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不准跑,我要抱着你睡觉。”
师尊, 你现在也是行过及冠礼的成年人了。
谢凛闻言,神色微怔,抬眸看向傅雪衣。
傅雪衣转身, 从自己房间里拿了一面镜子出来, 面对谢凛, 继续点头:“师尊, 你看看。”
谢凛的目光落在镜面中映着的面容之上,看见傅雪衣为他“及的冠”, 语气带着几近微不可闻的情绪,却又平静地说:“歪了。”
傅雪衣偏头看了一眼, 眸光迟疑:“好像是有点歪了。”
他放下镜子,上前来半步, 认认真真调整了一番, 开口道:“这次好了, 及冠正了。”
谢凛看着傅雪衣的亲近, 叹道:“你又喝醉了。”
傅雪衣清醒的时候, 才不会这样做。
“我没有醉。”
傅雪衣摇头否认:“师尊,我悄悄告诉你, 我白日里喝的桃花酒都是掺了一大半水的, 不然我怎么可能喝那么多的酒, 顶多五杯……六杯就醉了。”
谢凛伸手拉住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傅雪衣,又问道:“那你记事吗?”
傅雪衣睁大眼睛, 顺着谢凛拉住他的手,蹲身下来:“当然记事了,我又没喝醉酒。”
谢凛思忖瞬息, 祛除掉自己周身的寒意, 然后将蹲在地上的人抱起来, 语气平静地问:“真的吗?”
傅雪衣应声:“真的。”
谢凛:“那为什么这么怕我?”
“我没有……”傅雪衣话说了一大半,又才坦然道,“好吧,因为你是大凶人。”
谢凛微眨了下眼,隐约不太确定:“我很凶?哪里凶了?我凶过你?”
傅雪衣肯定:“你看起来就很凶。”
“为什么?”
“因为你不笑啊,还不准我在别人面前笑。”
“这就叫凶了?”谢凛道。
傅雪衣伸出手来,轻轻地碰了下谢凛的唇角,并说:“你笑一下,就不凶了。”
傅雪衣抵住面前这个人的唇角,往上微推了一下,使得谢凛的唇角两侧向上弯了一个并不算太明显的弧度。
随后,他放下手,继续道:“好了,现在你暂且就不凶了。”
谢凛看向傅雪衣,出声问:“就这么简单?”
傅雪衣却没有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微微缩了下脑袋,埋进他怀里,闷声道:“及冠礼结束之后,就该回去休息了。”
“你累了吗?”
谢凛问完,感受到他怀中人轻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真的很累了。
于是,他抬起手来,将人抱回了里间,帮忙换好寝衣。
谢凛将自己头上的发冠与玉簪取下来,放在不远处,正准备离去的时候,傅雪衣又抬手抓住了他的手指。放在自己面颊侧轻轻蹭了下。
谢凛顿了下动作,坐在床边,抬手准备抽离。
傅雪衣蹙眉,将他的手抓得更紧了些,继而顺势抱住了他的手臂,小声咕哝道:“不准跑,我要抱着你睡觉。”
谢凛滞住呼吸,看着窝在被褥里的人,明知道这个人喝醉了,并没有其他意思,他却有些不太想离开了。
他伸出手,轻捏住傅雪衣的下巴,低声问道:“傅雪衣,你现在抱着的人是谁?”
傅雪衣听见了这个问题,迷迷糊糊地回答说:“兔子,我抱的是温暖的兔子。”
谢凛话语之间隐约带着点儿气音:“兔子?”
他微抬指尖,撤掉了自己周身的驱寒灵决。
傅雪衣又下意识蹭了下,没再感受到温暖,就一把丢下了谢凛的手臂,将脑袋转了过去。
谢凛:“……”
他将撤掉的灵决恢复如初,俯身抱住了这个人。
翌日,傅雪衣意识依旧迷糊的时候,回想起自己好像抱了一只温暖的大兔子。这只大兔子起初还不让他抱,后来被他抓了回来,继续抱在怀里……
兔子。
兔子?
傅雪衣意识尚未回神之际,轻蹭了下自己怀抱中的温暖源,然后感知到什么,彻底清醒了过来,轻颤颤地睁开眼,撞见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谢凛眉眼沉静,睫毛覆落下像小扇子般的淡色阴影,整个人不再疏离,反而透着一种清冷之外的温和感。
傅雪衣呼吸微停,为什么他梦境里温暖的大兔子变成了现实里的谢凛?他昨晚不是送了人回来之后,没多久就睡了吗?难道这里是谢凛的房间?
还有就是……大乘尊者也需要睡觉吗?还能睡得这么熟?
在傅雪衣的认知里,他就从来没见过谢凛睡觉和起床的身影。
傅雪衣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他悄悄移开谢凛放在他腰间的大手,正欲起身,便看见眼前那像小扇子似的眼睫微微一掀,一双漆黑清透的眸子里映出他的一张脸。
傅雪衣微微抿唇,眼睫微垂,小声唤道:“师尊,你醒了,早……早啊。”
谢凛淡声回应着,慢慢地松开环抱住傅雪衣的手臂,坐起身来。
傅雪衣低着头,一同坐起身来,谨慎开口:“师尊,这里应该是我的房间,就是为什么……我不太能记得昨晚发生的事,如果有什么冒犯的地方,那肯定不是我的本意。”
他连话都说得有些颠倒混乱了。
谢凛转头盯着傅雪衣,问道:“不是本意,所以算是你的本能?”
“啊?”傅雪衣越发茫然,什么本能。
他觉得自己就算喝醉了酒,也不会乱说话,还挺乖挺安静的呀?
“昨晚……”谢凛微不可闻地顿了下声,继而道,“你把我拉到你房间来,把我当成兔子抱着,不肯松手,还说要抱着兔子睡觉。”
傅雪衣迷茫至极。
在他梦境里,的确有一只温暖至极的大兔子,抱起来安心又舒服。可是,他又不是没感受过谢凛身体的凉意,怎么会把谢凛当成是大兔子呢?
谢凛又问:“很喜欢兔子?”
傅雪衣出声:“也不是……”
他正欲解释的时候,院门之外蓦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并伴随着傅闻寻吵吵闹闹的声音。
“傅雪衣!傅雪衣!睡醒没啊!快起来了,我找你有点儿事!”
傅雪衣蓦然瞪大了桃花眼,眸中透出些许的惊慌,可怜兮兮地看向谢凛,轻声喊:“师尊,你能不能……”
谢凛安静地看着他。
傅雪衣继续道:“就是师尊你离开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走正门,你可以走别的路回你的院子去。”
谢凛问:“走什么别的路?”
“用师尊你撕裂虚空的能力离开,不要惊动我哥哥。”
傅雪衣的态度过于明显。
于是,谢凛的神色也很明显地顿了下。他起身将衣裳穿好,又看了一眼傅雪衣。
傅雪衣轻轻地笑了笑,带着些许讨好的意味。
“我走了。”谢凛神色极淡,他看着傅雪衣,又补充了一句,“下次想抱兔子,可以直接跟我说。”
什么?
什么意思啊?
傅雪衣看着谢凛转瞬撕裂虚空,消失在他房间,短暂失神了下,又被门外傅闻寻吵吵闹闹的声音所惊醒,连忙穿好衣裳起身。
临出房门前,傅雪衣还取了镜子来,看一眼自己脖颈上有没有吻痕之类的痕迹。
在看见他脖颈雪白干净无暇之后,他放下镜子,很快出了门,给他哥哥打开院门。
傅雪衣始一开门,傅闻寻便说:“傅雪衣,你怎么起来得这么迟?平日里练剑都赶不上热乎的啊?”
傅雪衣看了一眼此刻刚微亮的天色,开口道:“大哥,现在也不算太晚的,是你起得太早了。”
他按下复杂心绪,跟傅闻寻交谈了一番,好不容易才将傅闻寻给送走了。
今日一大早,各种荒唐接踵而来。
直到临近中午时,傅雪衣才终于静下心来,好好整理了一番昨日夜里的事情。
昨日夜里,他不仅把谢凛当成兔子来抱着睡觉,今日一大早还荒唐地让谢凛用自己大乘修士的能力来悄悄离开……怎么他的胆子在谢凛面前是越来越大了呢?
堂堂大乘修士领悟出来的虚空能力,是为了干这种事情而悄无声息的吗?
还有谢凛离开前说的那番话,傅雪衣很快想到了被他藏起来的逆化形丹,以及吃了逆化形丹后的场景,越发觉得谢凛说的“抱兔子”不是“抱兔子”了。
傅雪衣胡乱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
总归就是一句话,喝酒会误事儿。
未来一年,谁来劝说,也不能劝动说让他再喝半滴酒了。
傅雪衣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又在家中待了一日,才回到青州青城。
年初一过,剑宗弟子无论是外出历练的,还是就在宗门驻地的,但凡是有资格参加的人,都已经开始为明年年后的青云台之争开始做各种准备了。
学堂教习几乎是每日都会千叮咛万嘱咐,让筑基和金丹境界的弟子平日里加紧修行,加紧练剑。
年中时,宗门还为去年刚入宗门的一批弟子开了一次剑库。
开剑库这件事被宗门交给了贺流云与傅雪衣两人来做领头人。
贺流云对新的这一批弟子进行讲解:“诸位师弟师妹,切记在剑库中只能够待三个时辰。在这三个时辰里,你们可以去到剑库中的任何地方,找寻适合你们自己的本命长剑。三个时辰一到,你们就会被驱逐出剑库。”
“寻找本命长剑不能强求,错过了这次机会,或许下一次你们会遇见更加适合你们自己的本命长剑,都清楚了吗?”
“清楚了。”
贺流云闻言,又道:“那让你们的傅师兄也来跟你们讲两句。”
傅雪衣抬眸看见眼前一张张写满了跃跃欲试的面孔,轻声笑说:“贺师兄都已经说完了进入剑库的诸多注意事情,那我便说一些话来祝愿你们吧。”
“愿你们心有所念,便能得偿所愿,在剑库找到自己的本命长剑。”
傅雪衣抬手挥剑,以一道剑意携卷了剑库入口的钥匙,轰然打开剑库大门。
等到所有弟子都进入剑库之后,傅雪衣才将剑收了回来。
贺流云道:“也不知道这次能有多少弟子能够收获自己的本命长剑。”
傅雪衣闻言,有些好奇:“这个几率很低吗?”
“不算太高吧。”贺流云解释说,“剑库中的长剑,大多数是名品好剑,各有各的性格特点,或高傲,或胆小,或敏感等等。其实,选剑就跟选道侣一样,性格要适合才行。”
所以,外界才会有“剑修的剑就是自己老婆”的传言。
“竟然还有这么多的说法吗……”
傅雪衣垂眸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春昼,思忖瞬息。
贺流云道:“说起来,傅师弟的剑竟然跟傅师弟的性格不怎么相同,你看起来待谁都友好温和,热情至极,你的剑却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都不能碰的样子,冷冷淡淡的,不太亲近。”
傅雪衣说了些并不明确的话:“可能外冷内热,可能外热内冷。”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比心心。
第32章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傅雪衣从来没有去过剑库选剑, 他的剑是谢凛给他的,他曾经思考过这柄长剑的来历,却始终没敢去问谢凛。
虽然春昼并不是他亲自寻找到的, 在使用这柄本命长剑的时候, 他一直都觉得这柄剑是最适合于他的剑。
三个时辰说长不算长, 说短也不算短。
傅雪衣与贺流云驻守在剑库之外, 谈及起近日修炼之事,兴致来的时候, 两人各自唤出自己的本命的长剑,就着近日所学的剑招, 来回比划了一遭。
收剑时,贺流云道:“傅师弟, 你拜入宗门不过两年有余, 就单纯论剑招而言, 我都快打不过你了。”
傅雪衣正欲出声时, 自远处掠来一道声音, 很快由远及近,传到了两人耳畔。
“贺流云, 那是你平日里练剑不够多。”
贺流云扭头往过去, 原本不忿欲辩驳的神情在说话者现身之后, 化作了惊喜:“大师兄,你怎么就回来了?”
傅雪衣闻言, 一同看了过去。
来人一袭玄色长袍,容貌俊美,星眉剑目, 一柄宽大的重剑被他背负在身后, 气质如渊渟岳峙。
贺流云小声对傅雪衣道:“这是我大师兄, 凌南洲。”
傅雪衣拱手行礼道:“凌师兄,我叫傅雪衣。”
话音落罢之际,傅雪衣忽然间想起来此前宗门弟子说起过的有关于凌南洲之事,这位凌南洲大师兄好像就是上一届青云台之争跟他哥哥争夺青云台榜首的人。
果不其然,凌南洲摆摆手,示意道:“我知道你,上次遇见你哥哥的时候,他提及过你。你还是仙尊如今唯一的亲传弟子,我当然知道你的名字。”
听凌南洲这话,好像是傅闻寻跟他的关系并不差似的。
傅雪衣正思索着,凌南洲就如同是猜出了他的想法,蓦然开口道:“你哥哥上次又输给了我。”
傅雪衣闻言,神色微怔,迟疑地问道:“上次是什么时候?”
凌南洲道:“就……年初的时候吧,我已经进阶了化神,他当然打不过我了。”
难怪上一次回家,傅闻寻每每提及起化神之事都略微有些暴躁,原来是因为年初的时候又输给了老对手吗?
贺流云问道:“大师兄,你怎么这时候就回来了?”
