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村长沟通完毕，小队长她们就出村去通知大部队了。然后一伙人就在村子附近找了块合适的地方用帐篷扎营。
在她们离开后，村长那边又把这事从头到尾细细盘了一遍。觉得没啥不靠谱的地方，便将村人们都召过来探讨这事。
等人到齐，村长先说了秋冬会起寒潮的消息，又讲了要带全村烧砖盘炕的打算。
寒潮会影响收成，村人们听了就都开始发愁。不过，在听说来了一帮热心的方军，会协助村里出钱出力造砖窑、砌火炕后，就又被吸引了注意力。
大伙忧心地里的收成，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经济来源少，基本只能靠种地谋生。若是地里粮食出了问题，一家人都吃不上饭。
可若是村里能多个砖窑，肯定就要招许多做活的人。再不识货的人，也知道砖是个好东西，想想就能赚些钱。
往常，做工的活计只能在城里找到，现在家门口也有了，谁不愿意？
再说回烧砖，这都是匠人的手艺活，没有门路压根就不可能接触到。
如今能有这个机会，还能跟着学点本事，但凡脑子还好使就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这，真不要我们出钱呐？”有个老太太迟疑地问道。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小小村子突然就有了这种好运道。
不仅不出钱，还管饭，还教手艺。只是出点力气罢了，对农人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简直就像是捡了大便宜。
平日里做梦都不敢这么做的。
“对，你们啥都不用操心，只一样，到时去做活的话，手脚都放利索点就是了。”村长说道。
村民们闻言，立马拍着胸脯打起包票：“村长，这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
不过高兴劲过后，冷静下来，有人又觉得不太得劲。
烧砖是没啥可说的，但村里还要统一拿砖造火床，谁家敢睡得这么奢侈啊！
往年也不是没冷过，抗一抗总就过去了。
比起睡一张暖和的好床，真不如先弄点吃喝或者钱存着实在……
于是，有村民开口提议道：“咱村全是粗人，皮肉也厚实得很，没那么怕冷的。到时烧了砖，要不就把那个火炕的事缓一缓，先拿砖去换些钱来家用呗？”
村长一看，似乎有不少人都这么想，便严肃道：
“都听好，这事后面就别再提了，没有打商量的地方！人家是主动来帮忙，又费心教手艺，给什么你都接着就是了，让做啥你就做啥，别再讨价还价！”
村民们多数还是能拎得清，只是平时里拮据惯了，得了好处就少不了为自家的日子多做打算。
可村长都这么说了，大伙就也没再提出多余的意见，纷纷点头应下。
要说的事已经说明白。
最近村里也没太多活计要忙，村长便让大伙主动去给那些方军送个水，给那个扎营打打下手之类的。
百姓们都挺想见见方军的人。先各自回家给家里人说了今天的收获，然后就拖家带口地出村来了。
打眼一看，就见方军们正在一处空地上忙得热火朝天。
一群人配合着把一块儿巨大的布支棱起来，很快就变成一顶平平整整的绿色小屋子。
“乖乖，还能这么搭屋子呢！”有人咂舌。
“这么大一块布，料子也滑，估计得要不少钱吧！”
“布做的屋子，方便是方便，不下雨还好说，若是下点雨的话可咋办啊……”
村民们从未见过这场面，全都看直眼了。
那布屋子看着稀罕，大伙也不敢主动过去帮忙，怕把人家的金贵东西碰坏了，只能干站在原地扯些闲话说。
最后还是盛珺她们发现了这边的动静，主动过来搭话，才让百姓们放心过来帮忙搭帐篷。
方军这么做倒不是为了省力气，而是想和村人们接触一下，增进感情，后面才好一起做事。
这做法效果显著。
等把帐篷搭完，两方人果然亲近不少，很快就约好明日正式开工。
先修砖窑，做鼓风设备，等砖窑能出砖了再说搭砖炕的事。
其实砌炕不一定非得用砖，也可以直接用土坯。
只是盛珺她们还考虑到了后续发展问题，就挑了几个合适的地方打算盖砖窑，这里就是其中之一。
等建好了窑，烧砖形成规模后，盘炕效率就能提上去了。
当然，如果到时村民们舍不得砖，想用土坯来砌炕也完全没问题。
反正两种材料所用的法子她们都会教。
这次寒潮留给大家的时间并不多。
盛珺她们分了好几个小队同时上路，去往不同的地方盘炕，顺道建设物资仓库。
为了快速铺开取暖设施，给多数地方教的都是土坯炕，为的是先让人暖和地度过寒潮，别的事等日后再谋划。
只有盛珺这队比较特殊，做的事情会稍微多点，顺便做些新的尝试。
帐篷也搭完了，方军们很快歇下来。
村里却有不少人翻来覆去睡不着了，反复想着烧砖盘炕的那些事。
次日。
亢奋的村人们都很积极，一大早就集合完毕。
方军的小队长见状，便立刻带人去指挥着大家建砖窑了。
这种事她们已经做过不少次，算是轻车熟路。
村里也不是所有人都要去建砖窑，剩下的人还有别的任务。
挑选一番，又拨了一部分人去学砌土坯炕。
先从设计火炕的烟道和规格开始学起，学完没问题了，就可以直接开始盘土炕，没有砖用也不耽误事。
除了砌炕的强壮劳动力，村里还有不少老弱，平时主要是操持家中的琐碎。
盛珺叫人将他们组织起来，发放了一些书册到其中几人手中。
有个妇人拿到书册，手上一僵，表情有些窘迫：“大人，你给我发书，就像是给耗子娶媳妇一样出力不讨好，因为我压根就不认字。这么好的书，可别叫我弄脏了，还是快些拿回去吧！”
方军的一位成员笑道：“婶子，不用担心，你翻开瞧瞧就知道了，这些书不用识字就能读呢！”
世上还有不识字也能读的书？
妇人听了，半信半疑地将手先在衣服下摆蹭了个干净，然后小心翼翼地翻了两页。
翻开后，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个色彩鲜艳的图案，仔细一看，竟然是朵菌子。
那鲜红色的菌伞，白色的菌把，简直像是把菌子挖出来拍扁了压进书里一样逼真！
妇人下意识用指头抠了抠，这菌子居然真是画上去的。
方军一个小队长开口道：“书册数量有限，只能辛苦大家几人合看一本了。你们也看到了，书里全是图案，没什么字，只要你们眼神好会看图就行。”
“书里画的有常见的菌子，野菜，还有些别的植物和果实。”
说着，小队长就有些感慨。
要知道这图册看起来细致，制作过程却一点也不轻松。
考虑到百姓们还不识字的情况，她们边做边找了许多人来测试，直到所有不识字的测试者都能看懂图册为止。
小队长继续说下去：
“咱们村子附近有山，照着这本册子可以找到很多能吃的东西。图旁画笑脸的都是可以吃的。不过大家也要注意了，图旁边标着一把菜刀的都是有剧毒的东西，遇到了一定得避开！”
妇人赶忙低头一看，果然这红菌子旁边有一把带血的菜刀。
这把刀画的也挺逼真，看得人直想打哆嗦。
“剩下几本也都是这样的图画书，比如这本，这是一本菜谱，里面画着各种野菜和菌子的食用方法和步骤，能教大家如何将它们做得更好吃，且保存得更久……”
砌炕归砌炕，粮食要被冻蔫巴了，大家的吃喝问题还是得解决一下。
往常盛珺她们对困难地区都会提供做工换取食物的渠道。
可这回要照顾的地方比较多，纯靠她们这边一时半会肯定供不过来。只能多想一些让大家自给自足的办法。
比如说烧砖换钱换吃的，再比如就是接受大自然的馈赠。
最近趁天气还没完全冷下来，多采点吃的，加工保存后储藏起来。回头再砌好炕，多弄些柴，这个寒潮就算是挺过去了。
介绍完图册的用法，让村人们安排好自家的事，方军们就组织大家一起进山实践，顺便采集东西。
“这里有一片菌子！”进山没多久，有人很快就有了发现。
“咱们赶紧翻找一下。”
几人哗啦啦翻开图册，边看菌子边比对图案。
册子里有给植物做简单的分类。
比如菌子就是按照颜色分的，这样查阅起来能省点力气，但还是得花费些时间。
一群人凑在那里找了一会儿，终于翻到了一模一样的菌子图。
“这个可以吃！”
“太好了，以前也遇到过这种菌子，一直没敢摘，以后就可以放心吃了！”
听到这话，一位方军及时开口叮嘱道：“遇到菌子记得看仔细些，多确认几遍，这东西可万万马虎不得。”
她怕大伙高兴过头了，就疏忽了安全问题。
村民们自然是将这番话听了进去，纷纷向她道谢。
采东西这事，只要能认得植物，就没太多难度。
大伙捧着册子埋头忙碌起来。
认识的东西多了，可以摘的也多了，身上就渐渐有了干劲。
见他们忙活，盛珺便自个进到山的深处转了转。
先是整体巡逻了一圈，发现这座山里没有危险的猛兽。
回头可以让村民们放心往深处走走。
接着，盛珺又在一处向阳临水的坡上发现了一丛竹林。
这就可以说是意外之喜了。
因为气候寒冷，北地的竹子较南边少见一些，但也能找到不少耐寒的品种。
毕竟竹子也是岁寒三友之一嘛。
竹子这东西生命力很旺盛，出土前要在地下酝酿数年构造根系，一旦根系长成了就会破土而出，加速生长。而且它长成很快，还可以再生。在现代很多一次性筷子就是用竹子做的，比用木材环保许多。
说起来，盛珺在现代时就听过别人抱怨说，自己正在一片竹林里如厕，只蹲了一会儿，就被长出来的竹笋戳到了屁股，简直就是鬼故事。
除此之外，若是人居住的院子下方有竹子根系，也会给生活带来不少麻烦。盛珺还看过一些和院里竹子斗智斗勇的视频，用了许多法子都除不干净地下顽强的竹根，还是会有竹子源源不断长出来……
虽然听着很夸张，但也能直观说明竹子的生长速度。
虽然不少人因为竹子头疼，但这种坚韧的植物放到眼下却能派上不少用场。
比如说砍来当柴烧。
村里最近正好在盘炕，对燃料的需求肯定会上涨。
再就是制成竹炭用，或者做些家具什么的。
只可惜现在不是竹子出笋的季节，不然村民们又能多一种吃食了。
这座山已经被探索得差不多了，盛珺记下竹林的位置，拐回去随便找了个方军说了竹林的事。
“竟然有竹林？”这名方军听到消息忍不住露出笑脸。
他平日里学习很是认真，对竹子的习性较为了解。
而且这次被派出来的人都是拔尖的，身上多少都会几门本事，他正好就会一些竹编的方法可以教给大家，到时不管是用来做工艺品卖钱，还是编织制作生活用品都可以。
还有一些伙伴，知道榨竹汁饮品和制竹炭的方法……
嗯，看来多学些东西果然没错，这不就都能派上用场了吗？
收起思绪，没再耽误时间，这名方军立马跑去给大部队传话报信。
方军的行动力没得说，很快就带村民前往那片竹林，指挥大伙收竹子，又说了利用竹子的方法。
听到方军们还要传授竹编的手艺，村民们个个都露出了笑脸。
村中的壮劳力到时去盘炕烧砖，他们这边也不用闲着了，可以采些东西，再做些竹制品。
得知地里收成不好时的那种焦虑感又少了一些。
出门一趟，一群人满载而归。砖窑那边做工的人同样很有收获。
转眼几天过去，村里各方面都算是走上了正轨。
盛珺她们见时机差不多了，就打算动身前往下一处地方，只留下了几个指导技术的成员。
留下的这些人教完技术，还要负责动员村民给其它地方盘炕烧砖，安排好了再来追赶大部队。
得知方军们要走，村民们十分不舍，一群人跑来拜谢了好一阵，怎么也拦不住。
临走前，方军小队长，将村长和几个性格稳重的村民聚在一起，拿出几张纸质的票据交给他们。
她表情严肃地叮嘱道：“这个名为方仙令，背面有张地图。如果到时你们遇到困难了，就找到这个地方去，把这东西交给守在那里的人。”
用这个方仙令可以从驻守的方军那里获得帮助，还能换到一些吃食救命，这也是她们给村民留下的最后保障。
交代好这些，一行人正式出发。
不过，还没到达下一处地方，盛珺就接到了一个消息，飞快切回自己的身体。
“方仙儿，我们的金银攒够了。”
这次是枣儿亲自过来找她，听声音似乎有些疲惫。
不过，升级的钱居然已经够了？要知道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枣儿她们攒钱的速度比盛珺想象中快了许多。
按说现有的商队应该没法快速赚到那么多钱吧？难道枣儿她们又找到了新的赚钱门路？
仿佛察觉到了盛珺的困惑，枣儿露出一个笑容，解惑道：“说来也是巧了。前些日子，我不是打算派人在南边活动一下，拿一些稀罕的东西换钱吗？”
“在那期间，咱的人无意中得了个消息，说是有个大贪官，本来要被皇帝清算掉的。结果奉王得了咱们的炼铁术后忍不住过去捣乱，就让那贪官趁乱逃走了。他打算往北边来，我们便趁机叫人截胡……”
然后就达成了双向奔赴。
如今贪官已经连带着一笔巨款落到了她们手中，可所谓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说起来，这贪官靠剥削百姓算计民生得来的巨款，最终又被她们用回百姓身上，这何尝不是一种宿命轮回呢？
第152章
想到贪官携带的钱款不是个小数目，盛珺便关心了一下枣儿她们的扫尾工作。
“这个不必担心，已经将此事嫁祸到奉王头上了。反正最开始也是他从中作祟，才让贪官有机可乘，那么钱和人最后都落到了他的手中，在皇帝看来不也是很合理的事吗？”枣儿笑道。
这次还真是多亏了奉王的倾力相助，吸引了皇帝的所有注意力，才让她们又有了低调做事的机会。
听了这番话，为可怜的奉王默哀几秒后，盛珺就没再纠结这事。
升级才是接下来的重头戏。
说起来，能这么快攒够升级的钱，简直出乎她的意料。
按照系统的常规表现来看，在投入足够的金银后，系统应该会询问她要不要升级。
如果真能升级成超市，又不能变换地方的话，就得提前做好准备，把这附近的植物和石头什么的转移清理一番，好容纳她即将变庞大的身躯。
若是可以换地方落户别处，那也得提前选址。
唉，她可真是容量越大责任越大啊。再也不是当初那个随便落地的售货机了。
种种考量一闪而过。
盛珺心里有了数，便对枣儿道：“这次你们的金银送来后，我的法力会再次恢复一大截。法庙也会发生巨大的变化，最终情况如何，我暂时也无法预料，咱们最好是做足两手准备……”
枣儿略微一想便懂了她的意思。
这就和当时方仙儿法力恢复后，法柜突然变成法庙一样。法庙的面积已经不小，如果再变大，山里的这块空地就放不下了。
如今山里虽然算是她们的秘密基地，但除了看守的人以外，没人会在这里常住，清掉附近的东西，给方仙儿的法庙腾地方，完全没有问题。
当然，如果法庙可以改变位置的话，那就直接搬进兴和县城，那是她们目前最核心的大本营。
占地面积也不必忧心。
最近城里正好在做新的规划，有拆除平房改建成低层楼房的打算……回头可以将城区内的一些老房子拆迁改造，就能腾出足够的地方来。
两人聊完这些，暂时也没有其它要事了。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给盛珺投币。
金银和贪官都还没到兴和，好在盛珺给好几个地方都投放了售货机，枣儿便传信让人将金银就近运到了其中一台机器跟前投送。
这次的钱款不是小数目，投钱又是花费了不少时间。
在众人的努力下，金银源源不断汇入盛珺的系统，终于达到了升级的指标。
“好了，先投这些吧，剩下的你们可以留在手中备用。”盛珺说道。
话音刚落，盛珺就收到了系统的提示，果然是在询问她的升级意向，问话格式与之前升级便利店基本一致。
【检测到您的能量值已达标，可以升级到下一阶段[大型便民超市]，是否升级？】
看来她的猜测不错，的确是要进入下一阶段变成超市了。
但也不能着急，毕竟占地面积之类的还没得到合理解释呢。
想到这里，盛珺便试探着开口，问了一下系统升级的具体细节。
然后，她就收到了一份十分详细的超市系统V3.0升级报告。
看着报告，盛珺不禁有些无语。看来她不主动问的话，系统就不会主动发报告给她。也幸亏她这次机智，才多问了这么一嘴。
这么想来，之前升级杂货铺也该多问几句的，只可惜当时还没什么经验。
收起念头，盛珺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升级报告上。
只看格式有点像是游戏更新公告。
要搁到穿越之前，遇到这种繁琐的更新报告，盛珺都是直接用鼠标拉倒最下方打对钩跳过的。
可这次不同，她不得不一字一句地看过去。
报告上提到，在升级成超市后，售卖的商品类别也会增加。
这倒是个好消息。
到时就能买到更多更齐全的生活用品，缓解一下枣儿她们产能不足的压力。
除此之外，生鲜区的规模也扩大了。
虽然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每周刷新一种新品，但只要达到系统要求，就可以永久解锁相关菜品售卖。
拿山药来举例。
兴和等地如今栽培山药的技术已经十分成熟可靠，这就算是达到了系统要求。
优质山药将在盛珺的超市里永久供货。
还有之前治理沙河水患时发展起来的鱼虾养殖业也达标了。在超市建好后，相关品种的优质鱼虾也会加入生鲜区的供货链。
当然，不止是旧的功能升级，超市内还会有一些新增的板块。
比如说图书区域。
