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追着柏壑来到了阴山,陶繁一边跑着一边斟酌着柏壑话里的意思。
什么叫徐氏一族连根都烂透了?师兄到底知道些什么?
阴山跟阳山完全不同,这里的空气都令人不安与压抑。柏壑一路奔逃,一头钻进了一座洞窟就消失不见了。
陶繁本以为刘疆会毫不迟疑的追进去,结果却停在了洞口。看着刘疆的表情,陶繁当即明白过来那里面会有什么。
“里面很危险,阿繁在外面等我就好了。”刘疆说到。
“里面有什么?”陶繁问到。
刘疆直视着陶繁的眼睛,故作镇定的说到:“柏壑将我们引到此处,怕有陷阱,阿繁就……”
“里面就是蛇鼠同穴窟吧~!”陶繁打断了刘疆的话道。
刘疆默然。
“我不怕老鼠,我也不怕蛇。如此看来,我倒是比奉将军更适合进去,那奉将军就在外面等我吧!”
“不行!”
陶繁有些气愤,“你都会说不行那为什么会觉得我会让你一个人进去?”不过很快他的态度就软了下来。抬手点上了刘疆的太阳穴,“这已经不是谁一个人的事了,所以一起去吧。我会暂时封住你的听觉跟视觉,我带着你走,可以吗?”
刘疆受不得逃犯这样的语气跟眼神,点了一下头,就闭上了眼睛。再一睁眼时,眼前一片黑暗,周围一片寂静。
一开始他很惶恐,很快就感觉到自己手腕上缠上了应该是绸带一样的东西,通过绸带,他感受到了另一个人的心跳。然后有人拿起了他的手,不一会儿手背上传来一阵湿湿软软的触感。
自那一刻起,刘疆的心变得踏实下来。
陶繁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刘疆后走进了洞窟。他的左手与刘疆的右手手腕用同一条绸带绑住,那条绸带跟他此时所着衣衫是同一种面料与花色。
虽然先前在灰熊妖的记忆里见过这蛇鼠同穴窟,但是陶繁亲眼所见心还是免不得惊了一下。这里头的蛇跟鼠不分彼此,没有芥蒂,意外的很和谐。刚进洞穴就还好,蛇鼠虽然数量也不少,但还是能有下脚的地方。越往里面走蛇跟鼠的数量明显有所增加,等到陶繁感觉已经无处下脚时,他就明白,真正的蛇鼠同穴窟已经到了。
它们密密麻麻堆挤在这小小洞窟里,根本就看不到一点土地的颜色。
他看着都难受,更别说刘疆。陶繁有些担心,回头看了一眼刘疆。
被封住了视力与听力的刘疆看起来很乖,陶繁怎么走他就怎么走,陶繁动一下,他就跟着动一下。此时他们的周围早已被蛇鼠围得水泄不通,但是刘疆神情却很平静。
陶繁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散出一点灵力于身前。灵力旋转缠绕,很快就饶成了一团半人高的龙卷风,龙卷风在他们前面开路,将卷入的蛇鼠绞杀或者推到一边。他们走后,那条被开出来的路又迫不及待的再次合上。
路过蛇鼠同穴窟再往前行走蛇鼠数量又会少上很多,慢慢的,龙卷风就已经用不上了。
不过陶繁却感受到了一种特别的感觉,那种感觉就跟他先前在云顶山见到徐潜时一样。
是徐潜?还是还有另一只徐潜的魂灵?
他有些不敢去想。
陶繁的心情通过绸带传到了刘疆这里,刘疆皱了一下眉问道:“阿繁,发生什么了吗?”
“没有,只是……”陶繁回过了头,话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
对了,他一着急就忘了,现在刘疆听力跟视觉还处于封闭的状态。陶繁稳了稳自己的心情以示回答,刘疆这才舒展了眉头。
这是一条极其长的隧道,二人不知自己走了多长时间。陶繁一度以为里面没什么了,只是越往前走,那种心情就越强烈,直到他看到了隧道出口。
隧道尽头看得出来是一个很宽阔的空间,从那里有光透进隧道里。那光不是日光,而是如浓血般暗红的光。再往前走,陶繁的视线里慢慢出现一个人影,正是柏壑。
柏壑此刻面对着他们,正抬头看着什么东西。听到有人来了才回过了头,一脸灿烂的笑,很自然的说到:“阿潜来了~!”