“明年不是新一届的青云台之争吗?”凌南洲解释道,“师尊让我回来带带你们这群还没有参加过青云台之争的弟子。”
青云台上,风云齐聚。
届时,青云台之争将是九州之中最盛大的一场盛会。到时候,剑、道两宗都会是九州修士所关注的势力,参加青云台之争的所有弟子都备受瞩目。
通常来说,要进入青云榜前一百,需要金丹极其以上的修为。
凌南洲道:“师尊说,在这一次青云台之争当中,我们宗门至少得有十人进入青云榜前三十名,知道了吧?”
“贺流云,往后给我加练一个时辰!”
贺流云一声哀嚎。
结果,他的声音被剑库出口豁然打开的声音所打断。原本哀嚎不绝的贺流云立马恢复镇定,轻轻咳了一声。
他是绝对不能够在这群师弟师妹面前哀嚎出声的,那样多没面子啊。
凌南洲“啧”了一声,道:“瞧你这出息?人家傅师弟可没像你这样不稳重。”
傅雪衣没想到因为贺流云的不着调,自己竟然也能成为较为稳重的师兄代表了。
离开剑库之后的弟子们脸上神情各异,有喜悦的,有高兴者,也有失魂落魄沮丧的。
傅雪衣出声道:“各位师弟师妹,还未得到本命长剑的,不必沮丧,距离青云台之争,还有一段时日。”
贺流云闻言,亦是道:“别担心,从明日开始,我们宗门上一届青云台之争的榜首凌师兄,将为大家讲解在青云台上的各种经验。”
“大家现在若是对青云台就有兴趣的。可以趁着我们凌师兄就在这里的时间,上前来询问一番。”
贺流云话音落罢,才刚出剑库的众多弟子便一起涌了上来,将凌南洲齐齐围住,你一言我一语堵了个水泄不通。
凌南洲见状,神色顿时无奈,隔着人群遥遥盯着贺流云看了一眼。
广场上,大家好一阵喧闹过后,才各自散去。
这日过后,学堂教习对于宗门弟子的训练又加紧了些。
期间,不仅仅是凌南洲这个上届榜首会来到学堂帮忙传授经验,就连上一届其他参加过青云台且有成绩的弟子,也都会一一来到学堂进行分享各自的对战经验。
时间一晃眼,从七月初到了春和十三年的年底。
这时候,距离傅雪衣拜入宗门,也将近三年之久。
从前,傅雪衣从来不会觉得时间过得有多快,三年应该是一个很漫长的时间。可现在踏上修行之路后,他才意识到三年对于很多修士而言,不过眨眼之瞬罢了。
进阶金丹中期之后,傅雪衣细数了自己被打开的灵窍与灵脉,早已经超过了半数之多。
到年底时,他仅仅只剩下最后十处灵窍和灵脉未开。
起初,傅雪衣数到十数的时候,还微微一愣,心想按照三数来算,怎么也不该剩下十数才对。
而后,他才回忆之前离开凤凰谷后的那次,变兔子那一晚,他好像和谢凛多做了几次,并不能算三之数。
只剩下十次,大概只需要三个月,或者四个月时间。这个时间,也就是春和十四年的三月初,或是四月初。
在那之后呢?
在那之后,他和谢凛的关系……就能够恢复到一种正常的地位上来了吗?
傅雪衣思忖良久,不知道该怎么去想,索性放弃了思考。
春和十四年初,傅雪衣收到一道意料之外的灵讯,来自于只有过一面之缘的晏朝光。
当初,傅雪衣第一次去青州神城的地下黑市,遇见了正在一位贩琴摊主前试弹琴音的散修少年,出手帮助过他。
事后,也是从晏朝光口中,傅雪衣才得知了《心言曲》的来由。
晏朝光约傅雪衣见面的地点,是青城神树下面。
傅雪衣应邀赴约。
晏朝光当初反反复复在那位贩琴摊主那里练习心言曲,是为向他的心上人表明心意。
傅雪衣前应邀时,听闻晏朝光已经和他那位心上人互通了心意,便笑着恭喜道:“恭喜晏道友,终于得偿所愿。”
晏朝光此次前来,是为了还傅雪衣当年帮忙垫付买琴的那一百枚灵石。
这一百灵石对傅雪衣而言,并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一个散修而言,却有可能是将近半年的花费。
面对晏朝光诚恳的目光,虽然傅雪衣并不缺这一百灵石,但是却还是毫不犹豫地收下了它。
这一百灵石背后代表的心意,对于晏朝光而言,更多的却是他与他那位心上人之间的情意见证。
晏朝光看向青城这棵几近高耸入云的神树,语气开心地道:“傅道友,听说你们青城这棵神树是极为灵验的,你试过吗?”
傅雪衣闻言,又想起从前在神树之上挂过的祈愿牌,轻声道:“我在神树前许过两个愿望,第一个祈愿已经实现了,第二个祈愿却还没有实现。可能是……心诚则灵吧?”
晏朝光从不远处拿了一块空白的祈愿牌,写上自己内心的祈愿,借助灵力将其挂在了神树枝干之上,抬手无声地祈愿,并道:“那我肯定是会心诚则灵的。”
傅雪衣抬眸看向神树高挂的那些祈愿牌,好像已经找不到自己两年多以前挂上去的那块祈愿牌了。
清风吹过神树枝头,吹得那些祈愿牌微微相撞,发出轻而脆的悦耳声响。
傅雪衣一时失神。
直到晏朝光出声问他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转眸看向晏朝光,眸光略微茫然:“晏道友,你刚才说什么?”
晏朝光问道:“我是问傅道友有心上人吗?上一次在青州神城的地下黑市时,我记得傅道友问过我关于心言曲的事情来着。”
傅雪衣神色微怔,不自觉地抿了下唇。
良久之后,他才出声说:“没有。”
晏朝光神色顿住,旋即坦然地笑了起来,大大方方道:“那我也可以祝傅道友往后终将得偿所愿,与自己喜欢的人长长久久,永不离分。”
傅雪衣听见这话,亦是笑了下,应声道:“好,承你吉言,我会春风得意,未来可期。”
春和十四年二月底,傅雪衣特地给沈景之传了灵讯,让他不要多跑一趟来青州青州为他祝贺生辰了。
毕竟在三月中旬左右,这一届的青云台之争,就在豫州道宗驻地附近举行。届时,所有人都会前往豫州。
到了三月初这一日,沈景之虽然说不来青州,但还是一大早就给傅雪衣传了灵讯,祝贺他生辰快乐。
宗门学堂上课时,贺流云和同门相熟的师兄师弟都知道这一日是他的生辰,纷纷来祝贺他,还起哄说明日就是休息日,要不要撑着不用上早课的时间,今日夜里去神城的夜市聚一聚。
“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说吧。”
傅雪衣笑着说:“再说了,还剩下十日时间,就是青云台之争了,你们都不用抓紧修炼的吗?”
“教习都说了,这次去青云台的,要是青云榜前三十名没有十个人以上,我们回来,教习会给我们加重训练任务的。”
傅雪衣推拒了众人的相邀,在藏书阁中看了两个时辰的书,才回到清玄境中。
在清玄境的雪中空地上,他唤出本命长剑,又练了一会儿的练法。
夜里沐浴时,傅雪衣在水中多待了会儿,将自己的脑袋埋进温热的水中,直至微微窒息,方才豁然抬起头来,靠在灵池壁前,微微喘着气,面颊泛起微微的绯色。
好半晌后,傅雪衣起身弄干头发,穿好衣裳,朝桃花林外走去。
到清玄灵殿时,他听见殿内传来的琴音,脚步微微一顿。
直至殿中琴音停了,傅雪衣轻眨了下眼,脚步极轻地走进殿中,轻声喊道:“师尊。”
谢凛问:“听过刚才那首曲子吗?”
傅雪衣迟疑地摇头:“好像没有。”
谢凛抬眸看向傅雪衣,神情安静。
傅雪衣主动坐过去,抬手勾着谢凛的脖颈,便听见这个人问他:“今日是你生辰,你有什么愿望吗?”
傅雪衣神情懵懂,抬眸问:“师尊,是什么愿望都可以说吗?”
谢凛道:“你可以先说说。”
傅雪衣没再回答这话,仰头去亲吻他的师尊。
谢凛起初并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直到后来,谢凛的手臂逐渐收紧,揽过他的腰身。
不知为何,今日夜里,谢凛的动作有些发狠。然而这一次,傅雪衣仍旧强撑着,没有睡过去。
结束时,谢凛低头吻掉傅雪衣泛红眼尾溢出来的一点儿泪珠,动作终于温柔下来,将人抱到了浴池边,准备帮忙清理。
傅雪衣勉强打起精神,直起身体,开口道:“师尊,我可以……自己来的。”
谢凛垂眸,看了他半晌,终于放下手,把他放进温暖的浴池之中。
“师尊。”
傅雪衣跪坐在浴池边,犹豫了一下,终于出了声:“我的灵窍与灵脉只剩下最后一处了。”
谢凛淡声应说:“嗯,你想今夜一起做完?”
傅雪衣抿唇道:“今日又是我的生辰,我想问一下师尊你,我们之间的关系在最后一次之后,可以回到从前吗?”
谢凛坐在浴池旁,垂眸盯着被池水淹没了大半身体的傅雪衣,露出来的雪色肌肤上还残留着他留下来的种种痕迹,未曾被消除掉。
可这个人却在此刻,想要跟他撇清关系。
“你唤我师尊,又是想回到从前什么时候呢?”
谢凛语气平静得有些不像话了。
傅雪衣一时无言,手臂小心翼翼地攀附在池壁之上,被浴池热气氤氲得湿漉漉的眸光看着高高在上的谢凛。
“傅雪衣。”
谢凛眸色幽深,问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傅雪衣安静下来,心想是他得寸进尺。
当谢凛靠近之时,他微微低下头,乖顺地露出自己的脖颈,纤细而柔弱。
谢凛修长的手指探进来的时候,傅雪衣下意识屏住呼吸,扶住池壁的手指指尖用力地泛着白,血色褪尽。
冰冷与炙热纠缠,使得傅雪衣额角浮出些许微湿的汗意。
最终,谢凛却没有再进来过,只是帮他清理干净之后,便抽手起身,离开了浴池。
傅雪衣失力跌进池中,水花四溅开来,声音在一片安静异常的氛围之中,异常明显,可谢凛也没有回头来,再看上他一眼。
傅雪衣微微平复了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神情彻底安静下来。
作者有话说:
这个文,无论小傅此刻心里究竟有没有人,但是温和型强取豪夺,本质也是有强取豪夺四个字存在的哈~
感谢支持,比心心。
第33章
“师尊。”
他还剩下处于心上位置附近的灵窍与灵脉未曾被打开。
最后这一处灵窍与灵脉, 按照修行的顺序而言,是一个修士通往大乘境界的最后必经之地。
若是不开这处灵窍与灵脉,有朝一日修炼到了尽头, 他便会永远卡在渡劫巅峰, 无法突破, 不会飞升。
幸好。
傅雪衣心道一声。
傅雪衣从浴池之中站起身来, 抬手在储物空间里取了一套干净的衣物,穿在身上, 朝浴池之外走去。
谢凛先前带傅雪衣来的,是他自己院落后方的浴池。
因而, 傅雪衣离开时,仍旧会穿过谢凛院落中的长廊。
傅雪衣走到谢凛房门前, 面对寂静无声的房间, 身形顿住, 安静良久, 终是出声唤:“师尊。”
他等了一小会儿, 自顾自地继续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傅雪衣转过身,很快走进夜色之中。
谢凛房间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
翌日, 傅雪衣练剑结束后, 没见到谢凛。整整一日, 他也未曾再见到过谢凛的身影。
不仅仅是如此,就连往后数日, 傅雪衣觉得整个清玄境好似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似的。
原来,大乘修士不想被找到, 旁人究极一切方法, 也都是难以找到其身影的。
时间很快来到宗门组织弟子前往豫州道宗附近的日子, 傅雪衣随着同门弟子一起,前往乘坐云舟的地方。
云舟上,人来人往,热闹至极。
傅雪衣领到住处钥匙的时候,听见值守师兄说各大峰主的亲传弟子在青云台附近,都是有自己的独立院落的,与自家师尊待在一处。
傅雪衣闻言,迟疑道:“那我师尊的院落钥匙是……”
值守师兄道:“应该是宗主与仙尊见面时,会交予的。”
傅雪衣道了声谢。
转身时,他注意到贺流云在不远处朝他挥手示意,便迈步走了过去,问道:“怎么了?”
贺流云往他手里塞了一本小册子:“傅师弟,这本册子收集了这一届青云台之争当中所有有名的竞争对手信息,你可以看看。”
傅雪衣垂眸,看见小册子第一页上写着《青云册》三个字。他随手翻开册子第一页,便听见周遭弟子亦是有人在讨论册子上的名单。
“隔壁宗门的钟映楚什么时候都进阶元婴中期了?他不是也才修行还没到十年吧?”
“骨龄二十七,也大差不差快十年了吧。”
剑道两宗弟子称呼对手宗门,都只称之为“隔壁宗门。”
“这里还有一个散修,叫戚遥的。这个散修骨龄也不大啊,竟然就有金丹后期修为了。这种资质,也是散修吗?为什么没有拜入宗门呢?”
“战绩一场,这也能上榜啊?”
