……”林念脸色大变,根本没想到一直以来井水不犯河水的继子居然会挑起这件事情。

    “所以就算你在外面找了几个男人,都影响不了什么的。”宋清文靠近了林念一点,嘴唇翕动着,从这个角度,他的目光和宋时意对了上去。

    阴暗的,扭曲的,但又因为血缘产生不可思议的共鸣。

    “比起我来说的话,你还是将精力多放点在爸爸的身上吧,等他醒过来以后,你该撒点什么样的谎,才能将这个家庭继续维持下去呢?我拭目以待。”

    疯了,全部都疯了。

    林念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兄弟两人,肖似的面容,一个冰冷,一个讥诮。

    过道上的灯开始明明灭灭地闪烁起来,搅得她的心脏乱跳,难以喘气。

    拉长的影子仿佛是张牙舞爪的怪兽,要把她彻底撕碎。

    什么时候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不应该的,她经营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稳定住的豪门家庭——

    砰!

    顶上的灯管滋啦了几声后彻底黯了下来。

    但是这么小的声音却成为了压垮林念的最后一根稻草,她跟受了天大的惊吓一样,神经质地尖叫了一声,捂着头惊疑不定地四处张望。

    “实在不好意思,这位夫人,刚才是电灯坏了,我们马上就找人来维修。”前台的护士都被林念过于夸张的反应唬得一愣,只能出声解释。

    但林念根本没有看她,而是一步步后退,乱糟糟的头发让她看起来像个精神失常的疯子。

    她斜眼,透过玻璃看向治疗室内紧闭着双眼的宋顾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公司里面还有点事情,我还得先去忙了。”宋清文在说完这句话后,装作无事理了下袖口,“我叫了韩秘书过来,比起我,你应该更喜欢他待在你的身边吧。”

    这句话让林念的脸部抽搐了一下,她不知道宋清文是不是真的知道点什么东西。

    “既然这样,那我也先走了。”宋时意站了起来,笑容礼貌地说道,他拍了下坐皱的衣褶。

    在转身离开前,他微笑着回头补充了一句:“真是希望爸爸能够早点醒过来啊,你说对吧,林念阿姨。”

    就好像把人气进医院的根本不是他一样。

    “当然,我也是这么希望的。”林念现在完全不敢逆着宋时意,只能很勉强地挤出笑容。

    宋清文和宋时意顺着同一条路走出了医院,到了门口时,他刚要说话,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已经毫无情感地转过了身。

    原本要伸出去的手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已经形成的隔阂,彻底没有办法弥补了吗。

    “到时候宋顾城如果醒了,记得通知我。”宋时意只撂下了这句话。

    毕竟他和宋清文真的没有什么好说的。

    利用对方的伪善,还有自我感动堆砌出来的愧疚,就已经足够推动这枚棋子了。

    那么除此之外,他不需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在那两兄弟离开以后,林念跟脱了力一样顺着墙壁缓缓滑坐到椅子上,她满脸怔然,看向一旁从过来后就一句话都没有说的宋佳辛。

    她看得很清楚,宋时意和宋清文,已经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了。

    从宋时意回来以后,她就有意无意地隔开这两个亲兄弟的距离,她故意和宋佳辛在宋清文面前营造亲昵的氛围,借此让宋时意产生退却怯懦的心情。

    而宋清文,林念一直知道,对方有多冷淡封闭,甚至不需要多加挑拨。

    她都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从哪步开始出的错。

    而且宋时意这个小崽子,到底是怎么知道她……偷情的这件事情?

    这无疑成为她经历过最大的挑战。

    都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她对于宋顾城实在是太了解了。

    这个人最爱他自己,也只爱他自己,薄情的很。

    当年一起打拼出来的发妻都能说弃就弃,即使是作为最大受利者,林念此刻也不禁有些心寒。

    要是真让他查出来自己被带了绿帽子,那一切都完了。

    她会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林念想着想着,一把拽住宋佳辛:“阿辛,妈妈现在只有你了,你是顾城的亲生儿子,不管他有多不理智,对着你的时候多少也能冷静下来一点,到时候具体该怎么说,你让我好好想想。”

    宋佳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柔弱美丽的母亲,在听到那句亲生儿子的时候,差点就没忍住直接把手给甩来。

    都到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要瞒着他!

    宋清文那天对他说的话仿佛还残留在耳边。

    这些天下来,他一直都试图麻痹自己,不去想出身的事情。

    但今天,宋时意彻彻底底把这件事捅了出来。

    是真的。

    只要看一眼母亲的反应,就能明白这全都是真的。

    那他岂不是,还真有可能不是宋顾城的种——

    不行,绝对不行!

    宋佳辛森然的脸倒映在玻璃面上,他按在上面的手掌一点点握紧起来。

    因为彻夜未睡的晕眩感不断涌了起来,赵存死不瞑目的眼睛还有满鼻子的血腥味根本忘不了。

    所有的事情叠加着冲击着他。

    杀人犯,私生子,出轨。

    他脸色扭曲地深吸了口气。

    他杀人的事迹有可能会暴露,不是宋家种的这件事也有可能会暴露,不管是哪一种,都会让他一向立于人上,优渥无比的生活彻底碎裂。

    或者更加糟糕,两边一起暴露。

    他魔怔地看着旁边掩面痛哭的母亲,在旁边安慰着替对方披上外套的韩秘书,最后的目光落到昏迷之中的宋顾城身上。

    他得赶紧给自己谋划出一条道路。

    第54章

    「怎么了呢,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这么劲爆的秘密都打动不了你吗?」

    手机的屏幕又亮了起来,然后重新熄灭。

    宋时意站在街头边上,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从嘴里哈出来的白气很快地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行走在街上的人并不算多,气氛冰冷而又安静。

    马上就要到了下雪的时节了。

    到时候气温会降得很厉害,大雪封地,尸体也更不容易腐败。

    手机开始有规律地震动起来,宋时意终于舍得分点注意力给那位明显已经乱了节奏的访客。

    “看到消息了吗?”戚宣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来,因为手机稍微有些老旧,有种泛着电流的失真感。

    宋时意沉默着没有回答。

    “为什么不理我呢?你不是最讨厌宋佳辛了吗?就是因为有他在,所以你在宋家的地位一直不上不下,如果能够把他给掰倒,你也没必要过的那么辛苦了,对吧?”

    戚宣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有种奇艺,轻飘飘的感觉,偏偏语调带着逢场作戏惯了的暧昧怜惜,仿佛在对着情人耳语。

    宋时意面无表情地将手机的距离拉开了点,就好像举着一个脏东西。

    “他是你一切不幸遭遇的万恶之源,不是吗?我来帮帮你吧,宋佳辛确实杀了人,这一点我没有骗你。”

    “你猜他杀的人是谁?”戚宣故意在这里停顿了下,然后才缓缓开口,“那个人你还认识的,和你一个寝室的赵存,我记得你们两个的关系还挺好的吧。”

    宋时意的呼吸颤抖了下。

    这瞬间的变化被戚宣敏锐地捕捉到。

    “你这是,哭了吗?”他的语调中有种扭曲的兴奋感,“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他被宋佳辛从五楼推了下去,但当时他还有口气,送去医院的话说不定还能救回来,可是宋佳辛直接用衣服把他闷死了,哈。”

    一直都是这样,明明都已经极力回避保持距离,但是那群人总是要肆无忌惮地闯入,监视着他的生活作为施暴者,却摆出一副嘻嘻哈哈的嘴脸看他痛苦挣扎。

    “怎么样,给个准话吧,你到底想不想给你的好朋友报仇?”见他久久沉默,戚宣终于忍不住开口催促道。

    ‘是啊,我实在是太难过太难过了,戚宣。”宋时意对着电话那头,一字一顿地说道,他的脸上露出一个没什么意义的笑容,“所以可以告诉我你在哪里吗?我现在就想要过来找你了。”

    一路穿过音乐劲爆的舞厅后,宋时意来到了稍微安静一点的独立包厢,他摸到对应的房间号,推门走了进去。

    戚宣靠坐在沙发上,后仰的头抵在靠背边缘,单手遮着眼睛。

    听到门口的响声,他才放下手背,往那里瞟过去的眼神颓废又空洞。

    “来这么急啊。”他低声笑了下,将身体往里蜷缩了点,“看起来也没有想的那么不在意啊,操,居然还敢给我摆起架子来了。”

    “过来吧。”戚宣勾了勾手指,动作轻慢地像是在喊一条狗。

    这一刻他仿佛又将自己置于了完全主动的地位上,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宋时意。

    宋时意一步步走向他,那张异常标致的脸庞,在昏黄的,间隔着距离的顶灯之下,蜿蜒流转出很浅的流光。

    戚宣眯着眼睛,下意识就往前探了点身子,像是某种追随着本能行动的兽类一样。

    从第一眼见到时,他就注意到了对方。

    很合他的口味,纯情又漂亮,带着点懵懂局促的气质,让纸醉金迷的蓝庭,都安静了下来。

    同样也很容易勾起人心底最阴暗的凌虐欲。

    “嘘,不要动。”冰冷的手掌盖上了他的眼睛,剥夺了他的视线。

    戚宣觉得有趣,勾了下嘴角,还真如对方所愿那样,没有任何的挣扎。

    也许也是因为,他现在神智没有平日里那么清楚的原因。

    宋时意垂眸看着茶几上摆放凌乱的工具,满脸平淡。

    从接电话开始,他就已经听出来了。

    戚宣磕了药,还磕的不少。

    这倒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戚宣这个人玩的本来就花,百无禁忌,沾毒也就是迟早的事情。

    “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戚宣。”宋时意的声音轻柔到不可思议。

    戚宣心里泛上了点古怪的违和:“我该对你说的,不是都已经说清楚了吗?”

