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 剪纸

    ◎陆夫人。◎

    林父卡里的钱林屿霁转而又购置成了股票, 权当帮老人家存着养老。

    LX公司的股票外流不多,但林屿霁作为高层还是有渠道可以购入的。

    收容所的年礼林屿霁额外自己购买了一批,刚好在这个月过去的时候一并送过去。

    温夫人恰巧也送了一批礼过来, 前前后后两份礼物, 收容所内的小朋友乐开了花。

    林屿霁上一回见到温忱音还是在谢迁的生日宴上。

    许是真的生了场病, 病去如抽丝,再次见到她, 倒觉得她瘦了一点,眉眼间也有些许疲倦。

    虽然和陆则桉吵过架,又欺负过陆晏时, 但他和温忱音之间还是没有什么隔阂的,林屿霁一向恩怨分明。

    他从善如流地笑了笑,算是打了声招呼。

    温忱音看着这成为陆家话题和矛盾中心的少年, 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 一时间心绪不宁。

    她看着林屿霁几眼, 视线停留片刻,还是微微错开,没有如上一次一般回以友好。

    林屿霁当然不会自讨没趣,礼仪做足之后,便错身循着路找到了教室。

    收容所内的过年味比普通人家其实还要浓一些, 小朋友的乐趣比大人要多, 想法也五花八门。

    林屿霁以往也会过来,陪着小朋友们一起剪春花。

    温忱音没有跟着少年过去, 只是目光稍稍在那片顿住,耳畔似有听见孩子们的说话笑闹声, 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她还记挂着那一张照片, 问了院长所在位置, 直接去找了院长。

    院长有自己专门的房间,偏里侧,孩童们在另外一侧玩闹,离这边稍有距离,这里便多了一点安静。

    鞋底与地板的碰撞声明显昭示着有人靠近,敲门声一响,便是证实。

    院长知道陆家夫人今天会过来。

    她检查了一下偏里抽屉的锁,而后才前去开门。

    院长笑着迎着人进来:“陆夫人新年快乐,今天怎么有空专门过来。”

    温忱音道:“想着孩子们也要过节,就备了一点礼物顺便过来看看。”

    院长给她倒了杯茶。

    这算是院长的私人办公室,和会客室不同,屋内的装修和摆放的东西更加个性化一些。

    温忱音看了眼桌面上的书,问道:“院长也有孩子上京大?”

    那桌面上的书籍封面温忱音见过,小晏学的药学就是这样的课本。

    院长视线微顿,把书往里推了推,道:“没有,是我自己想看看现在的孩子都学些什么东西。”

    温忱音笑着夸她勤奋上进,目光扫过桌上的药学课本底下的书本时,想起来什么,又问:“小晏的书您也存着啊?”

    那本药学书底下还压着一本不算崭新的小学课本,温忱音一直帮小儿子收拾东西,对儿子的东西很眼熟,一眼就能认出。

    院长道:“陆小少爷成绩从小到大都很优秀,课本上都是优秀笔记,我怕给了小朋友们不小心弄坏,干脆收着当备课了。”

    她看着女人胸口细闪的水晶,转移话题道:“几次见您过来都带着这个链子,很好看,是谁送的吗?”

    那细链在光下莹莹发亮,张扬又醒目,其实和陆夫人平时的穿搭不算完全搭配的上。

    温忱音笑了下,眼中溢出一抹为人母的欣喜,她很少在外人面前主动说这些,除非对方专门提到,“是小晏送我的生日礼物。”

    院长怔了怔,指尖碰到了滚烫的茶壶慢了半拍才缩回。

    她目光在那条细链上几次流转,压下那点翻涌的情绪,附和道:“小晏真孝顺。”

    一回神,才发现连称呼都忘了改。

    但温忱音一向对此不在意,自然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院长垂了垂视线,轻轻捻了捻被烫红的指尖,随后无声重压,刺麻的痛感让她提起了精神。

    温忱音没有闲聊,记着事情也直入主题,“院长,小晏小时候的照片您还有存着吗?”

    女人视线无声在屋内打转,问题似是随口一出。

    院长手心微微攥紧,观察着她的表情,答道:“收容所以前条件不大好,拍照费用也贵,加上陆小少爷不爱拍照,所以没有陆小少爷单独的照片留下来。”

    温忱音点头,表示理解,又问:“能给我看看保存下来的那些照片吗?”

    院长没有拒绝,从另外一个抽屉中拿出几张陈旧的相片。

    年岁已久,照片表层都泛了一层淡淡的黄,照片背景里的收容所陈旧又破落,比林屿霁当初送给温忱音的那幅美好过后的画看起来还要糟糕一些。

    温忱音目光停留在一张疑似合照的照片上,院长顺着她的视线,道:“这是留下的唯一一张人还算完全的合照,不过当时陆小少爷生了病,没有能来拍。”

    上面的小孩个头都不大,看着比当初接回来的小晏还要瘦些,整整齐齐地排成一行,衣服上还写着自己的号码。

    温忱音看了一眼,忽然问道:“怎么没有十一号?”

    院长下意识抬头,观察了一下她的表情,见她只是单纯好奇,绷紧的心稍稍缓和了一些。

    她语气努力维持平淡:“林同学从小就不是很喜欢拍照,有点调皮,拍照的时候睡过头了,也没有赶上。”

    温忱音翻了剩余几张,道:“林同学小时候一张照片都没有留吗?”

    院长忍不住道:“陆夫人怎么好奇起林同学小时候的事情了?”

    无风无影的事情,温忱音没有过多解释,敷衍道:“没什么,就是顺便问问。”

    院长悬起的心迟迟未落,只觉惴惴不安,但以她的身份,又不可能追问那么多陆夫人的私事。

    温忱音盯着上面的数字,又道:“数字是他们到这里的先后顺序吗?”

    院长答道:“是的,陆小少爷是第九个。”

    温忱音道:“那位林同学大概比小晏晚了多久进来?”

    院长垂眸道:“一到十一号基本上同一批,进来的时间差不多太多,具体细节时隔太久,我也有点记不清了。”

    温忱音见此,也没有揪着这个话题再聊。

    将人送走后,院长才把照片收了回去,她站在桌前,又忍不住打开另外一个抽屉,将里面一小叠厚厚的照片重新挪了挪位置,往更里侧推了推,而后才似是松了一口气一般合上了抽屉。

    温忱音和院长告别,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转而去了另外一边的教室。

    窗户上比方才多了歪歪扭扭贴着的红色春花剪纸,喜庆洋洋,屋内也是欢声笑语。

    男生坐在窗侧,气质清润,垂着眼皮,眼神中多了几分专注,修长的手牵引着剪子,顺着教程剪着纸。

    动作不算流畅,看上去还有几分笨拙,因着一停一顿,剪的线条亦是歪歪扭扭。

    温忱音倒是第一次见他有这样明显的缺陷,之前惊艳她几回,倒让她觉得这少年好像完美无缺,似是什么都难不倒他一样。

    看着少年微微蹙着的眉头,女人不自觉弯了弯唇。

    林小花也跟着学,只是她做的是一个红色的纸小包。

    小姑娘拿着胶水缝合了个大概,又盯上了小朋友们眼神团团围住的林屿霁。

    林小花贴了过来,“屿霁哥哥,可不可以和你要样东西呀?”

    林屿霁把剪刀放下,问道:“要什么?”

    林小花神神秘秘道:“要哥哥的一根头发。”

    她盯着少年短短的发,又道:“还是要两根吧。”

    林屿霁扬眉:“你要我的头发做什么?”

    林小花眼睛闪烁了几下,扭捏道:“我要放进我的愿望包包里面。”

    林屿霁不懂小朋友的世界,但还是大方地送了她几根。

    林小花开心地捧着那几根头发偷溜到了一旁,然后又拿着自己的头发往上缠了缠。

    她和林筱语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上一次林筱语过来的时候还和她说了她看的电视剧,其中就有一个人用头发许愿,听说这样以后就可以成为夫妻了。

    林小花最喜欢林屿霁哥哥,她偷偷许了愿望希望长大以后可以嫁给林屿霁哥哥当老婆。

    老婆是什么林小花当然不知道,但是当老婆就能永远和林屿霁哥哥在一起。

    林小花希望她成老婆后,屿霁哥哥可以多来看看她,屿霁哥哥很忙,所以一个月可以至少来两次!

    林小花许完愿,又把小红包拿着土铺了一层,埋在树旁的地里,而后才澄澄地溜回教室内。

    她没有发现藏在身后的温忱音,回去时还高兴地和林屿霁说自己许了一个新年愿望希望明年可以实现。

    林屿霁不知其中,笑着祝福她。

    有了林小花的插口,林屿霁再回神时,成功把耗心耗时近二十分钟的春花剪坏了。

    旁边有小朋友笑:“屿霁哥哥剪的好丑。”

    林屿霁:“……”

    小朋友有时候诚实的让人扎心。

    林屿霁展开,看着下半层被一刀切的花瓣一角,还是有点舍不得丢掉,专门给谢老师拍了张照。

    谢知聿回的快:【好看。】

    林屿霁心情治愈了一点。

    方才笑话他的小朋友被众人围攻,知道自己嘲讽不对,还老实巴交地送上自己的作品以作歉礼。

    林屿霁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道:“哥哥没有生气,不过你说的也对,哥哥不是很擅长这些。”

    林小花努了努嘴,“才没有!我觉得屿霁哥哥的最好看。”

    周围一群小朋友也跟着附和。

    林屿霁被一群彩虹屁围攻,笑着一抬眼,便看到了窗外不远处的温忱音。

    女人玉白的手上沾了点可疑的灰土土的泥渍,矜贵的妇人不知去哪玩起了泥巴,怎么都让人觉得形象割裂。

    林屿霁敛回视线,沉默了一下,迟疑要不要主动再打招呼时,对方却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温忱音盯着那和几岁小孩比都差了一截的作品,实在听不得小朋友们这样没有审美的无脑夸赞。

    对上少年明亮的眼眸,她多了一丝无奈和轻柔:“我教你剪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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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2  ☪ 相似