“你没看见他战绩的对手是谁吗?隔壁宗门的一个亲传弟子,以一招赢了对手。”
傅雪衣很快翻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页,上面写着——
【傅雪衣,骨龄二十一,金丹中期修为,豫州傅家人,以美貌出名,仙尊谢凛的亲传弟子,一场出手战绩,青云榜资质评级:上佳等。】
那场战绩还是他之前和另外一大主峰临江仙的林翔进行的那一场黑市擂台挑战。
在这本小册子上,但凡是有名有姓者,或都是战绩无数,或是天赋绝佳外加有部分战绩的,唯独只有他与那位叫月遥的散修,却只凭借一场战绩登榜。
那位月遥因为只有一场与修士对战的战绩,且是没有师门的散修,而排在这个小册子的末尾最后一名。
而他同样也只有一场战绩,却能因为仙尊徒弟这个名号,而能够位列青云资质榜单的中排位次。
青云台之争是人族修士的比试,修士与其他族进行的比试战绩,并不会参与此次青云资质榜的评定。
贺流云同样看了小册子上的名次,开口道:“傅师弟,你不用担心,等青云台之争正式开始之后,这个青云台资质榜单还会发生变化的。”
傅雪衣有些好奇:“贺师兄,这个榜单排名究竟是什么势力排出来的?”
他此前只知道在青云台之争期间,有青云石碑,专门篆刻了青云台上战绩优异的前一百名修士名字。
“这本小册子,据说是一位神秘莫测的大能所著。此人最喜欢去凑各种热闹,进行各种排名。在青云台之争期间,此人编撰的青云册会受到众人的争抢购买,便宜又有用,还会实时进行更新。”
“原因无他,青云册上几乎收集全了有资格参加青云台之争的所有修士信息。”贺流云扬了扬手中的青云册,“总结来说,几乎所有修士都可以从这本青云册上提前了解到对手的各种信息。”
“在青云台之争正式开始之前,曾经还有好一些修士不服这位大能对他们青云资质榜的评价,大肆宣扬,称打算找到这个编写者,打算用武力威胁其编改,却怎么都找不到人来着。”
“后来,他们走在小巷中,被人蒙头好打一顿,据传是那位大能特地跑来把他们给打了一顿。”
自那之后,九州所有人都知道,这位神秘的大能不仅喜欢看热闹,还特别小心眼儿,绝对不能说他半句坏话,否则保不准哪一日这位大能就从你背后出现敲上一闷棍了。
傅雪衣在青云册首页还看见了关于他哥哥傅闻寻的记叙。
就在这时候,他注意到他的哥哥的名字之上豁然生辉。
在一阵变换的光影过后,“傅闻寻”三个字连带着关于傅闻寻的记叙消失在这本青云册之上。
贺流云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惊异道:“咦?傅师弟,你哥哥的名字怎么消失不见了?”
傅雪衣思索:“青云册上,记录的是关于所有能参加青云台之争资格的修士名单,倘若我哥哥没有这资格了,自然就该下榜了。”
傅闻寻不可能凭空多出几十年的骨龄来,只有剩下的最后一种可能。
傅雪衣道:“他大概是进阶了化神初期。”
果不其然,没多久傅雪衣就接到了来自于他哥哥傅闻寻的灵讯。
灵讯中传来傅闻寻大笑的声音:“傅雪衣,我进阶化神了,这一次你可就打不到了我,青云榜榜首就留给你了,哥哥我不跟你争了。”
“我要去找你们那个凌师兄打架!”
后半句话,傅闻寻几近是咬牙切齿说出口来的。
剑宗云舟在将近黄昏时,来到了豫州道宗附近的城池外。
此地早就已经建立好无数宗门的临时驻点,浩浩荡荡,一望无垠。
云舟停驻在剑宗自己的临时驻点前,众多弟子一涌而下。早在大家登上云舟之前,值守弟子便已经将分配好的钥匙分发给了对应的弟子,因而大家一下云舟,就按照各自分配的住处找寻了过去。
傅雪衣和贺流云告别后,依照驻地之间四通八达的指示牌,顺利走进驻地深处。周遭景致在不停变化之后,最终停留在一处桃花林间。
傅雪衣短暂停驻在桃花林中,抬眸看了看周遭盛开的各处桃花,然后才奔向林间的院落。
他以钥匙打开了院门,院中是一栋两层高的小楼。
按照剑宗五大主峰的规矩,上林春一脉理应也会分配到一栋独立的小楼。上林春一脉近万年来的传承弟子向来稀少,所以这座院落并不会显得过分拥挤,反而会因为人少而空荡荡的。
院中并没有人来,傅雪衣只好先将院落中的所有房间都以灵力收拾了一遍。
直至外界的天彻底黑了,傅雪衣看过夜空星辰之后,安静下来,自顾自地选了一间稍微要小一些的房间住下。
翌日一大早,傅雪衣收拾好自己,才出了门。各大宗门驻地共同围聚出一处广场,还未到巳时,此地便已经来了很多人。
巳时一至,此地将由剑道两宗的宗主共同祭出青云台。两道霞彩灵光之下,天际传来一阵轰隆声响。
青云台浩瀚无边,自虚空之中,被两宗宗主接应而至。祥云霞光披拂,在半空高台之上垂落下无尽流光。
广场之上,核心阵法运转,“轰隆”一声过后,一座石碑从阵心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上面无数个名字不断闪烁而过,皆是过往几千年间曾经登上青云石碑的修士名字。
傅雪衣仰头望去,在这些过往的名字当中,看见了此前来学堂传授过经验的那些师兄师姐的名字,也看见了他哥哥傅闻寻的名字。
历数过往的名字,傅雪衣在大量的名字之中,终于找到了那个名字——谢凛!
青云榜与青云台上相互连接,交相辉映。
半晌后,闪烁不停的青云石碑终于恢复了如初的平静,上面的青云榜被刷新之后,正空无一名字,正待青云台众人争先上位。
剑宗宗主笑眯眯地出声道:“青云台之争,从即时,正式开始,请诸君投掷自己的灵力于青云石碑之上。”
剑宗宗主话音落罢,广场之上便有许多道灵光转瞬激射而出,没入青云石碑之中。
傅雪衣抬手,弹出一抹灵力,飞快地掠进青云石碑之中。
道宗宗主道:“青云台之争,为期三个月,届时将决出青云榜首,得惠无数。”
就此,修仙界十年一届的青云台之争正式开启!
傅雪衣很快收到了自己下一场的对手,是一名金丹境界的道修。
青云台之争前期,各自匹配到的对手,大多数都是同一境界的,筑基对筑基,金丹对金丹,元婴对元婴,不会出现越界而战。直到后期进行青云榜百名争夺的时候,方才可能出现越级一战的情况。
对于第一场战斗,傅雪衣几乎是没有什么悬念的,甚至连剑意都没用上,便轻易地赢了第一场比试。
结束时,傅雪衣收到沈景之传来的灵讯,询问他第一场比试结果,并邀请他去道宗转一转。
傅雪衣思忖瞬息,见到沈景之的时候,对沈景之道:“我把我哥哥一起叫来,让你们一起陪我。”
傅闻寻在灵讯里语气有些惊异:“不是,傅雪衣,你把我叫出来,有什么用啊?我这个哥哥,我这个师兄,我是来专门陪你们两个的?啊?”
傅闻寻思来想去,又把隔壁宗门的凌南洲给叫上了一起。
一叫二,二叫三,后来,贺流云又来凑了个热闹。
人越多,越符合了傅雪衣的意。
这算是傅雪衣第二次来道宗驻地,上一次来道宗,还是谢凛将他一起带来的,只在半空之中堪堪扫了一眼道宗的全貌,却没有真实地踏上过道宗驻地。
幼时,傅雪衣一直以为自己会像傅闻寻一样,等年岁一到,便可以拜入道宗修行。只可惜,世事无常,变幻莫测。
一开始他就因为灵窍与灵脉不通,而失去了拜师道宗的资格。
再后来……他更是离开了豫州,去到了青州。
想到谢凛,傅雪衣思绪繁复。
傅闻寻和凌南洲一见面就想打架,两人吵吵闹闹间,化神修为的战况很快波及到身旁人。
有些失神的傅雪衣往旁边跌了下,被一只手转瞬扶住。
傅雪衣还没来得及出声说谢谢,抬眸时便看见了不远处亭子里的三个人——是道宗宗主和剑宗宗主,还有……谢凛。
两个笑眯眯,一个冷冰冰。
与此同时,亭中谢凛的目光平静地扫了过来。
这是自那日夜里不欢而散之后,傅雪衣第一次重新见到谢凛,在别人的宗门里面见到的。
“傅雪衣。”
沈景之道:“小心些。”
他收回手的同时,注意到剑宗那个叫贺流云的剑修将自己伸出来却落了空的手给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
沈景之抬眸,打量的视线与贺流云撞上,眸光微闪。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比心心。
第34章
他跟这个人已经一个月没说过话了。
傅雪衣若无其事地轻应了一声, 手指微微收拢。
不远处,傅闻寻和凌南洲打了过来,然后傅闻寻被傅雪衣一把拉住, 连忙劝架:“哥!有长辈在这儿, 你还打架呢。”
傅闻寻闻言, 扭头看上一眼, 立马停了下来,轻咳一声, 主动上前行礼道:“师尊,两位前辈。”
其他人纷纷行礼, 傅雪衣站在其中,混了过去, 微微垂下目光, 却仍旧能够感受到谢凛若有若无投落过来的目光。
傅雪衣不知道谢凛究竟看到了多少, 他自认为自己的行为是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
道宗宗主笑眯眯地道:“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
自己的师尊由自己来回答师尊的问题。
傅闻寻自觉身为师兄, 只好上前一步, 解释道:“就几个弟弟在青云台今日的比试结束了,我和凌道友便想着带他们来参观参观, 没成想在此处遇见了师尊和两位前辈。”
末了, 傅闻寻扯上凌南洲, 问道:“凌道友,是吧?我们两个正好给他们小试比划了一番。”
不算是打架来着。
凌南洲点头应声:“是的, 就是这样。”
剑宗宗主道:“你们几个小辈倒是关系好啊……”
傅雪衣站在中间,既没出声解释,也没怎么听两位宗主说的好一些话, 只是眸光轻垂着, 盯着亭子旁边的湖面。
湖面倒映天光, 被微风轻轻一吹,便泛起一层层的涟漪水波。
整个过程之中,亭子外面的傅雪衣没怎么开口,亭子里面的谢凛也没有开口过。
直到几人离开之后,傅雪衣走在最后面,漫无目的地听着前面人的交谈。
几人商议着去城中酒楼吃饭,傅雪衣没怎么推辞,便跟着一起去了。
席间点菜的时候,傅雪衣道:“哥哥,我们三个明日都还要比试,就不喝酒了吧。你要想喝酒,就和凌师兄喝吧。”
一顿晚膳过后,在结账的时候,沈景之终于才找到傅雪衣,询问道:“今日下午在我们宗门时,你和你师尊……”
沈景之毕竟是第二次见到那位仙尊,并没有近距离接触过谢凛其人的真实性情。
傅雪衣微抬眸光,神色略微茫然:“我和我师尊就怎么了?”
他心里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沈景之温和出声:“我是想说,平日里,你跟你师尊的关系也这般……冷淡吗?”
他斟酌了一下描述用词。
“有吗?”傅雪衣提起的心微微放下了些许,只是道,“好像也没有很冷淡。”
“我师尊他不是修无情道的吗?在其他人看起来,他的性子可能就比较冷了。”
“那好。”沈景之轻声笑道,“我只是察觉你今日下午的兴致不算太高。”
傅雪衣迟疑应声:“我在想接下来这三个月的比试,有点儿思忧。”
沈景之闻言,问道:“你明日的比试是什么时候?”
傅雪衣回忆道:“大概是午时将至。”
“回去好好休息。”沈景之只道。
直到第二日,傅雪衣在赢得比试结束之后,在擂台前一眼扫到站在不远处的沈景之,便来到擂台边缘,很快跳了下来,语气惊讶:“沈景之?你怎么来了?”
沈景之道:“你不是思忧吗?我便想着来看看你。”
“所以,你昨日才问了我比试是什么时候。”
傅雪衣转念一想,想明白了过来。
沈景之道:“你赢了这一场,现在正好是午时左右,要不要去吃饭?”
傅雪衣纠结了一下,便同意了沈景之的邀约。
席间,傅雪衣也问过了沈景之下午的比试是什么时候,说自己下午也要去了解一下未来对手的比试手段。
沈景之笑着问:“上次在你家训练场的时候,我们不是比试过一回吗?你就不记得了?”
傅雪衣反驳出声:“那都是去年的情况了,今时不同于往日。”
沈景之轻声叹说:“是啊,那都是去年的事情了。”
下午时,傅雪衣按时踩点,到了沈景之所在比试的擂台前,正巧听见值守长老宣布比试开始的声音,心道还好自己没来迟。
早在好几年前,道宗特地派人来傅家和沈家检测资质的时候,跟他灵窍灵脉不通不通的时候,傅雪衣就已经知道沈景之在道修一途上的天赋极高了。
沈景之只是受累于其身体而已。
所以,只要有了那株救命的灵药,往后的沈景之不会比任何人差。
道宗宗主的亲传弟子,天生道心,对于灵力传承的感悟超绝旁人。
只要沈景之道心无暇,未来可期……
傅雪衣一时失神,倘若有朝一日那株救命灵药背后得到的真相被戳穿了出来,沈景之知道那株灵药是他用自己的身体换回来的东西,沈景之会如何想呢?
一步错,步步错。
从三年前在清玄境中的那个夜晚开始,往后的每一步,他好像都走错了。
可是,他会后悔吗?
