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晓生病了,两天没来学校。
冯尧还是那天看见那姑娘在走廊给聂晓打电话才知道的。
那姑娘娇滴滴地:“聂晓要不要我去看看你,聂晓我可以照顾你的,聂晓你别跟我客气。”
这是冯尧学那姑娘的口气在那表演,带着多少夸张和故意在聂晓面前说了一遍。
聂晓看他表演半天,虽然全身乏力,忍不住要去笑,结果咳嗽得更凶了。
冯尧去给他倒水,然后坐他床边瞧着他,挤出点关心:“你这强健的身子骨也会生病?从小也没看你生过病啊。”
“你又不是天天在我身边怎么知道我没生过病?”
“意思你专门儿挑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生病了?”
‘在我身边’和‘在你身边’这四个字,俩人说完都有些发愣,之后一个去看窗户外的绿树,一个去看床头柜上的水杯。
冯尧把他妈妈熬给聂晓的汤从包里拿出来:“喝不喝汤?”
“不喝了吧…”
冯尧就打开那汤自己喝,边喝边说:“我都跟我妈说了,病人其实这个时候根本没有食欲,何况这么油腻的汤,你看看,这么大的排骨,你让病人怎么吃啊。”
“……”
“怎么了?你想吃肉不想喝汤?”
“……”
冯尧勺子递给到他嘴边:“可是大人有经验哦,喝汤能快点好。”
聂晓撑起上半身坐床头,张嘴吃他喂回来的汤。
冯尧喂他几勺汤,自己把排骨吃了个干净,边啃还边问:“怎么感冒的?是病毒性感冒?别人传染给你的?会不会传染给我?如果是病毒性感冒要吃抗病毒的药哦…”
“淋雨了。”
“嗯?”
“帮她们拍了个视频,淋雨了。”
“帮谁?”
“看电影那姑娘。”
冯尧脑子一时卡顿,好半天才问:“你们没去看电影?”
“看了,她们有个小组,我们十几个人一起看的,说是她们想要拍的样本。”
“你演的?”
“不叫演,就是坐那不动,盯着摄像机,看什么时间崩溃,她求了我几次,再拒绝也不忍心了,”聂晓咳嗽了两声,喝了半杯水,“结果遇见大雨,又不好前功尽弃,就淋了十几分钟。”
“啊?你们是不是有点儿傻…”冯尧把好多话噎回去,绕开后说,“那个电影?那不叫电影吧,就是个实验,最后有个女的对着镜头坚持得最久,可一见她以前爱过的那个人就崩溃了。”
聂晓想下床,还是没力气,头靠床头,就那么瞧着他。
“她们模仿呢还是算抄袭?”冯尧问。
“叫借鉴、叫致敬…”
冯尧继续喂他汤,好像自己错怪他了似的,内疚问:“可是那姑娘喜欢你是真的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聂晓虽有病容,却不忘回归自己的舒适作弄人的语气,“我周围说喜欢我的人多了,我也不知道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有的人一会儿说喜欢一会儿说讨厌,还说恨我…”
“……”
“啊,对了,那句诗,我想想啊…什么来着?”聂晓嘴角的弧度变弯了,“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该送给这个人,不过不确定他是因多情生了恨啊,还是不知道自己的多情存在不存在呢。”
冯尧盯着他的眼睛,很想说:真存在的话你接不接?你给个话啊,你不接我这边带球过人不让进那不白费事儿!
“把钱还给白芷听见没?”
聂晓严正了神色,命令他。
“嗯?什么钱?”
冯尧还在中场突近,他在找自己家球门在哪儿,别踢错了,踢个乌龙成个笑话。
“你说什么钱?”
聂晓没了好语气。
“那是她赔罪给我的好不好,而且那礼物也不在我手上,被我小婶婶全抢走了,我要是把钱还给她那我的零花钱还剩个啥,你的山地摩托还要不要了。”
聂晓听他一堆废话就是不想还,不悦追问:“赔罪?陪什么罪?”
“她闺蜜到处传我喜欢她,还说我是个第三者,还打了一架才跟她在一起,还说什么我跟她悄悄在约会,我都被传成什么形象了,现在网上的谣言要是造成当事人的生活和心情受损那都可以判刑好吗?她不该赔罪吗?结果我ps5没了,还被你那么骂,我遭罪不遭罪啊我!”