    ◎妈妈。◎

    温忱音从儿子出生后就喜欢给儿子做些小玩意, 熟能生巧,也称得上是心灵手巧。

    大儿子自幼便是个小大人,唯独小儿子喜欢, 所以温忱音也爱花时间给他弄一些小玩意, 春花亦是其中一种。

    她颇有心得, 也乐于给孩子们分享。

    小朋友们学的有模有样,倒是林屿霁不改的手笨, 线条歪歪扭扭,剪一下停一下,倒让她想起来当初陆延松做幼儿手工时的模样, 让人看着焦灼。

    温忱音忍不住上手帮他转了转方向,“剪这里。”

    林屿霁动手,完成最后一步, 放下剪刀, 重新张开那张折叠的纸, 发现比方才那张进步了许多。

    他视线一直专注于那张红色的春花,少年乌眸浅弯,眼若含星,唇角轻扬,漾出一丝暖暖的柔光。

    温忱音也跟着笑了笑:“这一张剪的比上一张好很多。”

    林屿霁道了声是, 又把它送给了刚刚送他赔礼的小朋友。

    小男孩又恢复了欢喜, 高高兴兴地拿着花呼朋唤友去另外一边贴上。

    温忱音见此,便道:“你和他们关系很好。”

    林屿霁道:“常来所以和大家比较熟。”

    温忱音看着他浅笑的眼睛, 又道:“我听院长说你小时候比现在顽皮的多。”

    原主小时候的事情林屿霁自然谈不上记忆清晰,甚至可以说是全然不知, 但书中的一点记载他还是能够大概描绘出当时的景象的。

    林屿霁避重就轻道:“我小时候比较爱玩。”

    温忱音盯着他的眼睛, 又问:“上次看到相册里还有你小时候的照片, 你还有存在这边的合照吗?”

    她说完,又道:“我听院长说收容所每年都会拍一次集体照留念的。”

    林屿霁看了她一眼,道:“我没有存,您可以问问院长。”

    男生说完,站起,对她友好地笑了笑,便跟着一众的孩童出了教室,去另外一侧贴花纸。

    温忱音看着他的背影,思绪不明,抿了抿唇,还是跟了上去。

    孩子们吵吵嚷嚷,外头很是热闹,连带着这一里面的屋子都多了外来的声音。

    院长从窗子处往外看了看。

    优雅知性的陆夫人尚未离开,而是与那高挑帅气的少年站在一处,孩童们围在他们身侧,少年因着身高优势帮忙贴纸,陆夫人搭手,目光与少年一致落在窗上,侧面望去,两人侧颜有几分相似。

    院长站在窗边,搭在窗沿的手无声收紧,屋外凉风习习,她却身后多了一丝冷汗。

    她合上窗,视线擦过桌面的书本,心中惴惴,又将桌面的书籍也一并收进了柜子锁住,而后才静了静心从屋子内出去。

    却不料刚关上门,便看到了迎面而来的男生。

    这张脸院长一眼就能认出,许久未见,恍然如梦一般。

    她下意识喃喃道:“小晏。”

    陆晏时拧眉,不喜她那样带了点自以为是关系很近的目光,“我来找我妈妈。”

    他今天去医院探望妈妈时,不见人,问了护士和司机,才知道妈妈临时过来了这个孤儿院,听说是来给这里的小孩送东西。

    妈妈在生病,陆晏时本就不想她这样操劳,收容所的事情陆晏时大概也只知道一点,但院长时常和妈妈联系这一事,他还是心知肚明的,也就因为这件事,他对院长也有点不满,认为她是想借着当初收留他的恩情向陆家要钱,还持续要了这么多年。

    院长回神,脸上控制不住的笑,语气也很热情:“陆夫人在教室那一边,我带小晏少爷过去。”

    陆晏时道:“不用了,我等会自己过去。”

    院长见他神色冷漠,嘴角的笑意淡了淡,想起来方才的画面,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她迟疑了一下,才道:“林屿霁同学今天也在,他和陆夫人在一块。”

    陆晏时脚步微停,抬眸看向她。

    院长提醒了一句:“他们看起来关系很好。”

    女人小心翼翼地看向他,眼底似是包含着浓浓的复杂情绪,话里意味不明,不知是暗示还是提醒。

    陆晏时不觉得她是好心,更像是恶意。

    在孤儿院的那段时间,他不愿回忆,但印象内,林屿霁总是最受院长偏爱的那一个,时至今日,怕是没有半分改变。

    毕竟林屿霁能够和他妈妈有牵扯,也是因为这个破地方,因为这个女人贪婪无度的索取,不仅要钱,他和哥哥的旧书旧物她都想一并收去,甚至还旁敲侧击他的消息暗示他妈妈带着他一起过来,陆晏时最厌恶的就是回到这个鬼地方。

    陆晏时道:“如果不是因为你老是提,我妈妈怎么会生病了还要千里迢迢来你这里,又怎么会和林屿霁有什么偶遇。”

    他眸光中藏着一点厌恶:“陆家这么多年也足够偿还当初你那么几年对我的那点开销了吧,贪得无厌也要有自知之明。”

    还要在他面前装可怜。

    陆晏时现在最厌恶的就是如林屿霁那般处处装白莲的人。

    院长脸色苍白,话语中都多了一丝无力,“小晏,你怎么能这样想院长妈妈。”

    他的妈妈才不是这种面容沧桑,手指上的茧又多又丑,而且一点文化都没有的老妇人。

    陆晏时道:“别用那个称呼叫我,以后你少联系我妈妈。”

    他没有再和这种人纠缠不清,像是被怕被恶意讹上似的,转头便离开了空荡荡的长廊。

    院长怔怔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身体失了力气一般勉强抵在墙上,手紧紧攥着心脏的位置,苍白的脸上眼泪无声的流下。

    女人声音低若蚊蝇,积攒的失落压倒了最后一片雪,散碎的话中带着浓浓的哽咽,“小晏,妈妈才是最爱你的啊……”

    温忱音看着贴好的春花,觉得似乎比刚刚看到的又精致了一点。

    她看着少年的侧颜,刚想开口问点什么,便听到了身后熟悉的音色。

    “妈妈。”

    温忱音转头,发现小儿子似乎是刚来,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她手上还拿着双面胶的垃圾和春花残片,身旁围着几个小朋友,发觉有些不便,又把手上的东西一并收进袋子。

    林屿霁自然地接过,递了张湿纸巾给她,“我拿去丢。”

    陆晏时没有和他打招呼,甚至眼神都没有给他一个。

    温忱音道了声谢,又对他有点歉意地笑了笑。

    陆晏时手心微收,攥成拳,但想到父亲之前的斥责,还是松了松手,沉默地站在一旁。

    林屿霁带着小朋友离开,并不想参与主角之间的交锋,上一次的事情过后,他们之间便算是终止了矛盾,至少明面上,对方不招惹,他也没兴趣找事情。

    收拾完残局,也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

    小朋友们一窝蜂去了食堂,林屿霁本想和院长打声招呼再离开,却得知对方身体有点不适,这才打消了念头。

    林屿霁看了眼手机,没有见到新的消息弹出。

    谢老师最近有了个新的习惯,见他不回消息,还会打电话,眼下没有动静,大约还有其他的动作。

    心有所感一般,出了收容所的门,一侧眸,便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迈巴赫。

    男人穿了一身黑色的长风衣,身形颀长,五官俊朗,气质沉稳,视线锁在他的身上,迎面而来。

    宽大的身型遮掩了大半的视线也挡住了赤冷冷的风,木质的淡香萦绕鼻间,随之而来的还有男人灼热的体息。

    暗灰调的围巾被男人取下,而后长臂一伸,又缓缓地缠绕到了少年白皙透亮的颈上。

    谢知聿垂眸:“怎么穿的这么少?”

    林屿霁下颌陷在柔软的围巾中,周身都是来自对方的气息,灼灼的热气似乎透过这薄薄的料子传递过来,难以让人忽视。

    明明以前也这样戴过,但都没有这样明显的异样,这样鲜明的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刚才不觉得很冷。”林屿霁思忖片刻,又主动牵起他宽厚的手,“现在确实感觉有点冷了。”

    少年撩起眼皮,双眸闪着光亮,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话里明显带着几分调侃。

    谢知聿面容平静,藏着的心跳却隐隐加快。

    半晌,他才别开眼,手心扣紧,“走吧。”

    偏僻的收容所外,容貌显眼的二人走的极近,而后相携离开,动作自然,关系一眼便知深浅。

    那刺眼的一幕深深镌刻在陆晏时的眼中,如似一把尖刺的刀刃,剐蹭着他的心脏,又无能为力,不可奈何。

    陆晏时脸色苍白地回到了车上。

    温忱音凝眉,“小晏,没有找到丢的东西吗?”

    他方才是以自己落下了东西为借口回去的,陆晏时没有丢东西,他只是想回去看看那辆车的主人是谁罢了。

    毕竟那样一辆昂贵的迈巴赫,不是谁都能买得起的。

    陆晏时视线望向窗外,努力掩饰那一份低落和难以自持的嫉妒,只是平淡地道:“不见了,说不定是被谁捡走了。”

    见他不欲再谈,温忱音也没有勉强。

    小晏长大了,很多事情他不愿意说,她也确实没有办法完全知晓。

    司机开了车,温忱音视线从窗外收回,只是偶然擦过时似乎看见了那个少年的身影。

    温忱音下意识碰了碰自己的包,垂眸,心情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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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3  ☪ 吃醋

    ◎吻。◎

    试验需要, 林屿霁最近出入医院的频率很高。

    临床试验的患者都统一归于一片安排,唯独江家这位夫人除外。

    林屿霁从夏医生这里听了不少江家的内幕消息以及这位江夫人的为人,温婉、温柔、善良, 总而言之, 大家对她的印象似乎格外的好。

    林屿霁见到江夫人时, 倒是也碰见了江明野。

    专门布置过的高档病房自然和普通的单人间不同,有独立的卫生间还有一个配置的小阳台, 家具都是江家买来的,很是齐全。

    江明野坐在阳台的躺椅上,旁边的小桌子上放着新鲜的水果, 而病房的主人则是安静地躺在床上,看起来颇为冷落。

    许是病情压了很久,哪怕是百般呵护的肌肤还是有了明显的松弛, 眼底的青黑昭示着她的疲态, 但女人明眸水润, 便是身体虚弱,也仪态优雅,贵不可言。

    见到来人,她浅浅一笑,“夏医生。”

    目光稍转, 在一旁的少年身上落了数秒, “这位是您之前提了几次的小林同学吧?”