周遭热闹至极,傅雪衣站在原处,目光落在擂台之上,心思却沉了底。
擂台之上,值守长老很快宣布擂台双方的输赢,沈景之拱手道:“承让。”
他转身走下擂台的时候,察觉到周遭灵气在这一瞬的无声涌动,而后齐聚于一个方向。
沈景之顺着灵气涌动的方向望过去,神色微怔了下,很快上前而去,于傅雪衣周身设下一方聚灵法阵。
那些灵气飞快聚拢在傅雪衣周身,最终使得他一气呵成冲破了金丹中期的壁障,成功进阶金丹后期。
傅雪衣探查过自己的灵台之上一片清明过后,方才回神,迎上沈景之关切的目光,出声道:“我刚才有点儿顿悟,好像一不小心就进阶了。”
沈景之道了一声恭喜,又才问:“顿悟到什么了?”
“顿悟了……”傅雪衣话音也顿了下,“修无情道真好啊,什么都不用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随心所欲,事不关己。”
沈景之神情似乎有些迟疑:“你这是受了你师尊的影响?想修无情道了?”
傅雪衣摇头道:“当然不想。”
“我还以为……”沈景之亦是摇了摇头,没将话说完,只是换了个方向来劝说,“你说的这些,不是每一个修无情道的人一定能都拥有的存在,只是你明悟时所想的那个人恰好拥有这些东西而已。”
“傅雪衣。”沈景之轻声道,“悟道是明己求己,而不是照他求他。”
道修与剑修不同,道心与悟道为修行之根基。沈景之对于明悟这个方面,比傅雪衣要了解得更加深刻一些。
沈景之道:“我看过我们宗门藏书阁中历来大能的修行手札,得出一个结论,凡强者,皆是道心可改而不崩。”
“曾有人天赋异禀,一生未尝一败,却始终卡在渡劫境界,至此终身无法再精进半步,直至寿元将尽致死。”
“也有人一生资质平凡,被无数人打败过,踩在脚下,却能每逢寿元将尽的时候,突破壁障,修为进阶,寿元增长,终成为一方大能。”
傅雪衣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求自己心中所想就好了。有舍必有得,世间大道,最终都会殊途同归。”
“那你呢?”傅雪衣微垂眸光,低声问,“如果有舍才有得,你的道心也不会崩溃的,对吗?”
“我啊……”沈景之笑了下,只说,“可我还不是强者啊。”
傅雪衣一时无声。
沈景之推想道:“依照我的猜想,需要到达你师尊那样的境地,应该才可以吧。你师尊倘若有朝一日不再修无情道了,我觉得他的修为与道心也不有任何亏损。”
傅雪衣心道一声难怪。
无情道说改就改,没有半点犹豫的。
傅雪衣正思索的时候,沈景之又道:“或许某一日你也可能会得知你师尊与谁结为道侣的消息,也不一定呢?”
“到时候,你会有师娘,你能接受吗?”
傅雪衣蓦然顿住思绪,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该怎么跟沈景之说?他怎么敢说呢?
最终,傅雪衣只好“哇”了一声,含糊出声:“你怎么会觉得我不能接受呢?”
沈景之道:“因为你师尊只有你一个亲传弟子。九州各大宗门势力之中,唯独只有你们上林春一脉的规矩是只收一名亲传弟子,却没有说过师尊不能有道侣。”
“如果真有这样的一日,你心里会有落差吗?”
傅雪衣闻言,下意识反驳:“我怎么会有落差呢?”
过了好一会儿,他摇头道:“算了,这不是我现在该悟透的道,你们天生道心是比较通透的,不说这个了。”
沈景之神情微敛,安静了一会儿,沉默地看着傅雪衣。他向来心思通透,之前三年接触得少,眼下却不难看出傅雪衣近段时日里偶尔的失神与闷闷不乐。
竟然不是因为那个叫贺流云的剑修吗?
随后,沈景之笑了下,换了一个话题,建议道:“不说这个的话,那我今日赢了,请你去吃饭吧?”
傅雪衣道:“今日中午,我们不是才吃了吗?”
沈景之:“中午是你赢了请我,晚上是我赢了来请你,意义是不一样的。”
“我说不过你。”
傅雪衣咕哝一声,又跟着沈景之去吃了晚饭才回去。临分别前,傅雪衣叮嘱沈景之,让沈景之好好专心比试,别来看他了。
沈景之看向傅雪衣,问道:“我送你进去?”
傅雪衣摇头,先迈步转身走了。
他又不是小孩子,谢凛在宗门要送他上学堂早课就算了,现在沈景之也要来送他回住处。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里,傅雪衣以每日几乎两场的比试,开始冲击青云榜前百名的位置。
时至春和十四年四月初,原本有资格参加青云台比试的修士被淘汰了一大半。
这一日,傅雪衣比试时,遇上一位临时在擂台之上进行突破的对手。对方直接从金丹后期直接结婴,突破至元婴初期。
这是傅雪衣在青云台之争开始后第一次遇见越级的对手,好在此前他于妖族十万大山挑战的时候,遇见此等场景几乎数不胜数,早已经习惯了下来。
因而,尽管是越级一战,傅雪衣依旧是毫无悬念地赢了对手。
事后,他分析战势,心想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大概每一场比试都有可能是越级一战。
傅雪衣渐入桃花林深处,广场上的各种喧闹声被远远地抛却在了身后。
他走到院落门前,抬手取出钥匙,将院门打开,迈步走了进去。
幽幽夜色之中,院中的灯火忽地第次亮了起来。
傅雪衣神色微怔,抬眸望去。
谢凛平日里极少穿深色衣裳,此刻不知道在院中站了有多久,身形颀长,一袭幽蓝色长袍似与夜色相融,神秘而幽然。
傅雪衣顿住脚步,蓦然想起今日好像又是一个月初。也就是说,他跟这个人已经一个月没说过话了。
谢凛平静道:“过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比心心。
第35章
谢凛不止想要欲,还想要情。
谢凛的语气平静到了一种极端, 在茫茫夜色之间,显得越发低沉与压抑。
傅雪衣下意识转身,想要逃离此地, 却让谢凛抓住, 转瞬被关进了漆黑的房间。
傅雪衣察觉到身体有一瞬间的失重, 身后房门传来一声砰响, 谢凛欺身而至,低声问他:“跑什么?”
傅雪衣微微睁大了桃花眼, 却仍旧有些看不清眼前人,只能清晰地感知到这个人温热的呼吸喷薄在他脖颈肌肤侧。
有点危险。
被制住双手的傅雪衣敏锐地察觉到此刻某种说不出的危险, 他轻颤了下眼睫,小心翼翼地讨好与示弱:“师尊。”
在黑暗之中, 傅雪衣看不清人, 谢凛却看见傅雪衣此刻的面容神情。那双形状漂亮的桃花眼内里透着半点微弱的害怕, 隐约浮上一层浅薄的朦胧水雾, 盈盈而脆弱。
谢凛喉结微滚了下, 他只好克制下自己内心翻涌的种种心绪,轻轻地吻了吻傅雪衣的眼尾, 语气极淡地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跑什么?”
“我……”傅雪衣抿唇, 轻声道, “我害怕。”
谢凛问:“怕什么?”
怕什么?
他怕什么呢?
他好像怕很多事情。
傅雪衣没有说话。
然后,他在谢凛的逼迫之下, 给出了一个回答:“我怕黑。”
“怕黑还往外面跑?”
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谢凛当然不会信。
傅雪衣小声道:“师尊。”
谢凛安静地盯着傅雪衣,低头来吻。
傅雪衣被谢凛泛着冰凉、又不加收敛的亲吻激得唇瓣颤而发麻。
紧接着, 他又听见谢凛在问他:“就这么怕我吗?还是讨厌我亲你?”
傅雪衣安静了下, 小声答道:“没有。”
好半晌后, 谢凛开口:“那日为什么不过来?”
傅雪衣思索瞬息,才想起是上一次在道宗见面的时候。
他应声答:“别人都没这么粘自己的师尊。”
谢凛肯定道:“你怕暴露了?”
傅雪衣噤声,他的确怕暴露了自己和谢凛之间不正当的关系。
“师尊,你都很久没有跟我说过话了,我都找不到你的人。”
傅雪衣轻声说着,音色微缓,尾音带着点儿撒娇和抱怨的意味。他向来最会趋利避害,主动示弱祈求,挽回岌岌可危的局面。
谢凛松开傅雪衣的手,拂袖点亮房间里的灯盏,盯着傅雪衣被吻得发红的唇瓣看了一眼,转身坐在了桌前。
傅雪衣慢吞吞地走过去,乖顺地蹲在谢凛面前,攀附在谢凛膝间,抬头以一种仰慕的姿态看着谢凛,目光懵懂而无害,开口问道:“师尊,你今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谢凛对于傅雪衣这样姿态的示弱视而不见,反问道:“你忘记今日该是什么日子了?”
傅雪衣垂了下眸,唇角微弯,低声说:“记起来了。”
他坐进谢凛怀中,抬手扯住自己腰间系带,动作轻缓,又继续道:“那师尊是想通了吗?”
“我该想通什么?”
谢凛今日夜里永远都没有回答过傅雪衣的问题,而是继续问:“傅雪衣,你想要什么?”
傅雪衣看着谢凛,轻轻解释:“那日,我跟师尊说过的,我想要师尊是师尊,徒弟是徒弟,我们可以是正常的关系,”
谢凛道:“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傅雪衣:“我正要跟师尊上床。”
傅雪衣小心翼翼地爬在谢凛怀中,安静地听着这个人平缓的心跳声,闭着眼,眼睫微颤个不停,却强装镇定地问:“师尊问过我想要什么,那我可以问一下师尊想要什么吗?”
傅雪衣一直以为谢凛对他不过是身体重欲之下的随意纵容,可是经过那一夜的试探过后,他发现……这个人不仅仅是想要他的身体,还想撬开他心上坚硬的壳子,窥见他的内里,得到他的一颗真心。
谢凛不止想要欲,还想要情。
“不要怕我。”
谢凛抬起手来,指腹触及到傅雪衣轻颤的眼睫,终于回答了傅雪衣的问题:“但是,你现在就在怕我。”
“因为师尊太强大了,强大到足以对我任意施为,我却连半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我的强大并非天生,你不会成长吗?”谢凛语气平淡地说,“你的剑意,不是为了克我的剑意吗?”
傅雪衣身形僵住,终于从谢凛怀中立直身体,眸光落在这个人身上,并未出声。
谢凛道:“我若不强大,弱小如旁人,你会拜我为师?你的父亲与母亲,修为也比你高很多,你也会怕他们怕成这样吗?”
“你会说你的父亲与母亲不会伤害你,那你是觉得……我会伤害你?”
“傅雪衣,我不是你呼之即来、用完就丢的工具。我的强大也是我应得的。”
谢凛平静出声,却强势无比:“当初是你先找到我的。所以,你也是我应得的。”
傅雪衣蓦然攥紧了手边的一袂衣角。
谢凛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傅雪衣沉默瞬息,如鸦羽般的眼睫低垂,谢凛也等待着他的沉默无声地渡过去了。
良久之后,傅雪衣摇头道:“没有了。”
可他还是想不通,他怎么可能会想得通呢?
傅雪衣不说话了,他将脑袋埋进谢凛肩窝之上。谢凛略微偏头,动作极轻地吻过他的耳垂,指尖流转着灵光,轻易地剥离了他的一身衣裳。
“我可以等你成长。”
床榻之间,谢凛抬起手,指尖轻轻叩在傅雪衣的心上,带着点儿冰凉的温度。
傅雪衣微微喘着,抬眸去看这个男人,只觉那只叩在他心脉之上的手不轻不重地敲了下,像是为他戴上了一道无声无形的枷锁。
“条件是……”
谢凛道:“这里,不能再装他人。”
末了,他补充说:“也不准跟其他人拉拉扯扯。”
傅雪衣眸光中有些茫然与无措,轻声唤道:“师尊?”
谢凛却已经起了身,帮他穿好寝衣,淡声道:“不想做,就不做了。”
傅雪衣慢吞吞地坐起身来,头发如流水般披散在身后,墨发雪衣,干净到了极致。
他下意识问道:“师尊,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你不能跟别人逾矩。”谢凛转眸看向他,眸色平静,“比如,那根兔子发簪。”
傅雪衣安静了下。
谢凛继续道:“不准躲我,不准怕我。”
这下,傅雪衣终于是没忍住,开口反驳道:“可是,之前不是我在躲你,是师尊你故意不出现、让我找不到的。”
“好。”谢凛应声道,“从今以后,只要你找我,我都会出现。”
傅雪衣最受不了这种无意识的温情,下意识否拒说:“师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下一瞬,傅雪衣的话还没说完,谢凛便已经往他手腕间套上了什么东西。
傅雪衣垂眸望去,那是一根系在他手腕上的红绳,红绳之上挂着一枚小巧精致的铃铛。
铃铛上面篆刻有桃花形状的图纹。
傅雪衣抬起另外一只手,轻轻拨弄了一下那枚铃铛。他手中的铃铛未响,铃铛轻响反而是从别处传了过来。
“师尊?”傅雪衣看着谢凛手腕上的红绳铃铛轻响,有些疑惑,“为什么是你的铃铛在响呢?”
谢凛解释道:“此物名为寄唤铃,九州之内,无论是我在任何地方,只要你摇动你手上的寄唤铃,我便知晓你想找我。”
这也太明显了些。
不用明眼人仔细来瞧,也知道他手上的这根红绳,跟谢凛手上的红绳是一对吧。
傅雪衣一边思索着,一边悄悄摸摸地去解红绳锁扣,却始终没能够解得开。
谢凛平静道:“寄唤铃有主次之分,我手里的是主铃,你手中的为次铃。主铃不解,次铃便无法主动被解开。”
“所以,我手上这个次铃只有师尊你能解了。”傅雪衣抿唇,小声唤道,“师尊,我……我们同时戴这个,也太明显了些。”
谢凛安静地盯着这个人,开口道:“你想要我解开?”