“……”
“我的小心脏真的受不了了,ps5啊~”
冯尧把汤盒放床头柜,倒床尾,捂着心脏:“我的ps5啊——!冯时雨那混蛋!捡现成的!那是我人格被辱没换来的啊!他一7岁小孩儿玩儿什么ps5,他玩儿得懂吗他!肯定是我小叔叔想玩儿,他说我小时候去他家拿他玩具不还,现在就抢我的玩具,可现在的玩具可贵可贵了!”
“你注意点你的年纪。”聂晓想笑不能笑,实在忍不住,拿脚往他腰上杵,“跟谁在这撒娇呢。”
“撒娇?”冯尧转过来抱着他的脚,“我这是在痛苦!你不明白,《艾尔登法环》和《战神4》的碟也没了,这俩游戏是今年最好玩儿的游戏了!”
唰!地坐起来冲着聂晓的脸:“对了,你去找冯时雨,让他把游戏机和游戏碟送给你,他那么听你的话,肯定二话不说就能拿到。”
“你别想了,”聂晓简直要无语死了,“我不要你的零花钱,你拿去买就是了。”
“诶?”冯尧下床,认真看他半天,“不要了?你不是要去南山越野吗?”
“我有越野摩托,不过被我爸爸放车库给锁里面了。”
“嗯?”
“我高一的时候不是摔伤过一次吗?”
“啊?对哦,包成粽子那一次,”冯尧想到当时的聂晓,把脸一鼓,“脸变成包子那一次~”
聂晓不习惯翻白眼,不然真的要白一个,到底谁是包子!你个包子敢笑话我?
心里正打着主意呢,冯尧抱紧手臂背一躬,撅成个大粽子在那学他当时说话和走路。
聂晓这么一看,一把抓过来往床上一摁:“胆子不小啊你!”
“哎哟哟~”冯尧心里暗自高兴:现在你可病着呢,还想欺负我?捏了他手腕,开始报复,“还不能让人笑了你,自尊那么重的吗?你自尊那么重是因为践踏别人自尊心得来的吧!”
翻个身把聂晓压床上左手摁左手手腕,右手摁右手手腕,调笑的姿态:“自尊大人在上,今天小的没有自尊可以供给您吃了,认栽吧你!”
“……”
“……”
就那么一瞬间,俩人同时愣在了同一节点和节奏上。
因为冯尧自己的嘴有了思想,往聂晓嘴上那么一抓!
之后自己全身一僵,聂晓也全身一僵,难以置信的两双眼对视两秒,冯尧快速离开他下了床,心慌得快喷出火焰,拿自己书包要走:“晚点儿再来给你送饭啊。”
走了两步,回去把汤盒拿走,余光扫了眼还在床上不动没反应的聂晓,心想:遭了遭了,等反应过来我一定死定了!
聂晓等他一走,缓缓坐起身,盯着与冯尧擦身而过的门,眼睛眯了眯。
……
晚上冯尧不敢来送饭了,找借口去画室画画,晚饭也不回家吃,是冯爸爸去送的饭。
那时候聂晓已经能下床走动了,自己坐桌子旁吃饭。
冯爸爸给他倒了热水关心他:“生病了都不跟你叔叔阿姨说?自己在家睡了两天?这样怎么能好?你爸爸妈妈要是知道你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哪里放心让你一个人在这边?”
“我以为我睡一觉能好,没想到睡了就起不来了。”
“不行不行!”冯爸爸有了做长辈的威严,“你现在就搬家里去,过两天我让你阿姨把冯尧斜对面那间空房收拾出来。”
“叔叔,”聂晓觉得这么麻烦他们两年不大好,“我还是喜欢住自己的家里,以后我有事一定告知您,不让你们担心…”
“别执拗!”冯爸爸知道他真实想法,“怕麻烦谁?冯尧那样的你叔叔阿姨都不嫌麻烦,你那么听话我们还能有多麻烦?你就安心住!”
“……”
冯尧晚回家,看见聂晓睡他床上。
他不敢进门,心想晚上得睡沙发了。
下楼去对着他妈:“聂晓怎么接过来了?”