    江明野闻言,侧眸望去。

    少年穿了一身白衣, 带着口罩,唯独一双眼睛落在外头, 半张脸足以能够辨别出藏在口罩下边的优越线条。

    江夫人视线跟着那双眼, 笑意未变。

    林屿霁对上她的视线, 弯了弯唇,“江夫人,我今天过来是配合夏医生做检查的。”

    江夫人并没有为难,配合进来的护士抽血,也很坦诚回答自己的身体状况。

    如此配合的患者自然十分讨医生的喜欢,夏医生做了下记录,见江夫人目光还停留在林屿霁的身上,心中暗暗啧了一声,果然长得好看到哪都讨人喜欢。

    林屿霁可不觉得这是来自长辈的温情打量。

    这位杨女士看起来温温柔柔,但内里可看不出多少热情,和温女士可以形成鲜明对比。

    书中对杨素心描述并不多,上一辈人的事和主角受相隔有点遥远,只是大概说过,似乎和主角受的爸爸陆延松有过一点交集,除此之外便是其他人口中对她的描述了,哪怕旁人口中的话有主观的不同评价,但事实还是她是第三者插足,并且成功把握住了在江家的地位,从这件事来看,江夫人就不可能是什么纯白小花。

    当然,他和江夫人之间就是一个路人学生和病患的交集,这些都对他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江夫人见他有点沉默,主动道:“小林是不是和我家明野认识?”

    林屿霁笑了笑,关系撇得干净,“只是和江少爷见过几面,不熟。”

    江明野咬碎了嘴里的糖,扬了扬唇角,却也没有进去病房搭话。

    这话里的冷淡表现的很明显,江夫人温婉一笑,也没有再开启什么新的话题。

    直到病房门关上,外边的脚步声逐渐远离,江夫人脸上的笑意才逐渐落下,嘴角绷直,多了一丝冷然。

    她瞥向坐在阳台不见半点孝心的儿子,语气带了些嘲讽:“这就是你看人的眼光?”

    没有背景,不知礼数,偏偏还和陆家扯上了一点关系。

    杨素心想起自己得来的消息,眯了眯眼,又多了一丝得意。

    温忱音一直在和她争,疯疯癫癫了几年,找回陆晏时后又是家庭和满一阵风光,谁知道还藏了许久这样的雷?

    她倒是希望那报告出来如她所愿,是真的。

    私生子这样的事情,她必定能让陆家和温忱音那个女人狠狠地丢一次脸!

    她不见阳台上的人回声,又道:“离陆家那些人远一点,故意亲近他们还鸽了我的安排丢我的脸,明野,你存了心想和我作对吗?”

    江明野起身,未见丝毫笑意,周身泛着平淡和冷漠,“杨素心,不要给我安排像你一样的人生。”

    江夫人眼神平静,“像我一样的人生?怎么,当初不是我争取,能有你现在这样风风光光享受江家这些好东西?我能给你同样也能收回,江明野,抛除我帮你争取来的这个江家大少爷的身份,你还有什么剩下的?”

    江明野视线从那起伏的心率图上移开,没有就着她的话,而是淡淡道:“下次如果还让我知道你找人跟踪我,我不会客气。”

    他掀唇,“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也要达到目的,这是你教我的,可别让我用在你的身上。”

    果然,她就不同意江夜让他进公司历练的鬼话,现如今翅膀硬了,话都不听她的了!

    江夫人心头压着火,后悔又生气,拿起桌面的食盒冷着脸直直往他身上扔。

    江明野侧身避开,直接出了门。

    “砰”的一声巨响,食盒砸落在地上,饭菜四溅,干净的板砖瞬间狼藉一片。

    江夫人面目狰狞,气红了脸,方才的温婉消失殆尽。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敲门。

    护士进来,见状,问道:“夫人,您没事吧?”

    江夫人虚弱地倚在病床上,眼底透露着几分低落,“没事,我家小野不喜欢吃,丢了就丢了,麻烦你帮我收拾一下吧。”

    地上那惨样一看就是被人拿起来故意狠狠摔的,护士见此,心中暗自唏嘘,自己妈妈生了重病子女还这样不懂事,江夫人还真的是可怜。

    八卦在医院这样的地方少不了,何况江夫人不做遮掩,传的更是有声有色,没过多久的功夫,连林屿霁都听说了这件事。

    江家这一群人还真的十分有意思。

    林屿霁收拾了一下材料,才感慨完,便见到门口不请自来的风波正主。

    因着林屿霁常来,又有许多的材料需要处理,医院专门给他安排了一间小办公室,不算宽敞,但好在东西倒是很完善。

    江明野打量片刻,径直走进,坐在了桌边的软椅上。

    男生脱了那件白大褂,也摘了口罩,看清了全貌,又觉得他似乎比上一次见面养得更好了一些,长了点肉,侧颈处也没了任何痕迹。

    江明野盯着那片,重复他刚刚的话,“只见过几面,不熟?”

    林屿霁将文件依照序号排放,分出神,便道:“江少爷觉得呢?”

    男人舌尖抵了抵上颚,祛除那残余的甜腻,见他将自己忽视的彻底,不满道:“对新晋的合作伙伴采取拉黑的政策,这样不利于合作吧,林屿霁同学。”

    这话倒是让他回想起了那天的不友好行为以及这人的话语。

    林屿霁锁好书柜门,回头,对上那带了点其他意味的打量,垂眼,眼底漆黑一片,“你可以滚了。”

    江明野磨了磨牙,“真凶啊。”

    男生将他漠视得彻底,从他身后抽走外套,套上,又取下放在后边的围巾,兀自套好,便打算拿着钥匙出去。

    江明野跟在他身后,打量着这条暗灰色调的围巾,忽然语意不明地问道:“你和谢知聿在一起了?”

    男人的视线紧紧落在少年的脸上,藏着狼一样的锋利,显然易见,这样的认知让他难以接受。

    以他对林屿霁的了解,对方不可能喜欢被谢知聿那样的人那样拘束,且谢知聿如此无趣又被动,怎么可能如此快的速度就确认了关系?

    他忽然想起来那天晚上与那条鱼对视上时,对方的奇怪表现,格外的平静和沉默,像是积攒着某种情绪等待某一个点爆发。

    “是。”

    回答他的不是眼前的少年,而是另外一道沉冷的音调。

    江明野抬眸,与男人直直撞上视线。

    男人接过少年手上的东西,又突破了往日内敛的形象,极其主动地牵起了少年的手。

    他甚至没有透露半点的不愉,只当少年碰见了一个不熟悉的朋友,没有过问又没有敌视,似乎有了一层关系作为保障,他倒是颇为大方。

    谢知聿低声道:“还有东西落下吗?”

    林屿霁侧眸看了他一眼,压下那抹笑,“走吧。”

    江明野神色漠然地看着男人从容自若地带着少年从他身旁离开。

    直到两人背影消失不见,他才从口袋中取出没有送出的赔礼,路过垃圾桶时,轻轻一掷,漂亮的小盒子直直砸入桶中,只留一阵轻响便很快没了动静。

    谢知聿牵着人去车库,一路上林屿霁没有开口,谢知聿也没有说话。

    车库在底下,有点黑,谢知聿停在里侧,走了好一会儿才看到车。

    站停在车旁,也没见男人有什么动作,林屿霁拉了拉车把手朝他示意。

    男人没开,也没有松开他的手,里头灯线不明,甚至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能通过那交叠的手感受到他灼热的气息和有点紊乱的心跳。

    林屿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谢知聿视线从他侧颈收回,道:“林十一,这里没有人。”

    他话音刚落,便逐步逼近,少年扶在车上的手无意间滑落,被他一同捉住。

    男人滚烫的视线从那纯然的眸子、高挺的鼻翼、红润的唇瓣一一走过,似乎复现方才他眼中那不安好心的外人对少年带了狎弄意味的打量,过往的种种历历在目,胸口的嫉妒攒了火气一般。

    他没有在旁人面前表现出来,而是一路保持着风度,直到来到这无人问津的黑暗之中,才难以压抑地肆虐。

    林屿霁看不清他的脸,但也知道肯定是刚刚的事情让他有点奇怪。

    谢老师的表现虽然看起来正常,但他还是了解他的,加上上一次秦洋的事情,但他不说,林屿霁也知趣的没有提。

    少年尝试挣了挣被紧紧箍住的手腕,解释道:“他妈妈在医院,今天碰见他是巧合。”

    谢知聿恍若未闻,视线落在他的唇上。

    静默片刻,他忽然道:“我可以吻你吗?”

    语气平静,言辞客气,但偏偏话里的含义毫不知礼。

    林屿霁愣了一下。

    下一秒,还未收到答复的男人便垂着眼皮,大手攀上少年细腻的脖颈,倏然贴上了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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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4  ☪ 苍白

    ◎不留情面◎

    谢家两位长辈回了京市, 陆家和谢家关系一向不错,所以回来的这一顿饭自然也请了陆家。

    谢宅也比往日要热闹。

    身为最小的晚辈,加上陆晏时一向给人乖巧的印象, 长辈对他也是友善又热切, 近日来的种种不愉快, 瞬间一扫而空。

    谢老夫人关心了陆家两个晚辈几句,而后看了眼时间, 又问:“铭轩,小聿还没有接到人吗?”

    谢铭轩道:“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他还没有给我回消息。”

    谢迁最近一直在公司, 没有怎么听说小叔的事情,奇怪道:“还有谁需要小叔专门接过来的?”