    “你还真是有够迟钝的。”宋时意轻轻地叹气,呢喃的声音微不可查,“明明该说的东西有那么多,你的人生就不知道忏悔这两个字该怎么写吗?亏你还是信教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手机,将镜头聚焦,对准茶几拍摄,最后对准戚宣,如实地记录着这一切。

    被遮住眼睛的戚宣并不知道现在正在发生什么。

    “你说赵存死了,说的那么肯定,你是亲眼看到的吗?”

    戚宣顿了顿,到底觉得这件事和他没什么关系,有恃无恐地说道:“对,当时我就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

    “噢?那你为什么不救救赵存呢?就在那里看着他被杀死吗?”

    “事发比较突然,我没反应过来,不是也很正常吗?”药效上来的实在太猛,戚宣只觉得自己的意识逐渐飘忽起来,整个人像是坐在云端,连宋时意的声音都要听不清。

    这药实在是太带劲了。

    他从酒吧老板那里拿的。宋佳辛干出来的那点破事,搅得他心神难安,刚好被那个人精老板看出了心事,顺水推舟地了过来。

    平时他本来就喜欢吃药助兴,所以也谈不上有多抵触。

    才一点分量下去,他就飘飘然了起来,什么傻逼宋佳辛,白绪,还有死掉的赵存,都被抛到了脑后。

    他甚至开始觉得这件事情荒唐又有趣,迫不及待地想要找人分享。

    合适的对象只剩下了宋时意。

    而且他有预感,宋时意会让这件事情变得更加有趣。

    宋佳辛那逼玩意敢拉他下水,那就别怪他翻脸不认人,各凭本事了。

    戚宣的呼吸都急促紊乱了起来,皮肤上和有无数蚂蚁在爬一样,又空虚又痒,坐立难安。

    宋时意的声音仿佛是从非常非常遥远的地方传过来,一下一下地敲击在他的脑海之中。

    “那尸体呢?杀人容易抛尸难,你就在那里看着宋佳辛处理尸体吗?”宋时意用诱哄的语气,不紧不慢地问道。

    “那也没有。”戚宣已经逐渐被带进了对方的节奏,追随着越来越远的声音。

    “宋佳辛一个人,处理得过来那具尸体吗,他难道不应该是在那里瑟瑟发抖,手足无措吗?”

    这下直接踩在了戚宣的雷点上,那晚不愉快的经历又浮现上来,他啧了一声,神经活跃到不可思议,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要不是那逼崽子威胁我,我怎么可能去搅他这趟浑水。”

    “也就是说,你也帮忙处理了尸体?”宋时意一句又一句,毫无停顿地问道。

    “你想不想知道,你的那个好朋友,被我们藏到了哪里?”戚宣突然之间问道,反手抓住了宋时意盖在他脸上的那只手腕,声音中饱含着恶意。

    毕竟这种藏匿方法简直可以说是丧心病狂,很容易对普通人产生心里上的冲击。

    他甚至都有点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宋时意得知真相后会露出什么样可爱的表情。

    “你们把他拌进了水泥里面,对吧?”手机的录制到此结束,这句话宋时意凑近了些,轻柔地送进对方的耳中。

    从松开的指缝中,戚宣愕然地睁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宋时意。

    为什么会知道?

    “戚宣,你还记不记得,我很早以前和你说过一件事情。”

    “我当时说啊,我能够看到未来。”

    “我看到,你将会杀人,然后前途尽毁,你都忘记了吗?”

    戚宣的嘴唇神经质地翕动了一下。

    他没有忘记这件事情,但在目睹到宋佳辛失误杀人后,这件事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你是不是觉得,人是宋佳辛杀的,就和你没有关系了?可是见死不救,和杀人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区别的。”

    宋时意垂下来的眼神中带上了点戚宣看不懂的怜悯。

    “你嗑药的现场,还有刚才说的那些话,我都拍下来了。”

    戚宣瞳孔一缩,但马上就笑了出来,脸上满是病态的潮红:“你以为这就能够掰得倒我?是想拿着这些东西去找警察叔叔吗?还真是有够天真的,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这个视频,我是打算要给戚音的。”

    听到这个名字,戚宣彻底愣在了原地。

    “我知道的,比起报警,还是交给你的姐姐,才能够让它发挥最大的价值。”

    “你…开什么玩笑,你是觉得她会大义灭亲吗?我可是她的亲弟弟!你要不去打听打听我们的关系有多好。”

    “不是这样的,戚宣。”宋时意抽回了自己的手,拆了张湿巾出来,擦拭着自己被握过的手腕,然后扔进烟灰缸里面,“你们的关系没有外界以为的那么好,你的妈妈偏爱你想让你继承戚氏,所以现在已经进入权力中心的戚音视你为眼中钉。”

    “我全部都知道的。”

    戚宣的脸色随着宋时意每多说一个字,便苍白一分。

    因为对方说的分毫不差。

    可是为什么,宋时意从哪里听到的这些东西,就算是秦怀,也不可能知道这么隐私的东西,他甚至没有跟白绪提过。

    他的心里浮现出荒唐又不可置信的猜测。

    难道说,这个疯子,是真的被上帝眷顾过了?

    “你的姐姐一定会非常感谢这份礼物的,你猜猜她会怎么对你呢?她会把你送到一个你语言完全不通的国家,找一家戒毒所把你弄进去,在那里面你无法联系到外界,只能无比痛苦地去戒掉药瘾。”

    “可实际上这东西根本就戒不掉,从今往后的日子里面,你只能流落在异国他乡,一边对抗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泛上来的药瘾,一边被人监看管着毫无尊严地活着。”

    说着说着,宋时意的嘴角翘了起来,是和戚宣印象中毫无出入的纯良微笑,但此刻却和魔鬼没什么两样。

    因为对方说的一点都不错,这确实是戚音那个女人会做出来的事情。

    开什么玩笑,戚宣喘着气,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药物让精神活跃过载,他甚至有种灵魂从肉.体中剥离开来的错觉。

    眼前的宋时意在他的视线中逐渐变得扭曲,变成了抽象的色块,变成了他每次祷告时在心里模糊勾勒出来的神像。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处于现实中,还是幻想中。

    内心还在因为恐惧而颤抖着,但他已经拢起了手掌,想要掐上宋时意的脖子,将一切亲手砸碎。

    但下一秒,他的脸在剧烈的抽击中猛地一歪,然后跟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不受控制地往旁边歪了过去。

    在视野逐渐变得漆黑以前,他好像又获得了短暂的清醒,目光之中,宋时意随手扔掉手里的烟灰缸,半蹲下来对着他继续笑着,就好像刚才的暴力行为根本不是出自对方之手。

    他好像在这个时候才恍然回过神来:面前这个自己打过那么多次交道的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只是对方每次笑起来,用那双圆润的眼神看着他时,他都会下意识忽略掉了这一点而已。

    在意识彻底模糊昏迷过去之前,戚宣听到了最后的一句话。

    “终于可以和你彻底说再见了,人渣。”

    第55章

    悬挂着的点滴瓶一点点往下滴注着药水,宋佳辛守在病床前面,出神地盯着还没有醒过来的宋顾城。

    不知道过了多久,前来查看的护士敲门进来,看到不知道已经滴完多久的空瓶,连忙走上前换掉,将针头扎进新的里面。

    “病人家属,都说了盯着点,挂完以后赶紧按铃,我们好及时换掉。”

    这都第几次了,每次都是这个小哥,点滴挂完了动都不动一下,也不知道在这里干嘛来的。

    她在医院工作了那么久,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一眼就看出来这儿子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他爸身上,整天木着个脸,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了就难受。

    住的还是VIP病房,真不想陪护,叫个护工来不就行了,净折腾她们去了。

    但心里这么想,她嘴上也不方便说出来,只能将空药瓶收好然后离开。

    走出门时碰到了病人的妻子。

    处于职业素质,她忍不住又提了下这件事。

    可对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有些飘忽,明显没认真听她的话。

    这一家子都绝了,听不懂人话的。

    在护士讲话时,林念只顾着往病房里面看,病床上的人还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医生啊,我先生他,大概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护士在心里冷笑了一下,一天要问八百遍,但感觉不到多少担心,反而是害怕病人能醒过来一样。

    这有钱人家里可真是够乱的。

    “这我不清楚,你有什么问题,问主治医生去。”抛下这句话后,她扬长而去。

    林念皱了下眉,也没有立刻去找医生,而是走进了病房。

    她刚才出去散心的时候经过了花店,在里面买了束百合花。

    现在她放下手里的花束,把昨天瓶子里面已经有些枯萎的雏菊拿走,放进去新的花。

    宋佳辛在一边看的牙疼,都这个时候了,还买什么花,一点都分不清轻重。

    “也不知道你爸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林念站在那里,轻声地说道。

    醒来,醒来然后呢?

