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容温和顾书瑶约着一同去长安街上逛一逛,自来到上京城,她还未出过门,刚坐上马车,容温就附在顾书瑶耳边,轻声道:“能不能先去趟酒楼?”
她悔恨不已。
昨个在老夫人的静安堂用午膳时,老夫人说起她的小重孙子不小心饮了他爹爹的酒,结果醉了一下午的事。
顾书瑶便顺着老夫人的话问容温:“表妹可会饮酒?”
当时容温口中刚喝了口粥,打算着咽下再回顾书瑶的话,结果老夫人却是抢了先:“你表妹才不饮酒呢,你也可别带她喝,不然祖母可不会饶你。”
容温看着外祖母对她无比信任的眼神,竟是鬼使神差的说了句:“我不饮酒。”说完她就后悔了,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再想收回就难了。
以后,她就逃不掉偷喝酒的命运了。
顾书瑶听她说了她有酒瘾这事,抬手捏了捏容温的小脸,笑她:“小酒鬼。”
容温双手捧着顾书瑶的脸揉了揉:“要替我保密。”
车夫正欲赶车,听闻外面有话语声,顾书瑶掀开布帘,欣喜道:“三哥哥,你也要出门吗,你去哪?”
侯府三公子顾硕是二房所出嫡次子,如今在兵部任职,他骑在马上,虽是寒冷冬日,在他身上却能看到春日里的朝气,他个头生的高,五官也极为精致,脸上挂满笑意:“我去趟城郊军营,五妹妹和表妹这是要去哪?”
容温一张小脸在顾书瑶身后,顾硕早就瞧见了她。
顾书瑶:“我带表妹四处逛逛,三哥哥你去忙你的。”
顾硕对顾书瑶和容温颔首,双腿夹.紧马腹,扬长而去。
顾书瑶直到看不见顾硕的身影才落下布帘,笑意盈盈的扯着容温的手:“不怕表妹笑话,我就想着日后能找个像三哥哥一般的男子嫁了。”
她打趣容温:“表妹你呢?你心里想要嫁的如意郎君是何脾性的?”
这般年纪的小姑娘正是向往情爱的时候,在一处难免会聊到这些事情,顾书瑶问的话,容温想过,只是,一直想不明白。
有时,就算想明白了,心底也总会有个声音告诉她,生她养她的母亲都可以抛弃她,曾爱她视她如命的爹爹都可以不再爱她,就算她找到了那个想要嫁的人,也不会长久。
爱,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存在。
只可惜,太短暂。
本就没有谁会一直爱谁,这也就让她对所谓情爱既渴求又惧怕。所以,关于这个问题,她一直都是矛盾的。
看着顾书瑶期待的眼神,容温故作想了想:“男女之事,总归讲究一个‘眼缘’,瞧着喜欢,就够了。”
顾书瑶深觉她的话有道理,脑中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扯着容温的手兴奋道:“待开了春,春闱放榜,我带着你去‘榜下捉婿’,可热闹了。”
顾书瑶说到这事,止不住的笑:“去岁我和好友去捉婿,倒是瞧上了一个男子,当时我问他对我印象如何,他,他当时直接吓得腿软摔在地上了。”
顾书瑶咯咯咯的笑:“后来我才知道,当时是我哥哥也在,他瞧见了,被我哥哥给吓的,也不知他怕什么,我哥哥在上京城可是出了名的温润公子。”
容温:……
温润公子?