    爷爷奶奶回家,今天算是家宴, 陆家一起过来也是因为两家关系从之前就一直不错, 何况, 还有谁是能够让小叔专门来接的?

    坐在一旁的陆晏时闻言,却是垂了垂眼皮,唇线紧绷。

    谢老爷子笑了笑,语气中却带了一丝威严,“今天是家里人一起吃饭, 当然是接自己人回来。”

    这话外的意思不言而喻。

    陆延松和温忱音也听得明白, 只是或多或少对此有点意外,毕竟以谢知聿对外的性格而言, 很难以想象这样的人和怎么样的人关系过密。

    这心中的疑惑滚雪球一样大,陆延松心知自家儿子和谢家这位倒是关系还可以, 只是眼下又不好当着谢家人面前好奇打听。

    温忱音盯着时间, 想起来报告出来的日子正是今日, 便频频有所走神。

    恍然之间,听到来人的动静,一回神,见到的便是跟着谢知聿一同进来的少年。

    与那日在收容所里见到的模样一般无二,少年穿的闲适,却又不算失礼,五官端正,眼睛有神,皮肤很白,举止投足皆是落落大方,像是名门出身的贵公子。

    温忱音下意识看向身旁的陆延松。

    陆延松拧了下眉,有点走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老夫人满脸慈祥的笑容,甚至主动迎了上去,“屿霁来了,知聿是不是没有找到你工作的地方,耽搁了这么久,又忙了一天,肚子可得饿伤了。”

    那笑容比花开的还艳,陆晏时印象中的谢老夫人一向稳重端庄,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林屿霁笑道:“没有,路上堵车来的晚了一点。”

    谢老爷子压了压上扬的嘴角,觉得老伴热情过头怕吓到人家,又稳了稳语气道:“赶紧上桌吃饭吧,孩子们都饿了。”

    谢家二老早早就听小儿子说了这件事情,也算是解了老夫人的一大心结,老爷子以前也常觉得自己小儿子这性格不得孤独终老,如今看来,还是杞人忧天,他儿子还是很优秀的。

    一声不吭闷了这么多年,一找便是颗宝。

    林屿霁年纪小,但做的事情可是不小,谢老爷子虽然不怎么关注公司的事情,但新闻和业内动态还是很关注的,如今这名气不小的晚辈被自己小儿子捞着,自然欣喜更甚。

    谢老夫人笑眯着眼,又给他介绍了一圈人,还道:“我知道你都见过一两面,今天刚巧一起吃饭,顺便再重新让你们认识一下。”

    林屿霁弯了弯唇,既没有因为热情招待而失了礼数,也没有因为在场众人的身份而有所局促不安,大方地和众人打了声招呼。

    视线路过陆延松时,稍微停了停,倒是没有想到当时在医院里面看到的老人是陆晏时的父亲,这么说来,当时住院的是温女士?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今天算是参与了主角团的一次饭局,说起来倒也新鲜,对上主角受怒而不言的视线,倒像是他一个小小的路人甲抢夺了属于他的主角光环似的。

    林屿霁敛回视线,目光落在身旁的男人身上,盯着他唇角上一点深红,接过他递来的牛奶,却没有和他说话。

    谢知聿抿了抿唇,默默地为少年服务,带了几分讨好。

    陆晏时看在眼里,嘴里嚼了嚼米粒,只觉索然无味,舌尖泛着淡淡的苦。

    谢迁埋着头吃饭,从头到尾不发一言,异常的沉默。

    儿子最近以来的变化她心知肚明,谢夫人拧着眉,亦是有些心事重重。

    一顿饭下来,倒是林屿霁和四个长辈聊天聊的自然,融入的十分融洽,饶是陆则桉也没有能够插足说上几句话。

    饭后林屿霁和几个长辈去了后花园。

    谢知聿没有跟去,陆晏时这才有了单独的和他说话的机会。

    见他翻找着药箱,陆晏时主动道:“谢叔叔受伤了吗,您哪里受伤了?我帮您找吧。”

    他眼底的担忧没有遮掩。

    男人拧了拧眉心,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不用。”

    他虽不是医生,但上辈子对药也算研究了个大概,还不至于不懂得基础的用药。

    少年腰窝上的肌肤比想象中的还要细腻,应是被他粗糙的手磨红了一些,林屿霁没有让他细看,但许是还有点淤青,他经验浅,一时失控,便不小心掐重了一些,也难怪林屿霁对他生气。

    谢知聿回忆着车库里的事情,目光专注于药箱内,将旁边的人忽视的彻底。

    陆晏时忍下胸口的艰涩,还是道:“谢叔叔是和林屿霁在一起了吗?”

    “是。”男人脸上一闪而逝的笑意很明显。

    陆晏时便道:“他配不上您,他根本就不喜欢您。”

    谢知聿嘴角的笑意落了下来,沉冷的蓝眸看着他。

    男人五官线条流畅,眼窝深邃,天生的锋利长相,不苟言笑的模样更是自带肃穆,像是触及到了逆鳞一般,半点不许旁人提及。

    陆晏时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眼神,像是看着仇敌一般,明明不久之前,他还为了新名字专门问过他的想法,言语之间尽是和善,如今这般却如同陌生人。

    陆晏时扬了扬唇,舌尖泛着苦,拳心收紧,没有退缩,“林屿霁才没有他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光明磊落,他一开始接近谢迁然后才因此和您有了交集,又因为我的原因,他和江明野还有了接触,秦洋本就是和他关系暧昧不清,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原来他还和LX的闻淼有私下的交集。”

    “他的那个项目里面,不仅有您的投资,还有江明野的,甚至还有一部分匿名的资金源,而前不久他才和闻淼有过接触,您说这笔钱是怎么得来的?”

    “他送您的那个礼物。”陆晏时忍了忍心头的火,“当初那场拍卖会我也在,那个东西抬价拍了两个亿,当时那个包厢里闻淼也在,您觉得这笔钱是林屿霁这样的普通……学生可以随意拿出来的吗?”

    这件事也是后来他误打误撞查到的,这段时间他冷静了之后,也没有如以往那么冲动了,但这些事情越细查他便越加深一分对林屿霁的不喜,这样的情绪积攒到了今天,看到林屿霁如此风光,便再也压抑不住。

    谢知聿静静听完,面上没有什么波澜,只是道:“如果再让我知道你调查他,我会斩掉你所有的资金链,包括和陆家的合作。”

    陆晏时怔了怔,似是难以置信听到他这样的话语。

    他一向以家族为荣,也深知真的触碰到家族利益,他爸爸必然不会如此轻拿轻放,如果谢知聿真的以这样的方式压下来,他绝对吃不到好果子。

    他思维迟滞了一般,没有缓冲过来,情绪已经先一步崩溃,“谢叔叔,我是为了您好,您这么可以这样说我。”

    谢知聿从药箱内拿出自己要找的东西,合上盖子,不想与他多言。

    陆晏时却不肯罢休,抓住他离去的手,固执地问道:“您不相信我吗?我从来没有想过骗您。”

    谢知聿毫不留情面地扯开他的手,道:“陆晏时,我并不需要你的关心,也请你和我保持距离。”

    他凝眉,抚平被压皱的地方,有点心疼这件新衣服。

    这可是林屿霁专门给他挑的。

    那样近乎嫌弃地疏离让人不堪一击地崩溃。

    男生乖巧内敛的模样不再,眼睛红彤彤的一片,泪水止不住地下涌,理智被情绪的冲动压垮。

    他心中的委屈倾泻而出,语气也多了一丝戾气,又急又快:“林屿霁一点也配不上您,他不过是个没有人要的孤儿,依靠别人的关系才有了这么一点小的成绩,他认识的时间甚至还没有我认识您的时间久,他那样的人到底有什么值得你们每一个人都这样称赞……”

    似是反应过来自己无意透露了什么,陆晏时见他表情漠然,那一股气便直直冲上,也没有想要再瞒,破罐子破摔一般,“谢叔叔,我哪里比不上他?”

    男人目光沉冷,如似幽深不见底的海域,周身冻结了浓重的冰霜,言语间不带遮掩的鄙夷,“你哪里都比不上。”

    那话语似一把利刃与冷冽的眼神一同狠狠地扎在男生的心底。

    谢知聿往后退了一步,离他稍远了一些,而后才目光看向试图让他压下此事的陆则桉。

    谢知聿掀了掀唇,全然不顾情面,“陆则桉,如果管不好你弟弟,下次就不要让他再来这样的场合了,我们谢家也没有必要对着陆家处处避让。”

    那声音不大不小,足以让从后花园回来的几个长辈听见。

    陆晏时脑袋嗡鸣了一般,眼泪未干,唇色失了色一样的苍白。

    陆则桉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没有再辩驳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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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5  ☪ 孩子

    ◎那林屿霁又是谁?◎

    谢知聿完全不给面子, 导致场面还是一度有点尴尬。

    陆则桉勉强笑了笑,“抱歉,谢伯伯, 谢姨, 小晏今天有点不舒服, 我先带他回去休息一下。”

    谢老夫人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的谢知聿,没有过问, 点头道:“路上小心。”

    他们过来的晚,只听到了谢知聿没有收敛声音的那一段话,倒是没有完全听清前因后果。

    只不过以谢老夫人的了解, 自己小儿子这样的人,很少这样的动怒,许是和小林有关了。

    谢老夫人不着声色地瞥了一眼垂着脑袋的陆晏时, 很轻地拧了下眉, 多了一份不喜。

    谢老夫人以前对陆家这个小孩印象还可以, 如今一顿饭后,印象分大打折扣,没有其他缘由,谢家一向护短。

    谢知聿没有再表现出什么,但眉眼间的冷淡在看到林屿霁时, 散了不少。

    林屿霁给他递了颗糖表示安抚。

    谢知聿接过, 吃了,又顺着捏了捏他的指尖。

    陆延松看在眼里, 谢家这个小辈他一向熟悉,很优秀, 按理说, 他不会觉得这两人有什么不般配, 只是上一次和林家这个小朋友聊过一次天,又因为今天的原因,对他更是印象深刻,又觉得谢知聿运气太好,占了个便宜。

    那股子莫名的情绪只停留了片刻,见到妻子因为刚刚的不愉快有点隐隐的担心,他又主动道:“今天也叨扰许久了,你们回来还没有和自家小孩子说说话,我先带小温回去,小晏犯了错,我也该亲自教育一下他。”

    谢老爷子也没有强留,拍了拍他的肩,“知聿是长辈,他也不该这样闹小孩子脾气,这次我带了不少特产回来,刚好当作赔礼,你们记得带回去。”

    陆延松收了礼物,便带着妻子离开了。

    临走前,温忱音目光又不经意地在林屿霁身上停留片刻,随后才不经意间挪开。

    林屿霁若有所思。

    他总觉得今天的温女士对他的态度有点莫名其妙的。

    谢老夫人拍了拍少年的手,道:“屿霁,给你准备了客房,今天也有点晚了,晚上留在这里休息好不好?”