    把他们两个从宋家赶出去,重新变成被人指指点点的下水道老鼠吗?

    宋佳辛心里刷的一下冒上股无名火,以至于说话的语气都带了点刺:“有什么好醒过来的,还不如一直躺在这里算了!”

    “你这孩子在说什么呢?”林念连忙往外看过去,确定没人后才面前松了口气,“什么话都敢乱说,真的是没法没天了。”

    “我说的有错吗?只要他还躺在这里,你就可以继续风风光光地做你的宋夫人,但他只要一醒过来,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你!”

    宋佳辛不带停顿地说道,末了缓了口气,表情古怪地补充:“还有韩秘书。”

    林念这下是真被吓了一跳,她满脸愕然,无比陌生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你以为你那点事情藏的有多好吗?我早就知道了。”宋佳辛踢了下椅子泄愤,“宋清文也知道,宋时意也知道。”

    看着林念骤然惨白的脸,他心里一时间懊悔又酸涩,但将火气发出来以后,堵的也没有刚才那那么厉害了。

    林念软着腿地坐了下来,缓了好一会以后才说道:“只要你爸爸不知道就行了,我们这么多年夫妻,我知道该怎么对付。”

    他就知道会这样。

    明明都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

    宋佳辛深吸了口气,指甲都扣进了掌心里面。

    这么多天下来,他一直明里暗里地在暗示他妈妈。

    如果宋顾城就这么一直醒不过来就好了。

    都已经昏迷成这个样子了,什么时候突然没了,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氧气罩,每天的点滴,或者是其他什么途径。

    能够动手的机会实在是太多了。

    但好几次他鼓足勇气,真到下手的时候又停住了。

    还是不敢迈出那一步,他怕没成功该怎么办,万一被人撞见了该怎么办。

    好不容易才把赵存给处理干净的,他不能再次陷进去。

    所以他忍不住会想,如果妈妈也能够有这样的想法,主动下手做就好了。

    虽然在心里也厌恶着自己的卑劣,但这样的念头越来越强大。

    只是不管他怎么暗示,林念显然都没有往这方面想的意思。

    烦死了。

    一天天守在这个定时炸弹边上,胆战心惊的。

    林念还在那里碎碎念,找了很多借口,试图在儿子面前挽回一点颜面。

    宋佳辛实在听不下去,直接踢开门走出去冷静一下。

    他靠在墙边刷起了手机,突然间,一条跳出来的信息让他的手顿在了原地。

    他差点没能拿稳手机,颤抖着点了进去。

    新开发地,水泥藏尸,第一发现人……

    零碎的字眼在他眼前晃荡着,拼凑不出来词句,却让他浑身止不住地发冷,如置寒窖。

    被发现了,怎么可能?他明明藏的那么好谁想不开回去砸水泥柱啊。

    但现在已经不是要去纠结这个的问题。

    宋佳辛摸了把脸,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去回忆当天的细节。

    那里地势偏,应该没有目击证人,而且也没有装监控,就算真的被发现了,其实也查不到他身上来……

    突然间,宋佳辛跟想到了什么一样,摸了下自己的手背。

    上面有一道不知道已经结了浅痂的伤口。

    本来都没怎么在意的,应该就是在哪里擦到了。

    但现在他却无法控制地将这道伤口关联上来。

    会不会是当时被赵存抓的?

    那这样的话,对方指甲里面,不就有他的DNA了吗?

    其实这完全就是没头没据的猜疑,但一旦想到这里,宋佳辛心里就忍不住泛慌。

    「负责开发地项目的顾先生接受媒体采访,宣称会全程配合调查,并且持续关注事件进展。」

    宋佳辛强迫自己去看新闻上的字眼,在看到这一段时,他瞬间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直接往外冲了过去。

    顾烨这两天非常过得非常不好受。

    在拿到心心念念的开发地以后,他本来已经专心投入这场翻身战里面。

    项目开发非常顺利,他运作地很得心应手,以往累积起来的人脉都还能用上,公司里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的老狐狸,都再次导向了他这一边。

    这是非常自然的事情,和他比起来,顾书黎还是太嫩,根基也太浅,再加上出身问题,根本没法服众。

    宋时意当时为了出一口气,居然就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了他。

    目光还真的有够短浅的。

    毕竟不是从小待在宋家的,小门小户养出来的,上不得台面也正常。

    最可笑的是,那个铁腕手段的秦怀居然也就随着他在闹。

    那天的耻辱,他几次都还会在噩梦中想起来,就算当时在场只有他们三个人,也难以让他释怀,应该说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更加想要呕血。

    他一直有在经营和秦令明之间发关系,虽然这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没有任何好处,但如果能把秦怀那个从来不正眼看人的从高处拉下来,不也很有趣吗?

    几次接触下来,顾烨发现秦令明,比他想象中胃口要大的多。

    简直是太好了。

    顾烨暗笑一声,已经掩饰不住脸上的春风得意,等他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他肯定要让那两个狗男男吃不了兜着走。

    但还没等到那一天到来,一则石破天惊的消息搅乱了他一切的布局。

    他市值蒸蒸日上的开发地上面,居然被发现出了一具尸体?

    这件事会产生多么严重的社会影响,自然是不言而喻。开发地的定位是商业娱乐圈,出了这么一遭,以后真建成了,谁还敢来?

    顾烨连胡子都没来得及剃,从床上爬下去赶紧去确认情况。

    一了解到尸体居然还是从已经沏进去的水泥柱里面发现的,一股臭味,被工人注意到异常,凿开时里面的尸体都已经生了蛆。

    事件发酵地很快,甚至上了热搜,毕竟水泥藏尸这个词条实在是太具有冲击力。

    顾烨一边焦头烂额于舆论,一边还要去打探顾儒康的意思。

    但被一句你自己想办法解决给冷漠回绝。

    他为了打赢这场翻身仗,差不多将家底全部投了进去,结果现在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如果扛不过去,就彻底要栽死在这里了。

    顾烨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心里面已经将那个不长眼的杀人犯连带全家痛骂了一万遍,去哪里杀人不好,偏偏犯到他这里来了。

    但现在骂也没有用,他必须把问题给解决了,必须先得找到那个杀人犯才行。

    突然间,他眼神闪烁了一下,回想起一件很遥远的事情。

    那次秦怀带他去参观开发地的时候,宋时意就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这地方挺好的,特别适合杀人抛尸。」

    当时他只嫌晦气,觉得对方在故意膈应自己。

    但照应到现在,居然真的成为了现实。

    难道说这事情和宋时意有什么关系?

