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孩子并不多,自古以来,立长子还是嫡子,立有贤能的孩子还是皇上宠爱的孩子一直是很难的抉择,萧笠岂身体愈来愈差,却并没有要立太子的意思。
“三哥。”
萧植傅看着萧蹇胖乎乎脸,没有做声,就这么踏着步子走了。
“萧蹇,你来干什么?”萧煌望向身后的宫女。
宫女的身体瑟缩起来:“公主。。皇子说,他想出来玩,说和太傅学功课无聊的很,他想出来,想透透气。。。”
宫女声音实际上和蚊子嗡鸣没有太多区别,她害怕被责罚。
“算了,你先下去吧。”
“是。”
萧蹇以为姐姐要和她玩,眼睛瞬间明亮起来,青绿色夹着黛紫色的袍子,中间着白腰带,已然粘上了些尘土。
“姐。。我今日。。”他张开嘴巴,但是也很难掩盖住自己的兴奋。
她已经很久没陪自己玩了,很多时候,纸糊的窗户中,几个幢幢的影子,秘密低着头商量几句,等一行人出来的时候,他偷偷望向去,萧煌还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纸张,用素手挠着头,他这些东西都不明白,姐姐的眉毛总是拧着,他能想到的事,就是偷偷流出御膳房,让御厨把中午喜欢吃的拔丝红薯再做一份,他的想法很天真,很单纯,姐姐和他一样,吃了好吃的,就会开心起来。
他端过去,姐姐点了点头,继续在油灯下看着那些信纸。
国库空虚,饥荒,天灾,流民,干旱。
桩桩件件,对于他来说,和那天上的星星一样遥不可及,没饿过肚子的人,不会珍惜粮食,没种过地的人,也不知道蔬菜多么来之不易。
“姐。。”
“你先走吧。”
“姐。红薯。”
“及得睡觉前温习文书。”
“姐。。”
他就在小小的桌子边沿上趴着,等到红薯凉了,拔丝塌了。
“萧蹇,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现在是读书的时间。你知道自己背负了多少人呢的期待吗?徐辅,太傅,黎清恒全部都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压在你身上。朝堂之上,一步都不可错,你呢?”
不能辜负皇姐。期待,压力,未来,努力,这些词语像山一样压在小小孩童的背上。
他望着姐姐的背影,倏地往地上瘫坐,然后张开了自己的双手。
在他手里的幼小雏鸟,已经停止扇动的嘴角,白色柔膜盖在眼上。
“姐。今日先生夸我了。他说我做的已经很好了。姐,为什么我怎么做,都得不到你的回头,为什么我怎么做,你都不冲我笑一笑。。”
豆大的眼泪从脸上啪嗒啪嗒掉下去,砸在幼鸟的身上,不久,没有几根羽毛的翅膀就湿透了。
黎清恒此行要去司狱找到李链,说服他这个前朝的臣子来守今朝的国土,说来也是着实可笑讽刺。
她不由得苦笑起来;“人家灭了你的国,掘你你的坟,还得要你的人,让你流净自己的最后一滴血。”
司狱幽暗,主道的砖石坑坑洼洼,且走着黏糊糊,总觉有什么晦物粘在脚底。典狱长身着制服,腰间挂着串钥匙,一走哗啦啦响。
“大人。您来此处,是要?”
“带我去找李链。”
只是短短几个字,不容置喙,也没有丝毫动摇。
司狱偶尔从深处传来幽幽冷风,几步有个拳头大小明灯,烛火随着冷风来回晃悠,两侧不时散发阵阵恶臭,还有人轻微的咒骂声,嘟囔声,□□声。
“大人,您要是想审问什么,在下倒是有点心法,不知大人是否感兴趣?”
