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戚绥醒来时,人还迷糊着。


    习惯地往秦知颂那边靠,却只碰到床单,立即清醒过来,睁大眼睛在房间里搜寻秦知颂的身影。


    看了一圈都没发现,戚绥倏地坐起来。


    他记得昨晚秦知颂回来了,难道又走了吗?还是他做了个梦。


    他刚被接回秦家时,秦知颂也是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


    戚绥心里跟吃了黄莲似的泛着苦,掀开被子赤脚下地,顾不上穿鞋,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往房间外跑。


    推开房间的门,几步跑到楼梯口,往一楼看去,只看到张姨收拾餐桌的身影,戚绥一下慌了。


    真走了。


    又是这样,一声不吭甚至连张纸条都没有就走了。


    脸色发白地站在楼梯口,纤白的手指紧紧抠住护栏,力气大到指节发白。


    “病还没好,这样跑出来是想去医院?”


    身后传来夹杂着不悦的声音,戚绥不敢相信地转过头,秦知颂身上套着家居服,不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身体情不自禁想要靠过去,被理智叫停。


    戚绥偏过头,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我没病,不去医院。”


    秦知颂听到他这句低声抱怨,眉头压低,缓步走到戚绥面前,语气严肃问:“发烧不是生病?”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秦知颂说话时,戚绥能够感觉到他的呼吸落在脸上。


    一根筋的戚绥抬头,下意识反驳,“我说的不是发烧,是——”


    秦知颂打断:“是什么?”


    戚绥对上秦知颂眼里的审视,微张着嘴忘记要说什么,只能戚戚地撇嘴,“没什么。”


    反正他没病,不去医院。


    僵持了几秒,秦知颂无奈叹了声,弯腰把戚绥抱起来,手托着他后膝,瞥了眼蜷起来的脚,忍不住笑。


    “知道不好意思,还这么往外跑,下次家里有客人也这样?”


    听到“家”这个字,戚绥心情一下开朗许多,小猫似的哼了声,像是服软又像是撒娇,手扶在秦知颂肩上,晃了晃腿。


    “有客人在的话,我才不会离开房间。”


    “为什么?”


    “他们是你的客人,来见你的,又不是见我。”


    戚绥回答得理直气壮,手指在衣服的肩线处轻轻抠了抠,小心试探问:“你今天要出门吗?”


    秦知颂踢开卧室的门,看了眼床尾露出的拖鞋,把戚绥放回床上,“要去公司,出差一周,有些事需要我处理。”


    还是要出门吗?戚绥才刚亮起的眼睛又闪过失落。


    他已经一周没和秦知颂在一起吃饭了,而且走之前秦知颂也很忙。


    盘腿坐在床上,手指揉着床单,“那秦先生路上小心,记得按时吃饭,不然对胃不好。”


    声音都听不出平时的明朗,任谁都看得出他不开心。


    秦知颂站在床边,手心贴着他发顶轻轻往下按,“不是很重要的事,可以带你一起去。”


    果然,下一秒戚绥就抬起头睁大眼看他。


    “可以吗?”


    “可以。”秦知颂看了眼床头的闹钟,今天早上他醒来时特地调整过,为了让戚绥多睡会儿。


    戚绥睡眠质量并不好,起初大部分时候会半夜惊醒,哪怕睡了十个小时,醒来后脸色也不算好看。


    秦知颂发现后,先是在房间里陪着他到睡着后离开,后来发现戚绥的状况没有好转,只要戚绥不太舒服时,会陪他一起睡。


    “我去换衣服,你也是,然后下楼吃了早饭我们再出门。”秦知颂收回手,“记得穿鞋。”


    戚绥后知后觉地把脚藏进被子里,点点头,“好。”


    —


    将近十一点,秦知颂才开车载着戚绥去秦氏集团总部大楼。


    秦家发家时间早,公司大楼是早年间在市区买下的一栋写字楼,比起许多后起的企业,地理位置相当优越。


    这个时段路上并不算堵,因此大约半个小时车程就到大楼下。


    秦知颂看了眼车上昏然欲睡的戚绥,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熄火后才伸手去捏住戚绥脸颊,打算叫醒他。


    如果不是要上楼去处理这一周堆积下来的工作,秦知颂很想让戚绥睡到自己醒。


    昨晚戚绥顶着一眼看得清楚的黑眼圈说没做噩梦,他就知道戚绥休息得并不好。


    他不在,戚绥很难能休息得好。


    “到公司了。”尽量放轻声音,只手上用了点力气唤醒戚绥。


    戚绥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全然一副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眨了几下眼才看向秦知颂,“到了吗?”


    秦知颂探身替他解开安全带,“上去了到休息室睡。”


    “啪嗒”一声,安全带被秦知颂解开,坐回去时,嗅到了戚绥身上的沐浴露味道。


    是佛手柑混杂着海盐,有安神的作用。


    戚绥用手背揉了揉眼睛,“这样没关系吗?”


    “没关系。”秦知颂目光落在他脸上,“还是你想在一边看书?”


    戚绥歪头思考了下,“看书。困了再去休息,你每次下班都好晚,要等很久的。”


    戚绥盯着秦知颂,像是在控诉他不爱惜自己。


    闻言秦知颂没说什么,只是侧身推开车门,“那今天可以不等那么久,下班去ortensia。”


    边说话的功夫边走到戚绥一侧替他拉开车门,“是出差一周的弥补。”


    戚绥从车里出来,听到后一句,撇下嘴角,“那今晚我要吃很多,不然就亏大了。”


    秦知颂看他一眼,脸上有了笑意,“为什么?”


    戚绥熟悉地进行虹膜识别,然后按下楼层号码,“秦先生一周的时间,一顿饭可比不上。”


    伶牙俐齿。


    秦知颂挑眉,“算得这么清楚?”