以前盛珺得到的几套课本全是系统的奖励，在送给枣儿她们之后，全靠印刷业成型，才将这些书籍复刻出来，传播到各地进行基础教育。
除了课本以外的现代书籍并不多。
不少知识和故事都是盛珺言传，由枣儿她们自发整理记录才成了书。
盛珺能力有限，能提供整理出的书籍，对比现代浩如烟海的宝库来说，只不过是九牛一毛。
只这些肯定不够。
枣儿她们还抽手去各地搜罗了不少本朝的书籍，不过，要让书籍大批量流传开来，印刷成本也不算小。
在这种情况下，超市多出来的这个图书区就很不一般了。各样的书籍应有尽有，百姓们获取知识又能容易许多。
超市的情况大致就是这些。
盛珺又找了一下自己比较关心的几项内容。
一是超市的选址搬迁问题。
对于这方面，报告给出了相关解答。
首先，在升级后她是可以改变超市位置的。
系统还将超市有几层，占地面积有多大，内含多少货架等详细数据都列了出来。
再就是超市的升级步骤，这个就有些复杂了。
在升级前，盛珺需要提前设置，将超市的压缩包储存在扫地机器人的空间内，并对扫地机器人下达相关指令。
这样的话，等到升级完毕后，盛珺的意识就会在扫地机器人内激活，到时再将压缩包解压到指定地点，就能正式完成升级……
总之，系统的大致意思就是，两只可以充当移动硬盘使用。
不得不说，它真是一只很多功能的扫地机器人，分内分外的工作全都被它默默承受。
还有最后一个盛珺关心的问题，那就是关于她回家的事。
起初系统把她弄过来时，就许诺过，当攒够能量后可以送她回家。
因为系统的名称就叫超市系统，盛珺便猜测，超市或许就是最终等级。
那等她升级完毕，是不是就离回家不远了呢？
想到这里，盛珺仔细看了好几遍报告，可惜并没有找到这方面的说法。
她不太甘心，又询问了一下系统，谁知系统却也没给准话，只说到了合适的时机，宿主自会得到解答。
这下彻底没办法了，盛珺只好收起思绪。
说明中没有其它有营养的内容。
盛珺便跟枣儿通了气，说了超市的占地规模，好让她在县城里提前做好布置，安排地方。
她的超市面积不小，恐怕还真得拆除一片平房。这样的话，商量赔偿政策并临时安置百姓也得花费不少功夫。
还是等一切都到位了，她再进入升级状态吧。
枣儿领命，很快回到城中布置。
见她们那边还得准备一阵，盛珺便给远在天边的两只发送指令，让它搭个便车赶回来。
毕竟升级这事没它不行。
又过了几日，两只回到了山里。
枣儿她们那边也腾出了足够的地方，目前已经打扫干净，并用围栏保护了起来。
盛珺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最后又交代了枣儿她们一番，就在当天夜里调出系统，进入升级状态。
之前，她从售货机升级为便利店只花费了六个小时，这次升级超市却需要一周的时间。
在升级途中，盛珺的本体肯定是无法卖货，好在投放出去的几台售货机仍能正常使用，不会影响到大家的正常生活。
当晚，盛珺的便利店从山里消失，被收进了两只的空间内默默升级。
第二日，枣儿她们来到山里时，就只看到了空荡荡的地面，感觉十分不习惯。
还好盛珺已经提前打过招呼，大伙心中都有准备。
打扫干净地面，大家打算回头抽空在这山中立一块纪念碑。
毕竟这座山是她们与方仙儿邂逅的地方，也是法柜和法庙最初现世的宝地。
准备离开。
大牛小心抱起地上一同进入休眠状态的两只，带回兴和县里保护起来。
县里要忙的事情很多，盛珺升级的日子几乎是一闪而过。
这天，她终于迷迷糊糊从沉睡中醒来，就发现两只的意识似乎还在沉睡，目前能控制机器人壳子的只有自己。
外面的天色还黑着。
盛珺犹豫了一下，觉得建超市这事还是趁百姓们熟睡时去做比较合适。
她很快动身，去到枣儿的住处。
枣儿本来还沉沉睡着，一听见方仙儿的声音瞬间就清醒了，赶紧收拾出门，将盛珺带到了她们规划好的那片空地。
这里离县衙的建筑不远，枣儿她们也是想着到时方便派人过来照应。
盛珺对选址倒是没什么想法，地方够用就行。
她没再耽搁时间，让枣儿退到安全的地方，自己走到中心处，开始解系统里存的压缩包。
辛苦升级花了一周时间，解压却很快，只是一眨眼的事。
枣儿在一旁看着，就见方仙儿那里亮起了淡淡的蓝光。
又过了一会儿，在黯淡的光线下，隐约有座巨兽般的建筑从地面缓缓升起。
明明该是声势浩大的景象，枣儿却发现，那栋建筑成型的过程中完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城中依然静谧。
除了她，周围没有旁人。
城里应该是有几队巡逻的士兵，但这会儿恰好不在这边，此时此刻，这里的见证者只有她一个人。
急促的心跳在耳旁作响。
枣儿睁大了双眼，想要看个仔细，可四周却漫起尘土，让她不得不眯起眼睛。
按说这几年她已经经历了不少事。
可是此时此刻，她仍会因为这样挥手起高楼的神仙之力感到震撼。
早些时候，方仙儿的法柜是如何落地的，法柜又是如何变成了法庙，她们都没有机会看到。
如今，这法庙再次扩大，变成如宫殿般的庞然大物，她终于有幸亲眼见识到了！
枣儿努力睁开眼，实在不想错过法殿出世的难得画面。
但很快她就惊讶地发现，周围的沙尘散去，已经不再干扰视线，而那栋法殿也已彻底成型。
此刻，一座足有三层高的精致白色建筑正屹立在她眼前。
唯一不变的，只有之前挂在法庙门上的“神州”牌匾。
不，这牌匾也有变化，那两个字似乎更加神秘浩瀚了……
枣儿盯着字，神游天外。
盛珺这边已经彻底升级完毕，成功切回了自己的身体。
打量了一下四周，虽然是晚上，但她的夜视能力在系统加持下极好。
县里除了盛珺以外几乎都是平房，只有个别几栋酒楼高些，但最多也只有两层。
她觉得自己的视野开阔极了。
就像是一米九的大高个走在人群中，被无数头顶簇拥着似的。
再低头一看，枣儿也变得小小一只，盛珺又莫名体会到了一种变形金刚看人类的心情。
不知为何，两只还没清醒，此刻正趴在盛珺的顶层天台上沉睡。
跟系统确认了一下它没有停机报废的风险后，盛珺便暂时没再管它了，兴致勃勃地内视了一下自己的豪华肚皮。
升级后的超市共有三层。
一层是食品饮料、奶制品冷柜、生鲜熟食区。零食饮品日用品的种类更加丰富了，生鲜区也被各种蔬果米粮填满，看着就让人感到踏实。
二层则是各种日用品，例如沐浴露牙刷等等，还有新增的图书区也在这里。
第三层被间隔开了，左半部分是床上用品以及各种衣服鞋袜，宛如一个小型服装城。右半边竟是一些简单的建材，比如瓷砖木地板等等。
这个超市基本和盛珺在现代见过的没有区别，只差售卖家电的专区。
看了一下操作面板的说明，超市内货品比较多，各种物品已经无需盛珺操心，可以自动完成补货。
超市的购物方式与之前便利店相同，依旧是使用系统出品的购物卡进出和购物。
了解完超市的情况，盛珺便看向发呆的枣儿向她提出邀请：“要不要进来参观一下？”
枣儿被方仙儿的声音唤回了神智，忙点了点头：“我这就来！”
她一直习惯随身携带一张盛珺给的卡，此时便可以直接进入大门。
超市大门是由六扇巨型玻璃组合而成的，虽是玻璃，但保密性很好，从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的东西。
枣儿从未见过这么气派的屋门，但她也没犹豫太久，很快便在盛珺的指引下持卡穿门而入。
刚一进门，她便被里面广阔的空间以及琳琅满目的商品钉在了门口。
此时，枣儿心中的震撼不比刚才看到超市拔地而起时小。
她万万没想到，新的法庙，不，新的法殿内竟是这样大，这样宽敞！
离她最近的是各种蔬果架子。
无数熟悉的蔬果分门别类，整齐堆叠在绿色的蔬果格中。
再往远看，有几个盛满米面的巨缸，缸旁还立着几方透明小柜，里面盛满了豆类和粗粮。
枣儿不受控制地抬脚往过走，先将卖相喜人的蔬果挨个摸过去。又来到米缸跟前，拿起缸中舀米用的碗，舀一碗又倒回去，反复了好几次。
“好多好多的粮食啊……”
她像是确认了眼前的场景并非一场梦，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枣儿恋恋不舍离开米缸，继续往深处走，就看见了靠墙的一列开放式的冰柜。
柜里整齐排列着新鲜的牛奶酸奶，以及各式丰富的奶制品。
等走到了冰柜尽头，转身又能看到几列款式不同的带推拉盖子的冰柜。
枣儿看了一眼标签，发现里面装的是一些冷冻食品。
有汤圆水饺之类，还有什么“骨肉相连”，名字听着有些吓人，她赶忙往里看了眼包装，发现好像是种软骨和肉组合而成的鸡肉串，这才松了口气。
参观完冰柜，就能看到一排排整齐的白色不锈钢货架。
这些货架远比之前法庙里的那种木架高大。
枣儿抬起头才能看到最顶端那一层，得踮着脚伸出胳膊才能摸到最上面一排东西。
这些货架上都是吃的，多数是零食，但也有饼干、面包和方便面这类顶饱的存在。
种类多到令人眼花缭乱，在此之前，她压根想不到一种简单的饼干也有这么多的花样和夹心。
枣儿一件件看过去。
这里的东西大概有之前法庙的十倍之多，看来这次方仙儿的法力真的恢复许多，这真是最大的喜讯。
枣儿边想着，边走到了一处熟食区。
柜子里摆着馒头面包之类的东西，竟然还冒着热气，也不知是哪路神仙蒸烤好了放在这里的。
还有一些香喷喷的牛肉烧鸡等等，似乎都是可以直接吃的熟食。
简直令人目不暇接。
不知过了多久，枣儿终于逛完了第一层。
走到最深处，她忽然看到了两条斜着往上的黑色窄路，在路的两旁还有扶手。
靠近一些，枣儿听见那路上传来了不明显的嗡嗡声。
仔细一看，她吃惊地发现那条黑路竟然在不断活动着。
“这个叫扶梯，你小心些站上去，抓好扶手，它就可以带你到达第二层。”盛珺适时开口。
说完，她又叮嘱了几句乘坐扶梯的注意事项，然后便看着枣儿小心翼翼站上了扶梯，紧张地握好了扶手，也不敢乱动，跟木头人一样被扶梯运输上楼。
看她快到尽头了，盛珺出声提醒道：“记得抬脚。”
枣儿便敏捷地跨过扶梯踏板，顺利在二层站定。
站在踏实的地面上，她终于松了口气，开始放心打量这一层的光景。
往远处一看，枣儿的双眼忽然亮起：“好多书！”
接着便朝图书区飞奔而去。
在满当当的书架上，儿童图书到家常菜谱，学习用书到技术书籍应有尽有。
枣儿随便捞起了一本名著，翻了几页便入了迷，最后还是盛珺咳嗽了两声，才将她从书里拖了出来。
枣儿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本书实在是太好看了，只一会儿便能让人忘了时辰……”
盛珺想了想，提议说：“等最近的事情忙完，可以在各地开办几所免费图书馆，给城里增添一处消遣学习的好去处。”
在这个朝代没有多少娱乐消遣，如果能多一座图书馆，就能给百姓们带来几分欢乐。
而且，唾手可得的知识，也能更快扫盲，并实现她们大同的愿景。
枣儿一听，自然是高兴极了：“这事并不复杂，应该抽手就能办了，回头可以先将兴和几地的图书馆落实到位……”
两人商量几句，枣儿继续参观超市。
来到了日用品的区域，牙膏香皂之类的已经不再陌生。
绕过消耗型的日用品，枣儿走到一处有抹布拖把等工具的柜子前。
“旋转快干拖把桶套装？”
枣儿念出了标签上的名称，在盛珺的首肯下拿起一根带甩干桶的拖把。
拖把扫帚这些东西她都见过。
自从有了水泥路，比较光滑的地面都会用拖把来清洁卫生，只是没有听说过这种旋转快干的款式。
盛珺一看，发现这个拖把桶居然是塑料做的，便顺口跟枣儿介绍了一下这东西的特性。
系统出品的塑料都是有回收渠道的，就是用坏了也不必担心它污染环境。
目前以她们的技术，仍是无法做出塑料制品，枣儿对这东西的确好奇。
她拿起塑料桶在手中掂量一番，质感很轻，的确是种很轻便的材料。
接着又拿起拖把按进桶子的旋转篮中，压了压拖把棍，拖把头就飞快转动起来。
枣儿有些惊奇，拿在手中细看了一会儿，感慨道：“原来如此，真是有意思的小设计。”
逛完日用品区域，很是长了一番见识，枣儿便按照之前的做法乘扶梯来到了三楼。
超市里卖的衣服不分季节，无论是短袖还是棉袄一应俱全。
枣儿一眼就看见了厚实的花棉袄和羽绒服，还发现不远处有军绿色的厚棉被摆在架子上。
“是棉衣和棉被！”她有些激动。
有了这些，北地应对寒潮的物资就不再是问题了。哪怕来不及修炕和取暖设施，百姓们也能靠暖和的棉衣棉服度过秋冬。
在看到棉服之后，枣儿的心思就飞走了，家装用的瓷砖之类也没细看，打算等后面闲暇时再说。
“我出去一趟，叫荷花婶她们都来看看。”枣儿道。
盛珺自然同意，打算送枣儿出门。
就在这时，她忽然想到什么：“对了，在超市内有好多辆小型搬运车可以用，如果要拿大批量货物出去，可以走那边的货梯。”
她调出了一辆搬运车，让枣儿试驾，接着又指了一个方向，示意枣儿过去乘坐货梯。
枣儿在她的指引下戳了戳按钮，缓步进入货梯内，等门关上之后又按下1层。
接着，一种从未经历过的失重感猛地袭来，枣儿忙绷紧身体，紧紧贴靠在一侧的电梯壁上。
一楼已经到了，梯门适时打开。
枣儿缓了好一阵才走出来，吃惊地发现自己居然回到了一层。
“我明白了，应该是用了滑轮类的设计，将人和货物装在大箱子里上下运输。这倒是很方便，就是不知为何出来以后头有些晕……”她揉着太阳穴说道。
说完，又忍不住发出感慨：
“以前法庙还在时，我想象不到还有什么地方能够比它更美好，能够给大家带来那种无法言说的幸福感。直到今天，我见识到了法殿，才发现面对这个世界，人永远都孤陋寡闻。”
“说起来，城里的福利铺也可以跟着扩张一下了。”
出于种种考虑，方仙儿的法殿日后肯定还是只对内部人员开放。
但枣儿也希望百姓们能感受到逛法殿的快乐。
目前她们的福利铺还是那种小杂货铺的规模，屋内不大，没什么可逛的空间。
枣儿觉得可以改进成法殿这样的大型商铺，让室内的自由度提高一些，大家一定会很高兴的。
“不过，那样做的话，盗窃被发现的惩罚措施也要跟着加重了……”
她们的管理一向细致，各处的纪律也都被维持得很好，但这并不代表罪恶就会彻底从她们的辖地上消失。
平日里仍会时不时冒出几个违法乱纪的人。
这也是无法避免的事，只能持续严抓。
说完这些，枣儿又跟盛珺商量几句别的事，便缓步走出超市大门。
虽然昨夜没睡多久，可心里的兴奋感却让枣儿察觉不到一丝困意。
一片明亮的日光落到了枣儿脸上。
她眯了眯眼睛，发现天竟然已经大亮了。
法殿就坐落在县衙后方，此时门口已经被方军牢牢护卫起来。
也是枣儿她们安排得比较周全，巡逻的方军见到这栋凭空多出的建筑才没有惊慌。
超市前门无法靠近，后方便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大伙都在探讨着这栋亮白色的屋子一夜之间冒出来的神奇之处。
“好高的屋子啊！”
“昨晚这儿应该还没东西吧？啥时候冒出来的？”
讨论归讨论，百姓们没能亲眼见到超市冒出来的情景，倒是不像枣儿那样惊讶。
只一夜之间造出了一栋屋子而已，这对万能的方军来说完全不算什么。
毕竟县里百姓都已经见过会跑能动的大号挖掘机了，在大家的心里，还是挖掘机更新奇一些。
上工的时间要到了，凑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
枣儿这边召集好人，又带着大家进超市开了一趟眼界。
当然，也不仅是为了开眼界。
从今日起她们就要往各地运输棉袄棉被等物资了，大伙得赶紧熟悉这里的构造才行。
毕竟棉被啥的都比较大，也不能靠方仙儿的法柜来运，只能用车马来拉，任务还是很重的。
再就是县里福利铺升级和建设图书馆的工程。
反正又是一大摊子事要忙活。
城中加速运转起来，就这样一直忙到了秋收。
期间，两只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
秋天来了，雨水说不定会增多，盛珺觉得就算两只防水，泡在雨里也挺可怜的，便将它从屋顶收回了空间。
抛开小插曲不谈。
今年兴和秋收的重头戏就是春季种下的那批甘薯。
因为品种有限制，又是第一次种植，纵使有了方仙儿的科学种地法，众人也不敢对甘薯的产量抱有太高期待。
没想到在收获时，这些甘薯却给了所有人一个惊喜，亩产竟然超过了四百斤！
这对于首次种植的兴和来说，可以称得上是大丰收了。
甘薯的美味，兴和大半百姓都从方仙儿出品的脱水蔬果干里感受过一二，觉得十分美味。
果干都这么好吃，大伙对于新鲜甘薯的滋味自然也很好奇。
可惜今年种出的这些还得留着种植用，没法拿来给大家吃。
最后，全县只有几个负责种甘薯的百姓尝了它的味道，这也是为了确认甘薯的品质，浅尝过后，剩下的就要仔细保存起来。
有熟人实在忍不住，就去询问其中一人，那甘薯具体是什么滋味。
然后就听对方惋惜道：“你是不知那甘薯有多奇妙！简单烤熟，啥佐料都不用加，就能变得喷香扑鼻。吃起来沙中带着蜜，简直像是甜滋滋的点心，口感酥糯无比……唉，今年大家吃不上真是太可惜了！”
当这番话在城里传开后，甘薯就彻底成了全县百姓的白月光。
好在，这次没让大家馋几天，盛珺的生鲜区就发力了。
大概是这次甘薯种得很成功，达到了生鲜区的要求，解锁了甘薯的供应选项。
很快，就有大批品质上乘的甘薯出现在盛珺的超市里。