    死者是宿清大学的学生,巧的是宋时意也在那里读书。

    顾烨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这事还真的有过于凑巧的。

    他刚要掏出手机打给宋时意探探情况,突然间一个电话切了进来。

    居然是阿辛。

    因为忙开发的问题,他已经很久没有和阿辛联系过了。

    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对方居然给他打了电话。

    绕是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妙,顾烨的心里也非常不合时宜地涌上一股暖流,他动作轻柔地划下按键。

    阿辛可能真的就是上天派过来拯救他的天使,在这个最需要安慰的时候,心有灵犀地给他打了个电话。

    第56章

    “不过我还真是没有想到。”顾书黎一边切着手里牛排,一边嘴角含笑看向对面的人,“事情的发展走向居然会是这样的。”

    宋时意没有回答,而是出神地望着落地窗外的风景,这家餐厅坐落于某著名的植被园,满眼是铺天盖地的绿色,名贵的花卉点缀其中。

    在印象中,他的母亲也很喜欢摆弄花草,即使是离开宋家以后,在还没有生病以前,陆晚琴很就会在小别墅的园子里面养花。

    那片别墅群的位置很偏,没什么人烟,间隔又开,所以他们把钢琴直接抬出来,兴致来了就直接在花园里面弹奏,也不用担心扰民。

    现在的餐厅内也正在播放着钢琴曲。

    花园,钢琴声,还有凌乱而又急促的脚步。

    他好像要在遥远的记忆中抓住了一点被忽略掉的东西。

    刀叉划过瓷盘,在安静的场合发出稍显尖锐的声响,宋时意的思绪被打断,平淡地瞥向音源的制造者。

    “抱歉,手滑了。”顾书黎礼貌地道歉,放下手里的刀叉,拿过旁边的毛巾擦了下手,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宋时意。

    对于对方的这点小心思,宋时意也懒得在意,他在等着顾书黎主动提起今天要谈的事情。

    毕竟约了这次见面的人又不是他,但顾书黎一定要摆出副万事尽在掌握的气势,妄想掌控他。

    小聪明卖弄过头了,真的很招人烦。

    顾书黎看着对方那副无所谓的表情,到底还是沉不住气,毕竟他这几天真的很急只能主动开口说道。

    “你之前就跟我说,”顾书黎无意识地活动了下手指,压低声音稍微凑近了点,“你说这块地会有血光之灾,还记得吗?”

    宋时意姿态舒展地靠在椅子上,这个动作让他看上去懒散又放松,就好像真的只是赴约过来吃顿饭而已。

    他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明明应该是冷淡的,但眉眼中却有种难言的蛊惑:“难道我没有说对吗?”

    顾书黎摇了摇头,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不,简直是对过头了。

    刚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甚至都不敢相信。

    自从顾烨从宋时意那里拿到这块地标并开始投入工程,他在对方失势以后稍微取得的优势全盘丧失。

    这块正在开发中的商业娱乐圈,是顾氏未来几年发展中的落脚点,但现在却全盘掌握在了顾烨手中,别说分肉了,连喝口汤的机会他都别想有。

    原本一直还在动摇观望中的父亲,对于顾烨的态度也已经缓和了很多。

    毕竟犯的也不是什么大错。

    但突然之间,那片建设得风生水起的开发地,突然间出了一桩命案。

    这岂不是老天爷都站在他这边。

    在得知道消息后没多少时间,他已经反应非常快地联系了自己手中的报社资源,务必将这则新闻以最夺人眼目的方式发散出去。

    不然被顾烨用手段压下去了,他岂不是丧失天赐良机。

    至于这件事会令顾氏产生多大的损失,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毕竟如果公司没到他手里的话,发展得再好又能怎么样。

    宋时意啊。

    当时特意和他说的那句话,究竟是歪打正着,还是怎么回事。

    他谨慎地打量着面前的人。

    还是说,这起命案,根本就是对方一手策划的。

    他特地选的这家餐厅,除了包厢隔音效果优秀以外,安保方面也非常完善。

    他现在可能正在和一个杀人犯交流,得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行。

    他的心跳几乎都要呼之欲出。

    毕竟以前也就是宅斗,现在性质完全不一样了。

    “时意,你是不是……”

    “顾烨还没有倒,不是吗?”宋时意微笑地看着他。

    直视着那双漆黑的眼睛,顾书黎突然间打了个寒颤。

    对,他高兴地太早了,顾烨还没有倒。

    “你肯定知道吧,这样,还摁不死顾烨的。”

    别看现在普天盖地的热搜和新闻,似乎已经成为全社会的焦点,就连顾氏的股份,都因此有所下跌。

    但大众都是健忘的,就算是凶手没有找到,等热度渐渐降下来后,也不会有几个人能记得这件事。

    可这已经是他最后能够掰倒顾烨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他瞬间烦躁了起来。

    “那该怎么办?现在能做的我都已经做了。”

    除了砸钱和顾烨找的公关团队battle,几天下来热搜升升降降,他还拼了命地给顾儒康上眼药。

    除此之外,他还真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等着吧。”宋时意弯起了嘴角。

    “等着?”顾书黎一下急了起来,这么好的机会,白白等着不是浪费时间吗?

    “因为能够掰倒顾烨的筹码,他自己会送到我们手上来的。”

    顾书黎眼神闪烁了下,他没明白宋时意的意思,顾烨又不是什么傻子。

    但这句话里面透露出来的意味,让他莫名想到了之前对方说的血光之灾。

    “有一点我我想我应该提前说一声。”宋时意学着对方刚才压低声音的语调,同样凑过来说道,“人不是我杀的,明白了吗?”

    那双眼睛里面的嘲讽和无聊让他脸色尴尬,心里面的想法瞬间无所遁形。

    他当初怎么会,怎么会觉得宋时意……

    “回去等着吧,毕竟我们的顾总,可是一个很深情的人。”

    这句话似乎若有所指,但顾书黎没能听懂。

    但在出了餐厅以后,他顿时感觉到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不是宋时意杀的,那他为什么可以在这么早以前,就清楚地预知这桩血案?

    难不成他可以预知到未来?

    顾书黎愣愣地看着树枝分叉处正在吐丝结网的蜘蛛,恍然惊觉,那个人也许在很久以前就在编排这么一张不可思议,无形的巨网,把他们每一个人都罩在里面。

    亏他当初第一眼,根本没把顾烨身边的那个小情人放在眼里。

    一片无足轻重的羽毛而已。

    现在看来,他简直错的太离谱了,他们都错了,只怕顾烨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栽到如此地步。

    不过什么叫做,顾烨是一个很深情的人?

    另一边,客厅中,顾烨双目赤红地抱着自己的脑袋,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这还真是,惊天大爆炸啊。”从客房里面缓缓走出来的秦令明笑着说道。

    他没有丝毫客人意识地开了瓶酒,给自己倒上一杯,举起来隔着段距离对向顾烨:“恭喜了,顾总,杀人凶手捉拿归案。”

    顾烨听到这句话,一点点抬起头,面色可怖地盯着秦令明。

    他根本没想到,阿辛特地要找他当面讲的居然是这件事情。

    他本来就在和秦令明谈事情,并不想这么快结束,但架不住阿辛急着要见面,就让秦令明在人来以后进客房回避一下。

    为什么?

    不应该是宋时意吗?

    阿辛怎么可能会杀人?

    那个那么善良又骄傲的少年,为了救他一命不惜冒险跳水的阿辛,怎么可能做出杀人这种事情!

    在看到宋佳辛面色颓败狼狈,白着张脸在他面前诉说时,他居然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强烈的违和感。

    “阿辛,你以前明明说过,如果一个人死了,总会有另外一个人,甚至更多的人会因此难过,所以你没办法做到旁观。”

    那时候他刚从水里面被救上岸,神智还是非常模糊,但却能感受到一只冰冷的手盖在他的眼睛上。

    在他吃力地问是不是知道自己是谁才救他时,轻柔又稚嫩的声音这样和他说道。

    并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和地位,只是单纯地为了救他这个人。

    这一幕他永远不会忘记,从那天起,他就发誓要守护这个纯洁的灵魂。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看着宋佳辛对于他说的这句话满脸茫然心里违和感更重,只能敷衍几句,失魂落魄地将人送了出去以后,久久陷入沉思。

    “只可惜你看起来好像一点都不高兴。”秦令明扶了下眼镜,佯装叹息地说道。

    多么好的一个机会啊。

    宋三少爷和那个死者认识,根据从法医那边得到的报告来看,死者身上还有拳脚施加的伤害。

    现在正是热度最高的时候,还没有过最佳公关时间,赶紧把凶手推出去以后,编个校园暴力这类自带流量的通稿,大众的焦点立马就能得到转移。

    他怎么看这个顾烨,也不像是多么深情的人,怎么这么轴呢?

    不过解救顾烨的燃眉之急,本来就不是他要做的事情。

    在那双眼睛死死盯着他的时候,秦令明微微一笑:“如果狠不下心来的话,不如试试宋少爷提出来的解决方法。”

    顾烨眉眼一动。

    刚才阿辛抓着他的手,求他能不能想办法把凶手的位置栽赃给宋时意。

    他刚才没缓过来,但被秦令明这么一点提,后知后觉地回味起来,觉得这个方法,似乎的确是最优解。

    他本来就是要报复宋时意的,如果焊死了这个罪名,把人弄进了牢里面,那秦怀怎么可能容忍身边有一个杀人犯,自然是要舍弃掉的。

    到时候刑满释放,孑然一身的宋时意,还不是任他摆弄。

    而且这样的话,阿辛也就有救了。

    顾烨用手掌挡在脸上,在心里默默地想到,让自己犹豫的心坚定下来。

    这可是自己当时发誓要守护的人,这么轻易地动摇,和畜生又有什么区别。

    看着顾烨逐渐坚定下来的表情,一边暗暗引导,冷眼旁观的秦令明也悄然勾起嘴角。

    这下就可以开始动手了,用名为宋时意的这把尖刀,去刺向秦怀。

    第57章

    宋时意专注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顾烨,手里的汤勺碰撞着碗壁发出叮当的声音。

    上一世这个节点,是什么样的情节来着?