顾书瑶往口中塞了瓣柑橘,继续说着:“不过,这几年的才子都闷头巴脑的,还是仁昌十六年最精彩,那年我哥哥蟾宫折桂,陛下都抚掌称赞,不过,可没人敢捉我哥哥这个‘婿’,我们顾家的高门可不是谁都能攀得上的。”
顾书瑶说了一路,直到马车停在一家酒楼前,顾书瑶带着容温上了二楼,跟酒楼掌柜的约好,何时送到何处,她好让叶一去取。
逛了首饰铺子,又逛了脂粉铺子,还去吃了茶,最后顾书瑶带着容温去了桂花巷的墨香书斋,容温想去买一套笔墨纸砚,之前的那本手札丢了,她已有好些日子未提笔记事,心里总是空落落的,要再买上一本才是。
二人刚走进书斋,顾书瑶一双杏眼生的尖利,此时的书斋里人并不少,可她还是一眼就瞧见了她哥哥,嗓音含着兴奋唤了句:“哥哥。”
顾书瑶扯着容温的手向着摆放字帖的地方走去,顾慕闻言看过来,他今日身着绯红官服,腰间佩戴一块上好白玉,隐约可见雕刻的仙鹤,此刻他神色温和,眼底掩着似有若无的冷厉之气,正在翻看字帖。
容温给他见礼:“二表哥。”那夜梅林的事,她已反复告诫自己,日后与二表哥自是还有见面的时候,若是自个在心里扭捏,反倒是更不好。
所以,她这会儿大大方方的,好似从未出过那般失态之事,也如她所想,顾慕这般的权臣,从不会将情绪显露与面,他待人永远都是温和的疏离。
容温与顾书瑶走近后才发现,顾慕身侧还站着一人,顾书瑶正欲给她行礼,萱阳公主给她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这里人多,不必多礼。
顾书瑶就拉着容温去笔墨纸砚处挑选了。
一边挑顾书瑶一边低声道:“咱们今儿是撞大运了,原本我还担心咱们两个剩下的银子不够再逛书斋的,如今碰到了哥哥,表妹,多挑些,最好把最近几年能用上的,都给挑了,我哥哥有的是银子。”
容温:……
顾书瑶继续跟她抱怨:“你不知道,我的月例可少了。”
容温倒是有些同情她,也低声道:“日后,你若是要用银子就找我,待过了年关,我就将我娘留下的嫁妆都好好理一番。”
顾书瑶也没跟她客气,一边应着一边对一旁的小厮道:“中秋前后,我记得你们书斋有一镶金嵌玉的砚台,夜间还会发光来着,如今可还在?”
小厮听闻有人问这件‘镇店之宝’,心中一怔,嗓音如抹了蜜一样回着:“在,在呢,姑娘可是要看?”
顾书瑶摇头:“不看,直接给我装起来,我要了。”
小厮虽是看这位姑娘穿戴不凡,可毕竟只是个小姑娘,还是好心提醒了句:“姑娘,那方砚台如今卖出一千两银子。”
顾书瑶一惊,容温本以为她是觉得贵了,却听顾书瑶开口:“竟是降价了,中秋时还卖一千五百两呢。”
小厮:……
还不是一直卖不出去,掌柜的只好降价。
容温一直陪着顾书瑶,也不去挑自个想要的,倒不是没有她喜欢的,而是,她不想花顾慕的银子。
可,若她拿了,等下势必会与顾书瑶的一起结账,索性这次就先不买了,她不愿欠别人的,再说了,她有银子,也不需要欠别人的。
顾书瑶瞧出了她的心思,观着容温瞧着这些物件的眼神,也大概了解了她的喜好,给小厮指了指:“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这三套都给装起来。”
……
她们这边挑好,顾慕与萱阳公主也已挑选好,正在让掌柜的结账,顾书瑶见状,急忙走过去,生怕赶不上趟,让小厮将适才收起来的都放下,看向她哥哥时突然有些磕巴:“哥,哥哥,我的月例花完了,我,我想要这些。”
顾慕未言语。
是默许她了。
掌柜的算好公主所购之物的银子后,又要算顾书瑶抱来的这些,顾慕开口:“分开结账。”
几双眼睛同时都看向他。
萱阳公主生了一张国字脸,颇显大气,身上的藏蓝披风显出女子的韵味,她眉目含疑,问顾慕:“中书大人这是何意?”
顾慕神色不变,平淡道:“臣食君之禄,家妹这些物件,自是没有让公主殿下破费的道理。”
萱阳公主面露不满。
又是臣,又是他的家妹。
她看向顾书瑶,颇为强势:“大人陪着我在这逛了好一会儿,我理应表示感谢,既是大人的妹妹,本公主替她们一同付了。”
顾书瑶与容温在一旁静静看着,不敢说话。
顾慕丢给萱阳公主淡淡的两个字:“不必。”
待付了银子,顾书瑶管不得那么多,和容温抱着她们的东西径直回了马车,直到在马车里坐下顾书瑶才叹了口气,似是从惊涛骇浪中走出来,对容温道:“你不知道,萱阳公主整日里缠着我哥哥,依我看,什么一同为陛下挑选,都是为了跟我哥哥在一处多待会。”
容温适才也瞧出来了,萱阳公主喜欢一个人的眼神那么炙热,足以让所有人都能发觉到,容温其实有些羡慕这样的人。
敢如此炙烈的喜欢一个人,本身就很厉害。
她柔荑掀开布帘,本是想再看一眼公主的,却未料到顾慕此时站在书斋门前,正往这边看,她的眸光不可避免的与顾慕正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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