这可把枣儿她们高兴坏了。
培育用的甘薯不再紧巴了，多地都能快速铺开甘薯的种植。
百姓们也都能尝到甘薯的滋味了。
而且方仙儿这边的甘薯，品种肯定要优良许多，种下去以后，来年的产量一定会再创新高，或许很快就能撑起整个北地的食物消耗。
对于枣儿她们来说，这足以解决掉压在她们心头最重的一块巨石。
第153章
今岁的秋日本就较往年寒冷些，早晚的温度就更低了。
清晨，天还未完全亮堂起来，宽敞的路道上就传来阵阵马蹄声。
于同驾着车马，抽手拢了拢身上的呢子外套，又拽了一下头上的薄线帽，暗自庆幸听了自家媳妇的提醒，出门时身上的衣物才穿得足够厚实。
他身上的呢子外套款式有型，据说是用羊毛和兔毛制成的，质地摸着稍稍有些硬，却足够抗风保暖，在这个季节穿可谓是刚刚好。
呢子外套是福利铺近期上架的新品，不算便宜。
好在于同的工作比较特殊，有些补贴，于是便买回去一件，一家人还可以轮着穿，如此就感觉十分划算了。
提到工作，于同这会儿就是在工作的途中奔波，他正打算往兴和县去。
他们一大家人本在平泽的一个村庄里生活。
后来九斗发了水患，村里接到了通知，要招志愿者去做灾后建设。
于同家中有好几个兄姐，彼时还未分家。
一大家人在一起过日子，总有些家长里短的摩擦。说来都不是什么大事，但也总鸡飞狗跳，让人不甚痛快。于是，于同在和媳妇商量后，干脆彻底分出家中，一家四口直接报名志愿者搬到九斗去了。
做出这个决定，除了想解决家庭矛盾以外，也是认为九斗的情况对他们而言是个机遇。
如今已是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九斗已经慢慢恢复生机，码头也快建好了，于同他们也彻底将这个地方当成了自己的家乡，在九斗过上了稳定幸福的生活。
于同他媳妇很有术数天赋，这是之前村里扫盲学习时发现的。
在方军的治地，有本事的人走哪都不愁生计，于是他媳妇刚来到九斗没两天，就被治水部门给招去了，说是在做什么水文方面的统计工作。
于同自己没媳妇聪明，较为突出的长处就是力气大不偷懒，可惜在方军的地界，这样的人并不出挑。
好在，他比较幸运，还有重建九斗且自愿落户的经历，顺利找到了一份在九斗与兴和两地运送物资的工作。
这份工作待遇还不错，有不少人羡慕，可于同对此并不满足。
常言道，人往高处走。
在自家媳妇的鼓励下，他也趁着工作闲暇自学了不少东西，近期就打算参加考试，去九斗的运输分部谋个文职。
九斗与兴和间的路早已修缮过，比以前好走不少，如今往来一趟的速度飞快。
眼看着就快到兴和了，于同快马加鞭提起速度，盘算着等进了城先去吃个早饭。
没过多久，他就到了城门跟前。
时间虽早，但这会儿进出城的人已经开始排起小队。好在守城的兵士做事很利索，队伍一直在往前动，没怎么停下过。
过了一会儿，终于轮到于同。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身份证”递过去，兵士扫了一眼，很快就挥手让他进城了。
这种身份证是近日刚在各地流行开的，每个正经百姓都能在户籍部定制一张。
这东西的材质和工艺都很特别，上面写着一串数字，每个人的都不一样。
那数字的部分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是凹进去的，还涂着一种在光下会变色的油墨，简直和法术一样，于同估计没人能有造假证的本事。
不过，制作身份证也需要时间，每日户籍部都在排队，人满为患，所以目前多数人仍在使用临时户籍。
眼下只有少数人拿到了证件，于同就是其中之一。
对此他颇感幸运，也十分自豪。
每到要出示证件的场合，于同就会下意识将胸挺得像家里养的大公鸡一样鼓。
这会儿，他收回了证件，便顺顺当当往城里走。
随着兴和的车马越来越多，城中也重新规划过道路。
车马都在路的最中间走，往旁边还有专门的自行车道，最边上的就是人行道。
于同轻车熟路将马车停到运货仓库附近的停车棚里，接着快步往附近的小吃街走去。
来到小吃街口，抬头一看，空中横着一块儿醒目的牌子，上面写着“兴和甘薯食材节”。
常来兴和的于同对食材节并不陌生，见状有些激动，忍不住念叨道：“太好了，已经有好一阵没举办食材节，今天终于遇到新的了！”
念完，他就加快脚步走进小吃街。
这会儿快到上工时间了，小吃街也热闹起来。卖餐点的人嗓门响亮地喊着话，空中不时飘来勾人的香气，于同很喜欢这样有人气的地方。
他走到自己常吃的一家早点摊跟前问道：“江小娘子，我看咱这又办食材节了，你摊上有啥新鲜的好吃食吗？”
江小娘子一笑：“原来是于大哥啊，你算是来对地方了，最近甘薯的新食谱有不少，但我家摊子做出的花样可是最快做多的！”
“像是什么甘薯馒头、甘薯粉、甘薯面条、炒甘薯粉……我们这都有！哦，不过炒甘薯粉只中午和晚上卖，这会儿不做。”
于同听得头晕目眩。
甘薯，方地的人都不陌生，那是一种产量很高又能当干粮吃的好东西。但那东西之前宝贵，都只是听过，很少有人亲眼见过。
于同连甘薯长什么样都不清楚，更别说什么甘薯粉了，完全想不到是啥样啥味道。
刚才江小娘子说的那些，于同都想尝尝看，不过肚量有限，一顿肯定吃不满足，看来得分好几顿来吃了。
馒头和面条，都是于同熟悉的饱腹主食。想到等会儿要干重活，中午忙起来说不定就顾不上吃饭了，他便打算在这两样里挑。
但馒头还得配点小菜吃，他迟疑片刻说道：“那就来碗甘薯面条吧！”
“好嘞！”
江小娘子手脚麻利，没多久就将面条端了上来。
敦实的大碗中，灰褐色的宽面条里搀着翠绿的菜叶，碗底有少量汤水，看上去晶亮亮的一碗，让人很有食欲。于同搅拌了一下，面已经放过了调味料汁，江家小摊的调味可以说是一绝，保准好吃。
于同口味重些，又从桌上的小罐子里舀了两勺辣子浇进面里，再搅拌一番，这下要正式开吃了。
面条不烫，温热的刚好入口。
吃起来比寻常吃的面要软，却也带着一丝韧劲，或许甘薯本身带些甜意，调味后的甘薯面条也是甜咸适中，是于同从未吃过的风味。
于同大口吸溜着，没多久就把碗吃了个干净。
饭后十分满足。
于同擦完嘴，刚要说些什么，就见江小娘子正给一个客人装外带的面条。
以前外带，面碗都要自个儿带过来的，这次她却是从摊位上直接拿了个质地奇怪的小圆碗装好了，还盖了个盖子，放到客人带来的塑料袋里。
塑料袋于同认识，也是近期开始流行的东西，很神奇，明明是个兜袋，装汤水却也不会漏。
那小圆碗却没见过，看着还挺新鲜。
“这种碗是新进来的货吗，什么材料做的啊？”他好奇地问。
江小娘子转头笑道：“是，这是城里新弄出来的一次性纸碗，今天才刚用上。当临时的饭盒很方便，还能帮大家省下洗碗的时间。”
等后面哪有新的灾情了，这种纸碗也轻巧干净，方便运输，可供受灾百姓使用。
用过的纸碗和塑料袋兜都需要丢到专门的回收桶里，每天会有人集中回收。
据说经过处理，那些材料又能用到其它地方去，也不会浪费掉。
如果有人在城里乱丢塑料袋，是会收到处罚的。不过，像塑料袋这样的东西，家家户户一般都会留下来接着用，最不济都能用来装个垃圾，没人乱丢。
反倒是纸碗不好洗，丢得就比较勤快。
之前没有塑料袋的时候，城里也不让乱丢东西，还不能随地吐痰大小便。最开始大伙还不太自在，但日子久了，习惯了，就都觉得城里干干净净的很畅快。
不止是垃圾，其实在兴和生活还有很多规则。
但正是因为这些规则存在，大伙才会感到安心和舒服，因为人人都会遵守规则做事。
江小娘子一边忙活，一边说着一次性碗的事，于同也边听边点头。
出于工作需要，他自认来兴和城也算频繁，却仍追不上县里新鲜东西出现的速度。
最近，兴和的福利铺正在升级中，空间似乎要再扩大许多。
虽然还没正式升完，但仓库这边已经多了不少好东西，他也得同步往九斗运货，忙得不可开交。
不过，看起来辛苦，却也能增长许多见识，回去可以讲给媳妇听，于同觉得甘之如饴。
想到这里，他不再耽误时间。
飞快起身告别江小娘子，于同又去临近的摊位上买了个烤红薯揣在怀里。这东西闻着香喷喷的，听说也顶饱，饿了垫巴几口再合适不过，很适合工作间隙拿出来吃。
买完，就要赶紧去安排运货的事。
这次要运的重点物品，就是一批“塑料制品”。
此前，塑料这东西是谁都没听过的，但后来福利铺一上新，大家一用，就察觉到了其中的便捷之处。
就拿塑料盆来说，比起木盆的重量简直就是轻飘飘的一个，又很便宜，质量也挺结实，轻易不会摔坏，在哪都好携带。
说点不吉利的。
日后若是遇到事了，背着这个盆逃荒都能轻松许多。
往常逃难时谁会带盆？木盆子简直沉死人，塑料盆就没有这样的困扰。
再就是一些塑料餐具，也都是轻巧耐用的款式，还有些杯子衣架类的小玩意，全是常用的东西。
还有一种新奇的东西，名叫保鲜膜，竟然是透明的，和玻璃很像。说是用上它就可以让食物存放更久，不容易坏。
于同刚打眼一看，发现小吃街已经有不少摊子都用上保鲜膜了。
琢磨事情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于同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仓库门口，门前又是排起了不少人。
毕竟不止九斗，其它地方也是需要从这里运货的。
站在于同前面的恰好是个熟人，负责往洒张运货，两人就闲聊了几句。
“感觉塑料盆不错，叠在一起能运很多，也不太重。”于同道。
“唉，我可真羡慕你们！我们那边每天都有人来问，啥时候能多运点塑料盆回去。但最近确实没办法，眼看着秋天都快到尾巴了，还得先腾出空间运棉服才行呢！”对方无奈地摇了摇头。
于同这才想起来，似乎好多地方都还缺御寒的装备。
九斗之前搞建设的时候，这方面的准备倒是一口气做足了，他运货就不用再考虑这些。
“最近运输队又新添了许多人手，为了往更北的地方送货呢。唉，都不容易，希望今年冬天快些过去吧！”
说完这个，两人就沉默下来，安安静静排队了。
*
升级让盛珺的超市多了不少东西，种类不是一般丰富，大伙光统计分类整理都花了许多时间。
这次最大的变化就是多了一些塑料制品。塑料是很神奇的材质，秋娘她们拿了不少去分解研究，想要快些利用石油做出类似的东西来。
在盛珺的提议下，县里又新设了一个负责废弃塑料回收利用的部门。
研究这些都需要时间，在此之前，处理塑料就靠盛珺系统提供的塑料回收服务。
近期，县里每日收集的废弃塑料袋都会送回盛珺这里，然后被黑洞一样的系统处理掉，倒是很干净。
虽然新品很多，但寒潮的事还没结束，枣儿她们暂时也没对商品做太多规划，把心思都耗费在了棉服和一系列保暖物资上。
同时，兴和的图书馆也开始筹建了。这将是北地第一所图书馆，等建设完毕，其它地方也会陆续规划起来。
这是一件很有发展意义的事。
为了快些落实图书馆的事，枣儿她们还改造了一栋现成的楼屋。
这幢楼屋装潢精美，用料惊喜，最早是属于某富商家的大型酒楼，后来就变成了县办的餐馆。
再后来，统一规划小吃街时，餐馆就跟着一起搬了家，这屋子也空了出来，此时正好能派上用场。
房屋的装修已经很完备，室内无需大动干戈，只需要简单收拾一下，再定制一批书架就行。
在图书馆租借书籍是免费的。
不过，盛珺那里的书后续也会在城中大小书肆里售卖，如果有人在图书馆读到了哪本喜欢的书，想要买来珍藏，也完全没有问题。
要修图书馆的事很快在县里传开。
免费不要钱，进去可以随便看书，还可以借书出来看！
这样的好事大家自然很有兴趣。
兴和作为最先扫盲的地方，平均文化水平也是很可观的，目前县里的常住人口只要年龄够，基本都能识字，认识拼音，具备读书的基本条件。
大伙对书都不陌生，同时也知道书的珍贵之处，对看书这事十分憧憬……
因为时间与资源都有限，人们寻常读的主要就是县里的那几套课本。
其它书籍除非是工作需要，较少有机会接触到。
不过，方仙儿这里的书，排版装帧都和寻常的书籍不同，读起来并不乏味枯燥。还有些插图插画。大伙都挺喜欢看。
大伙热衷看书这事可以理解。
毕竟，县里的精力都放在搞发展上，除了年节活动外，虽然有些娱乐，但也不算太多。
人们最常的消遣就是吃美食，或是买些新鲜玩意回家。
正好秋收也结束了，接下来会稍微清闲一阵，所有人都对新开的图书馆十分期待。
为了不影响百姓们的生活，搬书这事都是枣儿她们组织人在夜里做的。
在万众瞩目之下，图书馆正式建成，随之自然也多了一批新的工作岗位。毕竟图书馆开馆之前，工作人员肯定要先培训到位。
于是，新一轮的招工就开始了。
能在图书馆工作，环境肯定很好，待遇更是不用发愁。
最重要的是，能比其他人拥有更多与书打交道的机会。
县里报名的人摩肩接踵，这几乎是目前县里最火爆的一次招工活动。
经过层层严格选拔与培训，图书管理员名单终于水落石出。
等管理员们成功上岗后，图书馆的大门也彻底向百姓们敞开。
想要进馆参观的人很多，但好在大家的休息日不同，白日里错着时间过来倒也没那么拥挤。
只是到了晚上下工的时间，来的人就变多了，还得排队限流。
图书馆不会开到很晚，多数人还是会选择休息日或者闲暇时间过来。
今个儿就是图书馆正式开馆的第一天。
百姓们早早过来排上了队，等了一会儿，就看见图书馆里走出个女人。
这是新上岗的图书馆管理员之一，名叫芦花，她之前一直在福利铺里工作，已经干了好几年。
福利铺的岗位很难考，无论在哪都很抢手，待遇和福利极好，有什么新的好货也能第一时间知道，还能享受到不错的员工折扣。
所以，有本事的芦花一直是家人的骄傲和邻里间交口称赞的热点。
在外人看来，芦花的工作简直是可遇不可求，但她自己却有些不同的想法。
她觉得在福利铺升职是件很有难度的事，心里一直想要做些更有意义的工作，实现更高层次的人生追求。
很快，她就听说了要建图书馆的消息，图书馆能接触到更多的知识，而且还是县里新兴的项目，机会肯定更多。
于是，芦花很快就来报名管理员的考核，在通过考试后成功转岗。
此时此刻，她手中正举着一块大牌子，手指比出“嘘”的手势，示意图书馆前的百姓们压低声音。
牌子上用加粗加黑的打字写着：排好队，不要挤，进去以后记得尽量保持安静，别打扰其他人看书学习。
排队时遵守纪律，对于兴和百姓们来说也是已经养成的好习惯。
很快，队伍里就连交头接耳的人也没了，都静静等着放行。
芦花很快将手中的牌子交给另一位工作人员，领着第一个登记完身份的幸运百姓进入图书馆中，这是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女人。
刚一进馆，女人就愣住了，钉在原地呆了一会儿，然后不自在地搓了搓胳膊。
无它，这里的书实在是太多了！
女人原来也去过县里的书肆，可和这里一比，就像路边的食摊与金碧辉煌酒楼的区别一样。
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酒楼比食摊消费高出许多倍，而这令人感到震撼的“书楼”，反倒是个可以免费看书的包容地方。
在高大结实的书架上，各色书籍琳琅满目，每个架子上都挂着几块立牌，写明了书籍的类别，一眼看过去十分清晰。
可纵使如此，女人的大脑仍是一片空白。选择太多，一时都不知该从何看起。
芦花对此并不意外，她第一天来也是差不多的反应。
她很快从一旁的柜子上取下来一本簿册递给女人，让她自己先看，然后又捧着一摞册子去招呼剩下进来的百姓们。
女人接过册子翻开，发现这是一本图书分类大全，每个条目后面还贴心地做了注释。
比如学术类书籍后面写的就是：“助你深入感兴趣的科目探索钻研，更进一步！”
后面列出了各科的小类别划分，基础科目应有尽有。
然后是实用技术类，例如什么母猪产后护理等。
另外还有文学类、哲学类、科普类，儿童读本也有。
只看册子，都觉得津津有味。
总而言之，可以根据册子上的介绍，按照自己感兴趣或者想要精进的类别来挑选书籍。
在册子最后还标了几条图书馆的注意事项。
图书馆内书籍可以随便取阅，但看完后必须放回原处。馆内无法留宿过夜，阅读者需要在闭馆前离开。
每人每次可以借三本书，在归还之前无法借新书。这也是为了方便大家以家庭为单位借书，一个人借一家人看，少跑几趟图书馆，也能减少人流。
当然，借阅的书籍必须好好爱惜，这算是最基础的要求。
女人看完册子，心里便不像刚才那般茫然，已然有了借书的方向。
她跟着指引先来到了学术书籍专区的语言类，取了一本《月丽语入门自学900句》和《古莫国生活常用语》。
月丽和古莫都是本朝周边的小国家，女人曾在方仙儿的历史和地理课本里见到过，对这方面很有兴趣。
接着，她又转身去了儿童区，取了本童话合集，打算带给家里的孩子们看。
捧着装帧漂亮的三本书，女人就要去服务台办理借阅。
借阅手续很简单，她很快便带着包好的书踏上了回家的路。
已经离开图书馆很远了，鼻尖却像是仍萦绕着淡淡书墨香，那香气仿佛能填满心底，带来前所未有的充实感。
明明还没开始阅读，女人却已经觉得快乐，心中充满期盼。
当日，有无数百姓都带着书册回到家中。