    顾烨突然一反常态地对他很好,温柔地抱住他,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好脸色。

    所以他当时没有任何迟疑地喝下了那杯递过来颜色稍显浑浊的水。

    实际上那里面混进了安眠药,喝完以后,他马上陷入了昏迷。

    然后被顾烨采集了DNA,买通关系作假在赵存的尸体上,作为嫁祸的关键性证据。

    他原本是打算找律师进行辩护的,但却被害怕夜长梦多的顾烨用母亲的骨灰盒作为威胁,强行要求他承认这份莫须有的罪名。

    那段时间里面,知道一切的宋顾城和林念也在向他施压,他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秦怀身上,但却被白绪给彻底打碎。

    “你笑什么?”顾烨不悦地皱起眉头,紧盯宋时意。

    从进来以后,他的注意力就全部放在宋时意身上,因此对于对方嘴角突兀勾起来的弧度,心里一颤。

    “想到了点有趣的事情。”宋时意漫不经心地说道,眉眼舒展地抬起头,“不要紧张啊,我又不会吃了你。”

    言语中明显的调笑让顾烨的脸色沉了下来。

    像是猫戏老鼠一样。

    他不想承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与宋时意的每一次对峙中都要落下风,甚至在不知不觉中,他的内心开始惧怕宋时意,对方不经意的举动,都会牵动到他。

    这对于顾烨来说,是根本无法忍受的。

    “你们两个还真是默契,都想着请我吃饭。”宋时意放下餐具,散漫地托着下颌,“你也是,顾书黎也是。”

    顾书黎那逼崽子居然找过宋时意了?

    顾烨这几天原本就焦头烂额的心情更加凌乱。

    自从藏在水泥里面的那具尸体被发现以后,他不仅要面对来自媒体和公众舆论的压力,还时不时要提防着顾书黎放的冷箭,可以说是腹背受敌。

    顾儒康给他下了冰冷的最后通牒,让他赶紧把事情解决,却没有提供任何帮助,甚至都没有见他一面,这其中肯定少不了顾书黎偷偷上眼药。

    宋时意会和顾书黎勾搭在了一起,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算了,不管怎么说,确实得早点将这件事情划下尾号。

    将宋时意作为凶手推出去尽快结案,对他来说也是完全有利的。

    想到这里,顾烨不再有任何犹豫,虽然心情还没有平静下来,但他表面上已经恢复了一派风轻云淡:“虽然之前发生了很多误会,但现在我已经想通了,或许只是我们当时都还不够成熟而已”

    这句话直接把宋时意整笑了。

    “你觉得我在和你说笑吗?”顾烨面色不变,“我确实只是想要和你好聚好散,以后见面不至于做仇人而已。”

    “行行行,你开心就好。”宋时意随口说道,有一勺没一勺地喝着面前的浓汤。

    “时意,可以借我下你那边的餐刀吗?”顾烨碰掉了自己身边的餐刀,然后说道。

    按照一般的社交礼仪,都会捏着刀刃,将刀柄递向另外一方。

    但宋时意刷得一下直直扬过刀刃,那道寒光照得顾烨手指一抖,差点就要往后缩走。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不确定因素。

    顾烨进退两难,根本接不过来,只能咬牙,动作有些刻意地拿起侍台上面的餐具,然后装作不小心地往前伸在宋时意手背上拉出一道小口子。

    “抱歉,手滑了,才想起来旁边放了备用的。”顾烨佯装关心地抽过纸巾去给宋时意按住,鲜血不断地涌出来,很快就浸湿了纸巾。

    他抬头去观察宋时意,却发现对方脸上的表情冷静到不可思议,似乎并没有因为突然的受伤感到惊讶,只是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这让顾烨隐隐闪过的微妙的不对劲感,但又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

    “别光顾着我啊,你也受伤了。”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满满浮现出笑意,腾出来的手无比贴心地替顾烨擦去刚才递刀时不小心划到的伤口。

    一旁的侍者见状吓了一跳,连忙过来收拾局面,幸好刀口划得都很前,一会就止住了血,但沾血的刀子显然不能再拿回去使用了,所以他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

    但顾烨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上面,他随意地敷衍着,然后按照自己设想的那样,装作接了个紧急的电话,就要离开这里。

    “公司临时有点事情,我得回去一趟,账已经结好了,你继续吃就行。”顾烨站了起来,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就要往外走。

    但他没想到,宋时意居然也站了起来,倾身朝向他这边,然后没有任何预兆地抱了上来。

    顾烨头脑一片空白。

    他们以前还是恋人的时候,宋时意情绪还没有那么不稳定,很乖,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虽然那个时候,他对此毫不在意,视若敝履。

    正所谓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宋时意这突然起来的示好,让顾烨的心很可耻地激动了起来,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宋时意仰头侧向他的那张脸上。

    因此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原本悄悄放进大衣侧兜里面的封口瓶被打开,里面染血的纸巾被手指勾出来,换成了另外一团。

    “时意,你还放不下我,是吗?”顾烨用带着几分柔情的声音飘飘然地说道,毕竟讨厌是一回事,但他不得不承认,宋时意现在这幅模样,比当初更加让他会产生征服的欲望。

    果然,当初爱他爱得死去活来,连尊严都不要了,怎么可能这么快地全部放下。

    只可惜,现在示好为时过晚了点。

    顾烨高高在上地想着,毕竟他今天的目的已经达成,等人脉疏通下来,宋时意就难逃这份罪名了。

    毕竟从一开始,他的选择就只有阿辛。

    他带着几分做戏的怜惜,伸手想要搂住宋时意的腰。

    但下一秒,啪的一声巴掌非常结实地打在他的脸上,宋时意按着他的脸,动作干脆地往后退了两步,保持回了原先的距离。

    顾烨下意识捂上了自己的脸,懵逼地看着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宋时意。

    “明明项目都要黄了,没想到你还是挺悠闲的,把自己收拾地这么整齐。”宋时意依然在笑,但动作嫌弃地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玩玩而已,你不会当真了吧。”

    顾烨的脸色一黑,才意识到自己又被宋时意牵着鼻子走了。

    做完这个动作以后,宋时意伸出手指在控制比划着,第二指节弯曲,做了一个类似于跪地的姿势。

    “比起你现在这幅人模狗样,我还是更喜欢你那天跪在我面前,一步步爬过来的样子。”宋时意笑着说道,甚至在喉咙里模仿着狗呜叫了两声,然后抬脚越过顾烨的身边,最后补充了一句,“希望下次见面,你能够再多露出一点讨我欢心的样子。”

    在走出大门前,宋时意听到背后传来气急败坏踢倒椅子的声音。

    背对着的宋时意心情颇好地弯起嘴唇,在经过垃圾桶时,面不改色地将夹在手指里面的纸巾扔掉。

    为了宋佳辛那个白月光,顾烨还真是有够尽心尽力的,这种可能会脏了自己手的事情,都不惜亲自去做。

    只可惜事情不会再如对方所愿的那样发展了。

    迎着愈发刺骨的寒风,宋时意往上拉了下衣领,继续往前走着。

    不是很爱宋佳辛吗?不是为了白月光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吗?

    既然这么爱他,那就替他蹲牢子呗。

    第58章

    怀里的手机一下又一下地震动着,但宋时意还没有去接它。

    打来的人是秦令明。

    看起来已经要开始了吗,和上一世一样,从他身上找到切入点,去弄垮秦怀。

    上一世秦令明确实是做到了。

    在他从监狱里面出来以后,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最早来接他的人,居然就是秦令明。

    先带他吃了顿饭,然后到埋葬秦怀的墓园里悼念。

    神色一转,用既心痛又无力的语气告诉他,杀死秦怀的凶手就是白绪,只是因为白家的缘故,自己无法为秦怀讨回公道。

    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宋时意原本陷入回忆中的漠然表情突然间动了一下,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

    想要看看失去一切的他,会不会干脆和白绪来个鱼死网破吗?