“这里……”
陶繁没多余的心情去管柏壑这道理不明的笑容,在看到这片空间的全貌时,他感觉被一盆冰凉的雪水从头浇到了底。惊愕,恐惧,不安,失望等情绪裹挟着他的神经让他就算张开嘴也说不出话来。
这般复杂的痛苦的情绪分毫不差的通过绸带导进了刘疆心里,尤其是听不见也看不见,刘疆更加不安。
“阿繁,发生什么了?”刘疆担忧的问道。
但是陶繁没有回应他,那些复杂的情绪如洪水猛兽般继续朝他卷来。极度的不安以及没等到回答,刘疆强硬冲开封印,其带来的后果就是片刻的耳鸣以及视线模糊。
他本以为首先透进自己眼睛的会是白光,没想到却是含糊一片的血红。那一瞬,他的不安就更加强烈。
视力开始慢慢恢复,在鲜红一片中,他首先看到了一抹白色的身影,而在那抹白色之后,是一大片人类肌肤特有的黄色。等他彻底看清后,就明白为何陶繁会产生那样的情绪了。
那鲜红一片是血肉的颜色,这片空间看起来像是巨兽的身体里。墙壁覆盖有一层薄膜,薄膜之下,血管清晰可见。地面倒是土地,不过却也是如血般暗红。在这座空间的顶部有一颗类似心脏的东西,还在有规律的跳动着。
以这颗心脏为中心,牵出十多条粗壮的藤曼,藤曼再接续分出叉枝,在整个空间的上方编织盘绕,像极了地下树根状。而这些藤曼,正是四百多年前他在予松山上见到的那些。
刘疆没猜错,那些黄色光芒就是全身□□的人,几乎都是是不满十岁的小孩子。
每一个小孩子都紧闭双眼,神情安宁。他们的心脏都连有一根藤曼,就像是结在枝头的果实一般,看起来就像是在为那颗心脏提供养料一般。事实上,他们也正是由藤曼挂在半空中的。
不过在这写小孩子中间还有两名年长他们许多的男子,其中一名就是徐潜。
那是徐潜的第三只魂灵。
跟那些小孩子一样,他也是双眼紧闭神情安宁。不过除了链接心脏那根藤曼还有其他,徐潜的手脚已经跟藤曼融为一体了。
“阿潜……”
刘疆轻唤了一声,他感觉自己的心在那一瞬间被人用刀子扎了一下,差点没有呼吸得过来。
陶繁在看到这一切的瞬间明白了好些事。
比如他一直没想明白的岑殿在这些事中所起的作用,在看到这些小孩子以及中间那颗心脏他就明白了。
岑殿是被人用作了供养他物的工具。
先将妖力积聚尾巴再断其尾,小狼还留存有妖丹也是为维持妖力以及持续供应。正是仿照眼前这一套系统来的。
明白这些并加以仿照利用的只可能是来过这里甚至说就曾是这小孩子其中之一的人,所以柏壑那具躯壳里绝对不是徐市。
因为,就在离徐潜不远处是第二名男子,那才是徐市。
因为极度的震惊,陶繁瞪圆了双眼,他稍稍松开了不知何时起握紧的拳头,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冷汗。
“你到底是谁?”陶繁看着柏壑问到。
柏壑笑了一下,“我是谁阿潜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陶繁不愿相信,“大娘说你是被淹死的,那时你才八岁……”
“淹死的?哈哈哈哈!”
柏壑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大的笑话,仰头大笑了起来,等笑够了才满是嘲讽的说到:“原来是这样跟阿娘说的啊~!”柏壑抬眼看向陶繁,勾起了一边嘴角,“阿潜你信吗?”边说着,柏壑转动身体抬手指向那些小孩子大声质问着陶繁道:“都看到这些了,阿潜你还觉得我是被淹死的吗?”
柏壑开始变得有些歇斯底里,“你以为那所谓的祭山仪式就只是献祭灵力吗?就凭那点灵力又怎么能安抚狂躁的山灵!这些!”柏壑再次抬手指着满挂着的小孩子,“这些才是真正的献祭品!还必须要十岁以下的男童,还必须要长老亲自挑选!阿潜你知道吗?当初挑中我的正是我们的爷爷——徐名青!”
陶繁不想相信,“怎么会?”
“怎么会?”柏壑冷笑一声,“自徐弘起,徐氏一族就将恶妖封印于炀扈山,可他没想到的是封进去的妖越来越多,戾气越来越重,炀扈山山灵在短短三百年时间里吸纳大量怨气异化。可是他们怎么做的?他们竟然与异化山灵定下契约,山灵赋予徐氏长老力量并且闭上嘴守住封印,徐氏就每二十年送上一名幼童!还美其名曰不让炀扈山里的恶妖出世,还自以为自己是救世英雄!真是可笑至极!”
是可笑至极的事,柏壑无可避免得笑了一下,“不过本来就是虚伪的人,自然是干不出什么好事。阿潜,你知道你大伯,也就是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徐丛穹是染上恶疾而死的,这,也是他听说的……
“突发恶疾而死?”柏壑看出了陶繁得困惑,明知故问道。随即哼笑一声,“不是啊~!是被名青长老杀死的~!”
“不过他死了我也并未觉得难过,反正他也该死。”柏壑不顾陶繁临近崩溃的情绪继续说到:“我不是说了吗,徐氏一族连根都烂透了。你的大伯,我的父亲,正是造出那场血虫疫的人!”
“轰!”
是有什么崩塌的声音,陶繁不敢去信,喃喃道:“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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