傅雪衣点点头,抬起手来,提前道谢:“谢谢师尊。”
谢凛伸手握住了傅雪衣主动递过来的雪白手腕,语气却是淡漠不已:“做梦去想吧。”
傅雪衣眼睛微微睁大了些,飞快地收回了手,心想:真奇怪,不过是才过了一个月,这个人怎么突然这么难哄了呢?
“你不想被别人知道?”谢凛问。
傅雪衣无声且幽幽地盯着他,没有开口,意思却很是明显了。
“有两个办法。”谢凛应声解释,“一是我帮你隐匿你手腕上这枚寄唤铃,没有人可以勘破我的术法;二是隐匿我的寄唤铃,无人敢探知我。”
傅雪衣顺着谢凛的话仔细思索了下,发现无论是哪一种方法,都有会暴露关系的可能。
他轻声问:“可不可以让我们两个的寄唤铃都被隐匿起来,让外人都看不见它们的存在?”
谢凛盯着傅雪衣此刻面容上逐渐活跃的小表情,断然拒绝:“我不想。”
“……”傅雪衣一时噤声,好半晌才小声应了一句,“哦。”
谢凛就是想炫耀要么自己是有主的,要么就是让别人知道他是有主的。
就是单纯不想让他好过。
可是……这已经是这个人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良久之后,傅雪衣妥协出声:“那师尊记得把你手上的寄唤铃藏好一点。”
面对别人的怀疑,谢凛从来不屑于做出任何的解释,到时候传言四起满天飞,都来不及控制。
他还是该把这点儿微弱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别人问起这根红绳来由的时候,他还可以信口胡说。
但是……傅雪衣总觉得是中了这个人的什么圈套,被套住了般。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比心心。
第36章
“谢仙尊,你家小徒弟好厉害哦。”
果不其然, 没过几日,贺流云看见傅雪衣手腕上戴的红绳,便随口问了一句。
傅雪衣早就想好了理由, 对此并没有半点心虚, 只是解释说:“这是一件没什么大作用的小法器而已。”
傅雪衣如此坦坦荡荡, 贺流云也就没再过多询问。
四月中旬开始, 青云台之争逐渐激烈起来。
如今场上的选手只剩下两百余人而已。之后的每一场比试里,傅雪衣所遇见的对手, 也几乎越来越厉害。毕竟,但凡是能走到这个时间点上的修士, 每一个人都是经历了上百场比试而决出的胜者。
时至五月初时,还有资格参与青云台接下来比试的人, 只余下百人。
也就是说, 在这百人之中, 都将是在青云榜上留名的前百名修士。
在进入第二阶段比试之前, 青云台给了这一百名选手三日的休息时间。
一时之间, 豫州神城之内,涌入的修士便多了起来, 有输了还留在这里陪同友人的修士, 也有暂且来此放松游玩的修士。各方聚集, 神城越发热闹起来。
傅雪衣跟谢凛说了想回豫州神城之后,便趁着这两日回了一趟家。
在豫州神城时, 他碰巧遇见了晏朝光和晏朝光那位来自乐修门派的心上人。两人打算之后在豫州游历一番。
傅雪衣作为自小在这里生活的人,给这两人推荐了一些去处,而后又邀请晏朝光两人去了神城中最大的酒楼。
晏朝光的心上人名为鹤月, 来自于青州清月宫。
交谈过程中, 傅雪衣得知晏朝光和鹤月也都进入了青云榜前一百名, 于是就出声道贺:“恭喜两位道友。”
晏朝光道:“傅道友恭喜过早了,以我的实力,能够走到今日这一步,已经算是足够了。再往前闯上一名,也是我的奢望。”
他不过一介散修,资质并不算好,除了平日里越发刻苦地修行之外,没别的法子了。
晏朝光转眸看向他的心上人,笑着道:“我只看鹤月这一次能够走到哪一步了。我和鹤月都是青州人,这还是头一遭来豫州,等青云台之争结束之后,我们就去游历一番,还要多谢傅道友推荐的那些地方。”
用完晚膳之后,傅雪衣请客结账,很快就同这二人分开了,往家中走去。
第二日,因酒楼管事认识傅雪衣,酒楼便托人将昨晚他们包厢内遗落下的一块玉佩送到了傅家来。
可这块玉佩并不是傅雪衣的,傅雪衣只能猜想这块玉佩应该是晏朝光那一对人的。
思及此,傅雪衣便传了灵讯,询问晏朝光。
晏朝光很快回了灵讯过来:“不好意思,傅道友,那块玉佩是鹤月遗落了的,我半个时辰后,就来取一下吧。”
结果没多久,晏朝光又传了灵讯来,说自己一时之间脱不开身来,鹤月待会儿就来取那块玉佩。
傅雪衣原本是准备回传灵讯,说明日青云台重启的时候,他给晏朝光带过去的,现在听了晏朝光的灵讯,只好命人去门口候着。
一刻钟后,管家将鹤月带来大厅,傅雪衣起身道:“鹤道友。”
傅雪衣昨日对于这位鹤道友唯一的印象就是觉得这人话少,且还挺冷淡的。
但是,鹤月的这种冷淡,好像对晏朝光也是差不多的。
傅雪衣将灵茶奉上,又把装了那块玉佩的盒子一同递给鹤月,解释说:“昨日,酒楼的人认识我,因而把这块玉佩送到了我这里来。”
鹤月垂眸饮了一口灵茶,伸手接过傅雪衣递过来的盒子,出声道:“这块玉佩对于我来说有些重要,幸好是傅道友你帮忙捡到了这块玉佩。”
傅雪衣闻言,也没多纠正鹤月的话,只是心想这么重要的玉佩,丢了之后,都没有第一时间寻找吗?
鹤月垂眸,目光落在傅雪衣雪白手腕间那一根红绳之上,安静了瞬息,带了点儿笑意,似有些好奇,话也多了起来:“傅道友,我瞧见你手腕上的这枚铃铛有些漂亮,想问一下是在何处买的吗?”
傅雪衣闻言,顿了下。
他也不知道谢凛是从哪里搞来的东西。
鹤月解释说:“其实,昨日夜里看见傅道友手腕上的铃铛时,我便想问了,直到今日才有了这样一个机会。”
“朝光的生辰快到了,我想为他准备一份生辰贺礼。”鹤月看着傅雪衣,神色顿了顿,略显歉意地说,“我是不是有些冒昧了?”
“不是。”傅雪衣摇头道,“这是别人送我的,所以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买到的。”
鹤月闻言,清秀的面容之上露出些微的遗憾之色,却又问:“那傅雪衣可以帮我问一下你那位朋友吗?”
鹤月说罢,自他指间浮现出一抹灵光:“这是我的灵讯,傅道友若是有结果了,记得悄悄传灵讯于我,我想给朝光一个惊喜。”
傅雪衣只好应下,接了鹤月的这道灵讯。
鹤月起身行礼,同傅雪衣告辞时,又说:“傅道友,期待我们不会在青云台上遇见。”
鹤月走后,傅雪衣坐在原处,捧着手中那杯灵材,将其喝完了,才站起身来,摇了摇头。
他觉得鹤月这个人有些奇怪,最终却只能归结于乐修天才的心境便是如此。
之后见到谢凛的时候,傅雪衣专门问了一下这寄唤铃的来历,被得知是谢凛自己做的之后,便熄了心思。
他给鹤月回了一道灵讯,说那铃铛是他朋友自己做的,并非是买的。
“这样啊?”
鹤月传回来的灵讯当中,语气带了点儿遗憾。
傅雪衣将这个小插曲没放在心上,开始全力准备青云台第二轮比试。
翌日,青云台重启。
傅雪衣很快得知了自己下一场比试的对手,是一位元婴中期的体修,名为燕何乘,来自燕州霸元门。
他看见《青云册》上关于这位对手的介绍,其青云资质战力被排在前二十位上。
《青云册》上,介绍燕何乘参加过上一届青云台之争,最终却止步于青云榜第一百名上。
第二次参加青云台之争,燕何乘必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当日下午,傅雪衣于擂台之上,看见了他这位对手。
燕何乘身材高大魁梧,露在外面的皮肤在曦光照耀之下,呈现小麦般的色泽,幽幽生辉。
傅雪衣虽然没怎么和体修交过手,却还是知道体修身形强健,一身修为全在其力量修行之上,防御极强,还皮糙肉厚耐操打。
况且这个人的修为与他相差了一个大境界,他想单纯以剑术修为取胜,好像并不是一个太过于明智的选择。
得智取。
值守长老一声令下,宣布比试开始之时,傅雪衣率先一剑挥出,简单地试试探过燕何乘的防御。
他两层剑力修为打在这个人身上,也不过使得燕何乘手臂上出现了一道很快就会恢复的白痕,连伤害都算不上。
他不能跟燕何乘长时间近身一战。
你来我往之间,双方交手已过百招。
比修为不行,比力量也不太可能,得比他的长处。
剑修的长处是剑法。
可这还远远不够,还需要什么呢?
傅雪衣迎面以剑接了燕何乘的一拳。
拳劲相袭之下,燕何乘那一拳的劲力通过他手中的春昼长剑转瞬而至,震得他整条手臂发麻。
幸得傅雪衣及时避闪燕何乘的下一拳,否则自己就该被这一拳给轰下擂台去了。
是及时。
傅雪衣面对体修的攻击,忽的地想到了什么。
除了剑法与攻击,他还需要的是……速度。
而在此刻,恰好的是,他可以拥有短暂的极速。
此前十万大山之中,他曾经在疾风谷中,感悟到了一缕风系法则。
燕何乘抬手挥动自己的拳头,再度朝傅雪衣轰了过来!
傅雪衣抬手执剑,身形往后退却。将至擂台边缘之际,自他剑下,一式剑意蓦然挥出。
擂台之上,虚空疾风升起。光影变化之下,燕何乘不管不顾,朝着那一式剑意继续轰过去。
燕何乘砸破那一道剑意攻势,却豁然睁大了双眼。在他面前不远处,傅雪衣的身影刚才突兀地消失。
糟糕了……
燕何乘意识到了什么,当即转身,却有些来不及了。
“铮!”
人未至,而声先至。
极速之下,傅雪衣唯有一柄剔透的长剑自虚空浮现,剑意席卷,将燕何乘掀飞了出去!
“青州剑宗,傅雪衣胜!”
值守长老当即出声。
傅雪衣方才从虚空之中跌落了出来。
以他极力,用这一招,却也还是有些勉强。
在青云台上方的云层之间,还设置了一方观云台,专供各位闲不住又无聊的大能来这里观看比试。
此刻的观云台上,一道慵懒至极的声音响起来:“谢仙尊,你家小徒弟好厉害哦。这么厉害的小徒弟,要去哪里才能找得到啊?”
奚延抱着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随意把玩着,一举一动,皆是风情万种。
只是,他说出的话,却没得到谢凛半声回答。
剑宗宗主作为交际的老好人,只好笑眯眯地迎上奚延的话,出声道:“奚延长老,我们还是先谈正事比较好。”
奚延早就知道谢凛是什么性格,倒也没气恼,转而看向剑宗宗主,笑吟吟地道:“好啊。”
被他一把丢掉的雪白大尾巴慵懒地蹭上剑宗宗主手边的剑,把剑宗宗主给吓了一跳。
直到傅雪衣从擂台上离开,谢凛才转眸看了一眼奚延。
在谢凛冷冰冰的目光注视下,奚延只好把自己到处招惹撩火的大尾巴给收了回来。他怕谢凛一个不顺心,砍了他一条尾巴。
剑宗宗主面上镇定自若地将自己的本命长剑给收了起来,才继续道:“奚延长老,你说你们妖族也发生过同道宗那位峰主相似的情况?”
奚延以手撑着下巴,随口道:“这件事,谢凛也知道的啊。当初还和我们一起调查过情况来着,只不过那件事情无缘无故,就像是一场意外,所以我们妖族就暂且压下了消息。”
道宗宗主应声说:“我记得之前好像魔族也生过这样的事情。”
奚延的尾巴又冒了出来,好奇地戳了戳剑宗宗主。他问道:“宗主,你们宗门目前还没出现过被莫名其妙就换
了人的情况?”
剑宗宗主身子一侧,躲开那毛茸茸的雪白尾巴,镇定地回答道:“并未发现。”
奚延笑吟吟地道:“那肯定是因为你们宗门有九州第一人吧,任何诡异都没法在谢凛眼皮子底下作怪。”
另外一位大能道:“所以,现在出现被替换情况的,全都是修为高者?”
“不是。”谢凛淡声道。
奚延琢磨道:“是修为高的,才更加惹眼吧?至于低修为的小辈……除了你们各自的徒子徒孙辈,你们谁会去关注别的弱者小辈?”
“像我,根本就不会去注意一只蝼蚁是不是被什么给替换掉了。”
奚延笑着出声:“像你们人族这场盛会,风云聚集,不就是一个很好的引子吗?”