在亮堂的煤气灯下，有些人家是一个人念给所有人听，有些则是几口人各自捧着一本书，如饥似渴地读。
图书馆的出现，让整个兴和焕发出了一种新的精神面貌。
专业的技术类书籍也给各项工作带来了十分显著的成效。
在街道上，随处可见夹着各种书走路的人，工作闲暇之余也总有人手不释卷。
还总能听到有人在操着蹩脚口音练习外语。
盛珺借着机器人壳子在大街上逛了一圈，只觉得这座图书馆建得果然没错。
它就像是变成了城市的心脏，充满活力地跳动着，为人们不断输送新鲜的血液，使整个兴和焕然一新，朝气蓬勃。
在这个科技还不那么发达的时代，触手可及的知识给大家带来了一种格外纯粹的幸福感，这种感觉真好啊。
第154章
已经到了秋末，凛冽的寒意已经格外明显。
北地广袤，暖炕之路仍在继续进行中，有条件的地方全都盘起了炕。
棉服棉袄等大型物资无法利用售货机出货，只能靠车马运输。
好在不少地方都新修了平坦的路，内燃机的应用近期也有了进一步成果，少量烧油的小货车已经开始试用了，虽说噪音有些大，所到之处经常引起百姓们围观，但速度还算不错，弥补了马匹不够用的窘迫。
寒潮的影响远比想象中大。
之前盛珺她们到各处教人盘炕时，也传授了许多在山中寻找辨别吃食的方法。
可惜今年过于寒冷，不仅霍霍了粮食，连山中的物产也变得稀缺，就连山里的野兽都少了许多。
曾在盛珺等人援助下成功建起砖窑，并全员参与盘炕的洒张各村庄状况还好些。
因为早早就做了准备，天还没那么冷的时候就开始囤积山货，后面又有砖窑的营生，连换带买也弄到了不少吃食，屋里睡着暖烘烘的火炕，度过寒冬完全没什么问题。
但还有些地方的村庄，附近的山很是秃荒，炕盘的也晚些，这会儿在吃上就很紧巴了。
北地。
息原县的某处村子里，一群村民敲开了村长家的门。
门一开，就七嘴八舌地叫喊起来：
“村长，今年收成差，外边的粮价又涨了，攒下的钱买不到东西，大伙家里都没存粮了，这还没入冬，后面的日子可该怎么过啊！”
“幸亏之前有心肠好的方军，带咱全村盘了炕，天再冷也冻不死人，可不吃饭的话也活不下去啊！”
“是啊村长，你可是咱村最有本事的人，求你快想想办法吧！”
村长默默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道：“好了，都别嚷了，我晓得了，我这确实还有个法子。”
他转身回屋，很快取来一张不起眼的纸票。
方军的人之前教完盘炕，离开前就将他和村里几个能抗事的叫到一起，将这张方仙令交给了他们，说是实在困难的时候，就找这上面的地址求助。
当时没想到情况这么艰难，村长也没将这东西放在心上，只是好好收了起来。
如今看来，还是方军有先见之明，知道今年绝不是那样容易熬过去的，才会早早过来带他们盘炕，又给了这张救命的纸令！
村长很快将方仙令的事跟村民们说了，然后就招呼另外几个知道这事的村人去收拾东西，结伴去这图上的地方看看。
这几人都是性子朴实的，且家里人都在村里住着，还很顾家，让他们过去很合适。万一真从方军那边得了什么救人的宝贝，也不会升起贪念，独自跑路，还能互相监督着。
没办法，事关重大，大家也是不得不谨慎。
因为是给全村办事，村里很快凑了些盘缠和干粮过来。
几人带好东西，很快就收拾好出发了。
方仙令上的地图画得清晰又细致，哪怕是不识字的人，看着图也绝不会找错地方。
几人连搭车带走路奔波了两天，终于到达了图上标着的地点。
竟然是座藏在山路边上的小棚子，就和之前方军来帮忙盘炕时扎营用的一样，看着不像能放多少东西的样子。
地方不算难找，但小棚子藏得却很隐蔽。如果有不怀好意的人找过来，棚子应该也很方便撤走吧。
几个村人忐忑地靠近屋子。
还没走到跟前，里面就有两个穿戴护甲的兵士闪了出来，竟是两名方军。
虽然对方看着没拿武器，可那气势还是有些吓人。村人们下意识吞了口唾沫，怯怯地在原地站住脚。
好在之前盘炕时，他们也和方军打了不少交道，很快就缓过神来。
带队的那个举起方仙令挥了挥：“大人，我们，我们是带着这个来的！办法都想尽了，可日子还是过不下去，求你帮我们这一次吧！”
“好了，我们知道了。快先进帐篷歇着吧，然后再详细和我说说情况。”
那方军很快应声，嗓音很是温和。
村人们渐渐放下了紧张感，跟着对方一起进棚子去了。
棚子里果然也没太多东西。
一张矮桌，还有几个花花绿绿的小凳子，样式有些稀奇，村人们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方军很快招呼他们在凳子上落座，又一人塞了杯竹筒装的电解质水。
喝了几口水，村民们没再耽搁，赶忙把现在的情况说了。
他们一村人也不是饭来伸手的懒蛋，每日也在辛苦找活做，只是现在息原的粮价涨到了承受不住的地步，再肯干也没啥法子换到吃的。
他们村子自然条件也一般，无法靠山吃山，土质也没有建砖窑的条件，所以盘的都是土胚子炕，更没法靠烧砖谋生。
两个方军听着，对这村子的情况有些印象。
他们之前过去时也帮着做过相关评估，像这样的情况可以规划发展一些合适的农牧业，或者开发一些矿藏，但那都是长期产业，也得等后面再说了，今年秋冬肯定是来不及了。
对此，队伍里也早早做好了规划，等到来年，各地就会正式插手开发产业，只要时机一到，便会迅速落实。
这会儿说那些都还早。
倒是村民们刚才提到的，城中粮价暴涨的事，这几天就要做些干预了。
要忙的事情很多，他们现在还没有彻底统一北地。
部分主城没精力也没由头插手太多，只要不是会造成大量伤亡的危机情况，或者影响恶劣的事件，他们也暂时不会出手。所以在短期内，方军的活动重心都是放在了周边的村落上。
但这不代表他们会对各地城里的乱象视而不见，这粮价也自然需要干预。
毕竟城里也生活着许多百姓呢。
了解情况是做事必须要走的流程，方军很快拿出纸本，将刚才听到的信息“唰唰”记录下来。
最近，兴和那边多了许多好用的文具。
比如说他此时手中拿的这个，叫作“中性笔”的东西，就是其中之一。
这种笔能用好长一段时间，使用时也无需不断沾墨，拔掉盖子直接就能写字。有的甚至都不需要盖子，按下笔顶端的按钮，就能伸出笔头书写，简直是方便极了。
在外行走工作的方家人都很喜欢用它。
拿笔做完记录，又核验了一下村人们的身份，确定无误后便邀请他们在帐篷里休整一夜，明日一早送他们回去，帮忙的事也答应下来，让他们不用担心了。
具体怎么帮，暂时没说，几个村人心中也没啥底。
但对方既然已经答应了，也不好多问什么，就这样抓耳挠腮地睡了一夜。
次日一早，几人就被方军叫醒了，给一人怀里塞了一个纸包：“先吃点早饭，吃完咱再上路。”
村人打开纸包一看，里面装了个没见过的吃食，暗红色皱巴巴的皮，看着像个果子，闻着却格外喷香。果实旁边还有一筒糖水。
大清早吃果子有些古怪，不过现在缺吃的，有的吃就不错，这么饱满硕大的果实简直就是几人近期内吃到最丰盛的一餐。
“撕开皮，慢些吃，这可是我俩大早起来现烤的蜜甘薯，好吃得紧！”方军笑道。
知道有的百姓不舍得浪费粮食，会连果皮一起吃下去，可带皮的甘薯多少还是会影响口感，方军便仔细地提醒了一下。
村人没有听过甘薯，只乖乖照着对方的说法，一条条地撕掉那灰红色的皮，露出里面蜜色的果肉来。
说它是蜜色，一点不偏颇。
也不知方军们是如何烤的，果实肉一点也不干巴，有好几处都沁出了晶莹的蜜汁，一种烤制后独有的香气猛猛往鼻子里跑，几人再也等不及打量手里的食物，狼吞虎咽就咬了两口进嘴。
好烫的嘴感！
好在他们平日里吃饭也粗糙惯了，连舌头上都像是有茧，这点热还不算什么。
仔细一品。
按说果实一般都是脆生生的口感，要不就是软塌塌的，可这甘薯却不大一样，吃起来口感扎实，有种吃甜面团子的满足感！
实在是太好吃了，简直就是他们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当然，也可能是挨饿太久了才有这样的感受。
等吃完了甘薯，几人发自内心觉得满足。
“虽是果子，可吃起来似乎很饱腹？”一人摸着肚子说道。
方军闻言在一旁笑道：“这的确不是普通的果实，甘薯产量大，可以算作特殊的粮食，当主食吃也完全没有大碍。”
“这是粮食？”几人敏锐地瞪大了眼睛。
“对。你们不用着急，等明年开春，我们就会开始推广甘薯种植，到时你们村肯定也会有份。”
只有让百姓们尝过甘薯的好，大伙才会种的心甘情愿。
不然多年来一直种麦和粗粮当主食的百姓肯定会有些不适应。
这也算是方军们无伤大雅的小心机。
吃饭的小插曲很快过去。
几个村人们跟着方军走出来帐篷，一眼就看到了几辆载满东西的车子横在路边。
“昨夜我们的人已经根据你们村庄的情况，计算出了足以撑过冬日的口粮。”方军说道，“一会儿我们的人就会护送你们回去。”
车上的干粮全是压缩饼干。
没办法，今年冬天要帮助的地方太多，压缩饼干可以说是最顶事且经济的物资，它也是应急用的最佳选项。
方军向来考虑周全。
怕这几辆车拉物资招摇，到村子附近就打算改换做过伪装的牛车运输，并且分批运进村庄。
村人们张了张嘴，震惊地看了那货车许久，才终于磕巴地道了谢。
两位方军明明也没离开过他们太远，到底是何时算出的口粮？
这些东西又是谁从哪里运来的，竟是一夜之间就凑出了几车，行动力实在是令人惊叹！
几人浑浑噩噩地上了车，等缓过神后又莫名振奋起来。
有了这些吃食，这个冬天他们的村子就能平平安安捱过去了！
方军实在是太可靠了，简直就像活神仙一样，拯救他们这些人于苦难之中……
是了，难怪那张纸令要叫方仙令，可不就是请神仙下凡救世一样的稀罕物吗？
车子晃晃悠悠，很快就到了村庄附近，方军们将货物分好后就抬上了牛车。
压缩饼干很快送进村庄，一群人欢呼着将饼干分了。随行的方军又细细和大家说了它的多种吃法，以及每日推荐的食量。
村里死气沉沉的绝望感很快就在压缩饼干煮开的甜香中一扫而空！
相似的情形还同时出现在许多地方。
自从有了盛珺的售货机，北地各处都设立起了补给仓库，足以将应急的食物迅速支援到各地各处。
可以说，只要是方军踏足过的区域，已经不会再有人被轻易饿死了。
经过今年冬日的不懈努力，冻死的概率也降低了许多。
可以说，如今在无数百姓们心中，方军的名头早就无比响亮。
这么说吧，假如皇帝和方军要大伙站队，那大家一定会毫不犹豫站在方军的身后。
皇帝是谁？
不了解，不认识！
百姓们都觉得，如果真起啥冲突了，站在方军身后的行为，也不只是她们对方军的单方面支持。
方军们肯定也会牢牢将她们护在后面的，不让任何人受伤。
方军就是如此令人信赖。
也只有这样的队伍，才配得到人们的真心吧-
忙忙碌碌地准备着，北地的冬季到来了。
暖炕之路已经覆盖了许多地方，帮助了许多人。
还有些实在来不及的盘炕的地方，能通蜂窝煤的就通蜂窝煤，通不了的话，就先用汤婆子和御寒的棉服棉被顶上。
在升级为超市后，盛珺之前给枣儿她们用过的暖宝贴也能上架了，这东西应急挺管用，而且个头小，可以用售货机运输，也是解了许多地方的燃眉之急。
从目前的伤亡情况来看，多数百姓都在方家军的努力下保住了性命，暖炕之路可以说是大获成功。
顺利升级为超市的盛珺，和四处奔波筹钱做事的枣儿等人全都是大功臣。
不过，就在大家稍稍松了口气的时候，远在回纥的铁柱通过盛珺的售货机传来了一个消息。
“说来也是件奇事，冬城的土皇帝居然把鞑靼的牛羊给抢了，两边估计很快就要起纷争了！”
听着的确是件奇事。
从本朝历史记录来看，鞑靼的少数民族因不擅农桑耕种，缺衣少食时曾有过骚扰边城的先例。
后面也起过数次纷争，最近的一次就是前朝大动干戈将鞑靼打伤了，缩回草原上修生养息。
但边城抢了鞑靼牛羊的事，确实还从未听说过……
铁柱很快说了详情。
之前，冬城就一直有支规模不大不小的势力驻扎。
那群人早些年是驻守边关的正规军，后来不知怎的似乎就和皇帝那边脱轨了，发展成了土皇帝般的存在。
因为占的地盘不起眼，也不是什么风水宝地，南边似乎也没将他们看作威胁。
起初，铁柱他们往北走时还是支草台班子，不好直面冬城的这块硬骨头，最终就没去鞑靼，拐去了情况相对清爽些的回纥。
后面虽然在回纥发育起来了，但又忙着整合骑兵，还要在回纥种地搞制造、忙活石油的事，也一直没空抽手去整顿鞑靼。
近期也是铁柱这边稍稍清闲些了，才又将统一鞑靼的事情提上日程。
于是就打探到了这些消息。
往日里，冬城虽然守备较严，行事也不怎么光彩，但毕竟曾是正规的队伍，心里终究带着几分傲气的体面。而且冬城的驻军还与草原上的部落首领达成了合作，平日也时常往来，断做不出抢人牛羊的土匪行径。
可是今年的情况实在不一样。
在大范围寒潮的影响下，北地四处收成都不争气。往常，一个地方不好也不影响其它地方丰收，所以只要有足够的钱，吃食总是有办法弄来的。今年却是不行，大家都不好，所以在哪儿都弄不到吃的了。
只北地没收成就罢了。
南北之间本来也有些商业往来，但这些年在枣儿她们的管控以及南边越来越紧张的情况之下，往最北边通商的队伍基本寥寥无几。
反倒是鞑靼那边养了不少牛羊，以前也应付过寒冷的气候，比较有经验，今年牛羊冻死不多。
一开始鞑靼也是照常拿着肉食和冬城做交易的，但后来吃的东西越来越少，就也舍不得了，都给自己留着，打算做成肉干当存粮吃。
于是，没处获取食物的冬城就狗急跳墙了，据说和草原那边的合作也彻底掰了，两边正式翻脸，最近已经频频发生摩擦。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铁柱传信回来也是想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行动，拖了这么久，冬城和鞑靼的事也该彻底做个了解了。在解决完以后，还能整编所有骑兵，下一步就该是彻底统一北地。
如今她们已经做了不少地方的发展工作，民间声望也很高，但兵力毕竟还不够强盛，无法将北地彻底控制住。
北地的骑兵就很关键了。
枣儿自然也知道这些理，她思索片刻，暂时没说冬城的事，而是问道：“对了铁柱，獠州那边近来情况如何？”
盛珺如实用售货机转述了她的话。
“獠州？”铁柱一愣，没想到枣儿会问起这个。
獠州格外苦寒，哪怕没有寒潮，冬季都是足以冻死人的温度，早些年曾是流放之地，同时也有一些异族盘踞在那里……哦不，那不叫异族，是叫少数民族。
不过，在皇帝带着都城南迁之后，就很少再有人被流放到獠州了。
潮热无比的南岛与瘴毒四起的烟羌等南部圣地，就为成了最新最热门的流放好去处。
怎么说呢……这几个流放地点可以说是各有各的苦吃吧，去了都是受罪。
“獠州最近没有多少新鲜的动向，不过莫却近期似乎有蠢蠢欲动的苗头，不知是私底下打算做什么。”铁柱说道。
莫却就是位于回纥北边的小国，之前和格逻他们打过仗，后来在方军的协助下落败，跑回了自家地盘，趁着铁柱他们忙碌搞发展的时候休养生息。
最近可能是休息够了，不知道又想搞什么幺蛾子。不过铁柱也一直让人留意着莫却的情况，对此到未太过忧心。
“莫却如何暂时不去管它，等解决完冬城的事，把獠州也一并收下来，查实有罪的犯人就送去劳动，被冤枉就收到咱们麾下来用，再和那边的族群建交，那些人不一定是骑兵，但肯定也是饶勇的猛士。”
早些时候她们学识尚浅，对獠州就没什么想法，只以为是个流放的苦寒地。
后来看的书多了，就能知道獠州这地方虽寒冷，却也是片风水宝地，拥有一片沃土，能够种出最可口的稻米。
方仙儿的法殿虽然有很多品质上好的蔬果，可以用于种植培育，优化品种。但米粮却都是精细加工过的，并不能直接拿来当种子用。
在北地种植的稻米也有特性，得是耐寒并相对耐旱的品种。在暖炕之路途中，他们已经找到了一种最适合的稻米，打算后续就以它为基础进行培育。
既然有这个打算，獠州的土地就很关键了。
而且少数民族的勇士，和一些能够在獠州活下来的蒙冤之人，也都是极有本事的，会是她们很好的助力。
领会完枣儿的意思，铁柱忍不住对着售货机哀嚎道：
“枣，儿，姐！这么多任务，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我现在已经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诶！”
毕竟是熟悉亲近的人，铁柱完全没有逞强的意思，毫不拖泥带水地就开口求助了。
枣儿忍不住摇头笑道：“我能不了解你？大牛兄妹已经在路上了。我还让拉克申他们也带了几人过去，你那边还有木其尔，只处理鞑靼的事应该足够了吧？”
说起来，铁柱他爹李发宗这回也一并过去了。但枣儿没打算提前透露，想给铁柱一个惊喜。
“至于獠州那边，等忙完再说吧。那边要种东西的话，还有冻土需要处理，到时得派专门的技术人员过去……”
“大牛他们要来？”
铁柱一听，立马满血复活振奋起来，“那真是太好了，我这边没问题了，保证完成任务！”
算算时间，他和大牛也好久没见面了。
事实上，这几年他都窝在回纥，也已经很久没过回家了。不过这都是为了更美好的生活，铁柱并不觉得遗憾，只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聊完近期的盘算，铁柱就去安排工作了。