    只可惜还是太高看那个时候的他了。

    毕竟就连秦令明都料想不到,白绪这疯子,居然在杀完人以后直接跑到他的面前来向他炫耀。

    明明当场就知道了,但当时做出来的唯一反抗,居然只是不轻不重地捅了对方一刀而已。

    后续怎么样也不清楚了,反正顶多是在医院里面躺几天而已,不痛不痒的,根本算不上反击。

    挤占了多时的电话终于自行挂断。

    这样就好,要一点点消磨掉对方的耐心,等到真的急起来的时候。

    另外一条来信弹了出来。

    来自宋清文。

    「父亲已经出院接回家了。」

    虽然已经逃离了原先的时间节点,获得了改变未来的机会。

    但一想到,这群人渣在他的记忆之中曾经活得那么逍遥法外,心里的怨恨就根本没有办法消弭。

    而且只会越演越烈。

    在医院耽搁了那么久以后,宋顾城终于回到家中,他面无表情地靠坐在床边,看着身旁进进出出收拾的仆人,脸色越来越黑。

    明明知道他今天要出院,居然都没想好提前收拾好,根本就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行了,还嫌不够闹腾吗?赶紧都给我出去。”他再也没有耐心,不耐烦地把人都给赶走,末了不忘问一句,“你们夫人这几天都在干什么?”

    底下人不周到,这个做妻子的都想不到早点准备吗?

    他刚醒来头两天,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加上医生嘱咐他不要大动情绪,所以即使面对每天陪在他身边的林念他也并没有问起那天宋时意所说的事情。

    在林念坦然的表现和无微不至的照顾之下,宋顾城原本内心的猜疑也慢慢消散开来。

    那天他一时气血攻心,都没有想到,这句话可是从宋时意那个不孝子口里说出来的,真实性都还存有疑问。

    说不定就是故意为了气他而编排出来的鬼话而已,毕竟那小子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但最近几天林念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魂不守舍了起来,有时候示意对方拿东西,半天都没个反应,要么就是突然接到电话,一下站起来走出去,不知道是在和谁通话。

    几个下人面面相觑,站在那里答不上来话。

    宋顾城看得更加烦躁,干脆摆摆手让他们赶紧离开。

    才安静没多久,房间门口又响起推门的声音,宋顾城刚要皱眉,抬头却看到来的人是宋佳辛。

    虽然住院那几天,这个平日里最疼爱的小儿子都没有来看过他一眼,但现在回了家,倒是第一个就过来了。

    宋顾城心里稍微回暖了一点,招手让对方到自己身边来。

    宋佳辛叫了声爸然后赶紧过去,半跪在床边,将手搭在宋顾城伸出来的手上。

    对着宋佳辛,宋顾城俨然是一副慈父做派,轻拍着对方的手询问最近几天的状况。

    但问着问着,他就发现了宋佳辛明显不太对劲的脸色。

    他心里没由来地一凸。

    “爸。”宋佳辛缓缓开口。“我有一件事情要对你说。”

    宋顾城刚要抽开手,但宋佳辛反而非常用力地反握住。

    “爸,你听我说,前几天,我杀了一个人。“

    听到这句话,宋顾城只觉得眼前一阵漆黑,几乎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现在警察已经根据人际网找上门来好几次了,被发现就是早晚的问题。”

    看着宋佳辛那张分外焦急的脸,宋顾城捂着胸口的手指青筋暴露,要不是实在没有力气,只恨不得一巴掌抽上去。

    “那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的手还能伸到警察那里去不成?”

    不仅仅是生气,他现在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虽然白手起家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但到底根基浅薄,面对这种无法用钱解决的事情时,他居然就束手无策了。

    “不是的,爸,我自己有办法。”宋佳辛慌忙摇头,“顾烨他说会帮我解决的。”

    宋顾城眼角一抽,原本迸发出来的青筋一点点隐了回去。

    顾烨居然会为了阿辛做到这个地步。

    他的心里不免有些诧异,以己度人,这种时候,当然是要尽量远离,避免自己沾到晦气事才对。

    倒是看不出来这顾烨,平时眼高于顶的,关键时候居然这么重情重义。

    但如果是顾家的话,或许确实可以从中运转。

    看到宋顾城脸色晦涩的表情,宋佳辛咬牙将剩下的话全部说完:“他准备将这件事情彻底按在宋时意身上,爸,你觉得如何?”

    一听这话,宋顾城难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但马上他就思考起了这件事情的利弊。

    正好他现在和宋时意已经彻底闹崩,但又只能任由这不孝子在他面前蹦跶却无可奈何。

    眼下不就是一个一箭双雕的大好机会吗?

    他从来没有在明面上认过宋时意,因此如果出事的是宋时意而不是宋佳辛,那么丑闻就不会算到宋氏头上,也不会导致股票的波动。

    “爸爸,你会站在我这一边的,对吧?”宋佳辛很快地又问了一遍。

    “当然了。”宋顾城已经做出了他的决定,慈爱地抚摸上宋佳辛的头发,“你可是我的孩子啊,不帮你,我还能帮谁呢?”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爸爸。”宋佳辛顺势张开手臂抱上宋顾城,靠在对方肩膀上,在视线的死角处忍不住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

    很好,他果然是赌对了。

    刚被警察打上电话时,他吓得差点灵魂出窍。

    虽然后面了解到只是例行询问而已,但狂跳的心依然没有停止下来。

    面对林念不停的询问,抱着试一试心态的宋佳辛直接将真相讲了出来。

    虽然试图去找人脉,但这件事情本来就难以陈述出实情,所以即使林念忙得团团转,也依然没什么用。

    就在这时,得知宋顾城醒来后消息的宋佳辛,突然间就灵光一闪,浮现出一个非常疯狂的计划。

    把这件事情直接告诉宋顾城。

    有顾烨的支持作为筹码,他相信爸爸不管怎么生气,也都会再三思考一下。

    这样也能够将对方的注意力从妈妈出轨的这件事情上面转移开来。

    将宋时意彻底踢出局以后,就算是出于心虚,爸爸也不会再愿意回想起对方说过的任何话了吧。

    那句出轨的虚词自然也包括其中

    非常完美的计划,非常完美的执行。

    宋佳辛带着几分尘埃落定的笃实,真情实感地和宋顾城表演着父子情深。

    “阿辛,我的手机是不是在响,你帮我拿一下,说不定是公司里面有什么事情。”

    “好的,爸爸。”宋佳辛连忙递过去,他现在实在是太过于轻飘飘,以至于根本没有想到去看一眼亮着的屏幕上面究竟写了谁的名字。

    宋顾城皱着眉头点开,然后脸色逐渐逐渐,一点点变得非常精彩。

    宋时意发给他的视频上面,赫然是林念和韩秘书抱在一起忘情亲吻的画面。

    那个场景实在是太过于具有冲击力,林念本来就保养得当,从外表根本看不太出来年纪,韩秘书也正值青年,靓女俊男,场面养颜又旖旎,看得宋顾城差点就硬生生捏碎了手里的手机。

    不止这么一段视频。

    后面还有一张动图片。

    只不过主角换成了宋佳辛。

    站在他的床头,表情紧张地捏着一粒药丸不知道在干什么。

    宋顾城心里油然回想起之前医生对他说的话。

    让他一定要按照医嘱服药,不要自作主张少吃。

    他当时还很生气,因为自己一直都是定时服药。

    后知后觉的毛骨悚然感涌上了心头,宋顾城漠然地看着眼前这张,昔日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的脸,此时却感觉无比陌生。

    “爸爸,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吗?”宋佳辛还没有从刚才的戏码里面回过神来,焦急问道。

    看着就要伸到眼前来的手。宋顾城突然间瞪大了眼睛。

    他最宠爱的这个儿子想要杀了他。

    那么在这里,只要对方有一丝歹念,随时都可以下手。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一把将人推开,然后扶着墙,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宋先生,您怎么出来了?是需要拿什么东西吗?”

    “医生嘱咐过要静养的,我扶您回床上休息吧。”

    宋顾城阴沉着脸往外走,没有理任何一个下人的话。

    说不定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面,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全部都被收养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怕成这个样子。

    或许是因为,他曾经眼睁睁,作为加害者一方,夺去了前妻无辜的性命?

    太久没有剧烈运动,宋顾城脚下一软,直直往前栽倒过去。

    他看到前面还站着个人,费力抬起脸时,他看到了那张和曾经无数次入他梦中,几乎成为他的梦魇的脸有着七分相似的面容。

    宋时意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望着他。

    第59章

    “嗯?这不是爸爸吗,大白天的躺在地上,着凉了该怎么办?”