……
另外一边,傅雪衣离开擂台之后,服用了一颗愈灵丹,调息好自己的气息,才往回走去。
回去的路上,他安静回忆着刚才那一场比试。
时至某一刻,桃花林中的一朵桃花被丢了下来。
傅雪衣抬手接住这朵很明显不是被风吹下来的桃花,微掀眸光,顺着那个方向望了上去。
桃花树上,站了一只体型并不算大的小凤凰,火红的尾羽轻轻垂落,流光阵阵。
此刻,这只小凤凰微微低着脑袋,一双凤眸盯住傅雪衣手中捧着的桃花。
淡粉色的桃花衬得傅雪衣手指越发粉白,亦像漂亮的桃花般。
面对傅雪衣的目光,小凤凰不知为何,身形移动了下,试图藏在桃花之中。
堂堂一只凤凰,竟有种狗狗祟祟的意味。
傅雪衣思索了下,出声道:“凤今焰?”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比心心。
第37章
“我想亲你。”
原本还打算躲藏在桃花树上的小凤凰听见傅雪衣叫出他的名字, 轻轻晃悠的尾羽顿了下。
下一瞬,小凤凰从桃花树上飞了下来,于一片火红流光之间, 化作人形。
原本火红的凤翎变幻成一件火红色长袍, 被穿在凤今焰周身。凤今焰身形颀长, 神情一如既往的高傲, 却在此刻隐隐有些许不太好意思的神情一闪而过,并不为人所闻。
“傅雪衣。”
凤今焰微抬下颌, 出声道:“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傅雪衣随口说:“九州唯一一只小凤凰,这有什么记不住名字的?”
凤今焰闻言, 神色略微奇怪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初。
傅雪衣问道:“你怎么来了豫州?”
“奚延长老带我出来的。”
听凤今焰提及起妖族的奚延长老, 傅雪衣转瞬想起了奚延长老那毛茸茸的雪白大尾巴, 似有些好奇:“你和奚延长老离开翼州, 是专门为了来看青云台盛会的?”
凤今焰摇头:“我不知道。”
傅雪衣思索片刻, 询问凤今焰来找自己是有什么事吗。
然而, 凤今焰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在修仙界豫州,我只认识你一个人, 为什么不来找你?”
这倒也是个道理。
凤今焰说话的直白程度, 又跟谢凛不太一样。凤今焰本身就是妖族, 与人族所思所想本来就有所区别。
傅雪衣索性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作为朋友,他邀请凤今焰去了附近城池的酒楼。临行前, 他还问道:“凤道友,你对于吃食有什么忌讳吗?”
凤今焰莫名其妙:“该有什么忌讳?”
傅雪衣道:“没有就好。”
怕这只小凤凰没喝过酒,一杯酒就醉了, 傅雪衣并未点酒之类的东西。等待菜上齐之后, 他解释说:“这是我们豫州当地的特色菜, 凤道友可以都尝一尝。”
凤今焰又问:“那青州的呢?”
傅雪衣:“青州的,自然要去青州才能吃到。凤道友,你这次还会去青州吗?”
“不清楚。”凤今焰摇摇头,迟疑道,“奚延长老他们好像是有什么事情,特地来跟你们商量的。”
傅雪衣闻言,心生一丝好奇之心,却并没有过多询问。凤今焰大概跟他一样,对于那些大能探讨的事情都一概不知。
陪凤今焰吃了这一顿晚膳之后,傅雪衣起身去结账。两人离开酒楼之后,傅雪衣又带凤今焰在城中逛了逛。
此刻正好是晚上时,青云台晚上并不会开放比试,来往此地城池的修士便多了起来。
“傅道友?”
晏朝光和鹤月自不远处的街角处走了过来。
傅雪衣转眸看过去,出声笑道:“晏道友,鹤道友。”
晏朝光道:“傅道友,之前还要多谢你传灵讯给我,告知鹤月玉佩的事情。”
“举手之劳而已。”傅雪衣简单介绍道,“这是我朋友,凤今焰。”
傅雪衣很快得知了晏朝光的青云台之争已经止步于今日的消息。
晏朝光道:“不过,鹤月已经赢了今日的比试。”
“恭喜恭喜。”
傅雪衣看得出晏朝光每每提及起自己的心上人时脸上的笑容与那份真心实意。只是,不知为何,他依旧觉得鹤月此人对于自己的心上人有些冷淡。
同这两人分开之后,凤今焰才道:“那个人是不是很厉害?”
傅雪衣反应了瞬息,才意识到凤今焰说的是晏朝光的心上人鹤月,出声解释道:“我并未同那位鹤道友交过手,不知他的战力深浅。”
“真奇怪,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要找一个不怎么厉害的人当伴侣?”
凤今焰对于他们人族找伴侣的标准越来越迷茫了。他见傅雪衣短暂沉默了下,想起些什么,连忙开口道:“我说的是修炼天赋,不是修为与境界。”
凤今焰是唯一撞破了他和谢凛之事的知情者。
傅雪衣当然知道凤今焰这番解释是在说些什么,他并未反驳,只是应声说:“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找一个并肩同行的人,只要相互喜欢,无论是什么样的修炼天赋,都是可以在一起的。”
凤今焰话音难得的迟疑了下,犹犹豫豫地问:“那你跟你那个……你跟你那个谁也是这样的情况?”
他还记得傅雪衣叮嘱他时说过的话,不能将这件事说出去。
傅雪衣看了一眼凤今焰,轻声道:“当然不是。”
凤今焰语气震惊:“他竟然不喜欢你?”
在他的理解当中,傅雪衣既然说自己是自愿的,那就应该是喜欢吧。反过来不就是对方不喜欢傅雪衣?
傅雪衣面对凤今焰的理解能力,表现出一时无言的状态。而后,他轻声道:“跟这个没关系的,凤道友你不要胡乱地过多猜测了。”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傅雪衣呢?
一定是那个人有问题!
凤今焰固执地坚信这一点。
就在这时候,一道莹莹灵光自夜色深处飞了过来,落在凤今焰手中。
凤今焰拆开来,是奚延长老的声音:“小殿下,你跑了哪儿去了?难道去爬傅雪衣的床了?怎么不叫我一起啊?”
凤今焰面对奚延的打趣,面色红了一瞬,心道一声幸好,幸好这灵讯是不对外公开的。
他开口道:“奚延长老找我了,我就先走了。”
傅雪衣应了声“好”,却看见凤今焰神情略微期待地盯着他,便问:“怎么了?”
凤今焰轻咳一声,神情高傲地说:“傅雪衣,你既然把我当朋友了,却连一个灵讯都没给我,这是什么意思?”
“好。”
不过是一道灵讯而已,傅雪衣很快同凤今焰交换了灵讯,目送凤今焰离开之后,才往回走去。
回到住处时,他注意到谢凛的房间亮着灯火,主动走过去,抬手敲了下门,喊道:“师尊?”
“进来。”
听见谢凛平静的声音,傅雪衣微微顿了下,心想:既然奚延长老来了豫州,那这个人肯定是知晓的吧?
于是,傅雪衣迈步走进谢凛的房中,主动开口交代:“师尊,我今日碰见凤今焰了。”
谢凛应声抬眸,看向傅雪衣。
“凤今焰说,是因为奚延长老来豫州有些事情,他才跟着来的。”
谢凛将人拉近了些,让其坐在自己身边,语气平平地问:“你还想着奚延的大尾巴?”
“我没有!”
傅雪衣否认过后,继续解释说,“凤今焰在豫州好像只认识我,我就带他去城中酒楼吃了一顿晚饭。”
谢凛道:“嗯。”
傅雪衣好奇道:“师尊,奚延长老来豫州,是找你有什么事吗?”
这才是他解释的最终目的。
谢凛抬起手来,修长手指微微勾住傅雪衣垂在身后的柔软墨发,纠正道:“他不是找我,是找两宗宗主。”
傅雪衣仰头,眸中略显迷茫:“嗯?”
谢凛将白日里的情况给傅雪衣简单地说了说,并未低头,便也能嗅见傅雪衣周身因为穿越一大片桃花林而染上的桃花香气。
道宗那位峰主的事情,好似就是之前沈景之跟他说过的那个故事。道宗一峰之主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替换了,最终却被那位峰主的道侣给戳穿了替换身份。
原来……这种事情并不是头一回了。
傅雪衣问:“师尊,那你们调查到什么真相了吗?”
“没有。”谢凛道,“修为高者,既容易被发现,又不容易被发现。从第一例到如今,也未过十数。”
傅雪衣安静了下来,只是心想这样的事情,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我不会被夺舍。”
谢凛平静出声。
傅雪衣听见这话,看向谢凛,眸光如璀璨的碎星般,应声道:“我知道。要是连师尊你都被夺舍了,那我们九州岂不是就快完了啊?”
“师尊这么厉害的,肯定不会啊。”
谢凛盯着傅雪衣漂亮的眼眸,心有意动,低声叫了这个人的名字:“傅雪衣。”
傅雪衣应声:“嗯?”
“我想亲你。”
傅雪衣闻言,顿时噤声,眼睫眨了下。
自从今年四月初那一夜,谢凛和他谈论一番之后,谢凛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想要抱他,就直说。
想要亲他,也直说。
只不过……
傅雪衣尚在思索的时候,不等他拒绝或是同意,谢凛已然低下头来,贴近他的唇角,带着冰凉的意味。
只不过……谢凛直说直言,并不是在询问他的想法,只是在单纯地告知他而已。
这种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感觉,让傅雪衣有种被织密牢靠的大网包裹住的错觉。他退不出去,只待他前进过去,捕捉的网将他温柔缠绕,然后被这个人彻底吃干抹净。
谢凛的动作强势却又温柔。
待到唇分之际,谢凛松开手后,傅雪衣仍旧有些茫然与迟疑。他很快回过神来,站起身,小声说了句:“师尊,那我就先回去了。”
谢凛应了一声:“嗯。”
谢凛就是看准了他吃软不吃硬。
他要怎么做才可以呢?
回到自己房间之后,傅雪衣思索良久,也没思考出一个好的办法来,只好暂且放弃,专心修行,专注青云台之争。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傅雪衣连胜了十余场比试。他的运气极好,并没有提前与他认识的哪一个人对上过一场比试。
听说隔壁宗门,运气不太好,有一对师兄师弟因为提前对上同一场比试,使得最终进入青云台第三轮比试的同宗同门的弟子只得少了一人。
若是不对上同一场比试,这对师兄弟本来该有能力,一同进入青云台之争第三轮比试的。
而青云台之争的第三轮比试,是决胜出来的前二十人被投放在青云秘境之中,决出最终胜者。
也就是说,最终决战是一场混战。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比心心。
第38章
“谢仙尊,你怎么看?”
青云台之争, 直到六月上旬将要结束的时候,终于决胜出了前二十名弟子。
其中,剑、道两宗各自占据了一大半的位置。其余几州各大宗门势力依稀占据了其他位置。至于散修方面……今年则是有两名散修进入了前二十名之列。
青云台暂且修整了两日, 才得以重新开放。六月中旬, 青云台重开的这一日, 众人齐聚于青云台广场上。
青云台第三轮比试开始时, 青云秘境将及时开放。届时,这二十人将同时进入青云秘境之中, 决出最终夺得青云榜榜首的修士。
巳时一刻。
于青云台上,剑道两宗宗主准时出现, 各自对众人说了鼓励的客套话,才联手开启青云秘境。
两道灵光闪动之下, 于天空上方蓦然浮现一道被祥云环绕的绚丽大门。
自大门半开处, 可以窥见青云秘境之中的部分光景。
剑宗宗主开口道:“诸位, 青云秘境已然开放, 限时三日, 也就是三十六个时辰,诸位腰间佩戴的青云令牌即为各位进入青云秘境的凭证。”
“青云令牌消失, 则意味着令牌主人的角逐失败, 将被驱逐出秘境。”剑宗宗主继续道, “直到秘境中剩下最后一人,青云台才会真正出现, 将青云令牌放置在青云台上,那人即为青云榜首!”
这一场比试之中,有三日限时, 意味着比拼速度、耐力与观察能力。二十人共同角逐, 比试地是观察能力与混战能力。秘境作为角逐场地, 其中包含的挑战,不仅仅是来自对手,还来自于秘境内部的危险。
思及此,傅雪衣迅速回忆了一下此次进入前二十名的对手名单。
道宗宗主接话:“好了,秘境已开,请诸位及时进入秘境。”
话音落罢之际,二十道流光从青云广场之上一掠而过,转瞬投落于青云秘境之中。
与此同时,自青云广场之上,阵法光晕浮动过后,赫然出现秘境之中不同方向的留影光屏,分别显示了不同位置的青云秘境。
也就是在这时候,青云光广场的值守台,有值守弟子吆喝道:“诸位道友,有想看青云秘境内哪位道友实时留影的,可以来这里买观影石啊!要谁的观影石,就有谁的观影石啊?可以全方位观影每个人的每一场战斗。”
“十块灵石一块观影石,要谁的,才买谁的哈。”值守弟子卖力吆喝道,“一块观影石只能看一个人的留影。不过呢……二十块观影石,只要九十九!只要九十九啊!就可以看到青云秘境之中所有人的比试留影!”
有人没忍住,开口道:“这也要赚钱啊?”
值守弟子笑着吆喝道:“没办法啊,举办青云台盛会,也需要灵石财力嘛。”
此言一出,原本围在值守台附近的修士纷纷骂骂咧咧的,又忍不住去购买那听起来较为划算的二十块观影石。
……
青云秘境。
傅雪衣被青云令牌带进来之时,周遭光景略一变化,转瞬安静了下来。
他抬眸的一瞬间,一道横斜的劲风袭来——
傅雪衣抬手挥剑,及时避开了这一道劲风。
与此同时,他听见一道琴音惊掠而起。
远处,青山连绵,祥和宁静……
近处,战势却一触即发!
“傅道友?”