枣儿也是待在盛珺超市内的一间办公室里和铁柱交流的，谈完事也没立刻离开，而是坐在办公桌前思考起来。
近期县城又做了不少规划与建设，县衙也被征用了，她们最近办公都是在方仙儿法殿的小隔间里。
别说，这地方安生安心又安静，若不是怕待久了叨扰方仙儿，大伙都是很愿意留在这里的。
“唉，总是觉得时间不够用啊。”
枣儿忽然叹了口气，双手捂住脑门，“以前我才疏学浅，想法还是有些太天真了。自古以来北方的铁骑无法踏上南边的土地，都是因为地形缘故不好施展。南边湖河众多，打起仗来都是束手束脚的，更别说大刀阔斧过骑兵了。”
“骑兵只能帮助我们统一北地，要想拿下南边，原来的想法完全不可行，还得依靠精锐的水师和陆兵。”
好的水师肯定需要先进的战船和适合打水仗的武器，目前她们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如果是从头开始研制战船，培养水师，又是一大笔花销。
盛珺听着，忍不住道：“若是能从哪里弄来现成的船进行改造，或许就能轻松些。”
“改造？南边就算有船肯定也不好动手去抢，那就只能往外面看了。”
枣儿想了想，“月丽国的造船技术似乎还不错，但目前据我所知，周边最会造船的应该还是倭国。这几年皇帝还开通了一条从东南海域到倭国的贸易线，赚了不少钱，也买到了挺多东西……”
一听枣儿盯上了倭国的船，盛珺自然是一百个举手支持，暗搓搓道：“对，他们那边造船技术确实不错，不然也不能漂洋过海去南边找皇帝做交易了，如果能拿他们的战船来改造，应该能省大功夫吧。”
倭寇还是有点真本事的，不然也不能在海上兴风作浪。
虽说现在还没有倭寇闹海的消息，但以现在的情况苗头来看，两国间连贸易线都通了，倭寇出现估计也是迟早的事。
“虽说如此，但从地图上来看，去倭国怎么都得过一段海，拿到他们的船也不是什么易事，还是到时再找机会吧。”枣儿叹了口气。
不管怎样，先按原计划把北地统一了再说。
第155章
又过了一段时间。
大牛一行人终于到达牙地，与铁柱成功会面。
“铁柱，好久不见了！”大牛过来与铁柱热情拥抱。
“好久不见，你……”铁柱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从大牛身后走出来的李发宗。
他顿时震惊到说不出话来：“是爹？？”
大牛忍不住狂笑不止。
李发宗也跟着大笑两声，过来拍了拍铁柱的肩膀：“好小子，这几年真是辛苦了，干得好，没丢咱家人的脸！”
不见面还没那么想家，一看到亲爹露面，铁柱的眼圈就悄悄红了。
两人很快去旁边单独叙旧去了。
木其尔便与翠翠和拉克申等人交谈起来，说起鞑靼那头的情况。
木其尔在儿时就被拐子带离了草原，对家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她说了一些自己打听来的近况：“目前草原上最强盛的部落叫塔塔尔，与冬城彻底决裂的也是它。不过，经过我这段时间的观察与分析，部落那边也不是完全的受害者，虽然被抢了牛羊，可应该也是想趁着这件事甩开冬城……”
甩开冬城是第一步，塔塔尔或许还怀揣着更大的宏图伟愿，比如说用铁骑踏平北地并在四处掠夺什么的……草原上的部族不像回纥，他们是完全不会种地，也没有很好的条件去种植。
而像塔塔尔这样的部落又是好战分子，自然也很喜欢靠抢夺东西来填饱口腹之欲。
并非所有部族都喜欢这样，可目前塔塔尔却是草原上的领袖部落，凡事就是它说了算。
“唉。我之前离开草原的时候，争斗就没完没了，不过塔塔尔部落那时就与冬城合作上了，成为部落之首也并不意外。总之那个部落的作风的确是贪婪又卑鄙。”拉克申郁闷说道。
若不是塔塔尔，拉克申当初也不会带着族人从草原上离开。
不过，或许是福祸相依吧，没有离开草原就也不会遇到方军了。
在兴和的日子幸福又安稳，尤其是肚子，格外满足。
他的家人一个都没少，全都得到了很好的照料，孩子也能享受到最最优质的教育资源。
可以说，兴和就是拉克申等人的救赎，让他们从落魄的苦海中脱离而出。
如今他们已经慢慢过惯了这样的日子，睡在安稳的房子里，每日在养马场与自己最爱的马匹为伴。
就算后面草原安稳下来了，召他们回去，拉克申也是不愿意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留恋故土。
而他这辈子已经长成兴和的形状了，就是死了也打算做兴和的死鬼。
就算后面方军统一鞑靼了开始搞发展，让大家都过上了好日子，草原上的其他人也永远比他拉克申少了好几年的舒坦生活。
嗯，有对比才有幸福。
果然还是他更有先见之明啊，早早投靠兴和！
想着这些，拉克申说话时的语气也不禁漏出几分得意。
他的嘴角翘起笑容：“我以前在几个小部落倒是有些人脉，可惜在草原上人们总是居无定所。很长时间不见，我现在也不知他们搬到哪里去了，估计是帮不上什么忙啦！”
木其尔颇为不解道：“拉克申大叔，帮不帮忙倒也没什么，可你的语气为啥这么自豪啊！”
拉克申笑容一僵，尴尬地捏了捏胡须：“啊哈哈！没有啦，我就是想到过了这么多年，终于要重回草原了，忍不住开心嘛。”
大牛表示十分理解：“这很正常，毕竟草原是你们的故乡。后面咱们管理鞑靼肯定也需要自己的人手，到时候你可以申请一下，举家搬回草原做主事，那样就可以一辈子待在故土上了！”
拉克申听着，感觉自己今晚都要做噩梦了：“倒，倒也不必……”
正好铁柱父子叙旧归来了，拉克申赶忙岔开了话题，几人又聊起了收复鞑靼的具体计划。
“按理说在这种情况下，让冬城和鞑靼的摩擦白热化，消耗两边实力，我们趁虚而入，黄雀在后才是最优解。”
铁柱坐下来说道，“但冬城里还有许多百姓，鞑靼也有不少被迫参与到争斗中的小部族，我们还是直接雷厉风行地解决掉他们比较好。”
皇帝和奉王那是实属缓兵之计，可冬城这边就不一样了，他们还是有很多办法解决的。
毕竟，他们在武器研制上可是从来都没懈怠过，最近又有了新的成果，随着大牛他们一起过来了。直接正面刚武器，完全不用怕对方。
眼下天寒地冻的，那两地的人都很缺粮，这就是一道明显的短板。
再就是有公主和格逻带领的骑兵大军。
有了铁柱他们找来的专业资料和上好的装备，如今回纥骑兵的实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这么说吧，以前格逻他们打莫却可以说是十分吃力，但现在若是再次交手，绝对能将对方远远甩出十万八千里。
别看莫却最近在背地里骚动，好像很有能耐做大事似的。
但格逻他们有自信，只要自家的铁骑一出，莫却整块土地都得抖上一抖，两军一会面，估计对方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只能夹着尾巴逃走！
没错，就是这么牛。
说起来，经过一系列文化认同的思想工作，公主和格逻的大脑也渐渐长成了方形。
当然，不只是因为方仙儿那世界大同的中心思想深得人心，还有很现实的一点，那就是大伙都尝到了背靠方军的甜头。
精良的武器，丰富的物资，无穷无尽的知识。
就算他们自己有本事当了皇帝，恐怕都无法接触到这些神奇的东西。而在方军这里，这些却只是常见的基础品。
虽然俗话总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宁做鸡头，不当凤尾。
可是，在公主她们看来，鸡只是随处可见的家禽，哪怕出了头，也不过是被人端上饭桌或是任人宰割的宿命。
而凤尾却不同，总有一分成为凤头的希望，就算再落魄，那也是能飞到天上去的神鸟。
总之，公主和格逻虽总在私底下较劲，但也达成了较为一致的共识，认为追随方仙儿是件明智之举。
铁柱他们这边已经把话说得差不多了，最后落下一句收尾语：
“好吧，那就这样定了。我们先回去整顿队伍，整合情报，等计划万无一失后，就正式出发前往冬城！”
商量完，一群人很快开始准备工作。
牙地与草原并不直接接壤，要么从莫却那边绕路，或者就是从冬城进入。
早些时候，草原外围的一圈是被三座不同的城池包裹着的，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全都成为了冬城掌握着的地盘。
如今放眼整片土地，冬城的面积也是十分可观。
但城中百姓的生活如何，从冬城军的做派和修起来的高大城防就能窥到一二了。
将出战时的准备尽数打点好，浩浩荡荡小有规模的方军就踏上了征途。
仗着有描画细致的地图，他们抄了条监守薄弱的路线接近冬城。
冬城看守严格，进入城门都要遭受细致的盘查与搜身，不好低调潜入，铁柱他们便也没有遮掩行踪，直接带着大军兵临冬城之下。
“不好，有敌袭！”
“这到底是从哪来的兵？？斥候那边咋一点消息没有啊！”
“快，快关城门，去给大人报信啊！！”
冬城军训练有素，但常年无战事也有些懈怠了，虽说反应已经很快，但是仍显得有些慌乱。
城门很快紧闭，敌袭的号角立即吹响，只是报信集结还需要点时间。
守军站在城上开始喊话：“来者何人？速速撤离此地！”
可铁柱他们却没有等对面人到齐后开启回合制游戏的意思。
也没多废话，只让骑兵留在原处，步兵则是肆无忌惮地走到了离城墙较近的地方，扬了扬手，牵出一架火炮，还是威力最小的那台，二话不说就将城门轰了个窟窿。
准头很好，火力可控，只破门，未伤人。
他们的动作突然，对面冬城的弓箭手甚至还未集结就位，来不及落箭发出警告，就看着强敌风一般地到了眼前，又不知抬出了什么妖器，以迅雷之势破开了己方坚实的城门！
惊雷般的轰天巨响在耳边响起，不少人都下意识趴在了地上，一时之间惊得鸦雀无声。
所有冬城军都惊呆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不守规则的队伍。
以前他们也打过不少仗，就算是鞑子那样的悍匪，也不会如此勇莽，二话不说直接开打。
除非是夜袭，想打人一个措手不及。
否则打仗这种事，按说是该先有个商量的过程，先开口谈条件拉扯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别的方式解决掉，毕竟谁的军费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打起来城池重建也是劳民伤财。
再就是，双方都不知对方深浅的情况下，不是该互相试探试探吗？
对面竟然直接就到城下开干了！
这群莽夫就这么不怕死，不要命，笃定他们的万箭齐发来不及射出？投石机来不及装填？
好吧，他们确实来不及……
而且对方还直接拿雷器轰开了城门……
不过也是，对方都有那样的神兵利器了，的确是有横行乱来的依仗。
毕竟，只要再来那么几雷，整座冬城都能被填平了吧……
想明白这些，所有在场的冬城军都变得萎靡不振，哪怕是身后的援军已经陆续赶到，也无法打起精神来。
“喂，现在是什么情况？”
“咱们打不过的，对方有一种雷器，刚一响就将城门轰碎了……”
“你在胡说什么！”
“我说鸡毛，你倒是自己看看啊！！”
很快，所有新来的也看到了那还在冒烟的城门遗迹，也跟着忐忑起来。
有个将领模样的人见状，大喊道：“都别慌！事到如今，我们也只有全力与对方拼了，不然岂不是任人宰割吗！投石机在哪里？快些抬过来，我们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军心又隐隐燃起，谁也不愿任人鱼肉。
“杀出去！！”
“没错，我们直接杀出去迎敌！”
就在这时，敌军那边忽然发话了。
“各位，先别急着动手，请听我说上两句。”
那声音很响，也很清晰。
冬城军一听，竟然下意识停了动作，接着便冒出相同的腹诽。
先别急着动手？对面还真有脸说！
刚才到底是谁二话不说就动手轰了城门啊！
那声音接着道：
“诸位也看到了，我们手中握着足以毁天灭地的武器。刚才那一炮属实是迫不得已，我为冬城的城门道歉，可若是不直接显出这宝贝的威慑力，就会让人生出不必要的侥幸心理，无法正确认知到我们的实力，带来许多不少麻烦。”
“我们不想伤害太多人，也没有掠夺物资的意思，如果你们能降，那我保证所有人都不会有生命危险……请让我们平和地解决这件事吧。”
话虽然没什么营养，可冬城军这边不少人都动摇了。
对方说的是真是假，本身是分辨不出来的。
可他们明明拥有强大的武器，却愿意停下动作好声好气这样劝说他们，这才是最大的诚意。
也让人愿意相信对方不会为难降兵。
至于对面会不会掠夺物资？不重要。
反正他们本身也没剩多少东西了，之前吃的还是去抢鞑子的呢。
正犹豫着，刚才那冬城军的将领就忽然道：
“都别上了对方的当！他说的话一定是骗我们的，他们这是打算兵不血刃，以最小的代价谋夺冬城！而我们从最初占下冬城开始，就已没有后退的路了！”
“众所周知，北地不可能养出如此精兵良将，眼前这些定是皇室的军队，要来清剿我们！我们在对方眼中早就是叛军，若是真的落入对方手中，又怎么可能好过？不如拼出一线生机！”
“对方如此虚张声势，说不定是刚才那雷器也有限制，或者只有零星几响！从南地跋山涉水而来，短期也无法携带大量军备，我们仍有胜算！”
“投石机何在！！都不要怂，开门迎敌吧！”
这番话有用！
残缺的城门彻底大开，冬城军很快握紧手中的利器，高喊着冲了出来，打算正面迎战。
刚才喊话的是大牛，见自己劝降失败了，也是尴尬地挠了挠头：“抱歉，看来我的谈话技巧还是不够精妙啊……”
但这会儿也没工夫多说了，方军们俱是摆出认真的架势迎敌。
他们装备精良，不锈钢的战甲与武器所向披靡，战术也极具纪律性，军心稳而强盛。
两方混战在一起，很快就呈现出了压倒型的局面。
方军在动手时甚至还有余心手下留情，尽量只伤不杀，毕竟对于总是缺人用的他们来说，地上躺的个个都是储备劳动力。
冬城这边，投石机已被架好了，却迟迟没有人能启动它。
因为但凡试图操控投石机的人，都被不知哪里飞来的野箭给射倒了。
冬城军渐渐发现，情况与将领说的完全不同。
无论是正面对敌还是如何，都看不到他所说的那一线生机，只有无尽的绝望与黑暗。
打不过，真的打不过！
士气越打越低迷，最后竟然有人不好好打了，见方军手下留情，便故意挨一刀躺倒在地，闭上眼睛装死，再也不想动。
当然也有少数负隅顽抗的，但坚定的心也弥补不了实力上的差距，最后也只能无奈落败。
处理冬城军从头到尾也没花太多时间。
方军一边清理战场，一边派人去城里问话，顺道追击一下漏网之鱼。
之前带兵的将领已经被抓获了，但那并非冬城军的首领。
首领姓曹名哀，原是一名副将，跟随大军一起来到边城，在熬死了原先的主将后，就自己坐上了主位置。
逍遥自在的生活让他的野心愈发膨胀，冬城就慢慢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那曹首领估计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他们都打进城了，对方从头到尾也没露过面，大概率是跑了。
冬城的事，都是他们从小道消息了解到的，肯定还是不比生活在这里的人知道的多。
冬城军那些俘虏得盘问，但只从他们的角度问话肯定有疏漏，还是得多问些人。
在他们开始攻城时，城中百姓听到动静，全都跑回屋里躲藏起来了，多数人家怎么敲门也敲不开，方军的人也不强求，抱着愿者上钩的心态轮流敲过去，终于还是遇上了一些胆子比较大的人。
眼下，肯打开门的是个年轻的汉子，看着两个方军忐忑道：“两位大人……有啥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
“这条街上你是第一个肯开门的人。”一名方军稀奇道。
年轻人笑道：“我家只我一个人了，无牵无挂。况且大人们都有进城的本事，怎会没有进人家的本事呢？但却还是不急不缓地敲门，颇有君子之风范，我便壮着胆子开了。”
倒是一个聪明又有胆识的年轻人。
“你知道什么有用的东西吗？”方军问。
年轻人想了想：“刚才的攻城战，想来曹统帅没有现身吧？如果他要逃跑，肯定也会朝草原的方向跑的。塔塔尔虽然和冬城闹掰了，但鞑靼似乎还有个部落一直想与他结亲，我想这是他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在说曹统帅的时候，年轻人不自觉加重了语气，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也下意识攥紧了。
他似乎对曹统帅有些了解。
想到他说，家中只剩下他一个人，说不准身上怀着什么仇恨，方军们便没有细问，很快派了一队人往草原的方向追了。
当然，也不能尽信这名年轻人的话，其它方向自然也要去追查的。
城里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在发现入城的方军没有烧杀抢掠的意思，甚至还会十分礼貌地敲门以后，愿意开门查看情况的百姓渐渐多了。