    林屿霁都是和谢知聿一间房,还少有在他家自己住的,不过想到来前某人过激的举动,他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关系变了,还是保持一下距离会比较好。

    准备的客房其实也就是在谢知聿的房间不远处,离得很近,东西准备的齐全,被子毛巾牙刷等一应俱全。

    两个老人专门安排下去的,准备的人自然也十分的用心。

    今天出了点小插曲,但整体而言,还是很顺利的。

    谢夫人记挂着事情,回了房间,才私下和丈夫交流。

    她接过丈夫的外套,问道:“爸还在和小叔说话?”

    谢铭轩点头道:“在问今天的事情。”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老爷子自然也不会生知聿的气倒是,只是关乎两家的关系和面子,还是问清楚会比较好。

    谢夫人便问:“你有听到小叔说今天他们说了什么吗?”

    谢铭轩道:“没有。”

    见妻子欲言又止,谢铭轩想起来今天她中途离开去拿了一下东西,又道:“你当时在场?”

    谢夫人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当时自己听来的和他复述了一遍,而后又道:“说实话,我觉得小晏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个林同学,他确实家庭很普通,但确实爬的太快了。”

    细数他发展的经历,哪怕是圈内的小孩,也不见得能够做的这样的。

    谢铭轩冷哼一声,又道:“林屿霁有的这些资源,陆家难道没有?陆晏时有这么多,还是比不上林屿霁,说来说去,不就是自己有的都比别人好,结果成绩还比别人差,所以才心生不满吗?”

    谢夫人:“……你之前还说他配你弟弟刚好呢。”

    谢铭轩不想说自己当时乱提联姻差点被老爷子打成骨折的经历,轻咳了两声,又道:“小时候看他长得可爱,谁知道伤仲永了呢?”

    谢夫人不接话,当年那事情也确实是陆家可怜,丢了小孩,陆夫人因为这事,差点一蹶不振轻生,找回人之后又是百般补偿,丢了几年,小孩回来的时候整个人瘦的吓人,还一身的病,养了好多年才养好,娇气的不行。

    说起这事,谢夫人倒是想起来,林家那个孩子似乎也是那家孤儿院里面收养来的。

    听说可能是被父母丢掉的,也不知道是林家那小孩的父母看到今天自己孩子这样的成就,会不会后悔。

    如果林屿霁生在陆家这样的家庭,恐怕成就还能更高吧?

    谢夫人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冒出这样的念头。

    她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是魔怔了,许是今天林屿霁和陆延松走在一块,自己看岔了眼,总觉得两个人有点相似。

    这念头不仅是谢夫人有,温忱音亦是有如此的错觉。

    这样的想法一出,加上那报告迟迟不给结果,她便心情沉甸甸了一天,回去时整个人还有点恍惚。

    在谢家发生的事情陆则桉自然不好隐瞒,还是老老实实和父亲交代了自己看到的始末。

    陆延松却是发了好大的火。

    他以为上一次和小儿子好声好气的说完,这小崽子已经懂事了许多,没想到竟然是憋着不满,还如此不知分寸。

    “小晏,你当谢家是什么地方,今天又是什么场合,你又是怎么和长辈说的话,你何必处处针对林屿霁?”

    陆晏时固执道:“我没有针对他,我说的那些都是事实。”

    他没有了刚回来时的脆弱,像是筑起了一道墙,看向父亲的眼光不复往日,“林屿霁就是虚伪,别有用心,做事心机又别有居心,你们看到了江明野的不好,却对林屿霁的坏视而不见,我以前不能理解,现在明白了。”

    陆延松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温忱音凝眉,斥责道:“小晏,你怎么和爸爸说话的?”

    陆晏时冷然地笑了笑。

    像是明白了为何他天生对林屿霁不满又不喜。

    从他看到那条消息时,就彻底明白了一切。

    林屿霁就是故意的,刻意接近他,刻意针对他,别有用心,为的就是抢走他的一切,甚至是破坏他美满的家庭。

    陆晏时讥讽道:“难怪爸爸喜欢他,又处处觉得我比他差。”

    温忱音不明所以,只觉得脑袋突突的疼,胸口沉闷。

    陆则桉接完电话,回来时表情几变,对上父亲沉冷的视线,还是生硬地让情绪失控的弟弟回了房间。

    陆延松看向他,问:“是公司发生什么了?”

    陆则桉不经意地看了母亲一眼,斟酌片刻,才道:“……是家里的一点私事。”

    他沉默了一下,“但是不知道是谁闹上热搜了。”

    事情当然没有他轻描淡写的那么简单。

    那条消息不知真假,但一出现,便直接冲上了榜一,且如今已然是大爆的标签,加上牵涉的人又是陆家又是之前大火的人物,热度空前绝后的高。

    小晏情绪如此不对,怕是看到了那个消息。

    温忱音扶着把手,坐到了沙发上,沉了沉气,冷不丁的开口:“既然是家里的事,那就直接说,有什么值得你遮遮掩掩。”

    陆则桉看了父亲好几眼,帮他开了热搜榜单,而后蹩脚地找了借口离开,“我去看看小晏。”

    偌大的客厅只余夫妻二人,陆延松拧着眉心,点进热搜榜单时,几乎一整列都是讨论这个话题的标签,陆氏尽量压了消息,但还是挡不住这流量热度。

    那第一个标题鲜明又直白:#林屿霁 陆家私生子#

    十分不巧合,舆论中心的另外一个人还是今天刚刚见过的那个少年,同时又是起了争执的话题正主。

    陆延松没什么表情地点了进去,这条消息的发送者是一个普通的娱乐博主号,标题起的简单,配图也是十分的简约,配图则是一张亲子鉴定图,鉴定的人是他和那个少年,结果显而易见的在图上说明的十分清楚,确认是父子关系。

    温忱音显然也看到了,此刻静静看着他,眸色沉冷。

    陆延松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好几遍,漆黑的眼珠看不出神色,抬眸时,多了一份冷静,不做解释,只是问了问自己身旁的夫人,“忱音,报告是你找人做的?”

    温忱音之前住院的时候拿过他的头发,没有遮掩,他自然清楚,林屿霁的头发兴许是去孤儿院的时候取到的,毕竟当时她出门碰见了那个孩子的事情小晏也提过。

    温忱音没有否认,看着他道:“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解释的吗?”

    陆延松看着她,没有接这话,只是问:“你找谁做的,结果准确吗?”

    温忱音语气平静,“陆延松,刘医生资历深,年纪不小,但还不至于拿这种事情骗我。”

    刘医生和陆家关系很好,又是老医生,陆家自然也十分信任他的本事,至于这个结果如何泄漏出去的,她暂且不清楚。

    此刻她也顾及不上这样的事情闹上热搜有什么后果,只是纯粹的因为这个结果而恼怒。

    她气息不稳,扬了扬声:“陆延松,你的解释呢?”

    陆延松瞳眸幽深,静静看着她:“阿音,我只和你生过两个孩子,一个陆则桉,一个陆晏时。”

    温忱音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瞒我,当初你和杨素心是不是没有断?!”

    陆延松没什么表情道:“别胡说八道,老子只和你上过床。”

    温忱音:“……”

    陆延松眼神幽幽地重复道:“阿音,我只有两个孩子。”

    温忱音讷讷,似是想起了什么,对上他晦暗不明的视线,张了张口,哑巴了一样。

    她只生过两个孩子,一个是陆则桉,另外一个是走丢过的陆晏时。

    那林屿霁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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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6  ☪ 掉马

    ◎热搜◎

    陆家因为这个空前绝后的消息震翻了天, 网友亦是热闹看个不停。

    小小的娱乐博主自然不可能轻易拿到这样的爆炸信息,这一张检测报告还需要两方的体征样本,光是陆延松本人的生物信息, 就很难取到。

    光大网友的信息搜集能力尤其恐怖, 热搜爆上第一后便不断被压, 但深挖的帖子却层出不穷,如似雨后春笋。

    不过半小时的功夫, 就有人爆料,这送去检验的人就是陆家夫人,温忱音。

    巧合的是, 前不久陆夫人住院,还有不少人知道她在医院,有不少各种陆夫人在医院的照片混入其中之后, 饶是路人看了这样的分析, 也要信以为真了。

    如果是别人做的, 那这个可信度便持疑,但如果是陆夫人亲自插手的事情,那这个报告的可信度就大大增加了。

    林屿霁是谁?

    在校便是成绩优异的风云人物,小小的校园晚会都让他有了小网红的知名度,而后有幸参加了综艺又一举爆红出现在娱乐圈, 再然后又因过硬的科研能力让人眼红不已, 且周边八卦因为和各种大佬的纠葛从来都没有少过,这样多姿多彩的履历, 一朝出现一个黑点,那便是一记重锤砸入水中。

    热搜第一的那条微博之下众说纷纭。

    爱吃山茶花:很早以前就觉得这个林屿霁有点太过顺利了, 做什么都样样齐全, 简直和普通人不在一个频道, 结果搞了半天,是亲娘牛逼,走了大佬后门……

    不想动只想吃:额,没想到是小三啊,有点恶心,吐了。

    xx不爱xx:所以之前某人那些事迹都是吹的吧,我就说一个普通学生能整出什么花了(擦汗)

    林学神护我每门都过:有一说一,消息还没有锤吧?而且,就算是真的,这种事情也不是我家学神能够决定的,以及,我家学神现如今姓林,不姓陆,这难道还不能说明态度吗?楼上那些酸的,林屿霁随随便便拿出的那些奖就不是什么有钱能买来的好吧?