鹤月的声音自不远处响了起来,刚才傅雪衣听见的那一道琴音便是自他手上所发。
傅雪衣转眸望了过去,发现在他被传送到这里之前,此地已经有三人聚集,分别是青州清月宫的鹤月,豫州道宗明相离,以及一名散修。
在他传送来这里的时候,这三人正剑拔弩张,因为三方在场而僵持不休。
随着鹤月的一声“傅道友”,傅雪衣诶传送之此现场形势似乎隐隐约约有了转瞬之息的变化。
傅雪衣应了一声。很快就分析好了此刻这三人僵持的情况,就是没有谈拢谁先出手的事情。
这三人分别来自于不同势力,又互相不认识。在场之中,清月宫鹤月与道宗明相离都是金丹修为,而那名散修却是元婴修为……
鹤月想要拉拢他。
傅雪衣深知这一点。
若是他暂且加入到鹤月一方,场上的战势会是道宗明相离、那名散修同他和鹤月之间的战斗。
若是他不加入这一场缠斗之中,到最后的结果,应该是两名金丹修士对那名元婴散修。
他加入与不加入,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他可以不当做出被动选择的那个人,而是主动去选择打或者不打。
鹤月手中持琴,安静地看着傅雪衣。
傅雪衣略一思索,看了眼鹤月,略带歉意地道:“鹤道友,抱歉。”
鹤月笑了笑,应声说:“没关系。”
“三位道友,我自退百里之外。”
傅雪衣说罢,飞身掠起,转瞬便至数日之外。
自他身后不远处,安静数个呼吸之后,蓦然被弹响一道琴音。
当傅雪衣离去之后,此地战势一触即发。
两刻钟后,傅雪衣潜入一处密林之中,很快从自己的青云令牌处,得知了道宗明相离与那名散修被驱逐出秘境的消息。
傅雪衣神色微怔了下,的确没有想到在三方混战的情况下,鹤月竟然还能够一对二,打败了那两人。
乐修一向是主群向攻击的,本来该是不善于打架的一类修士。今日一试,看来鹤月的确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半个时辰过后,傅雪衣撞上一对结伴而行的对手。这两人很明显是认识的,其中一人道:“剑宗傅雪衣?”
傅雪衣静思瞬息,笑着出声:“一打二?”
正当对面两人思索说法之时,傅雪衣已然出手,剑意如风,温和扫过,转瞬化作道道攻势,凌厉袭去。
傅雪衣以十招了结其中一人的令牌之时,这两人方觉刚才傅雪衣出手前的那句话,并非是在质疑或是询问,而是在肯定地说……以一挑二!
“铮!”
春昼一声剑响铮鸣,转瞬架在了剩下那人的脖颈侧。
傅雪衣轻声道:“承让?”
那人冷静了下,面上神情由不甘很快转为落寞,坦然拱手道:“我输了。”
他抬手取下自己的青云令牌,略一用力,将其捏碎。
傅雪衣将自己的本命长剑给收了回来。
青云令牌是待在青云秘境之中的唯一凭证。
青云令牌一碎,这人身形很快就被秘规则所驱逐出去。
至此,傅雪衣垂眸又看了一眼青云令牌上还剩下的人。原本进来的二十个人,到此刻,只剩下了十四个人。
青云秘境之后,直到当日夜里,原本还剩下的十四人转瞬就只剩下了十人之数。
直到第二日巳时,原本只有三日时限的青云秘境只剩下二十四个时辰。
下午时,傅雪衣遇上一个元婴修士。
经过一番交战之后,他成功解决掉这个人的青云令牌。
到了这种时候,每一个还留在青云秘境之中的修士,无疑都是各宗之间的佼佼者。
第三日巳时,青云令牌之上,开始浮现出剩余六人的大致方向。
与此同时,青云广场之上,有人分析道:“现在还在青云秘境当中的,有剑宗的傅雪衣与贺流云,有道宗的沈景之与萧宁,还有清月宫的鹤月,与那一名散修。”
“已知同一个宗门的人,必定相互认识。清月宫鹤月在第一日表现出认识傅雪衣的趋势。这三人都是金丹后期的修为。这三人会联合起来,先对外敌吗?”
有知情者透露说:“这你就猜错了吧?我曾经看见过剑宗的傅雪衣与道宗沈景之吃饭呢。”
“剑宗傅雪衣是豫州人,认识沈景之,大概很正常。”
“这样一来岂不是那个叫戚遥的散修最为危险?最有可能被先驱逐出秘境?”
数届青云台之争历来的默认规定都是,先解决外部对手,再解决对内的对手。
有好事者早就已经在广场之上开起了赌局,吆喝出声:“来来来,青云台之争最后对决,榜首为谁,买定离手啊买定离手。”
这名弟子还没吆喝结束,便有人丢了一袋灵石在他开的赌局桌上。
弟子抬眸瞧见这位身着红衣的道友,为此人的容貌所惊艳了一下,然后才回过神来,出声问道:“这位道友,你赌谁是这一届青云台的榜首?”
“傅雪衣。”
弟子愣了愣问道:“道友你全押剑宗傅雪衣?可以问一问为什么吗?”
凤今焰神情张扬:“他肯定不会输啊。”
赢过他的人怎么可能会输呢?
观云台上,奚延瞧了瞧青云广场上的赌局,饶有兴致地问:“诸位道友,要不要我们也来赌一局?”
“剑宗宗主?”他撺掇道,“青云秘境里,哪个是你徒弟来着?”
剑宗宗主好心地回答道:“贺流云。”
奚延立马道:“好嘞,剑宗宗主赌自己的徒弟赢。”
剑宗宗主:“……”
他还没说自己要赌呢。
奚延继续撺掇:“道宗宗主,你呢?”
“我徒弟。”道宗宗主笑呵呵地说,“沈景之。”
奚延问:“哪个?”
道宗宗主看了眼留影光屏上的光景,给奚延指了指自家小徒弟所在的位置。
“好嘞。”奚延应声说,“道宗宗主赌自家徒弟沈景之赢。”
“还有谁要赌的吗?”
奚延问了一圈,最后才随口问向谢凛:“谢仙尊,你赌你家徒弟赢,对的吧?”
他在留影光屏上找了找傅雪衣的位置,挑眉说:“唉?谢仙尊,你家徒弟不是马上就会对上道宗宗主家的小徒弟了?”
道宗宗主看热闹似地说:“不一定会打起来。”
奚延疑惑地问了一句。
“奚延长老,你有所不知,我家小徒弟和仙尊家的小徒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比较好,提前遇上了,也不一定会提前打起来。”
奚延“哦”了一声,语气慵懒:“难怪呢,原来是竹马竹马啊?”
“谢仙尊,你怎么看?”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比心心。
第39章
他遇上谢凛,是注定。
青云秘境。
傅雪衣随意寻找到的一个方向, 没多久就意外地遇上了沈景之。
他喊了声“沈景之”。
两人当然不会主动交手,很快理所当然地坐了下来,各自说了些自己在青云秘境之中的见闻。
傅雪衣把玩着自己手中的青云令牌, 看见令牌之上正有一抹光点极速向他们二人所在的方向前行而来。
傅雪衣思索瞬息, 心有意动, 出声道:“沈景之, 要不我们来赌一下,下一个来这附近的人是谁。谁输了, 谁就上去跟人打。我们猜错了,都输了, 就一起上去打,怎么样?”
“好。”沈景之温和应声, “你想赌是谁来?”
傅雪衣吭声, 却久久未曾说出哪个名字来。他扫了一眼目前还在青云秘境的那些名字——傅雪衣, 贺流云, 萧宁, 沈景之,鹤月, 戚遥。
沈景之问:“那我先?”
傅雪衣转眸看向沈景之, 只见沈景之很平常地说了一个名字出来:“萧宁。”
傅雪衣闻言, 笑起来:“我就猜到了你肯定会选这个名字的,你其他人都不选, 是吧?”
沈景之和萧宁都是道宗弟子。而傅雪衣和沈景之相熟的情况之下,只要说了萧宁这个名字,无论对上哪一个人, 沈景之都可以随意出手。
沈景之赢了, 他不出手, 看着萧宁和傅雪衣出手,两方也未曾被他得罪就是了。
若是沈景之输了,来的人不是同宗门弟子,其他人,他或是他们出手,沈景之都并不在乎这个出手之后的结果。
按照这样的分析,傅雪衣理应会说出“贺流云”的名字……
沈景之暗忖的时候,却听见傅雪衣说出了一个他并不太熟悉的名字。
傅雪衣道:“清月宫,鹤月。”
沈景之有些意外,看向傅雪衣,问道:“这个名字是……”
傅雪衣笑着问:“你是不是以为我会选择贺流云?你果然猜错了吧。我选清月宫鹤月。”
说罢,他却没有解释为什么。
一刻钟后,自林间不远处有脚步声渐近,沙沙作响。
傅雪衣开口:“这人来了……”
一抹雪白的身影如灵动的小兽般,从密林之中一跃而出。就连雪白的发丝都在曦光下泛着璀璨的雪色。
傅雪衣与沈景之二人相视一眼,瞬间抬手而出,剑意与灵决齐出!
“铮!”
“嗡!”
来人身形灵活,面对挨过来的两击,他极为灵活地擦边躲了过去,仅仅只是受了轻微的擦伤而已。
待这人站定过后,目光自沈景之与傅雪衣二人身上一扫而过,突然“咦”了一声,出声笑嘻嘻地道:“我不跟你打,我要跟他打。”
傅雪衣瞧见来人,不必加以思索,便辨认出了这人的身份,出声道:“戚遥?”
被叫出了名字,戚遥仍旧笑嘻嘻的,先是指了指沈景之,而后才指了指傅雪衣,意思是他不跟沈景之打,而要跟傅雪衣大。
戚遥骨龄虽然不大,但是却拥有一头雪白的头发,除却一双墨瞳与血色极淡的唇瓣之外,浑身亦是雪白,身形纤细,像漂亮而干净的雪团子。
沈景之闻言,转眸看向傅雪衣。
傅雪衣道:“好。”
戚遥看起来灵动乖巧,当其真正打架的时候,每一招每一式却都极为迅猛,与其外表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感。
他一拳轰过来,就连虚空都在震颤!
傅雪衣以一式剑招借力打力,长剑轻佻,剑意如风涌聚集,与戚遥那一拳正面对上,剑指其拳风正中。
紧接着,风随剑意而动,转瞬缠近。
戚遥迎面改拳为掌,自其掌心隐约有灵气涌动,身形如惊鸿掠影,于半空之中轰下这一掌。
不过十余个呼吸的时间,两人便已经交手数十招。
青云秘境之中,到处都是生长极好的各类灵植。傅雪衣蓦然发现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周遭那些灵植因戚遥不断挥动的掌风灵力而悄然生长。
这是……
傅雪衣赫然回忆起《青云册》上关于戚遥的描述,称此人擅长养各类灵植。
这句话在此之前,一直被众多修士当成一个无关轻重的描述。
在青云广场上,方圆十里的灵植都极为稀少,戚遥就算有什么绝招,也不太可能凭空在擂台之上使用。
而现在,于青云秘境之中,到处都是各类颇有灵性的灵植。戚遥若是真能唤来秘境灵植作为自己的帮手,此地便是他天然的优势场地。
思绪浮现不过瞬息之间,傅雪衣在与戚遥交手的过程中,分了几分心思去关注周遭不断变化的那些灵植。
两人出手皆是一触及分。
下一瞬,自傅雪衣四周惊掠起不少灵植,如遮天蔽日般,转瞬将傅雪衣与戚遥两人围聚在其中,几近密不透风。
青云秘境之外,有人惊呼一声,喃喃道:“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个叫戚遥的散修竟然拥有能够操纵灵植的能力。”
“他难道是一名散修的灵植师?”
“这下,在灵植包围之内,傅雪衣该如何破除这一道阻碍呢?”
青云秘境之中的情况,却远不如外界所想的那般战势焦灼。
在灵植重重包围之中,傅雪衣手中长剑早已经莹莹生辉,架在了戚遥脖颈侧。
戚遥“哎呀”一声,笑嘻嘻地道:“失策了,失策了。”
当他正分心操纵灵植的时候,对面的傅雪衣却好似早就察觉到了他动作一般,捕捉到他分神的那一瞬转机,持剑而至。
戚遥睁大了眼睛,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操纵灵植来对付你的?”
傅雪衣道:“青云册上有写过,你擅长养灵植。”
“这好像不能够代表什么吧?”戚遥越发好奇。
傅雪衣道:“因我剑意的关系,我对于各类生机生长感知灵敏。”
“原来是剑意的关系啊?”
“还有……”傅雪衣迟疑了下,“我与戚道友你近日不识,往日未见,戚道友一上来就说要和我打,难道是随意选择的对手吗?”
戚遥歪着脑袋,看着傅雪衣,示意其继续说。
傅雪衣道:“除非你来找我比试,是有某种目的的。”
戚遥道:“什么目的?”
“对我感兴趣。”傅雪衣解释说,“你是对我的什么身份感兴趣才来找我的。”
“是仙尊的亲传弟子身份,又或者是剑宗上林春一脉的传承弟子身份。”傅雪衣看向戚遥那一头雪色长发,继续道,“我猜想,应该是后者。”
“哎呀。”戚遥应声说,“你好聪明啊,难怪仙尊收你为徒了。”
傅雪衣内心某种呼之欲出的猜测,让他脱口而出:“戚道友,你是空灵一族的人?”
他在拜入剑宗之后,看过剑宗上林春一脉的传承历史记载。
上林春一脉的祖师与空灵一族有极深的关系,有一半的空灵血脉。因而空灵一族自那之后,便一直与剑宗上林春一脉有着友好交往。
剑宗上林春才会有空灵一族的灵药,
戚遥笑着道:“猜对了。”
傅雪衣顿住了话音。
若是让他提前得知空灵一族的人会提前出世历练,他还会去找上谢凛吗?