然后一传十，十传百，整座城的百姓都逐渐放下了心中的戒备。
冬城离彻底断粮也没多远了，不少人已经开始煮家里的皮制品吃，饿得前胸贴后背，话也说不利索。
方军见状，便招呼着又熬了许多压缩饼干糊来分给大家吃。
百姓们一边吃，一边打量着方军，心中只觉得古怪。
他们还从未见过这种占了别人的城后，还会主动给人吃喝的兵呢！
等吃完恢复些力气，便有人壮着胆子哭诉道：“大人，幸好你们来了！”
幸亏这个名为方军的队伍来了！
不然，等城里的食物彻底耗干净了，冬城军肯定是不能挨饿的，会吃什么就说不定了，曹统帅又不是什么好人。
总之，城里的情况很快平复下来了。
追向草原的方军小队也有了收获，大牛和翠翠都在这支追击的队伍里。
方军进城的消息已经传开，百姓们也都在说这事，那位曹统帅遮遮掩掩地跑路，怕被人发现了举报给人抓去，便也不敢大张旗鼓地走，中途还弃了马躲到人堆里，可惜最终还是被铁柱他们找到了。
“曹哀！”大牛忽然高喊了一声。
人群中一个灰头土脸的男人下意识回过头，眸子一缩，飞快抽出腰间的匕首，从旁边抓了个半大的孩子过来，用刀尖抵住他的脖子。
孩子难受地挣扎起来。
“不想他死，就都别给我乱动！”
“你们不要过来，否则我会立刻杀了这个小孩！”
曹哀恶狠狠说道。
有个看起来像是孩子爷爷的人跪在旁边绝望地哭求：“不，求求你了，放开巴根吧！”
一旁的百姓们见状，尖叫一声四散逃开，往大牛他们后面躲去。
曹哀身边还有不少人，纷纷眼疾手快地学着他的模样捉到了人质挟持，刚才叫嚷的那个老头也一并被捂嘴抓了起来。
无关的人群全都挤到了方军后方，远远地观望着，场上就只剩下了两方人在对峙。
大牛觉得十分荒谬：“不是，你这是在拿你冬城的百姓威胁我们吗？”
曹哀却是有些得意道：“自你们进城开始，说方军爱护百姓的声音就没有听过，说的人越来越多了。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众目睽睽之下，你们也不能看着这些家伙白白送命吧？”
大牛一听，心中冒出怒火，下意识攥了下拳头。
看他这样，曹哀忍不住大笑起来：“真是太可笑了，我只是赌了一把，没想到你们竟然真的不敢往前了，就因为这些平民吗？哈哈哈哈！”
“就你们这心慈手软的做派，还妄想能成大事？你们不是皇帝的人，那究竟是什么来头？”
大牛冷笑一声：“这你就没有知道的必要了。不能成大事？那也比你好些吧！起码我们没有沦为卑鄙挟持老弱的丧家犬！”
曹哀磨了磨牙：“哼，好小子，你也就能在嘴上耍耍威风了！”
“听好了，给我们准备几匹好马，放我们离开，否则我就把这些家伙全杀光！”
大牛还未回答，站在一旁的翠翠就忍不住了：
“抱歉，我必须提醒一下。你们现在能活着，并口出狂言威胁我们，正是因为这些人都还活着。倘若他们死了，我们就会立刻杀掉你们。所以你只有不杀他们才能活命，这就意味着，你才是最该保护他们安全的人，懂吗？”
“人质，只有活着才有价值，所以你不能让这些人质死。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也不怕你的威胁，除非你不想要命了，才会去动手杀她们。而你此时挟持人质让我们放了你，不就是想活命吗？肯定不敢轻易杀人的。”
曹哀听得有点晕，皱起眉头，似乎是想在脑中捋清楚其中的逻辑。
过了片刻，仍是一团乱麻，他便不耐烦地喊道：“别说那些废话，实在不行我就先杀一个，你们想保住剩下的人，就不能轻举妄动，必须照我说的去做！”
“杀一个？”
翠翠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身后，又飞快收回目光，“提醒一下，我袖子里有一把小弩，速度非常快，正好我也略有一些准头。”
“如果在场有任何一个人质死去，不管是谁杀的，我都会算在你头上，只要有人死，下一瞬弩箭就会出现在你的眉心。”
曹哀瞪圆了眼睛：“你敢杀我？若是我死，我的人必会把这些刁民尽数杀光，给我陪葬！”
“哦……是吗？”
翠翠眯了眯眼睛，又扫了一眼身后，心头一定。
她忽然笑起来，“一群败类，那你们就全都去死吧！”
话音未落，就听到后方的人群中传来“砰”的几声齐响。
曹哀等人一惊，下意识就要对自己挟持的百姓动手，可惜还没来得及动作，人就轰然倒地了。
被挟持的人们忽然重获自由，脸上还是懵的，有的直接扑坐到地上，有的则是胆战心惊地回身看向地面。
只见曹哀等人表情震惊，估计到死都不知自己是如何死去的。
一个个都是死不瞑目的样子，眼睛还大睁着，只余眉心处的一点殷红淅淅沥沥往外淌着血。
大牛带着方军飞快跑过来，安抚受惊的人质们。
一旁，靠瞎扯拖延时间等支援的翠翠也忍不住松了口气：“幸好这回出门带了新制的步枪应急……”
藏在她袖子里的弩箭，发射时需要抬手，动作还是太明显了。
站在远处的方军倒是可以暗中协助射击，可距离有些远，弩箭射不到这边来。
但好在她们还有步枪这件宝贝。
射程长，速度强，吃到枪子的坏蛋死了都说快。
只可惜这东西珍贵，目前只有最精锐的小队人手分到一把。
还好她瞎扯淡有用，成功等到了小队成员赶来支援。
第156章
危机成功解除，方军们开始做扫尾工作清理现场，安抚死里逃生的人质和周围受惊的百姓。
人质都有些惊魂未定，围观的百姓们情绪倒是还好，很快就从恐惧中缓和过来，甚至兴致勃勃地说起了刚才的见闻。
“喂，你看清了没？我就瞧见刚有唰唰两道冷光飞过，那曹厮便直接倒地了！”
“而且我刚凑近看了一眼，只在脑门上开了个那么小的血洞，也没看见暗器跑哪去了，莫非这就是说书的提到过的武林高手？”
“你们都没我知道的多，刚那丢出暗器的方军就在我旁边，我眼珠子一斜，就看到他手中举了个这么长棍棒似的东西，然后他把那玩意凑到脸跟前，好像是吹了口气吧，曹贼就被啊啊打死了，我现在想来，他吹出去的可能是飞针！”
探讨说嘴了一番，大伙很快就自发散去，急着要去给其他人传播刚才的精彩故事。
送走围观百姓后，方军们擦了把汗，全心全意安抚起人质来。
翠翠和大牛走到人质们跟前。
翠翠开口问候道：“好了，不用怕了，坏人全被处置了，大家都没受伤吧？”
“没有受伤！”有几人异口同声喊道。
还有个别两个受了轻伤，都是在刚才被挟持的过程中挣扎造成的，被医疗兵带到一旁处理去了。
见没什么大碍，大牛兄妹就打算离开此处，继续忙活别的事。
正要走，有个老头忽然带着孩子挤了过来，扑过来就要给他俩磕头，被大牛眼疾手快给托住了。
“多谢大人们救了我和巴根！”老头口里不住说着感激的话。
翠翠一看，发现在他身边的就是刚被曹哀抓住的那个小孩。
巴根这名字听着并不常见，俩人的穿着扮相也很有特点，裹的是羊皮袄子，头上还带了特制的帽子。
翠翠便问道：“你们爷孙俩是草原人吗？”
当面叫人鞑靼怪怪的，还是草原人的称呼亲切点。
老汉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们是萨满库勒部落的人，但巴根他娘是冬城人，最近部落事情多走不开，他娘挂心这边的情况，就托我带巴根回来看看。”
部落那边不太平和，巴根娘的本意是，冬城情况要是还好，就让老爷子带着儿子暂时先留在城里。
可惜来了以后就发现，情况也没好到哪去，冬城还跟草原闹掰了。
爷孙俩刚来没多久，城里的戒备就严格起来，压根不让人回草原那边去。
两人困在了冬城里，只能借住在巴根他娘家。
城里食物紧缺，一家子人节省着吃，好不容易熬到了这次方军进城。
刚城里组织开锅做甜饭，大伙闻见味儿又得了通知，就都跑出来了，排队去领吃的，这才终于饱了肚子。
吃完饭，爷孙俩就又在城里转悠起来，寻思找方军问问回草原的情况，结果就倒霉地遇到了曹哀这出飞来横祸。
好在这事被翠翠她们完美解决了，爷俩也都好好的，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方军给了饱饭吃，又救了爷孙俩的命，老头自然是感激至极。
能对平民百姓的小命如此上心，舍得给人们发那么好的食物吃。更别说他爷俩的外族特征也挺明显的，仍是在刚才的情况下得到了保护，这些人一定不是坏人。
老汉坦诚，没有隐瞒自己的情况，全都告诉给翠翠她们，顺便还提了一下想要回部落的事。
大牛想了想，说道：“现在不安稳，你爷俩独自上路也不太安全，我们可以派几个人护送你们回部落。”
这样的提议一方面是考虑到安全问题，再就是想要接触一下部落那边，打探草原现在的情况和塔塔尔的消息，方便他们接下来的行动。
只派几人护送，也不会让部落的居民感到威胁。
老头听了十分感动，很快答应下来。
大牛便让翠翠留在城中帮忙，叫木其尔和自己同去。
除了解决鞑靼的事端，木其尔这次过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看看还能不能找到自己的亲人。
她被拐出草原时很小，亲人的模样早已记不清了，身上也没留什么信物，成功寻亲的希望渺茫。
不过也不能放弃，万一呢。
简单收拾一番，大牛他们和几名方军就带着巴根爷孙俩轻装简行上路。
“走大路说不定会撞见大部落的人，我知道一条隐蔽的路线，你们跟我来吧。”巴根的爷爷说道。
他也知道最近不太安生，塔塔尔与冬城这边有冲突，估计暗中也有在不远不近地监视这边的动向。
如果发现他们跑出来，大概率是要抓走问话的。
在巴根爷爷的指引下，一路上并未碰到任何可疑的人，一行人离萨满库勒部落驻地也越来越近。
眼看着就要到了，已经能看见部落的毡包，草地上似乎有一群人在争执。
巴根的爷爷忽然面色一肃，示意大伙不要出声。草原上没什么遮挡物，他便飞快带大牛等人钻到了一旁的牛群中间。
“四日前你们就要走了五头牛，这次绝不能再给你们了，如今从冬城也换不到食物，我们整个部落都要靠这些牛羊生活！”
“最近正是多事的时候，你们部落没什么善战的勇士，最大的用处就是养个牛羊了，就这样也不肯出力吗？是谁在辛苦保护着这片草原，你们心里清楚，拒绝我的要求，是在对我们塔塔尔不满吗？”
那边传来的争执声很大，听了几句，众人就差不多摸清了情况。
似乎是塔塔尔在以保护草原的名义剥削小部落的食物。
巴根爷爷忍不住攥紧拳头：“我们的勇士都被塔塔尔召走了，每月给那边提供的东西都是有数的，没想到他们却越来越不满足了！再这样下去，我们没了牛羊，东西也不够吃，难道对他们来说是件好事吗？”
大牛问道：“我刚听那些人说，他们平时在辛苦保护草原？”
“保护？”巴根爷爷叹了口气，“在往常的日子里，他们反倒是最大的危险。野兽无法夺走我们的牛羊，可他们却能轻松做到。”
“我在冬城的这段时间也听说，近期冬城与草原起了争执，抢了不少牛羊回来。在这种需要他们站出来的时候，他们却什么也没护住……反正也抢不到他们头上去。”
说着，巴根爷爷转头看向大牛：“对了，后面阿勒坦肯定会借着这个由头去找冬城的麻烦，请你们多多小心。”阿勒坦是塔塔尔的首领。
大牛惊讶地看着他。
“阿勒坦心中的草原并不包括我们这些人，可你们却很在乎冬城的百姓。”巴根爷爷叹了口气，似是有些羡慕。
“而且我看到你们进城后也没对冬城军下死手……”
如果到时候真打起来了，拥有那些神兵利器的方军胜算还是很大的。
如今巴根爷爷说这些，算卖个好，也是希望到时方军能够善待一下草原的部落。
草原人骨子里好战不错，但早些时候是为了生计。本来也不擅农耕，就是打了胜仗最后仍是回到草原居住。
后来有了以物易物的门路，与边城建起往来，大家就都在努力适应着稳定的生活。
起码有不少部落都是这样想的。
“如果你在担忧这些事，那我可以向你保证，无论后面我们和草原发生了怎样的冲突，你们都不会收到伤害。”
“虽然以前总习惯称你们为外族，但我们终究还是诞生于同一片土地，身体里也有相同的血。在我们方军心里，不止你们，还有回纥，大家都是同胞。”
“同胞？”巴根爷爷从没听过这样的说法，也不太理解这词的意思。
但在听完这番话以后，仍是获得了不小的触动。
仔细想来，对方的眼中的确没有敌意。从最开始到现在，看他的眼神和看冬城的百姓，完全没有任何不同……
“我们的伙伴也有草原人，你看，这是木其尔。”大牛适时将木其尔推了出来。
木其尔配合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方军的队伍里也有一个之前被塔塔尔从草原逼出去的部落，走投无路，最终还是方军收留了他们呢。”
巴根爷爷嘴唇动了动，正要说些什么，大牛就又道：“好了，这些我们稍后再聊，现在还是先解决你们部落的问题吧。”
那边的争执愈发激烈，眼看着就要起实质上的摩擦了，若真动手，一边手持利器，一边都是老弱，萨满部落肯定讨不了好就是。
对于方军来说，收拾塔塔尔这些人不在话下，只是等收拾完了，还得考虑后续的计划。
大牛转头跟一个方军说了些什么，后者很快领命走了。
大牛解释道：“我让她回冬城传信，尽快向草原透漏假消息，就说冬城与外敌激战两败俱伤，但对方带来了大量的食物，以此吸引塔塔尔过来捡漏。”
塔塔尔部落在草原驻扎，他们肯定不好带兵打过来，毕竟不熟悉地形。对方还随时可以转移阵地，很难被摸到大本营。
但若是能将他们的大部队吸引到冬城就不同了，直接设好埋伏，找机会一网打尽。
而且，那样的话，收拾眼前这几个小喽啰就也没有后顾之忧了，十分解气。
哪怕这些人失踪再也没回去，塔塔尔到时忙着冬城的事，肯定也顾不上管他们死活。
极短的时间就能做出如此周全的计划，这魄力让巴根爷爷十分惊叹。
难怪方军看着就是能成大事的料，从细枝末节上就可见一斑。
大牛他们已经利落默契地起身了，朝着毡包那边走去。
塔塔尔的人听到动静，很快发现了不对劲，警惕地捏紧手头的家伙退后几步：“你们是何人！”
方军却没有自报家门的意思，直接就上前动手，主打一个速战速决。
一旁萨满部落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展开惊呆了，好在大伙很快就看到了在不远处打手势的巴根爷孙俩，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几个塔塔尔的人很快被擒住，中途有两个还给不远处两个骑在马上的吹了骨哨，后者立刻纵马逃窜起来，却也被方军这边带的步枪打中了马腿，当场摔了下来。
大牛示意将绑好的这几人拉到一旁去审问。
人带走后，萨满部落剩下的住民又再次紧绷起来。
“阿古达木，你这是带了什么人回来？”有人高声询问巴根的爷爷。
后者很快走过来，将自己从冬城到刚才的经历完整讲了一遍。
大概是因为没有亲身经历过，部落其他人听完来龙去脉，也并不能像他那样快速生出对方军的信任感，仍然保持着警惕感。
巴根他爹很快将自己的父亲拉到一旁，悄声道：“爹，这些毕竟还是外族人，谁知他们跟来咱们这里有啥打算，你也不要掺和太多……”
阿古达木闻言有些气愤：“阿勒坦他们倒不是外族人了，又是如何对我们的？是不是同胞，要看对方是怎么做的，而不是看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同胞？”
巴根爹一头雾水，“算了爹，这会儿我肯定也劝不动你，只说个眼下烧眉毛的事吧。咱也没别的吃食了，你带这些人过来，咱只能再杀两头牛羊。你看看，咱的牛羊终究还是保不住，塔塔尔不抢，最终也是落到这些人的嘴……”
他话还没完，就听见身后有人喊道：“你俩，别愣着了，过来帮忙，方军的大人们要请咱们吃好东西呢！”
巴根爹顿时傻眼了，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磕巴道：“啊？他们，要请，请咱吃？”
阿古达木看着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回应道：“哎，我马上就来了！”
说完便没再管儿子，跑去方军那边帮忙了。
很快，压缩饼干混着麦片在锅里煮开。
麦片最早是出现在速食粥的包装里，小小的一包，倒进粥里很香。
后来也有人将麦片包单独挑出来尝试，发现没有在粥里的好吃，淡淡的也没什么多余的味道，就没人再单独食用它了。
不过近期，方仙儿的法庙变成了法殿，里面多了无数新奇东西，其中就有好几样新的麦片。
有水果麦片、牛奶麦片等等。
有的甚至不泡热水都可以吃，脆香可口。泡牛奶或酸奶更是合适，吃完有饱腹感却不胀肚。不少人都拿来当夜宵享用。
这下，大家伙才重新认识到了麦片的美味，麦片也重新在县城里风靡起来。
除此之外，还有几样便携且能快速补充体力的吃食，比如巧克力。
这种东西大伙以前也接触过，方仙儿的太妃糖里就有巧克力流心，口味很香醇。
不过单独包装的固态巧克力口感却有所不同，它有各式各样的口味，但多数都是苦中带甜。
按说人们本不爱吃苦，可巧克力却有种别样的滋味，让人欲罢不能。
天冷的时候，巧克力可以保存挺久，最近这个季节带着吃正合适。假如天气再热一点，就不好带出门吃了，会化。