    “那是当然。”戚绥骄傲地抬了抬下巴。


    从电梯里出来时,助理陈寻恰好拿着几份文件从办公室里出来,似乎正要送去秦知颂办公室。


    见到秦知颂和戚绥,向两人点头示意。


    “秦总,戚少爷。”


    戚绥乖巧地点头回应,站在秦知颂身边,没有露出拘谨或者不安,只是下意识往秦知颂身边靠。


    秦知颂带着戚绥往办公室走,问陈寻:“分类好了?”


    陈寻跟着进了办公室,把文件放到桌上,“需要今天批复的文件就这些,有几个新的合作意向还在相关部门那里审核,周五汇总后,周一汇报。”


    “今天的会,非必要都推到明天。”秦知颂坐进办公椅,瞥了眼已经坐在沙发上看书的戚绥,“推不掉的,安排到下班前。”


    闻言陈寻立即反应过来,知道今天老板是不打算在公司留到下班后,“那我去和周舟对一下。”


    周舟是秦知颂的秘书,进入公司两年,能力强、性格好,工作上的事从不出错。


    秦知颂翻开第一份文件,低头专注看起来,“拿点吃的进来。”


    陈寻忍不住往沙发那边的戚绥看去,才成年的人身上还带着少年气,看书时专注而认真,整个人干净澄澈,丝毫看不出经历过什么。


    “那我先出去了。”


    听到办公室门关上的声音,戚绥把视线从书上抬起,习惯地朝秦知颂看去,发现对方正在翻文件,盯了一会儿才收回注意力。


    没过多久,敲门声响起,听到“进来”两个字后,门外端着东西的周舟走进来。


    身上是职业套装,头发干练地挽起,妆容精致清爽。


    周舟向秦知颂点头示意,然后直接走向戚绥。


    “好久不见啊。”


    “周舟姐。”


    戚绥和周舟见过好几次,没办法拒绝周舟身上令人忍不住亲近的气质。


    零食口味是专为戚绥准备,平时放在周舟的办公室柜子里,以免戚绥来的时候无聊。


    这种行为在周舟眼里看来,简直是哄小朋友,还是小学生才行,偏偏戚绥很吃这一套。


    要不是看在秦知颂私人补贴她一份零食的份上,她才不会认同这种行为。


    “这段时间有什么好玩的事吗?”周舟坐在旁边,帮他把牛奶和方糖放进咖啡,“你不来,我成天面对老板和陈助,好无聊。”


    说是咖啡,实际上奶味更重,主料都快变成牛奶。


    戚绥接过咖啡说了声“谢谢”,喝了口后眼睛眯起来,“前几天家里的狗狗生了小狗,有四只,长得不太一样。”


    “花园里那棵槐树上多了一个鸟窝,还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鸟。”


    周舟面露惊讶,笑起来好奇问:“绥绥这么喜欢小动物啊?”


    戚绥脸上表情乖巧,“喜欢,但不能养。”


    “为什么?”


    “因为担心照顾不好。”


    小动物不是玩具,喜欢的时候就养,厌烦了、落魄了就扔掉。


    那太不负责了。


    周舟往秦知颂那边瞥了眼,“那你还喜欢什么?”


    戚绥理所应当答道:“也喜欢秦先生呀。”


    闻言周舟压低声音,好奇地问:“为什么?”


    戚绥想了想,认真说:“因为秦先生是恩人,还是——”


    家人。


    明明和戚家交情不深,却还愿意照顾他,知恩要报,所以他会好好报答秦知颂的。


    周舟无声叹气,和戚绥又聊了些别的,很快就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戚绥和秦知颂,各自占了一角,没有特地跟对方找话说。


    直到下午四点,手机振动的声音让秦知颂从最后一份文件里分出神来。


    来电显示是宋光景。


    秦知颂从小认识的朋友,国外上学时从初中到大学都在一个学校,只是他回国更早一些。


    “有事说事。”


    “今天一起吃个饭,你要不来,我就跳青江。”


    秦知颂习惯了宋光景不着调,问:“原因。”


    宋光景听到秦知颂的语气,才正经起来,“买醉,行了吧?我被甩了,不对我被骗了,好不容易追到手的人,我小心翼翼地把人家当个宝,连亲嘴都要征求意见,结果被我撞到人家陪导演开房。”


    宋光景这人在他们这圈子里,被称为散财童子,不为别的,花钱很爽快,脑子经常离家出走。


    不管喜欢谁都只知道拿钱砸,被骗之后下个继续被骗。


    永远年轻,永远被骗。


    幸好是家中幼子,有父母兄姐宠着,只要不犯法和闹出事,倒也没人拦着。


    “不去。”


    “你不来我打电话给戚绥——”


    秦知颂眸色一暗,往沙发看去,戚绥还在熟睡中,身上的毯子是一个小时前给他给盖上的。


    “几点?”


    宋光景得逞后笑起来,“七点,音潮等你们,放心,肯定不带坏你家戚绥,就我们俩喝,他玩他的。”


    不等宋光景继续废话,秦知颂直接挂断电话。


    耐心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秦知颂站起来,走到沙发旁,弯腰伸手去拉开毯子,露出下面戚绥的脸。


    “还很困?”


    戚绥睁开眼,看到是秦知颂,松开了捏着毯子的手,“不困。你工作结束了吗?”


    秦知颂把毯子卷起来放到一边,“结束了,不过晚饭换个地方,去宋光景那里。”


    戚绥没问为什么换地方,懂事又体贴地找好借口,“ortensia可以下次去。”


    秦知颂揉揉他的头发,笑意却没到眼底。


    他不喜欢流露出这么“贴心”的戚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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