    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上方传过来,宋顾城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之中,这时一双手将他扶了起来。

    勉强靠着栏杆站稳后,他才发现扶住他的人是宋清文。

    “怎么这个点就回来了?是公司那里出了什么事情吗?”宋顾城下意识地问道。

    宋清文摇头:“没什么事,只是听说您出院了,回来看看安下心。”

    这句话说得非常妥帖,又正好撞上宋顾城内心防线最动摇的时候,他脸上不禁露出了感动的表情。

    好好好,总算还有个没白养的。

    他将手放在宋清文肩膀上,一副无需多言的慈爱表情。

    宋时意倚靠在墙壁边上,似笑非笑地目睹着这场父慈子孝的戏码。

    不知道突然间发生了什么情况的宋佳辛也已经回过神来,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在看到宋时意的一瞬间,他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现在宋时意基本不会回来住,但架不住时不时会跟个幽灵一样冒出来,都不知道哪来的脸。

    “爸,我先扶你回房间里面待着去吧。你这样,别到时候又着凉了。”

    宋佳辛能够感觉到宋顾城现在明显不太对劲的表情,但又看不出来具体是怎么回事,只能硬着头皮上去想要把宋顾城扶回房间,免得宋时意在这里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但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宋顾城,就被对方冷漠地甩开。

    “爸!”宋佳辛错愕地喊道,他还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对待,但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宋顾城已经一大嘴巴子直接扇到了他的脸上。

    这下宋佳辛彻底懵掉了,捂着脸缓缓转过头来。

    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宋顾城对于他的态度居然会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楼下才回来的林念一眼就看到了二楼的动静,她心里一突,鞋都没来得及脱就匆忙往楼上跑上去。

    “阿辛——”林念心疼地摸上宋佳辛红肿起来的侧脸,转头嗔怒地看向宋顾城,“就算心情不好,也不能随便打孩子吧。”

    虽然话说的理直气壮,但林念的心已经吊了起来。

    果然,在她的试探之下,宋顾城脸上突然间浮现出一个无比古怪的笑容:“这是不是我的孩子,还不一定吧。”

    林念脸色刷的一白。

    就在这时,宋顾城已经扬起手机面向林念,无声地将那段视频播放出来。

    看到视频上面的主人公后,林念原本侥幸的心思彻底消散。

    从穿着的礼服和背景来看,林念非常轻松地认出了是慈善晚会的那一次。

    那在背后捣鬼的究竟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宋时意。

    林念无比怨念地想到,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当初就算是拼着撕破了脸,她也不应该让这个扫把星回到宋家来的。

    现在一切都已经完了,宋顾城不可能会原谅给他戴绿帽子的人。

    只是……

    “顾城。这件事情是我糊涂,但阿辛是无辜的啊,他什么都不知道,这点我向你发誓,他确实是你的孩子,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验验看DNA!”

    但宋顾城根本懒得听她狡辩。

    本来不说还好,一提到阿辛这两个字,宋顾城就更加生气。

    怪不得之前那段时间,明明都有在按时吃药,但就是觉得身体越来越沉,总是容易心慌。

    原本是有人在他的药上做了手脚。

    而这个人,居然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宋佳辛。

    简直就是丧尽天良,畜生不如。

    再往深一点想,这背后会不会存在着林念的授权。

    和姓韩的那对奸夫□□,密谋着要把他给弄死,然后好扫除障碍,两个人成双成对。

    这不是毫无理由的猜测。

    因为同样的事情曾经发生过。

    当时陆晚琴就是这么死的。

    宋顾城记得很清楚,因为他当时就注意到了,林念往陆晚琴每天都要吃的营养品里面掺了什么东西。

    但即使是注意到了,他也只是当作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的样子,若无其事地保持着当时表面上的平静,直到纸终于包不住火为止。

    现在报应终于回到他身上了吗?

    当时林念做得出来的事情,现在也一定还能做得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的原因,宋顾城原本在医院调理好了的身体又开始不舒服起来,憋闷到气促。

    他已经不想再待在这里,手指不耐烦地敲击着栏杆,气氛逐渐变得非常焦灼。

    墙壁上早已被取下来但仍然透着白底的相框痕迹,十几年过去仍然没有过时的瓷砖花纹,经过前妻之手布置的每一处地方,突然之间就昭示出前所未有的存在感和阴冷痕迹。

    就好像死去了这么多年以后,仍然不忘将那份未尽的怨恨倾注到他的身上来。

    他现在所承受的一切,难道是诅咒吗?

    一只微凉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宋顾城勉强回过点神来,看到宋清文正温和又担忧地望着他。

    这目光如同凉水一样稍微抚平了宋顾城的怒火和焦虑。

    “爸,你的脸色真的很差,要不换个环境修养好了,我来替你安排。”

    确实,这房子他是不可能再住下去了。

    但不该住这里的人可不止他。

    宋顾城用森然的目光盯着林念和傻了的宋佳辛,直接给他们下了最后通牒,让他们收拾东西滚出去。离婚的后续手续他会直接找律师来谈。

    放完这句话以后,宋顾城也没有力气在这里再继续待下去,他被宋清文贴心地扶着往外走过去。

    临了的最后,他冷漠地看了一眼一直在旁边看好戏的宋时意。

    这个逆子虽然发消息的时候肯定是不怀好心想要看他的笑话,但却也因此,让他不至于被蒙骗在鼓里。

    最后归根结底,生了的三个儿子,也只有大儿子对他是真心的了。

    被下了最后通牒的林念瘫软地坐在地上。

    “真是一出精彩的好戏啊。”沉默了许久的宋时意终于开口说道,他看起来倒是完全看开心了,嘴角的弧度一直没有落下。

    “把事情弄到这种地步你总算满意了?现在一切都被你毁掉了,有意思吗?你又能从中得到什么?”林念赤红着眼睛,声音嘶哑地问道。

    “也许就是……得到一个美好的心情吧。”宋时意说得无比轻巧,却让林念露出更加骇然的表情。

    “那你算是得偿所愿了,以及彻底完了。”林念喃喃自语地低下头,完全找不出翻盘的可能性。

    “那倒也未必,不是吗?毕竟离落幕还早着啊。”宋时意弯下腰,声音轻柔地说道,“你们还是好好地继续挣扎着,给我提供更多的乐子才是。”

    “你是疯子吗?我们到底是哪里招惹你了?”林念的脸扭曲了起来。

    “确实是有的,不过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宋时意冲他们摆了下手,然后顶着林念看神经病一样的表情往外走,末了突然转头,对一旁愣愣的宋佳辛,“在正式离婚以前,你还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可以努力,不是吗。”

    这句话太富有暗示性意味,原本还混混沌沌的宋佳辛,在听到以后,眼神突然闪烁了一下,用一种相当恐怖的目光看向了宋时意。

    但宋时意并没有在意,走出门以后,已经只剩宋清文站在那里了。

    “我让司机先把宋顾城送到我名下的一栋别墅里面去了。”

    “他居然都不要求你陪同吗?明明刚才还一副被所有人辜负了的可怜样子。”宋时意歪头嘲讽道。

    “我说了公司还有事情,在这件事情上面,他还是非常通情达理的。”

    “他就是这样的人。”宋时意笑了一下,稍微眯起一只眼睛,用手指捏住视线中逐渐远离的汽车,“那么接下来就拜托你好好照顾我们亲爱的父亲了。”

    “一定要照顾到,让他觉得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值得托付的人才行。”

    第60章

    露天的婚礼现场人声鼎沸,邀约而至的宾客们脸上都带着名为祝福的客套面具。

    「听说了吗?顾大少这次的结婚对象,坐过牢的……」

    「真是意外啊,据说出来还没几天,也不知道使的什么手段呢,将顾少迷成那个样子,连舆论和公司股份跳水都不管了。」

    「你们不知道吗?就是宋家的那个私生子啊,没出事之前私生活就很乱,还搞出过很多事情,后面和室友发生了口角,直接把人杀了封进水泥里面,真亏顾烨一直没有甩了他。」

    「好可怕,但没想过顾氏的继承人居然这么深情,真是个好男人啊。」

    暗流在一张张虚假的笑容间涌动,但没有一个人阻止,反而将谣言推向越来越放肆的地步。

    白绪安静地站立在人群的边缘,他手里随意地端着酒杯,带着散漫又无所谓的表情倾听着。

    戚宣在一旁笑,听到离谱一点的传言,就会笑得格外夸张。

    「时意都快被他们传成反社会人格了。」他的表情玩味,看起来确实从这件事中得到了乐子,因为沾染酒色而苍白的脸庞也激上点红晕,「顾烨那逼都能被美化成深情好骗的男人,真是蠢到没救了。」

    毕竟当时宋时意进局子以后,顾烨刚开始有段时间和疯了一样,不知道换了多少个男友。

    「时意还没有准备好吗?好慢啊。本来还想让他也一起听听,他的反应一定很好玩……」

    准备室内,宋清文正在为宋时意整理领结。

    昔日温驯的少年似乎并没有因为三年牢狱而发生特别明显的变化,只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了很多,半垂下去的侧脸显现出清晰而苍白的线条,过长的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小揪,内敛,沉默,像一幅褪色的画卷。