    秦林cp是yyds:林屿霁可是之前和陆小少爷不和的,陆家那么疼陆小少爷,能帮他,啧啧,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露露:发现Lin~Yu~Ji三个字被屏蔽了我的天

    ……

    合理性的分析不少,也有不少人因为这件事恶意言论,林屿霁虽然常年不在线,但粉丝却是出奇意料的忠诚度很高,评论区下还有不少京大和友校的毕业生和在校生帮忙说话,不为其他,学生群体,就是护短。

    爆炸性的消息一出,陆家便下了命令要压下热搜,不过参与其中的何止这一家权贵,陆氏娱乐还未出手,那爆炸性的消息便开始逐渐往下掉,甚至不知是哪家竟然联系了后台人员,直接越权设置了屏蔽词。

    消息在这个平台被暂时压下,但网友的吃瓜速度和八卦心又岂止常人能比,屏蔽词之外的指代,各个平台的各种代号,加上林屿霁的热度和陆家的背景,消息能短暂压下去,却不能根本的解决。

    惊人消息的正主浑然未觉自己处于风暴中心。

    至少闻淼急匆匆的发了几百条消息,甚至打了几十个电话,也没有见他回。

    林屿霁之前都是蹭的谢知聿的充电器,这回住在客房手机玩到没电关机才想起来这事。

    见到谢知聿过来他这时,还以为他是好心来送东西,却没想到这人是带着鸠占鹊巢的心思,不睡自己的屋,反倒要来占他的床。

    林屿霁瞥了他一眼,道:“家里还有两个长辈在,你快点回去睡。”

    谢知聿坐着没动:“我们以前都是睡一张床。”

    林屿霁拧眉:“今天不一样。”

    谢知聿看他,问道:“怎么不一样?”

    室内开了暖气,林屿霁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微透,男人幽深的瞳眸落在他的腰上,视线如似裹挟着火星。

    林屿霁不想和他斗嘴,“……你有点分寸,把眼睛转过去。”

    谢知聿不听,甚至还上了手。

    单薄的衬衣下摆松松垮垮,轻易一撩,被见到了方才若隐若现的肤色,白嫩的肌理上染上了一点细微的青色,散不均匀的几块,区域不大,似是指痕。

    “青了。”谢知聿垂眸,“我帮你涂药。”

    迎面而来的还有浓郁的沐浴露香气和未散的水汽,那粗糙的指腹重新贴在上面,意味不明地往下滑了滑,恍然似重现那一片漆黑中不规矩的逾越。

    什么狗屁堵车,今天来晚还不是因为这人不知场合的行为。

    换作以前,林屿霁哪里会相信正气严谨的谢知聿会在那样的场合亲了他还动手动脚甚至还失了智一样不分场合的发情。

    林屿霁木着脸打落,“不用,我没有那么娇气。”

    男人勾住他的手,低声:“我给你道歉。”

    林屿霁便道:“那你回自己屋子睡。”

    谢知聿没应,而是转了转视线,又说:“我帮你揉揉活血。”

    林屿霁瞥了他一眼,见他神色认真,似乎没有其余旁门左道的心思,哼了一声,没有再拒绝。

    男人宽大的手天生带了热气,不知何时学的按摩技术,力度合适,除了碰在腰上有一点敏感之外,倒是还真有几分舒适。

    林屿霁躺在床上,眼睛稍抬,看见男人流畅的下颌,想起来上一回夏医生提过这人也投了一份资金在项目里头,想了想,便问:“谢家最近在医疗圈活动?”

    谢知聿:“是。”

    林屿霁便道:“我有个医疗器械需要更换,你帮我搭个线呗。”

    谢知聿顿了一下,旋即看了他一眼,而后不经意提了一嘴:“我以为你不喜欢我干涉太多你的事情。”

    林屿霁和人相处十分有边界感,他很少对别人的事情插手,自然也不喜欢别人干涉他的东西,距离感划分的分明。

    哪怕是朋友间,事业也是鲜少有交隔的两条线,况且,他也不怎么喜欢找人帮忙欠人情。

    林屿霁啧了一声,又道:“某人不是以我的身份投了一笔资金进来了?”

    不同身份当然界限感不同。

    被允许进入这个插手的界限,便已然不同。

    男人面色平静,眉眼却藏不住舒展的那点轻快。

    他想起什么,看着昏昏欲睡的少年,又道:“看到消息了吗?”

    “什么消息?”那双手挪了挪位置,又往上走了走,林屿霁闭着眼道,“手机没电了,你等会帮我拿线充电一下。”

    谢知聿嗯了一声,便没有再提。

    良久,男人才主动问了一句:“十一,林伯伯是你的养父,你有想过找到你的亲生父母吗?”

    少年困意上涌,泪眼朦胧,脑袋几乎陷在柔软的白枕中,话语间只有语意不清的咕哝,“……我自己可以养活自己。”

    林屿霁上辈子不是没有经历过收养,只是他运气不好,两次经历只让他感受到了家庭对他产生的恶意,第一次是来自新生弟弟的排挤,第二次是来自收养父亲的恶意,由此,他想尽办法又脱离了收养的家庭,自己独立打拼,一路才达到了那些让人艳羡的成绩。

    那些被媒体拿来当素材的过往都是少年亲身经历的不幸。

    谢知聿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林屿霁一开始便幸运的被善良的家庭收养,会不会就不会如此处处树立尖刺,筑起这样的心房,无人轻易可近。

    窗外星云密布,寒月溢散白光,没有夏日争鸣鸟虫,只余寂静的漆黑。

    床上的人已然放下思绪,安然睡去,卷翘的睫羽在鼻翼微伏间轻轻颤抖着,似是察觉到熟悉的气息远了些,拧了拧眉心。

    谢知聿拿了线帮他充了电,却没有帮他开机。

    他回到少年的身旁,静静看了他数十秒,而后自己拿手机不知点了点什么,放在一旁之后,才大手一揽,将瘦削的身影贴入怀中。

    谢家、陆家、LX,甚至江家都插手了这件事情。

    这几方势力一同找上门来,管理层亦是被弄晕了脑袋,看到林屿霁这人的名字都觉得汗津津。

    几方掺和,效果何其显著,雪花一样的消息也生生被资本压在了底下。

    直至半夜,热搜上那些七七八八的议论已然消失不见,甚至代号也清理的格外干净。

    鱼粉们浏览几圈,也神奇的发现这强大的资本力量,饶是坚定不信谣不传谣,也有点琢磨不清了。

    鱼粉的大群内,不少人还在活跃。

    小林小林:这消息清的也太快了,是哪个大哥花钱了吗?

    学神保佑我过雅思:这个速度,巨资吧?QAQ

    爱吃小鱼糖:有内部消息陆家出手了啊……

    小鱼际好可爱:我好担心学神啊,也没见到他冒泡

    小晗有特签了呜呜:内部消息,陆氏被人截胡了好像,不是他们。

    秦林cp:卧槽,我记得小晗对陆氏挺了解的,所以是谁帮了忙?我家学神有很多人脉倒是……哪个大好人……

    江江和林林:我记得江大少爷和我家学神很熟呀,江大少也许能帮帮忙吧呜呜呜,心疼我家学神天天遭罪T.T

    小林老师: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家人们快看热搜啊啊啊啊啊啊

    小鱼际好可爱:?

    那人发完消息,也没有再提具体细节便消失了,实在让人揪心挠肺,下面一水的问号,以为她是在博人眼球。

    群内不少人在线,发完消息的人似乎是听了话去看,回来时也是只剩下啊啊啊啊的震惊。

    小晗作为娱乐圈资深,消息一向很快,只是以为他们又开始了恶搞情节,但好奇心作祟,还是去热搜上瞅了瞅。

    只一看,便傻了眼。

    热搜榜上刚刚被清理的一干二净的话题人物重新回到了榜单上。

    排行第一的标题简单又让人迷惑——

    #林屿霁 你到底是谁?#

    从榜一一路往下:

    #谢家掌权人:请不要造我男朋友的谣。#

    #LX闻淼:我老板,不缺靠山*^_^*#

    #陆氏娱乐:不是私生子。#

    #江大少:合作方。#

    #秦影帝:是我哥。#

    ……

    密密麻麻的榜单充斥着各种不同的标题,但话题中心却不变的是林屿霁这一个风云人物。

    小晗愣愣地从上往下浏览,像是看不懂这些人发的文字了一样,麻木着脸从榜单上一路下滑,最后在末尾终于看到了自己能够理解的东西。

    这一晚,很多网友和他一样。

    于是,原先被粉丝炒上来热搜榜一便自然而然地被路人的关注热度取代,标题鲜明的表达了网友的精神状态和心理情况——

    #从今天开始,林屿霁,你是我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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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7  ☪ 失去

    ◎一无所有。◎

    闻淼发誓, 他那条微博绝对不是有意发出来的。

    几番联系不上老板,又因为网上的言论过于恶劣,他才开了小号上去和人对骂, 结果哪里想到切错号的事情竟然真的能发生在他的身上。

    闻淼自认手快, 删除的快速, 但网友吃瓜的速度哪里是常人能比,不过数秒时间, 那条微博的截图就传的漫天飞,好巧不巧,这快要被压下去的热度还被其他人的发声一并炒了起来。

    还有不少高管看到这一微博, 还以为能够公开扬眉吐气了,所以面对记者的询问,承认的坦坦荡荡, 还对自家老板的事迹夸夸其谈。

    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 林屿霁这个名字就如同一夜爆红的巨星, 在热搜上挂了一夜,甚至成了其他平台的流量密码,这一波马甲也被扒的彻底。

    少年有成、低调谦虚、成绩斐然……数不清的赞誉如雪花般飘落,那成千上万的夸赞里面,唯有一个让人费解。

    那便是陆家发的那一句, 不是私生子。

    广大网友的信息搜集能力还是让人非常惊叹的, 那一份检测报告看起来不像作假,那问题便来了, 陆家既然说了林屿霁不是私生子,虽然是撇清了那条绯闻给他带来的负面影响, 但也让众人疑惑。

    既然不是私生子, 报告又是真的, 那林屿霁又是陆家的谁?

