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娴拉着一辆牛车,重新回到了京城,这时候她发现,居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当人到了一定岁数的时候,会觉得时间越变越快,但是自己身上却没有什么变化,而少时总是过得很慢,几个月个子就窜一窜。


    萧煌偶尔会托人给她来书信,还是老生常谈的那些事,她自己也禁不住好奇,萧煌到底是处于什么样的一种境地,直到那封信上写着。


    如果你想查明司徒葵是怎么死的,帮我,就告诉你。


    她也不明白,司徒菁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为什么不带着她,也许是觉得将自己夹在中间很难做人?说到底自己是个局外人,她们的事情,好像那边都不能插手,不进去,反而是比较好的一种结果。


    萧煌说要派人来接她,让她去醉仙楼等。


    自打上次红楼烧了,达官贵人们就没了吟诗作乐的地方,有人瞅准了商机,就又建了一所,虽然起名醉仙楼,但还是那个地段,红楼的名字就一直延续下来,老板也不恼,就这么一直叫着。


    换了这头黄牛,虽然很听话,总是低着眉毛,但是吕娴总觉得和她不亲近,失去的东西,失去的人,一般很难再回来的,有时候那些一生一世一双人,也不见得真的有多么匹配,只是在最合适的年纪遇到了,仅此而已。


    “哎!我说你啊,这么乖干什么,我不给你吃草,你就闹脾气不走路啊!这么温顺就会被人欺负啊!”


    路上的行人看着面前的女子,双手叉腰对着一头牛说教起来。


    换做以前,吕娴是喜欢欺负人的,但是现在,她不想了。


    “娴姐!!”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回头,看到了穿紫衫的静初还有大夫打扮的吕盈盈。


    “呦!这当上大夫了啊!”吕娴扒拉了一下药箱,不知是想看些什么。


    “自从几年前我被箭射中了,盈盈就非要跟着金大夫学医,还拿草药给我熏,天天让我少食辛辣,早起早睡,我年纪轻轻的,正是玩的好时候!”


    吕盈盈生的很漂亮,大大的眼睛,笑起来月牙一样,对吕娴说话温温柔柔的,但是一遇上静初就变了语调:“不是我说你!就是因为你当时养伤的时候,出去偷吃羊肉,害的伤口发炎,本来三个月能好的病,愣生生熬了五个月!”


    吕盈盈竖五根手指,另外一只手使劲戳静初的脑袋:“五个月啊!五个月!”


    她的每个五字发音都很重,像是咬着字一般,尾音拖的老长。


    “娴姐,你要去哪啊?我们陪你一起去吧?”


    吕娴摸了摸她们的脑袋,细软的发丝,和煦的威风,还有巷子中的叫卖声,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又好像一切都变了。


    “不用了,你们过得快乐就好,我到这个岁数啊,才明白,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吕娴微微笑起来。


    她们不懂,都睁大眼睛说道:“人活着是了什么呀!”


    “人啊,这辈子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啦!不开心,就算长生不老也没用,开心,就算活几天也足够1!”


    “切,我们以为你要说什么呢!这我早就知道了,”


    吕娴笑笑,也不辩驳,只是说了句:“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


    两个人都觉得莫名奇妙,吕娴也只是拿青山经常说给她们的话,那句,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娴姐,我们和你一起去吧?”吕盈盈的大眼睛亮亮的,能装好几颗星星。


    “不了。”


    她的声音很清晰,却轻飘飘的,让人觉得并不是从她这发出来的,好像是来自某个遥远的地方。


    吕娴拉着牛上了石桥,桥下流水缓缓地流淌着。


    她们看着吕娴一个人拉车的背影,慢慢融入了人群中,不见了。


    “总觉得,娴姐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是,我并不知道是哪里。”静初挠挠头。


    吕盈盈说道:“是因为菁姐姐。她很伤心。”


    “伤心?可是娴姐她没有哭啊?我当时也很伤心啊。菁姐姐很温柔,练剑连错了每次都鼓励我们,而青山每次都能把我骂哭,他的嘴巴实在是太毒了。”说着趴在吕盈盈的肩膀上佯装哭的模样。


    吕盈盈想起早上的情景不由得发笑。


    阿綠兴冲冲地说道:“我家元宝已经能走路了,他还喊我叫爹!”


    青山翻了个白眼,倒不是因为他不喜欢孩子,只是阿綠这个二货已经在三里开外逢人就喊,甭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说:“哎?你怎么知道我家元宝今天走了五步?明日他就能走十步,后日他就能吟诗,明年就能高中状元!”


    静初在练剑,差一点戳到阿綠的眼睛上,连忙道歉。


    阿綠拿起棒槌就追着静初打,一个月已经十几次剑脱手,每次都冲着阿綠来,得亏躲得快,不然早就戳成了筛子,阿綠总骂她,但是静初依旧没心没肺,我行我素。青山在旁边看着,说下次让元宝来练剑,五岁当文状元,十岁当武状元。


    看着吕娴的背影,静初不懂吕盈盈的话,她说有些人的伤心都藏在心里,可是举手投足之间,懂她的人,总是能够感觉到那股气息从身上的各个地方冒出来,她说,那是一个人的灵魂在哭泣的感觉。


    马吃着吃着草,旁边来个邻居,马想打招呼,如果是头母马,就可以叫一声mua,但是到了马旁边的,却是一头牛,一头大黄牛。


    吕娴到了醉仙楼,拿着茶壶喝起来茶,看到别人吃酱牛肉,总会想起大黄,看着黄豆,也能想起大黄,她抚着自己的脑袋,无奈的叹口气。


    她还在靠着边栏的位置吃着茶,看着低下来来往往,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的行人,目前对她来说,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不妨看看风景。


    有的人走路时低着头,很少抬头看人,大抵上比较自卑。有的人走路,脖子上扬,肩膀随着身子摇摆,眼睛左右转悠,难以聚焦,这个人大抵心思比较飘,向着算计别人。而有的人步履稳健,不该看的地方绝对不看一眼,该看的也绝不少看一眼。她托着腮帮子看着楼下的人,倒是颇有几分浮生偷得半日闲的意味。


    旁边的几位走镖人谈论着什么,吕娴竖起了耳朵。


    “听说那位黎王,最近势头正盛呢!”


    “已经打了好几场胜仗了,听说从来不杀百姓,百姓甚至把自家的粮食都送了去!”


    “被逼到走投无路了,好歹留条命就行啊,咱就这点要求了!”


    “听说,皇帝快死了?”


    “哎哎哎!小点声,小心隔墙有耳!”


    听到这句话,吕娴低下头,用筷子夹了一口菜。


    “哎呀,这都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了,说什么呢!就是那个嫡出的小皇子还有那庶出的三皇子,老爹没了,这江山都没了,还斗呢!”


    “就是不知道那如花似玉的公主怎么办”


    “怎么怎么办!他们享福享了那么多年,你以为皇家是那么好当的啊?坐在那个位置上,你是主子,是人上人,等不在了,哼哼!”


    大抵上,人都是爱看别人从天上跌落尘埃的。因为,这比话本有意思,荒诞,而且,故事还是真的。


    一根筷子直直的从吕娴身边擦过去,飞向了两个人。


    嗡~


    筷子插进柱子,发出的声响。


    吕娴依旧拿起茶杯不动声色的喝着茶。


    黑色玄铁甲片跟随走路发出哗哗的声响,虬髯上还染着血,粗犷的声音由下传上来。


    “是谁在嚼舌根?皇家的事情是你们能谈论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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