“不然让他自己在那屋子里自己好啊?”冯妈妈给热了牛奶让他端上去,“去,让聂晓把牛奶喝了,好睡一觉。”
冯尧拒绝:“他已经睡着了,你这不脱裤子放屁…”
当头挨一巴掌,无奈端牛奶上楼,别别扭扭地:“聂晓?”
聂晓睁了睁眼。
“喝牛奶…”
聂晓起身,下床,喝了牛奶,无视他的存在,去浴室洗澡去了。
冯尧把牛奶杯拿下去洗,边洗边觉得世界末日要到了。
完了完了,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嗯?哄不好?
不对啊,我也没哄过他,他也没真正生气过,历史上不存在这种状况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想半天原因不过是,他不欺负他了,换成不理他了,那就是生气了。
要不要战术性撤退?
睡沙发不好,去和老爸一块儿睡,把老妈赶书房打地铺去…
“做什么你!”冯妈妈吼他,“洗个杯子放多半天水!”
“……”
怎么可能呢,人家恩爱如初恋,你跑去搅和,不妥当。
“把睡衣和毛巾拿给聂晓没有?”
冯妈妈把他手里的杯子接过擦干放玻璃碗柜里。
“他又不是第一次在这睡,我成他贴身奴婢了吗我。”
“说什么奴婢,怎么你跟谁签了卖身契了,你值多少钱呢你,送给人人都不要。人家是病号,万一倒浴室里怎么办?快去看看。”
“哦…”
把耳朵贴门上偷听里头的声音,轻声细语地:“聂晓?我给你拿睡衣和毛巾来了…”
没人回他,他敲了敲门:“没晕吧啊?”
门一开,冯尧身体倾斜没了支力往前一扑,那喝饱了水的胸膛…
太有感了!
立马站直了,不敢动,就像个乖巧的奴婢。
聂晓拿了他手里的睡衣,淡然说了句:“浴巾里头有。”说完去拿吹风机开始吹头发。
冯尧手里拿着毛巾,目光往聂晓身上去瞅,虽然这种场景看过太多次了,半干的头发在吹风机的呜呜声当中渐渐变得飘逸,那手随意在头发里穿梭揉甩的动态感——好像那手触碰的是自己的头皮,一阵发麻。
而且聂晓吹头不爱看镜子,喜欢垂着个头,后脖颈和脊背微微躬成了一弧线。
以前看只觉得自己爱看,现在看…
冯尧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他无法去回想今天那张唇的微妙触感,因为开始得太突然,又走得慌乱。
他的嘴此时又开始作妖,不由自主地想去抓那脖子、背、腰…
要是那浴巾不小心滑落…
我的天…
冯尧快速离开了这要人命的地方,下楼去客厅开了电视,好让电视里头的无聊家长里短吵架哭泣打乱他现在脑子里不堪重负的冲动。
冯妈妈收拾好了一切来客厅问他:“聂晓睡了?”
“睡了…”
“那你在这干嘛呢,还不去休息?明天周一不上课了?”
“我…”冯尧紧张捂着心脏,“我…我头痛…”借口和手搞反了,结巴,“我得了不看电视就头痛的毛病。”
“我看你是得了不打你你就不舒服的毛病!”
“我…我得的是没有妈妈的关爱就必须看电视才能找回母爱的毛病。”
“你给我再说一次!”
冯尧赶紧关了电视,因为他妈妈的手已经高高举起,快速往楼上跑:“我就看会儿电视都不行了?妈妈的爱到底是汽水,开了不赶紧喝完气就跑没了!”
冯妈妈手拍沙发背上,望着二楼的走廊摇摇头:“我到底生了个什么啊。”
冯尧回房间一看,聂晓已经睡了,面朝里背对他,松一口气,悄悄去洗了澡,之后不敢去聂晓旁边躺,拿习题出来做。
一个小时以后就趴桌上进入美梦了,美梦里响起刚刚电视里头放的《西游记》里头那首《女儿情》。
“鸳鸯双蝶戏双飞,满园春色惹人醉,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
美,真美,春色美人更美。
他梦见他是那光头,聂晓侧躺在床上,轻纱朦胧着那身体,曲线若影若现…
他发现这画面太可怕了,在梦里了以下检讨:
一、不要那么容易被美色所迷惑。
二、就算被迷惑了,也得靠自我意志去抵抗。
三、我要离了红尘,去升仙~
四、升仙之前把聂晓给办了!
五、非礼勿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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