好半晌,傅雪衣问道:“可是,我听闻空灵一族并非是这个时间点出来历练的。”
戚遥道:“我当然是提前出世来历练的,去年年底我便出来了。”
去年年底。
傅雪衣原本浮动的心思蓦然安定下来,心说一句等不及。
就算戚遥提前出世历练,也早不过沈景之及冠那一年。再者……若非他是上林春一脉的传承者,也根本无法知道戚遥身为空灵一族的身份。
他遇上谢凛,是注定。
傅雪衣坦然地笑了下,应声道:“原来如此。”
戚遥道:“我出世历练,听闻上林春一脉有了新的亲传弟子,便想着来看一看这一代的传承者。”
“现在看到了。”戚遥的笑容带着点儿不谙世事的天真与随性,“你果然很厉害。”
傅雪衣问道:“那戚道友之后还会继续历练吗?”
他原本以为戚遥会应声,结果戚遥却摇了摇头。
傅雪衣:“为何?”
“就在前段时间里,族中传来灵讯,让我不准再偷跑出来了。”戚遥神神秘秘地说道,“另外……我还偷偷得知了一个族中长者感知的灵觉。”
戚遥道:“乱世将至,难渡难渡。”
傅雪衣蹙眉,轻声问道:“什么意思?”
“族中长者说的。”戚遥摇头摆手,“所以,我们在这个时期之前,都不会再出世了。”
傅雪衣知晓空灵一族自古长存开始,便已经是隐居状态,不插手世间事,避过数个乱世。
戚遥现在这样说的话……
戚遥拿出自己的青云令牌,抬手欲捏碎,听见傅雪衣问他:“这个消息,我可以透露给其他人吗?”
“当然可以。”戚遥道,“不过,我们一族也不知道具体内情哦。”
傅雪衣看着戚遥捏碎青云令牌,道了声谢。
当戚遥身形消失于青云秘境之时,傅雪衣抬手一剑。剑意顿生,自无光无辉之中,蓦然迸发重重剑光,冲破此地灵植的封锁,飞身掠出。
“铮……”
长剑铮鸣的声音浮现,沈景之顺势望了过来,主动迎了过来。
傅雪衣抬手收剑,问道:“你怎么不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要是是我输了,出来的是戚遥呢?”
沈景之笑了下,应声说:“不会。”
不会什么?
傅雪衣略一偏头,看见沈景之此刻温和又自信的神情,心绪泛上瞬息的复杂。
沈景之道:“你不会输。”
那点儿复杂的心绪被他转瞬压下。
傅雪衣垂眸看了一眼青云令牌上的光点,开口道:“下一个人,我赌……清月宫鹤月。”
这是傅雪衣第二次赌这个名字。
沈景之意识到这一点。
话音落罢之际,林间灵植微动,一道身影蓦然而至——
琴音震如惊雷,将此地炸开!
沈景之偏头看了一眼来人,动作未有丝毫的犹豫,身形翩然掠出,灵决与那惊雷般的琴音转瞬对上。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比心心。
第40章
青云台榜首。
两人交战, 一触即发。
傅雪衣抬眸看着沈景之与鹤月之间的交手,不再多言。
傅雪衣总是觉得鹤月有些什么不太一样的问题,却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感知具体来自于何处源头。
再加上鹤月是晏朝光的心上人, 就连与鹤月朝夕相处的晏朝光都未曾说出任何问题, 他就更加不太好插手其中了。
鹤月手中一把长琴, 有优越琴音倾泻而出, 每一道琴音幻化成重重攻势,道道琴音皆凌厉。
就连周遭原本已经平静安稳下来的灵植, 都被鹤月的琴音给再度惊醒,此刻正于风中瑟瑟发抖。
傅雪衣思及此, 抬手从储物空间中,取了一把琴, 架在自己身前, 修长手指一勾弦, 一曲琴音落于周遭。
两曲琴音, 鹤月的琴音是攻击的杀招, 而傅雪衣指下所弹的,不过是寻常琴音, 并未有任何攻击意味, 与鹤月的琴音不相冲, 也互不干扰。
傅雪衣的琴音不过是携卷了部分灵力,琴音流出, 落于那些瑟瑟发抖的灵植之上,尽力安抚着这些灵植。
在弹奏安抚灵植的时候,傅雪衣于某一瞬有所明悟, 像是突然感知到了这些灵植的灵性。
它们随风轻轻晃动, 好似是在说谢谢一般。
这种明悟无关乎修炼与修为, 倒像是一种心境的空灵,令傅雪衣身心愉悦,就连刚才因何戚遥那一番谈话而生出的忧思与烦恼都被这一瞬的明悟给一扫而光了。
当傅雪衣弦停音落的时候,对面的战场也已经分出了输赢。
沈景之击碎鹤月的青云令牌,秘境规则转瞬降落了灵光在鹤月周身。
傅雪衣收琴抬眸之时,正好撞见鹤月身形消失之际望过来的目光。
他站起身来,迎上沈景之,问道:“感觉如何?”
沈景之道:“实力的确很强。”
傅雪衣两次都说了清月宫鹤月这个名字,沈景之不必去过多猜想,便已经知晓傅雪衣两次言行之外的隐含意思。
是在提醒他,试探这个人。
沈景之顿了顿声,继续道:“尚有余地。”
傅雪衣闻言,看向沈景之。
他知晓沈景之的性情,这句“尚有余地”并非是在自夸自己对付鹤月尚有余地,而是对方出手的时候尚有余地。
难道,鹤月并不想得青云台之争的榜首?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傅雪衣默然心说。
青云广场上,鹤月被秘境流光转瞬传送了出来。
天幕曦光照落袭来,让他略微有些不太适应。就算来这里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他依旧有些不适应这样明亮的曦光。
“鹤月。”
晏朝光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了过来。
鹤月淡然地看了过去,看见晏朝光朝他跑了过来,应了声:“嗯。”
晏朝光笑了下,出声道:“恭喜你,虽然不是前三名,但是第五名比我们之前的预期已经好很多了。”
鹤月开口道:“我知道。”
他略一抬眸,看向青云广场的观影光屏,指尖微收了下。
晏朝光见鹤月并未有任何异样,便顺着鹤月的目光,一同看向青云广场上的观影光屏。
好半晌后,他道:“这一次,傅道友他们四个人都快要相互遇上了。”
此时的观云台上,奚延语气轻缓地说:“哟,两宗宗主,现在又是你们两宗之间的对决了。”
此刻身在青云秘境之中的弟子还剩下剑宗贺流云与傅雪衣、道宗萧宁与沈景之。
若是按照宗门来划分,那便是二对二。若是按照关系来分,那可就分不太清了。
奚延撺掇似地问道:“还有谁要下赌注的吗?最后时刻了。”
“道宗宗主,谢仙尊。”他好奇地将两人叫在一起,又道,“这下,你们两家的小徒弟,该分个胜负了吧?”
道宗宗主没有理会奚延长老的指使与撺掇,只是笑眯眯地出声说:“看这两个小家伙的口型约定,应该也是赌猜吧。不如先猜我家小徒弟和剑宗宗主家的小徒弟,先谁输谁赢?”
奚延探出的大尾巴轻轻地扫了下剑宗宗主的左手,笑着问:“剑宗宗主,你以为如何?”
剑宗宗主飞快地将手收了起来,应声道:“总的来说,只要是我剑宗弟子得了榜首,便是好事。”
奚延好奇:“真奇怪,你们怎么都不猜道宗剩下那名弟子,他还是一个元婴境界的修士呢?”
观云台上,有位大能解释道:“修为高一阶,不一定代表战力高。”
修为是日积月累,最终可以一点点积累出来的。
妖族的修炼过程往往是漫长积累的,以血脉与绝对的等级压制,而形成位高一阶可以碾压同族的修为优势。
可人族不同,天才之间,一直有越级一战的说法。尤其是对于低阶修士而言,金丹修为与元婴修为之间的差距并没有那么的明显。越级一战对于战斗天赋异禀的修士而言,更是视若寻常了。
这种越级一战而成为胜者的情况,在数十届青云台之争当中,次数尤为多。因而,在每一届青云台之争的时候,以金丹境界力压不少元婴修为的修士,最终拔得青云榜头筹的人,并不在少数。
奚延了然应声:“竟然是这样。”
……
而在此刻的青云秘境中,傅雪衣沉思瞬息,便瞧见了青云令牌之上分别移动过来的两抹光点。
他开口道:“沈景之,这一次来的是两个人,怎么赌?”
沈景之闻言,看向傅雪衣,指了指远方十余里之外的那座高山,出声道:“你看见那座高山了吗?”
傅雪衣扭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我们各自寻一个方向的对手,看谁更快战胜对手,然后最终先到山顶绝颠者,为胜者,于秘境至高处开启青云台,夺得榜首。”
傅雪衣听见这话,眉梢微动,应声问道:“要是你选到你宗门的那位师兄呢?”
沈景之温和出声:“那就战一场。”
“可以。”傅雪衣转眸看了一眼,便说,“我选左边。”
沈景之:“那我就右边。”
两人及时而行,分别朝着自己选定的方向飞身掠去。
数个呼吸过后,傅雪衣见到自己这个对手的同时,沈景之亦是看见了他的对手。
沈景之对贺流云。
傅雪衣对萧宁!
傅雪衣笑着出声道:“萧道友,请。”
萧宁一身青袍,面对傅雪衣,他神色略微有些凝重。
他在来之前,便已经看见了令牌上接连被驱逐出境的两人,皆是从同一个方向消失的。
傅雪衣现在主动找上来,以金丹后期的修为不惧他的元婴修为,其手段必定不凡。
思及此,萧宁道:“傅道友,请。”
傅雪衣抬手祭剑。
一东一西的两地战势,几乎都是齐发!
外界观云台上,奚延还在到处撺掇着大家定下赌注。他转了一圈,最后转到向来不怎么说话的谢凛面前,道:“谢仙尊,怎么样啊?”
奚延没准备能够听见谢凛的一句回答,自顾自地欲往回走去的时候,却见谢凛转眸看了他一眼。
谢凛平静道:“十招。”
奚延微微愣住,问:“什么?”
很快,剑宗宗主接了话:“仙尊是说他家徒弟十招之内定胜负。”
奚延若有所思:“这么厉害啊?什么时候也让谢仙尊家的宝贝徒弟跟我家小殿下也比划一下。”
奚延并不知晓傅雪衣此前在凤凰谷中和凤今焰之间的那场比试,还在思考着这场比划的可行之处。
没多久,剑宗宗主笑呵呵地道:“奚延长老,道宗宗主,十招的胜负出来了。”
他话音落罢之际,道宗萧宁被青云秘境规则率先驱逐出境的身形蓦然出现在青云广场之中。
“哟!”道宗宗主道,“剑宗宗主,你家小徒弟也出来了。”
紧接着,贺流云的身形蓦然被甩出了青云秘境。于是,一直笑呵呵的剑宗宗主这次没怎么能够笑得出声来了。
青云秘境之中,傅雪衣与沈景之几乎是前后脚从原地飞身掠出,朝着秘境至高处极速掠去。
十里,五里,三里……时至最后一里路程被傅雪衣和沈景之两人几乎同时拉近,缩地成寸,转瞬便到了山脚下。
傅雪衣和沈景之相视一眼,而后同时出手。
既然遇上了,那便一战!
两人从山脚处一路打到半山腰,不过片刻钟时间,便已经交手上百招,直到最后数步之离。
沈景之手中捏诀结印,无尽灵气豁然激荡,像团团云雾般,内蕴道法无穷,平淡如飘过的云、流动的山泉,拂过的徐徐清风那般,自然而神韵天成。
秘境之中,两人皆是临近最高处,一览众山小。
天光浸透,落在傅雪衣的本命长剑便盈盈生辉。越靠近山顶绝颠,四周便越冷了些,就连吹过的风都变得寒冽如刀子一般,除了人的生气,再无其他生气。
面对沈景之这一击,傅雪衣略微抬手,长剑剑身往前一递,剑意转瞬灌注,瞬发而出。
此地无半点生气,他便以剑意生生造出一场生机与造化。
“铮!”
“轰!”
双方招式就此碰撞,于此地掀起一阵虚空震颤。
与此同时,傅雪衣和沈景之几近同时行动,身形掠向山顶绝颠——
却在此时,不断震颤的剑意激荡落向贫瘠的山巅,于那一瞬有什么破土而出,倏而生长攀附,阻绝了沈景之的去路。
“沈景之。”
傅雪衣身随音动,身形若惊鸿,翩然落在了山顶绝颠,转眸看向沈景之,出声道:“你输了。”
沈景之抬眸,望了过去。
原本生机贫瘠的山巅豁然生长出一树桃花幻影,携卷有重重剑意,正剑指于他。
一片轻飘飘的桃花从桃花树上缓缓落下,沈景之抬手去接,落于他掌心的桃花化作了一点微弱却凌厉的剑光,将他掌心破开一道极浅的血痕。
他无法再往前半步。
这一刻,沈景之由衷地为傅雪衣而感到高兴。他深知傅雪衣自从三年前成为仙尊谢凛亲传弟子的那一刻开始,往后走的每一步,皆是受尽瞩目,却又困难重重。
“恭喜。”
沈景之应声捏碎自己的青云令牌。
当沈景之身形消失在秘境之中时,傅雪衣听见一道破空而至的声响。
真正的青云台从虚空之中破空,携着万千流光,降临在了秘境至高处。
傅雪衣安静了下,才拿出自己的青云令牌,将其放在青云台上。
他听见了一声极轻的“嗡”。
与此同时的是,在外界的青云广场,高耸入云的青云石碑上,流光盛放。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之中,傅雪衣的名字缓缓浮现——
傅雪衣。
青云台榜首!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支持,比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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