    有不少人拔出了之前传闻的那条消息,那是上层圈子内,秘而不宣的事情,便是陆家小少爷其实走丢过几年,还是在七岁的时候才从孤儿院里面找回来的,那家孤儿院好巧不巧,刚好就是林屿霁呆过的那一家阳光收容所!也就是说,林屿霁其实和陆小少爷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但陆小少爷似乎从节目中就能明显的看出来对他的敌对。

    加上之前还有记者传闻阳光收容所的院长似乎有贪污的经历,且院长还有一个儿子似乎一直养在国外,便有人猜测是不是院长为了她儿子,偷偷换了陆小少爷的身份,找人顶替,但也有人觉得奇怪,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做这种缺德的事情,于是,有人便大胆推测,现在的这个陆小少爷很有可能就是院长养在国外的那个“亲生儿子”,而偷龙转凤可能就是为了持续的找陆家要钱……

    不得不说,网友们的大胆揣测确实让人心惊。

    陆家此时也是因为这件事情闹得心神不宁。

    连夜加急的报告送到眼前之后,温忱音还是对这个结果感到难以置信。

    找回来的小儿子竟然不是自己当初弄丢的小孩,而是别人偷换过来的别人家的孩子,而自己的孩子却被她丢在外边这么多年,如今因缘巧合,又兜兜转转碰了面。闫擅厅

    她捂着胸口,张口局促的换了几口呼吸,陆延松扶着她坐下,又连忙让陆则桉给她拿药。

    陆晏时并没有睡,听到那点动静,他蹙着眉,出去便发现了神情痛苦的母亲。

    方才的不高兴瞬间被压了下去,满脸担心的赶出去帮忙拍了拍温忱音的后背,替她顺气。

    这个家里面,只有妈妈对他是最好的,陆晏时并不想她出事。

    温忱音缓了缓气,那股眩晕自然地被压了下去,只是看到神色紧张的小儿子时,张了张口,一时不知该提些什么。

    桌面上还铺着那些文件,毫无遮掩之意。

    陆晏时方才并没有看见,如今着急褪去,目光在上面点了一下,又收回,看了看身旁沉默的妈妈。

    陆延松看了一眼陆则桉,肃声开口:“则桉,你把你妈妈送回房间休息一下。”

    陆则桉迟疑了一下,低低应了声好。

    温忱音扯了扯陆延松的衣角,并不愿他如此突然的告诉小晏这样的消息。

    哪怕小晏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但小晏自小懂事,陪伴了她这么多年,她亦是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慈母心软,温忱音有多疼小晏,陆延松心知肚明。

    他没有应承,还是那副沉静的表情,示意陆则桉带她先离开。

    见人离开,陆延松也没有拐弯抹角,“桌上的是鉴定报告。”

    陆晏时没有细看,但那表面的大概图案与热搜上的相差无几,赫然是那条微博的原图。

    他当时反反复复盯着热搜上的那张图看了很多遍,不会认错。

    父亲面色冷肃,陆晏时方才的那股气势散的彻底,只觉惴惴不安。

    他抿了抿唇,道:“爸爸,热搜上说的是真的吗?”

    陆延松问:“你是指什么?”

    陆晏时道:“林屿霁……真的是您的私生子吗?”

    陆延松:“不是。”

    他回答的冷静又不迟疑,陆晏时卸了一口气,悄悄握了握拳。

    扪心自问,他并不愿意林屿霁和他家扯上什么关系。

    他冷静下来,又觉得有些奇怪:“那份报告是谁伪造的吗?”

    陆延松看着他道:“报告也是真的。”

    男生有一瞬间的僵硬,乖巧的脸蛋多了一丝惊愕,似是难以接受这样复杂的逻辑,讷讷了半天,像是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陆延松养了这个小儿子这么多年,如若真的发现自己养了一个十多年的骗子,那确实会让人难以接受,好在这件事情他确实并不知情。

    人在短短几秒内的微表情很难骗人,陆延松观察了一下他的反应,确认他确实不清楚其中深浅,垂了垂眼皮,语气稍微舒缓了些许。

    他换了个话题,“小晏,在收容所里面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陆晏时一向不喜欢重提当初在收容所的经历,是以家里面也不爱过多打听,现如今忽然重提,确实让人心情莫名。

    陆晏时思绪还停留在上一个话题内,反应迟滞,愣了一下,才道:“当时年纪太小,我,我好多都不记得了。”

    陆延松道:“几岁到收容所的还记得吗?”

    陆晏时顿了顿,道:“四岁。”

    陆延松又问:“之前在哪里还记得吗?”

    陆晏时低声道:“四岁的时候发了很严重的烧,所以之前的事情都不怎么记得了。”

    陆晏时接回来的时候身体很虚弱,陆家带他去检查的时候医生还说他活不长了,但陆家何等的财力,又心疼孩子,大手笔四处求医,对他更是有求必应,养了这么多年,才把孩子养的如此康健。

    如果按收容所当时的环境和院长的家底,怕是很难养活这样的孩子,同为父母,陆延松能够理解院长的目的,但这样的方式却狠狠触及到了他们一家的底线。

    就院长收容了他家儿子的恩情,她如果真有这样的需求,他们陆家自然会帮到底,但她丝毫未提,甚至以这样的方式设计陆家,更让他的亲生儿子在外丢失了这么多年,其心可诛。

    陆延松不愿迁怒,但他也有自己的私心,到底难以做到像以往一般疼爱这个儿子。

    陆晏时不安地揪了揪衣角,“爸爸,林屿霁……他和您是什么关系?”

    陆延松没有隐瞒,“他是我儿子。”

    陆晏时怔了怔,“您不是只有我和哥哥两个孩子吗?”

    陆延松斟酌了一下言语,到底没有把他生身母亲的事情道明,而是道:“当年是陆家弄错了人,小晏,陆家害你和亲生父母离开了这么多年,我和你妈妈也要承担一部分责任。”

    弄错了自己的孩子,说起来,陆家也是因为心切,被突然的消息惊喜的不行,导致这个错误的形成,这一份责任陆家也要承担。

    陆晏时像是没有听懂他的言语似的,茫然道:“爸爸,您在说什么……”

    到底看着他长大,陆延松心软了几分,安抚道:“我知道这样的消息不应该这样毫无准备告诉你,但不对你隐瞒也是对你负责,你的亲生母亲是收容所的院长,这些年虽然你也少去,但院长对你一直不错,也有记挂,你应该还有几分印象,现如今告诉你也是让你知道你还有一个妈妈很惦记着你,也算是多一个人能够照顾你……”

    后边的话陆晏时已然听不清了。

    或者说,他根本不愿意听,也不愿意去懂。

    一天的时间,他像是从天堂坠入了地狱。

    什么多一个人照顾,什么惦记,什么亲生母亲。

    这些虚伪的套话带着浓浓的疏离和排斥,好像一瞬间他陆晏时便和这个陆家毫无瓜葛了似的。

    明明今天之前,他还是陆家疼在手心里的陆小少爷,为什么林屿霁一出现,便莫名其妙抢走了他的位置?

    院长他前不久才见过。

    他怎么可能是那个丑陋又没有文化的女人的亲生孩子,他的父母应该是名门之后的陆家,是人人向往的豪门,他怎么会是那样市井里的离异女人偷偷生下来的小孩,那样无名无份,开口就无法说出口的身份,怎么可能是他陆晏时该有的人生?

    陆晏时几乎不知道后半段他是如何应对自己的父亲的。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看着熟悉又精心为他布置的房间,仍旧没有归属感。

    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这里的一草一木好像都和他没有了关系,他如同是外来的过客,待到真正的主人回归,这里的一切都该奉还。

    他木着脸,坐在阳台上,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赫然是出去前停留的页面。

    原先所有的私生子的绯闻早已被清楚的干净,那些辱骂林屿霁的话语全然被新的夸赞和艳羡取代。

    陆家、江家、LX,甚至还有谢家。

    林屿霁如同天子骄子一般,活在所有人向往的天堂。

    而他陆晏时,却完完全全成了他的对照组一般。

    被他偷走了一切,只剩下不堪入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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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8  ☪ 不愿

    ◎难堪◎

    铺天盖地的消息冲击的不光是网友和豪门, 连正主本人都在状况之外。

    从来到这里开始,林屿霁便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平平无奇的路人甲,哪里想到自己卸掉了这个剧情身份之后还会有新的炮灰身份?