除了巧克力，还有样食物叫做能量棒，也是小巧便携的包装，似乎是用几种谷物、坚果和果干制成的。
和压缩饼干功能有些相似，但没有那么抗饿。不过很适合拿来换换口味，果干之类也能补充更多的营养。
多数吃食包装都不大，用盛珺的售货机就可以运输。
于是这次来冬城，方军就带了不少好东西过来。
这会儿和压缩饼干一起煮的，就是一种烤制的水果麦片，里面还有谷物圈，给纯色的饼干糊增添了不少色彩。
先将饼干煮完了，最后再把麦片倒进去搅拌，然后就能出锅了。
大牛组织大伙去拿餐具，木其尔将饼干糊舀给大家：“小心烫，慢点吃！”
然后就都端着碗，进到毡包里围坐着准备吃了。
“唔，真好吃！”
“好久没吃过正经饭食了！”
就算养了牛羊，肉这种东西也不好天天吃，吃得人心里燥火。
吃着东西，大伙心思各异。
有些人还带着些许不自在，比如说巴根的老爸。
毕竟他刚放话说没粮食分享给方军，接着就得了人家实打实的馈赠，这会儿实在是心情复杂，觉得自己太抠门了。
总之，在这种缺少吃喝的紧要关头，方军分享的食物确实是打动了不少人的心。
草原人本也淳朴，等尝过了美味的饼干糊后，多数就彻底放下了芥蒂，彻底将方军当成了朋友，还请他们喝羊奶。
饭后畅聊时也说了不少话。
“草原什么都好，就是除了草，没有多少东西，就只有牛羊……日子总过得紧巴巴的。”有一个人道。
很有经验的木其尔很快接茬：“其实只牛羊一项，就是格外丰富的资源了！”
她将回纥目前已经做出来的产业数了一番。
各样的奶制品，还有羊毛羊绒衫之类。
给整个萨满部落的人听得一愣愣的：“我们的牛羊，能做出这么些好东西吗？”
“只用羊毛竟然也能做出衣服来，那毛衣到底是怎么织的？”
这些东西一时半会肯定教不清楚，木其尔便说，等事情安稳下来了，会有些回纥的百姓过来帮忙教授这些谋生的技术。
顺势又把帮衬回纥发展的经历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牙地那边如今有了石油，又做起来了众多产业，种植也全没落下，还有强大的骑兵镇守，可以说各方面都是一片繁荣的盛景。
方仙儿的法柜每日稳定出货，牙地百姓可以说是吃得放心，活得开心。
本就有不少能歌善舞的民族，没有了生活压力就变得更加活泼开朗。
在他们离开之前，日日都在那里载歌载舞，天天都在组织排演节目开联欢会。
草原部落的住民们听得很是羡慕，心里的天平不知不觉又朝方军这边移了移。
如果草原上的争端能早日结束，方军赢了，是不是也能带着大伙过上那样有盼头的日子呢？
要知道他们除了骑射和养殖，也很擅长歌舞呢！
到时肯定比回纥的那帮家伙更胜一筹！
聊了许久的天，大伙就打算休息了。
后面的一段时间，塔塔尔主力军大概率会被引去冬城，他们就在这边观望对方大本营的情况，随时通风报信。
毡包挺大，倒是能住下不少人，不过方军依旧是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帐篷过夜，很快便引来了部落众人的围观。
毕竟帐篷和毡包也有许多相似之处。
说起帐篷，这宝贝的使用率非常高，最早数量有限只有那么多套，大伙都用得很爱惜，谁出远门有急事了就优先使用。
不过自从方仙儿的法殿现世之后，帐篷也出现在里面，可以补货了，枣儿她们在第一时间又进了一批回来。
这下东西就够用了，方军们彻底没了帐篷焦虑，凡是出远门的都能携带这件宝贝过夜。
一夜好眠。
被派回冬城的方军动作也很快，冬城的假消息很快就被放出去，传到了塔塔尔部落中。
按铁柱他们精心编撰的说法就是，由于冬城军长久的压迫外加食物短缺，城中冒出了一批愤怒的百姓，有人联络外面的至亲送了一大堆粮食进城，还有人趁着城中武器库看守疏漏，借机起义，打了个措手不及差点就成功了。好在冬城军反应也快，最后将起义者尽数镇压。只是也损失惨淡，可谓是两败俱伤。
部落首领阿勒坦一听，自然是先去打探消息的虚实。
冬城这边也早就有所准备，甚至还真掏了些稻米出来演戏，让塔塔尔的人把米带了回去。
几番探查下，阿勒坦很快便信了冬城两败俱伤的消息，赶快集结骑兵，就要去冬城捡漏。
要说阿勒坦本身的实力，对比方军来看肯定是不够看的。
早些时候鞑靼被打回草原修生养息，距今也没修养过来。后面到是能和冬城军战个半斤八两。
鞑靼这边也不像回纥，短期内没有什么外战，只是和冬城这边有来有回地拉扯。
认真算来，也是很久没打过正经仗了。
对于塔塔尔来说，最有胜算的就是在草原作战。
可他们这会儿因为食物短缺而疏忽大意，选择集结兵力前往冬城，算是亲手丢掉了唯一的优势。
看上去，情况对方军很有利，但其中仍有诸多问题。比如说怎么打才能将塔塔尔一网打尽，不让对面轻松撤离逃跑等等。
此刻，铁柱和翠翠她们就窝在城里研究相关的战术。
“说起来，这次新造出来的地雷拿来埋伏骑兵倒是个不错的选择。”翠翠说道。
骑兵冲起来速度快，就算前面人踩雷，后面人看到了也来不及闪避，只能被一窝端。
“不过，地雷还是不够保险，容易有漏网之鱼。且开销太大了，咱们也没那么多可以埋的雷。”
这场仗必须斩草除根。
若是解决不掉所有人，让剩下的人跑了，再抓住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草原上部落的战力以轻骑兵为主，重甲骑兵只有带头冲锋的少数。
据探子打听，对方的武器似乎是弩和利器并用。这种情况下对方肯定不会靠城池太近，也不会贸然强行攻城。
要想对付他们，又不给其逃跑的机会，最好是先示弱让他们放松警惕，将他们引过来，再直接利用更先进的弩箭攻击。
要么就是创造正面交战的机会，再利用重装步兵和少量骑兵配合，变幻兵阵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弩箭的话倒是很有效果，只是铁柱他们还有点馋对方的马和对面的人，想选择更加可控的方式……再说用兵阵的话还可以趁势实战练兵。反正不管如何，都有火器和步枪当保障，可以一试。
第157章
草原那边的战斗一触即发。
与此同时，兴和等地已经熬过了一个寒冬，准备迎接新年，四处都是喜庆温暖的氛围。
盛珺这边也收到了一个不小的惊喜。
在升级超市之后，两只就陷入了无休止的昏迷。
虽然不影响盛珺平日里挪用它的壳子四处游走，但毕竟相处了这么久，对方虽说不是人，但也是唯一知根知底的小伙伴，一直不醒还是有些令人挂心。
于是这天，盛珺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夜间休眠，再一睁眼时，就发现两只醒来了。
只是，醒来的状态和她想象中的着实有些不一样……
若不是和两只缔结了“契约”，可以察觉到对方的状态，她也不会想到这个出现在超市里的人型生物会是她的扫地机器人。
微微过肩的白色头发，黑中带紫的双眸。雪白清透的脸部皮肤下偶尔能隐约看到流动的电流或是数据流，精致的五官没有表情，看上去带着几分迷茫的呆滞感。
拥有一种非人感十足的美丽。
在它的头部以下，是正常的人体结构，但表面似乎是金属质地的外壳，不知道是具备科技感的机械款服装，还是机器人的特制躯体。
打量了一番，盛珺感觉它个头还挺高，只是四肢体型柔和纤长，没有什么明显的性征，一时竟也看不出性别。
不过，机器人应该也没有性别之分吧？
“呃，两只……？”
盛珺尝试开口叫它的名字。
听到盛珺的声音，两只抬起头看向天花板，微微偏了偏头。
它仍是没有开口说话，像往常一样，使用脑电波与盛珺交流，发出了表示困惑的波纹。
被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盛珺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下意识先问了一句：“那你变成这样了，还能扫地吗？”
这话出口就后悔了，盛珺恨不得打自己两下。
啊啊啊这算什么问题啊，简直是十足的资本家做派！
人家机器人费劲千辛万苦终于修得人型，虽然还是她的员工不错，但也不该只想着让它扫地吧！
不过，两只倒没觉得哪里不对，它很快就在超市走动起来。
走路姿势没有想象中机器人那样的僵硬感，但它双脚所到之处，地面却肉眼可见地清洁闪亮起来。
看来，人型的它也并未失去扫地功能。
盛珺赶忙让它停下，又问了一些别的问题。
比如说，这次升级沉睡了这么久，壳子有没有异常啊？
再就是它的性别。
别说，问过之后盛珺才知道，两只居然还真有性别，它默默表示自己是只雄性机器人。
一听这话，盛珺就好奇地追问了几句智能界的性别区分。
原来，智能机器人在造出来后也会生成不同的电波，随着系统升级，它们的外表就会渐渐变成趋于正常人类的形态，性征也会越来越明显。
如今的两只还是少年机器人，等到下次再升级，说不定两只就会更加成熟了。
不过，当盛珺问到它与系统的来历时，两只也说不出太多所以然。估计是不能说。
问完该问的，盛珺就让两只先变回了原先的饼状机器人模样。
没错，它还可以变回去。
盛珺也依旧可以切换它的躯壳进行活动。变成人形的话，借用身体总有些罪恶感，但变成饼状就会觉得轻松很多。
虽说两只的白毛外表很能落实她神仙精怪的身份，但想到兴和等地如今的情况，盛珺还是不想以那样的身体在外面行走。
随着各地的发展，方仙儿应该变成越来越具体的符号，而不是一个拥有清晰形象的活神仙。
忙活一通后，又检验测试了一番。
两只这次升级最大的不同就是外形，再就是身体性能也有所提升，哪怕是最基础的扫地功能，它的打扫效率也比以前快出许多倍。
盛珺渐渐适应了它的新型号，很快就将此事当成小插曲抛之脑后。
又过了一阵，草原那边便传来捷报。
铁柱他们已经击败了塔塔尔部落，成功收复草原。
阿勒坦首领干了许多坏事，最终被处刑，剩下的成员和冬城军们一起接受过群众的审判，该处置的处置，留下来的就整合收编。
至此，方军的军力再次得到了大幅提升，等把骑兵整顿好，就可以彻底统一整个北地了。
期间还不耽误解决獠州的问题。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铁柱他们的任务就是练兵，捎带着去打探獠州的情况。
除此之外，还要从回纥调一些百姓过去，帮忙做产业建设工作。
翠翠等人还向盛珺发出了申请，想通过售货机多囤一些羊毛清洗剂，这东西在草原上有很大的需求。
众所周知，羊毛制品并不好直接过水清洗，否则会有变形缩水的风险。
在羊毛清洗剂出现之前，回纥的百姓都有一件苦恼的事情。
羊毛衫好是好，冬日里穿却总是莫名噼里啪啦响，火星子四溅。尤其是暖和的羊毛毛衣，这种情况出现得最多。
一开始大伙都很惶恐。
但在教育慢慢普及之后，就也明白了静电的知识，接受了这个现象。
接受归接受，静电有时打人很疼，还总会欺负大家的发型，让人顶着刷子般的脑袋四处走，实在也让人苦恼得很。
而盛珺超市里的羊毛清洗剂，一经推出，便收到了回纥众人的广泛好评。
这宝贝不仅可以安全清洗羊毛制品，还可以防护干燥气候下产生的静电。
目前已经成了回纥人的日常好物必购榜第一名。
草原日后肯定也是要大力发展牧业的，这清洗剂依旧可以派上用场。
说起来，在收复草原之后，喜事成双，翠翠等人又意外发现了一处较大的煤矿。
这下北地的取暖问题就彻底不用发愁了。
外人总觉得草原物资贫乏，可方军内接受过教育的人却都知道，这里的地下资源极其丰富。
不仅是煤矿，这里还拥有世界第一的稀土资源。
稀土是多种稀有元素的总称，虽说短期内也用不到，但后面若是发展高科技产业，这些东西必不可少。
可以说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草原都是一块值得好好爱护的宝地。
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新的一年到来了。
如今，春节晚会已经是各个辖地的必备节目。每到春节之时，所有安装了煤气灯的城池必将灯火通明。
人们彻夜不眠守岁，在星星点点的暖光中欢笑高歌。
方军还会组织队伍燃放特制的烟火。
一簇簇斑斓火光就如流星倒逆般冲向夜空，绽放出各样美丽的图案。简单些的有水果简笔画，复杂些的则是福童抱鲤、松鹤延年，仿若是上天降下的神迹与赐福。
火光在人们眼中跃动，殷切盼望着福运会在头顶降临。
所有看到烟火的人都会获得幸福。
就在这样温馨热闹的氛围下。
大年初五那天，成安县的钟肆突然传来一条消息。
说是南边有大批流民正往北地来，眼看着就要到他那边了，但看那些人的目的地，似乎还要往更北边去。
他打算再去探探情况，摸清这些人的来路。
但枣儿她们收到信后，也得赶紧做出决策，做好准备，无论后续是要接纳难民，还是驱逐。
查探间，转眼就到了年后。
在流民到来之前，钟肆的消息终于再次传来，这回彻底搞清了来龙去脉。
早些时候，北地各样的天灾人祸让许多百姓离乡逃往南方。
到达南地之后，一部分百姓被召进大户还有各个地方做工做活，容纳不下的人，就都被打发去城郊专门设的难民地里居住。
为显示陛下的仁慈宽厚，难民地每日还会施放粥水。
粥水虽是又稀又掺了沙土，但城里有时也能接到零工，只要坚持下来，勉强也能饱腹活命。
以前基本都是这样过来的。
可惜这两年，奉王和皇帝的冲突愈演愈烈，私底下还起了几回战事，为了备战就得多筹备些军资，从各方面来节省开支。
因为各样的原因，很多开支是不能或不好节省的，可这救助难民的费用却有一些说头。
各地施粥的那些费用，本来也拨了不少，但是层层都会过掉一些油水，到最后就只堪堪够施加料的米粥了，米都买不起新鲜的。
总而言之，这项拨款很快就被取消掉。
难民们自然也无法再生活下去。
稍微有点身体素质的，就都被新一轮的征兵给带走了。
剩下的就是些老弱病残，留在城里饿死都有碍观瞻，说不准还会传播疫病。
于是负责此事的官员大手一挥，就要将所有难民遣返原籍。
不管是不是北地出来的，一律都得往北地走。
兵卫队押着难民送出驻地，快到奉城的时候就自顾自回去了，也不管这些难民们接下来怎么办。
只要难民往南走，他们就会把人赶回来。
去奉城的话倒是无所谓，无论如何，还能给奉王添点堵。
往北走回原籍的话，那就自生自灭吧。北边那片全是不毛之地，估计只有命硬的活。
“原来那些是被迫遣返的难民啊，还真是大开眼界了。”
枣儿看完传信，按了按额头说道。
“既然这样，咱们肯定是要收的，眼下他们最不稀罕的这些人口反倒是咱们最缺的。”
“对了，你们说会不会有咱们村原来逃走的人呢？”
“说不定呢。”
既然决定要接受这批难民，各方面就得筹备起来。大概从钟肆那边问来了一个难民的人数，枣儿她们就忙活安排下去。
如今各地都在搞发展，到处都是新建起来的厂子和农场都缺人。
一说有难民要被遣返，所有地方都振奋了，都争着过来要人。哪怕难民们都是些老弱也不嫌弃，反正他们这边除了体力活，还有脑力活或是手工活可以干，总有一款适合对方。
于是，还在路上艰辛奔波的难民们并不知道，自己还没踏足北地，日后的往来去处就已经被安顿好了。
此刻却没有人能预料到后面的事。
在被兵卫们赶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天快塌了，走在路上个个都挂着苦闷的表情。
当初一个个从别处逃过来，就是想过上安生日子。虽然中途也有过日后回乡的打算，可那都是生活越过越好，稳定之后的畅想。
谁都没想过在一干二净的情况下会又被遣返回去啊！
一路向北，他们是讨人残羹剩饭活下来的，饱一顿饥一顿，好不容易坚持到这里。
可所有人都知道，现在有口东西吃都是不错的生活了。
若是踏入了北边的地界，恐怕连吃馊饭都会变成一种奢望。
“看管咱们的兵卫都走了，咱也不一定非得回北地去，不若就在近处找个落脚的地方？”有人提议道。
其他人自然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北地啥样他们还能不知道？
除了吃的问题，再有就是冬日里冷得人受不住。
不若就在这跟前找个去处，反正只要不回皇帝老儿的地盘碍眼就是了，不会有人来盯他们到底遣返到原户籍地了没。
难民们的想法是很好的，可惜实际做起来却有些难。
能被遣返的这些人，不管实际条件如何，打眼一看，肯定都不是做活的好苗子。
各地的一些富人家为了体现仁慈，施舍点剩饭还行，但长久把人招过来做活就没人愿意了。
有了朝堂的新令，各个县里也不可能再设什么难民所，又没人肯用这些人做工。
只要他们待得时间一长，就会被下令让人驱逐。
本想着就算每个地方能留下几个人也好，谁料到最后竟然一个人也没被收留，只能继续往北走。
难民们的心越来越沉，支着沿路捡来的木杆子艰难行进，眼看就要进入奉城最边缘的成安县了，还没靠近，就见一小队人马，像是城中的守军，举着家伙整齐地朝这边过来，将他们拦截在奉城之外。
领头的难民是个老太太，姓石，虽说一大把年纪了，身子骨却挺硬朗，经过的事儿也多。
她就是吃亏在儿女老伴全都走得早，如今就只剩她孤身一人。