    他任由宋清文像装饰一件礼物一样地去装饰他。

    「真是死气沉沉的表情。」宋清文用手抬起对方的下颌,笑容温和地问道,「今天不应该是个大喜的日子吗?我还以为你等这一刻等很久了,毕竟你一直那么喜欢顾烨。」

    喜欢。

    这句话像是石子落水,那张脸上微微动了一下,然后又归于虚无。

    看起来三年的监狱生活确实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宋清文平淡地想。

    顾烨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而他现在正在将弟弟推进火坑。

    他对这件事情有着无比清晰的认知,应该说他从来都能看清一切。

    时至今日,即使是他也不禁会想,如果当初他没有袖手旁观会怎么样。

    但比他站得更高,手腕更厉害的秦怀都没能有所作为。

    或许这样就好。

    宋清文伸出手,牵过宋时意,将他往外面带出去。

    原本还在低声交流的宾客们一点点安静了下来,然后带上更加热情的面具,鼓掌欢迎今天的主角。

    同样已经换好礼服的顾烨站在人群中心,他今天看上去格外意气风发,涂上发胶向后梳的发型露出了深刻俊美的五官,他从宋清文手中接过宋时意的手,一把将人拢进自己的怀里。

    「我的弟弟就交给你了。」宋清文对他点头示意。

    「当然,你就放一万个心吧。」

    言语之间像是在转让一件物品的所有权。

    看不见摸不着的网将宋时意一点点包裹住。

    抛开感情因素,今天的婚礼也算是一场商业联姻,从今以后,宋氏和顾氏之间的联系将会更加紧密。

    这样就好,他的弟弟再也无处可去,只能一辈子在他的眼前生活着。

    作为今天的主角,顾烨带着宋时意,面带微笑接受每一个人的祝福。

    很快他们就穿过一群不太熟悉的人,到了宋佳辛他们面前。

    「还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啊。」宋佳辛嬉笑着对他们调侃,全然没有前几天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的样子,他从旁边想要拿杯酒,却被顾烨不轻不重地拍了下脑袋。

    「还真是不长记性,医生不都说了,才做的手术要禁酒精吗?」

    微妙的眼神下意识看向宋时意,腰间还没有好全的伤口隐隐作痛。

    明明是宋佳辛想要开车撞他,最后要支付代价的却是他自己。

    露出不合适的表情,肯定又会被谴责心底狭窄,他失去的不过是一个肾而已,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弟弟去死吗?

    场景在那一瞬间又回到了当时被所有人要求替宋佳辛顶罪的时候。

    来自家人无声的逼迫和威胁,让他根本没办法拒绝。

    「谢谢你了,哥哥,你和烨哥一定要幸福啊。」宋佳辛笑得毫无阴霾,就好像他们之间没有产生过任何隔阂。

    「没错没错,时意,祝你新婚快乐。」从来不喜欢和别人肢体接触的白绪不知道为何,在这时候直接压上了他的肩膀,拖着声线懒洋洋地说道,「啊,好羡慕啊,看得我也想结婚了。」

    没有人会把这句话当真,一句客套话而已。

    曾经的施暴者已然放下,真诚地祝愿着他的幸福。

    他恍然抬起头,目光穿过簇拥的一张张笑脸,宋顾城和林念正携手站在红毯的镜头,慈爱又期待地看着他。

    「新婚快乐啊。」

    「要好好地过日子啊。」

    「祝两位新人永远幸福!」

    「你是高兴傻了吗?怎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戚宣开口起哄道,「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在做梦?要不你们亲一个?」

    「好啊,亲一个,亲一个——」

    腿在发软,心跳过速,全靠被顾烨半扶着才勉强站住,周围起哄的声浪一波高于一波,顶着他们善意的玩笑,顾烨无奈地低下头,那张曾经无数次入他噩梦的脸庞在视线中不断放大,即将覆盖上来……!

    记忆定格在这一刻为止,现实之中,从回忆中挣脱开来的宋时意背后惊出了一声冷汗。

    那简直是最烂的bad ending。

    “这位小哥,我刚才说的话您有听清楚吗?”物业再次出声询问。

    宋时意敷衍地笑:“我在电话里面说了,你们随意处理就好,全部扔掉也完全没有问题。”

    他们在谈论的是堆簇在门口的大片白色雏菊扎成的花篮。

    只是几天没去租房,就演变成了这个样子。

    猜也知道是白绪的手笔。

    不堪受扰的邻居打了投诉电话,毕竟任谁心在大也受不了这样的排场。

    “我们是可以帮忙处理,但如果是个人纠纷问题的话,还是得早点处理了才行,不然治标不治本……”物业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满脸为难。

    “放心吧,问题马上就能解决了。”宋时意漫不经心地垂下眼睛,当时租下房子,本来就是为了离白绪更近,能够进一步了解这个疯子。

    但只可惜并没有发挥太大的效果。

    宋时意有些遗憾地想道。

    直到最后,他都不知道白绪真正在意的究竟是什么。

    他的肩膀上面突然一重,那感觉实在太过熟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回到了那场婚礼之上。

    宋时意偏过头,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在这里的白绪。

    “终于又抓到你了。”白绪凑在他的耳边,“特地租在这里,难道不是想要离我更近一点吗?还偷拍了那么多张照片,被发现以后害羞了吗?怎么都不过来了。”

    宋时意刚要说点什么,但白绪的下一句话令他微微一怔。

    “你现在和我在梦中看到的样子,还真是一点都不一样啊,真的是受了那么大的刺激吗?”

    说完以后他抬头,对物业露出了一个非常具有欺骗性的笑容:“刚好遇到了朋友,我们先走一步,你们按规定处理就行。”

    说是先走一步,但白绪明显没有什么规划,只是揽着宋时意一步步往楼梯上走。

    “很惊讶吗?我居然也看到了你的未来。”白绪也不需要宋时意回复,只是在那里自言自语地说道,“原来如此,你就是这么忽悠戚宣的吗?他还真是被你整得有够惨的。”

    “前天他就已经被送上飞机了,因为家里重男轻女的关系,戚音算是恨透戚宣这个既得利益者了,好不容易有那么好一个机会能够把人彻底踩在脚下,我想她应该不会留有任何余力的。”

    “原来如此啊。”他们已经走到了最顶楼白绪松开了宋时意,“我还以为你是一个性格特别糟糕,被碰着一点就要把人赶尽杀绝的那种人。”

    “原来你也那么软弱过吗?好可怜啊,时意。”白绪的眼神无意识地飘忽,这是一个下意识回忆的表情,与之相对,他脸上一向散漫的神色收敛了起来,像是被唤醒的野兽,“所以你才那么恨我们,因为在曾经可能的未来之中,你被我们欺负得那么惨啊。”

    “这还真是……太有趣了。”

    宋时意原本波动起来的情绪,因为白绪这句话重新恢复了一片诡异的平静。

    他果然,不可能期待霸凌者露出真正忏悔的表情。

    “可是,你不是已经报复回来了吗?”白绪话音一转,“说真的,你恨的到底是我们,还是曾经那个毫无能力,逆来顺受的自己啊。”

    宋时意根本没有去理最后一句话,因为不管恨谁多一点都无所谓了。

    但白绪的前一句话,却让原本已经定格住的回忆再次转动起来。

    ……

    在下意识地推开顾烨拒绝了亲吻以后,他跑回了准备室里面,将新郎,亲友和宾客全部拒绝在了外面。

    突发意外情况让顾烨内心不悦,特别是还当众拒绝。

    但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跌跌撞撞了那么多年,他终于能和心爱之人永结连理。

    所以稍微一点小脾气还在能够容忍的范围之内。

    戚宣甚至开玩笑时意是不是害羞过头了。

    于是他们一起前去准备室,打算一起把人请出来。

    宋时意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旁边是已经倒好的酒水。

    他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说想要稍微再坐会心里准备,然后举起其中一杯酒先去敬他们。

    那双漆黑的眼睛中泛着笑意,苍白又柔软的脸庞没有任何的攻击性。

    因此没有一个人有疑惑,即使是才做过手术的宋佳辛,在这样的日子也不再唱反调,真的和个普通弟弟那样,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然后意识陷入昏迷。

    迷迷糊糊醒来时,他毫无预兆地吸了一嘴浓烟。

    肉眼可视的地方皆是浓烟和火光。

    着火了。

    宋佳辛下意识就想要往外逃,但发现自己手脚都被捆着根本没法动弹,白绪宋顾城他们也是如此,并且还没有醒过来。

    现场唯一能动的人,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熊熊火光印在那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上,反射出对方手中长刀的颜色。

    「哥,你是疯了吗?今天可是你的婚礼,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宋佳辛感受到了恐惧,下意识地就要后缩。

    「我只是,要拿回真正属于我的一切东西而已。」

    宋时意就这么看着记忆中的自己,举起屠刀,刺在宋佳辛的腰间。

    「属于我的东西,即使是毁掉了,也不会让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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