    被假少爷当成对照组、没有文化、行为举止都处处被人比较, 最后还被自己的亲生家庭嫌弃离开了家……回忆起书中那个真少爷的下场, 林屿霁啧啧出声。

    倒也不奇怪为什么主角受总是能巧合的出现在他的身边, 又处处与他不对头了,缘分有时候确实让人觉得奇妙。

    新的身份只让林屿霁小小的惊诧了两分钟, 便一切恢复正常,多出一个新的马甲对他而言,算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唯一比较关注的还是林筱语小朋友, 生怕自己的哥哥被人抢走了似的,一连缠着林屿霁亲自接送她上下学好几天。

    尤其是周五下午,哥哥和爸爸一起接她回去的时候, 在楼底下看到之前在医院看见的老爷爷和一个陌生的阿姨, 一个长得高高的哥哥, 以及在谢星辞家里看到的坏哥哥时,小姑娘的雷达嗡嗡作响。

    林爸爸也没有想到陆家人今天会过来。

    他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儿子。

    林屿霁拧了拧眉,只对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并不清楚。

    一家三口默契地走在一块,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还有说有笑, 此刻碰见了陆家一行人, 倒是显得沉默了些许。

    陆延松主动道:“屿霁最近项目忙,都不在家, 我们也是听说他今天放假才临时决定过来看看的。”

    “冒昧过来,也是打扰了。”他看了林屿霁一眼, 又道, “今天也是忱音生日, 想一起吃顿饭。”

    林爸爸自是见到了陆夫人眼中的那一点期待,见儿子没有排斥的意思,也没有拒绝。

    只是看到亲近站在陆夫人身边的陆小少爷时,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觉得他们陆家人一点也不厚道。

    如果真的考虑到屿霁的感受,今天也不应该带着这个认错的孩子过来,哪怕这个认错小孩的事情与陆晏时并无太大关系。

    林爸爸态度还算友好,林屿霁虽看不出来态度,但温忱音还是稍稍松了口气。

    林家的屋子除了温忱音之外,陆家人还是第一次来。

    整体的面积自然远远不能和陆家那样的豪宅相比,里面的装修却精简又有品味,小小的客厅一下来了这么多人,一时间还显得有点逼仄。

    上一回温忱音来的时候还觉得这里还算不错,如今看来,又觉得林屿霁在这住的有些委屈,毕竟这整个屋子,说不定还没陆晏时的房间来的大。

    陆家自小就宠爱陆晏时,从接送他回来时,发现他在外受了那么多苦之后,便心疼不已,物质上更是补足的多,哪怕是陆则桉也比不上陆晏时在家的受宠程度。

    上一次过来,温忱音还能与他有话说上几句,这一次对着少年的脸庞,变化了身份,又觉得无所适从了。

    林屿霁待客的礼数做的十分充足,但陆家眼下对这样的知礼只觉疏离,还比不上少年让他们自己倒水来的自在。

    林屿霁没有想要和他们套什么近乎,血缘关系对于他而言从上辈子开始就疏远的彻底,这辈子有了一点关联,也已经是很久之前的藕断丝连了。

    倒是林爸爸将客厅内的局促看在眼底,林屿霁拿着水壶来厨房时,他才悄悄和儿子多说了两句,“如果觉得不自在爸爸等会找个借口,让你提前离开。”

    在林屿霁印象中,林爸爸一向是传统意义上的家长,上一次收了那笔钱时,老人家第一反应不是惊喜,反而是受了惊吓,还以为是自家儿子去哪贷的款哄他开心呢,倒是没想到他还有一颗敏感细致的心。

    林屿霁弯了弯唇,“没有不自在,您不用担心。”

    他视线微转,又看了眼一旁的清洗好的蔬菜,“这么多?”

    林爸爸道:“他们拿了很多吃的,里面还有你喜欢的排骨,今天刚好给你做道糖醋排骨。”

    见他后腰的围裙带有些松垮,林屿霁主动帮忙重新系紧,闻言,又笑了笑,“谢谢爸爸。”

    少年与老人家的互动并未遮掩,陆家人在客厅待着,又觉得有点眼酸。

    林屿霁刚帮林爸爸系好围裙,便见到主动进来的温忱音。

    她目光停留在少年手上片刻,碰上少年澄澈的视线,才恍然回神道:“屿霁,我来帮忙。”

    陆延松和陆则桉自觉帮忙洗菜择菜,一群人跟着堵在厨房门口,陆晏时站的稍远一些,视线一动不动地落在他的身上。

    少进厨房的人还是能一眼看出深浅的,至少在林屿霁看来,两个大男人的技术烂的明显,大半的绿菜叶都要被陆总给摘光了。

    林屿霁:“……”

    沉默半晌,他还是走近,接过陆则桉手里的菜,道:“厨房站不下那么多人,你带着寿星出去吧。”

    少年看向那片稀疏的菜叶子,目光中尽是怜惜。

    陆则桉顿了顿,还是依照他的安排,带着母亲出了沉闷的厨房,小晏自然也紧随其后,小心翼翼地扶着她。

    今天这一行本来陆则桉是想提醒父母亲找个借口让小晏不来的,但那天听说了自己的身世之后,这个弟弟倒是一夜间长大了许多,母亲心生不忍,同他说当是多了一个弟弟,也没有想着故意冷落他,便也让他一起过来了。

    门口有人敲门。

    陆则桉回神,擦了擦手便前去开门。

    是外卖,很大的一个漂亮包装在外头,里面的东西能够清晰可见,赫然是一个蛋糕。

    他们来之前并没有专门买这个,以林爸爸的反应也大概知道,这东西十有八九是林屿霁主动买的了。

    若论体贴和细心,怕是没有人能够比得过林屿霁。

    温忱音盯着那大大的蛋糕盒,神色怔然,反应过来时,眼眶多了一点红润。

    陆晏时坐在她身侧,手心稍稍攥紧衣角,紧紧地抿了下唇。

    林家过生日都有蛋糕,林屿霁买这个东西也是按照以往的习惯,他把晚餐一起端上桌,而后便拆了蛋糕的包装外壳,插了根蜡烛。

    林筱语最喜欢过生日吃蛋糕,方才的那点危机感忘的一干二净,跟在哥哥屁股后边,还配合的踮脚关了灯。

    陆家的生日宴举办的比这更加热闹参加的人也多,但这样的方式还是第一次,方式简单又普通,却比那样盛大的晚宴要来的让人难忘。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几百块的蛋糕,陆家人似乎都被林屿霁笼络走了。

    陆晏时冷然旁观着一切,只字不语,盯着碗里廉价的白米粒,胸口泛酸。

    温忱音习惯了给小儿子的关注和照顾,下意识给他夹了菜,又给他倒了喜欢的饮料,照顾的可谓无微不至。

    陆晏时低落的情绪又稍稍起来了些,小声凑近道:“谢谢妈妈。”

    以往这样的亲密却是没有什么古怪,如今在这饭桌上,温忱音听到这话,手中的动作却是有些僵硬。

    她下意识抬眸看了眼坐在对面的林屿霁。

    少年动作不紧不慢,透着一股淡淡的雅致,吃饭也是细嚼慢咽,眉眼生的精致又好看,吃东西的动作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林爸爸余光观察着两个孩子的动作,又顺手给他们俩夹了饭菜。

    林屿霁冲着林爸爸弯了弯唇。

    温忱音顿了顿,指尖捏了捏筷子,也给他夹了一块肉。

    林屿霁扬眉,瞥见旁边又沉下脸的陆晏时,只是客气地道了声谢。延珊婷

    林爸爸见此,忍不住道:“屿霁更喜欢吃甜的,糖醋排骨。”

    林屿霁不挑食,但偏爱的东西也不是没有,林爸爸对儿子的喜好观察细致,若是一般情况,林爸爸还是不会这样戳破,但眼下陆夫人这一个行为对比,林爸爸便觉得十分不是滋味。

    陆夫人在屿霁面前表现得对另外一个小孩这个过度关照,屿霁心里怎么想?这要真的回了陆家,指不定要受多少委屈。

    温忱音脸上微红,有点无措,“抱歉屿霁,妈……我,我不是很清楚。”

    陆晏时却觉得不舒服极了,他插嘴道:“林哥哥,妈妈也是第一次和你吃饭,又不是故意的。”

    陆延松冷了语气:“小晏。”

    林爸爸凝眉,盯着他,一时无言。

    林屿霁面上没有什么表情,漆黑的瞳眸看不清内里的真实情绪。

    他看着陆晏时,也懒得表演什么表面功夫,直白道:“陆同学,我没有弟弟,麻烦别这么喊我。”

    陆晏时一直知道林屿霁这人惯会装友好,哪里见过他这样不给面子的模样,一时间饭桌上有点尴尬的冷寂。

    林屿霁有点生气,完全是因为那书中描写的那些东西以及这人故意拿他做筏子拐弯抹角骂林爸爸的原因。

    好好的一顿饭最后难免有点不欢而散。

    林爸爸把陆家人送走的时候也有点不满,以往对着这样的人他一向是尊重又小心的,但因为是自己的儿子,他便多了勇气,说话也多了不客气。

    “陆先生,陆夫人,以我的身份,本来不应该多嘴说这些的,但你们今天这样的行为实在有点过分了,既然是想认我家屿霁,怎么吃个饭还要专门带上你的那个小儿子过来,来便算了,当着屿霁的面,厚此薄彼又是什么意思?屿霁懂事不说,你们就真当兄友弟恭了是吧?你们这心偏的……”他想说不想把亲儿子接回去也没事,反正屿霁也是他家的孩子,小孩长大了也有出息,用不着陆家养,这话也就想想,林爸爸到底没有说出口。

    陆家夫妇一路沉默地下了楼。

    回到车上时,陆晏时正坐在后座,眼睛有点红肿,显然也是哭过。

    陆延松没有安慰,而是道:“小晏。你妈妈生病住院好久了,你最近也没有事情,该去看看自己的亲生父母了。”

    陆延松话里带了几分强硬,像是某种意义的暗示。

    陆晏时之前一直没有主动提,便是想绕开此事,母亲之前本就默认他当是陆家的小孩,却不想父亲又重新提起,似是毫无打算把这一层关系压下去,反而是大大方方的想让旁人知道似的。

    如果真的去了,还如此不加遮掩,那陆晏时不是陆家亲生,而是一个普通的孤儿院院长的小孩的身份便彻底压不住了,陆家也会因此添上一层笑话,给别人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

    热搜上的热度还没有彻底压下去,一向顾及家族利益的父亲不会不清楚。

    但陆晏时只看出了父亲对此事的不容拒绝,甚至不惧陆家闹出这样的笑话也要把他的身份和陆家隔开来似的。

    陆晏时齿牙紧咬着唇壁,几乎要渗出血来,眼睛泛红,却强忍着那股排斥和失落,忍不住看了身旁的妈妈一眼。

    他不愿。

    妈妈一定看出来了,但是却不发一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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