年轻的时候还能接些活计，现在眼睛却有点不太行了，没人愿意要她。所以也只能继续待在难民的队伍里。
但她聪明，会做人，其他人都很敬她，一路都是听石老太拿主意。
此时，见到成安的这队人过来，像是要将她们拦在外面，石老太心里便是一沉，上前小心翼翼道：“大人……”
她的声音虚弱而沙哑，毕竟已经许久没能吃过一顿饱饭了。
这一路过来都是走哪吃哪，根本不能剩下多少存粮。
上路的时候，吃食不够，就是附近捡些草果填腹。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南边这两年不闹灾荒，也能稍微暖和些，路上的东西没人会抢。
奉城就是她们这群人进北地前的最后一道希望。
哪怕不能留在这里，起码也要进城死皮赖脸地讨些吃食，才好继续北上。
所以无论如何恳求，也一定要争取进城，绝不能被挡在这里。
凑近了看，石老太就发现这些守军穿得有些奇怪，身上的甲胄倒没什么异样，但却在甲子里套了别的东西。
面上覆着布质的面巾，遮住了下半脸，完全看不清对方的真容，手上也包着一层薄薄的什么，连手指头都严严实实。
不过，眼下这些并不重要。
石老太将思绪一收，朝前走了几步，正要踩着脸下跪去哀求对方，就见领头那守军面带善意温暖的笑容，托住了她的胳膊。
“婆婆，你们的难处我们全都了解，也已经做好了妥当的安排。”对方说道。
石老太料想了无数种可能，却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一时呆愣住，嘴唇动了动，什么也没说出口。
那守军很快又道：“我们拿了些吃食过来，等会儿安排你们吃完，我们的人就会护送你们回原籍去。”
说着，便挥挥手，身后有人抬了几个大篮子过来，里面放的全是干干净净的纸包。
守军捧起一个纸包打开给石老太她们看，里面装的是香喷喷的面包。
这两年，成安县已经被钟肆他们悄悄打造成了方军的附属地，虽不能大张旗鼓搞发展，但私下里的资源和军备已经开始向兴和靠拢。
两地本也不算远，吃食日用品运输过来十分方便。
近些日子，兴和那边的面包种类忽然丰富不少，成安自然也是跟着享上了福。
如今这口福也将分享给眼前逃难来的百姓们。
守军们很快就将面包发到众人手中。
石老太等人浑浑噩噩的接过了那名为“面包”的干净吃食，虽说有些迟疑，但实在是饿得太久，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还得尝尝看。
石老太示意其他人先别动，自己先咬了一口。
这也是有所顾虑，毕竟这些守军的做派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们这些人，被人苛待惯了，遇到一个好脸色都会觉得恐慌。
丢给她们的馊饭，吃起来反倒没有太多顾忌。
可一篮子白晃晃的干净面食端上来，就让人害怕这些吃食会有什么说头。
万一对方是觉得她们的贱命碍眼，给了一顿断头饭咋办？
她老婆子是活得最久的一个，所以就当第一个吃东西的人。
这样，要死也是她先死，其他人说不定还能找到机会活。
抱着这样悲壮的心思，面包被咬开了，漂亮的水果夹心随之显露出来。
石老太开始吃得很慢，但等面包的滋味在嘴里炸开后，就觉得自己失灵多日的味觉像是被瞬间激活，下意识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其他人也知道石老太的打算，暗地里捏着一把汗，忧心地看着她吃。
守军们没有质疑什么，只是又默默给石老太递上了一瓶电解质水，怕她噎着。
见对方这么周到，石老太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默默道了谢，又静静等了一会儿，才招呼其他人吃了起来。
趁大伙吃上了东西，守军不忘解释一下不让对方进城的原因。
“你们一路辛苦过来，风餐露宿实属不易，只是为了保障我们城民的安全，在没能确定你们健康程度的前提下，实在不好领你们进城。而我们这里也不是收留你们的最佳之地。”
石婆子等人一听，放慢了嚼东西的速度，细细听着。虽说有些词儿听不明白，但大概意思也能理解。
对方说得很委婉了，大概是怕他们身上带着疫病。
这样的顾虑完全可以理解。大伙不禁有些羡慕对方城中的百姓了。
实际上，这些成安的守军不仅是怕疫病，难民们身上的虱子和皮肤病也是一个问题。
这都需要集中检查治疗过，才能融入城里生活。不然对其他百姓就太不负责了。
“北地现在的情况，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不必过于忧心。如果你们有哪里不舒服，那边也有药到病除的神医。相信我，你们后面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守军说道。
一席话说出来，不管是不是真的，至少让人心里感到很妥帖。
难民们的情绪渐渐被安抚下来。
等吃完东西，休整一会儿，成安守军便真的派人带着难民们上路了。
途中，石老太开口问道：“大人，要往北走咱们都晓得了，也愿意听你们的，但能不能说下最后到底会把咱们送到哪儿去？”
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
“会按照你们的原户籍安排。如果户籍地暂时不便回去，我们就会安排到附近的地方。”守军说。
有人听完，脸色便开始发白了：“大人，能不能不回户籍地，直接安排到别的地方去？”
当初逃到南边，有些人是因为生活所迫，有些则是无法忍受沉重的劳役。
就这样回到户籍去，叫官老爷们知道了，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还不如直接饿死算了。
守军也知道他们的情况，出声安抚道：“别怕，我之前就说，北地现在不同以往了，过去的种种也都不再作数，去了就当做重新开始吧，不会再有人难为你们了。”
她简单解释了一下北地现在的基础情况，剩下的就留给大家自己亲身去感受。
怀着战战兢兢的心情，一群人终于到达了兴和县外。
接到消息的方军们早已等候在这里。
成安的守军将难民们交给兴和的方军，便很快离开了。
石老太等人先是被带到一边去做了个基本“检查”，身上有明显疾病症状的，就先分到旁边去，进行专门的治疗护理。
看起来比较健康的，若是身上有虱子，也要单独分出来。
不仅如此，男女也得区分开。
许多女人身上都带着虱子，忐忑地站了出来，石老太也在其中。
很快就有个穿着古怪的人过来给她们引路。脸上手上也是包裹得严严实实。
“肚子都不饿吧？若是饿了可以随时告诉我，我去取吃的给你们。对了，大家叫我君桐就可以。”
听声音似乎是个年轻女人，语气也是那样柔和动听。
“哎，哎，好！”
哪怕是一向能说会道的石老太，这会儿也说不出什么多余的话。
自从过了成安，一切都跟做梦一样，她们仿佛从人嫌狗弃的腌臜物，变成了被关心着的寻常人。
一行人很快被领到了一间屋子跟前。
从外面看，屋顶上竟还蒸蒸冒着热气，也不知里面是干什么的。
君桐带她们往里走，进来后迎面也扑来暖融融的水汽。
在朦胧的薄雾中，君桐指着进门后摆着的一个篓子说道：
“这里是澡堂。等会儿你们脱下的脏衣服，就往那篓子里丢。等进去后我会教你们洗澡，出来就从柜子里取干净的衣服穿。这些旧衣服，就等我们洗好消完毒后再还给你们。”
洗澡竟然还有专门的地方？
一群人听完，心里讶异着，手上却开始乖乖脱衣服了。
这倒是没啥可羞的。
都是女人家，更何况逃难这些年再没尊严的事也都相互见过了，只这个还真不算什么。
等都把脏衣服去了，就排队进了澡堂。
这澡堂是临时搭建出来的，具体的工程不太精细，但该有的功能绝不会少。
里面是宽敞而空旷的大堂，墙上是一排排整齐的出水头。
女人们按照君桐的指示站到龙头下面，按照指示扭了旋钮，温热的水便跟雨似得淋了下来，眨眼澡堂就一片白雾蒙蒙了，笼罩住所有人的身形。
开始还有些僵硬，适应了一会儿，就全都放松下来。
君桐适时出去了一趟，带了一篮子搓澡巾回来。
早些时候，大伙洗澡都是用的搓澡石。自从方仙儿的法殿升级，多了一种名为搓澡巾的好物，搓澡石便被渐渐取代了，沦为了专门的搓脚石。
搓澡巾是由一种特殊的皱纹布制作而成，磨砂面，似乎是用合成材料制作的，暂时只有方仙儿出品，兴和目前也有人在研究制造中。
君桐将搓澡巾发给大家。
几乎所有人都是第一次用这样的东西。
小小一块彩布，还绣了布边，看着就跟富人家用的帕子一样，这么干净漂亮的玩意，居然要拿来搓她们身上的脏污吗？
女人们都犹豫了，在场一时无人舍得用它。
好在一旁君桐的催促劝说起了作用。
大家不好在洗澡上耽误太多时间，最后还是用澡巾搓上了澡。
这一用，就莫名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我可算知道那蛇虫蜕皮是啥滋味了。”有人如实说道。
接着，君桐又送过来一种宝贝，叫什么沐浴露的，还有一个洗发水。
两样东西很像，都是从一个软乎的瓶子里倒出来，一小滩摸着挺粘稠，却是香香的味道，稍微用手掌搓搓就消失了，变成雪白凝实的泡沫，越搓越多，抹身上洗头洗澡用，洗完干净又清爽。
不知是谁，在香喷喷的泡沫中洗着洗着还抽噎起来，声音越来越响亮，到了后面直接嚎啕大哭，仿佛心里积压无数的委屈都被洗去了。
在场没人笑她，每个人都感同身受。澡堂氤氲缭绕，温柔地将每个人都包裹其中。
没多久，所有人都洗完了澡。
擦干身上的水，又从柜子里取出对方准备好的新衣服，这才发现竟然连亵裤和私密的小衣都准备好了。
亵裤是宽松的款式，据君桐说，还有一种十足贴身的三角型，只是怕她们穿了不习惯，等回头再给她们发。
内衣也是从未见过的样儿，能将胸膛稳稳固定住，走路运动都不会再乱晃了。
如果不习惯穿这种，也有一种舒适的小背心可以选择。
忙活着弄完这些，再看正经往身上穿的衣服，也都是挺奇怪的款式。
上衣竟然不是开襟绑绳的，只在脖颈处掏了个洞，需要从头上套着穿。
裤子也是古怪的款，裤腰那里竟然可以自己贴合住腰围，也不需要系绳，倒是十分方便。
新鲜地穿好里衣，又一人发了件硬挺面料的半长外套，领子可以立起来，穿上以后好像挺显精神。
不管样式如何，所有衣服都是崭新的，而且有不同的大小供人选择，每个人都能找到合身的穿。
这么多的好衣服，竟然也是不用花钱就提供给她们。
这里究竟是什么神仙地方？
难道是北地早就在灾荒中绝了生息，此刻这里已经是座鬼城了？
反正不太像人待的地方，来了以后竟没尝到一点苦头。
众人怀着各样的念头收拾好自己。
还没来得及穿外套走出澡堂，君桐便说得再把头发处理一番。
若是长了虱子的脑袋就只能剃发。
女人们也都理解，只要头发还在，虱子就跟捉不完了似得，不得不剪。
只是大家的头发，再难的时候都一直留着，这会儿要剪有些舍不得，下意识就掺了点抵触情绪，毕竟人的观念很难直接改过来。
君桐见状，便卸了下头上的帽子，给她们看了眼自己的头发，竟然也是短短的，显然是剪过，如今还不到肩膀的长度。
这是她前阵子去剪的短发。
一直以来，大家都遵循着不能轻易剪头的传统。
除了方军队伍为了行事方便而剪了短发之外，枣儿她们在这方面从没对百姓们有所要求。
不过随着图书馆开设以后，大伙见识的就多了，接触的东西就也多了。
一些根深蒂固的念头渐渐消失。
人们不再觉得头发长短与品格挂钩，剃发也不能说是不守孝道。
最重要的是，图书馆中多了一批关于美发的书籍，介绍了许多新奇的发型。
书里有许多图画，有些是古典的盘发，还有些是时尚短发和烫发。
男女款式都有！
作为整个朝代最最时髦的兴和，对这些东西的接受度自然是很高。
更别说那些这可是方军认证过的，方仙儿给大家带来的书籍。
那些发型说不准都是从神仙那边传下来的呢！
很快，城里就有人试着组织培训出了一批理发师，试营业开了一家理发摊。
不仅帮人造型，同时也会回收大家剪掉的头发，制成各式各样的假发给需要的人使用。
考虑到难民们因剃发产生的不良情绪，君桐很快开口安慰道：“在治疗阶段不会有外人，等治疗完毕后，若是大家有需求，觉得脑袋不自在，我们也会帮忙联系假发租赁，和真发也没多少差别。”
不仅如此，租赁短发的工作人员还很专业，会通过人的脸型五官来推荐发型，总之是很不错的体验。
女人们心中本来有些抗拒的，渐渐又被君桐那些新奇的描述给吸引住了，感觉就像听人说故事一般。
最后就很顺利地剪了头发。
收拾干净。
治病的治病，上药的上药，一日三餐有人按时照顾，睡觉也都被安排好了。
睡觉住的是帐篷，不过这次难民们睡的不再是帐篷自带的睡袋了，而是一种神奇的橡胶充气床。
这东西可不是盛珺提供的，而是兴和自己努力的成果。
之前在橡胶制品出现后，县里融掉橡胶手套做了不少东西。
后来回纥那边的情况平稳下来，橡胶草的种植也渐渐成了规模，原料就不用再纯粹依赖盛珺了，大伙对橡胶相关产品的研制就更加来劲。
当然，盛珺还是给出了不少宝贵建议，比如这款充气床。
帐篷自带的睡袋虽好，但毕竟也是直接接触地面的，多少还是硬了些。
平日里方军出门注意用还可以，给难民和病号们养身体就没那么舒适了。
再加上县里有了自行车以后，百姓们偶尔出行，也会有在野外休息的计划。
于是，一款便携的充气床横空出世，瞬间满足了以上所有需求。
适中柔软度的单人床，搭个之前县里流行的橡胶枕头。再来个棉花小被子，配一套方仙儿那边的单人花纹床品三件套。
难民们进入帐篷后看到的就是这样舒适的休息处。
其中一人咽了口唾沫，不敢置信道：“我之前，我之前在富人家干过一阵活计，那富人老爷的生活也不过如此了。睡的床，吃的东西，感觉还不如咱们看到的这些好。洗澡虽说有人伺候着，可也没有随时打开的热水和喷香的沐浴露用……”
“兴和的大人们说，这些只是在我们恢复身体时才免费提供，后面再想过上这样的日子，就得靠自己做活赚钱了。但她们还说了，咱们这些人都能在北地找到合适的活计，只等养好身体！”
在这里，没人会再嫌弃他们是累赘，是害虫。
以前总是很恐惧回来的穷困故乡，直到真正回来时，才发现它竟然像母亲般温柔守候在那里。
这怎能不让大伙触动呢？
每日休息，人们都是笑着睡过去的，身体和精神都一日日康健起来。
令人触动的事还不止这些。
在彻底恢复健康以后，难民们就被分回到了户籍地。
方军向来言而有信，人们只要愿意，果然就能找到合适自己的工作。
若是他们想住回原先的房子，方军就会去安排。
实在不想住回去的人，也能拥有另外的住处。
如今许多厂子都建起宿舍了，不着急成家的或是家里无牵无挂的人还可以住那儿去，每天热热闹闹的也有许多人作伴，无形中又拥有了新的亲人。
除此之外。
往日县里的那些贪官暴吏都消失了，留下的只有会温柔倾听人们每一句话的方军。
方军就是百姓军，会永远将百姓放到第一位考虑。
在方军麾下的领地，无论走到哪里，都能闻见美味食物的馨香。
曾经贫瘠的农田，早已种满了粮食和蔬果。
不管住哪儿，都有物资丰富的福利铺相伴，需要什么物件儿都能买到。
往年干涸的土地上，竟然打出了一汪汪清澈的水井。水车灌溉着农田，滋养出片片生机。
洁净而平整的水泥小路上，行走或骑车的人们衣着打扮各异，偶尔放声高歌，唱着名叫《自由飞翔》的曲子，或是别的什么歌，周围会唱的人总是配合着，跟着一块儿高兴几句。
就是在路上摔倒了，都有八只手从四方伸来把你托起。
处处俱是希望，周围充满善意，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由而幸福。
重归故里的人们，很快就与往日的家园建立起新的归属感，无时无刻都在为北地的新面貌而震动。
在这其中，最震撼的人，当属之前石头村的村民。
当然，石头村如今早已改名为方家村了，其它村子都很羡慕，觉得这名字沾到了方仙儿的神力。
原石头村的村民自从来了北地，眼珠子就没休息过。
“老天呀！那位孙主事，不是早先孙木匠家的大闺女吗？如今竟然已经这么出息了！”
“还有大牛、荷花、赵老太太她们，这一个个咋都成了那么不得了的人物呢！莫非是在村里挖到仙丹啦？”
话是这么说。
但大家心里也都清楚，当初枣儿她们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中坚持留下，没往南跑，硬是撑过来了，这就需要不得了的毅力和本事。
如今能有这样的成就，也一点都不意外。
只是没人能想到，这些曾经同村的人能做到这么不得了的地步。
最后，村民们忍不住摇头感叹道：
“真是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啊。只是这好命数有时落到人的头上，也得有胆识和办法去抓，才能把它留住呢！”
若是换成他们捡仙丹，恐怕也是当不上主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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