黎清恒没有吱声。
典狱长混了很多年,也见过很多人偷偷来,多是为了得到某些见不得人的秘密,人进了这儿,就难出去,往往就是等死的命。这些人中当然是有真的犯罪的,也有替人定罪的,或者得罪人的。孰轻孰重,孰多孰少,是一笔糊涂账,他们不管,也不追究,只是知道,听话,会办事,能捞点油水让家里好过点是一回事,另一回事就是泄泄欲,今儿不快了,谁吭哧两声,撞眼儿上了,就多抽两鞭子,明个儿,高兴了,就多嗦两骨头。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幽幽的烛火、狭长的甬道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他们的一生,幽黑、潮湿、暗淡、泥泞。
“您听好了啊。这犯人啊,藏了点什么秘密,都靠打,人都是肉长的,打啊,就知道疼,有些人啊,看见鞭子就泄了气,直嚷嚷。这类人最好宰。还有呢,看着有点骨气,打了几鞭子就不行了,吵吵着说招供。鞭子不好使了,换夹板、辣椒水儿、老虎凳。也有见过真爷们的,啧啧啧,足足夹断了腿也不吐半个字。您可别以为我们就这点水平,这谁都能干的事儿。
审讯最主要的,是突破他的心理防线。是人就会有弱点,而一旦他的弱点被人发现了,就好拿捏了。疼不是事,有好汉能熬过去的,那就攻心。不叫他睡觉,您别以为这招简单,这可并不简单,当人连着几天不睡觉,及其疲劳时,他的精神和□□都会很痛苦,此时再加上酷刑,羞辱、恐吓、威胁、怜悯、认同。先打两鞭子再给两块糖,这人的神经啊,就像这钢材,淬的红彤彤,噗呲,放到冷水里,然后再捞出来,继续打,没几个轮啊,就遭不住了。
也有受过训练的,有些死侍,他们往往受人恩惠、把柄、钱财。或者践行自己心里的一套想法,就打死招,他们即使被绑,脑袋里想的也全部是不能暴露秘密,自己嘴里天天念叨被教好的一套词儿,哎!也就是车咕噜话,不论你和他说什么,他都只念叨这车咕噜话,要么就大叫,和杀猪一样,就是为了通过大叫,这儿啊,就不想事儿了,嘴巴也被占住了。”
黎清恒道:“想必你已经审了不少人了?”
典狱长没大听明白黎清恒的意思,是褒是贬,太早的下自己态度不是件好事,遇到这种情形时,唯有静观其变。
走到一栋石牢,二人停下,牢房没有窗户,只有胡子拉碴的人影靠在石头上,偶尔呼吸颤动的肩膀,让人知道,这人还活着。
“喂!李链!有人找!”
典狱长搬了实木长条凳,黎清恒就坐在凳子上往里面看。
“大人,小人先告退。”
石牢没有窗户,空气中尽是浑浊起来,男人身着破烂,被桎梏钳住,干枯的头发遮着眼睛。
“妈的,又要干啥?”
“请将军出山,抵抗反民。”
“你他妈脑子有问题?”
黎清恒没有吭声。
她此时已然穷兵黩武,事先调查过,此人乃亡国之臣,不惧生死,不图美色财宝,像是铁板一块,让她无从下手。
“那皇帝也真他妈不是个东西,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天下,出了事就跟缩头乌龟一样,妈的,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紧随着唏嘘声、附和声、哄笑声。
牢狱犯人听到言语纷纷来了精神,都起身扒拉拉杆,将顶着凌乱发丝的脑袋使劲钻出栅栏。
“呦,这什么人物啊。稀罕了,多久没有女人来了,哈哈哈哈。”
“你走吧!”
“哎!大哥,你不是说净重有骨气的人吗?那就看看这婆娘是不是有骨气呗?”
“去去去,和这些狗官说个什么劲!”
“这可是女官啊,多稀罕啊。”
“哎!你过来!”
黎清恒慢慢走向旁边的牢房。
这人生的张瓜子脸,布满雀斑,一张嘴舌头伸老长,酱紫色的嘴唇直直往外吐气,他的狭长眼睛还是盯着左侧牢房:“大哥,你要不看看这人。”
“去去去!哪凉快哪呆着去!”
瓜子脸无奈的将头扭回来,伸长脖子:“这大哥很讲义气的,你要真求他啊,就可这儿说。”
“哎呦,三儿,和这婆娘说个什么劲儿,她有不能怎么样。”侧边传来又一公鸭嗓。
黎清恒横跨两步,重回李链牢房前,右手将衣裳一甩,两条腿跪了下去;“将军,如果你真的肯出手相助,你们这帮兄弟,我以身家性命作保证,定给他们个出路。”
“哼。你说话真这么值分量,谁保准你不是使诈,光凭一张嘴让我信你?”
黎清恒将腰间莲花牌透过石缝扔过去。
“这是莲花牌。想必将军多少有所耳闻。”
众人扒着栏杆惊呼:“这?这难道传言中可调用啸林的莲花牌?这婆娘到底什么来历?”
“在下黎清恒。”
“卧槽,今儿真是开了眼了!”
李链没有出声,黎清恒知道,他的心中有所动摇。
接下来她的话似是将响炮扔进水中,炸它个破涛汹涌。
“将军,本人愿承接将军三掌,如若三掌之内,还能站起来,那就请将军出手相助!”
“这婆娘硬抗惊雷掌????”
“疯子?”
“卧槽,今儿个的发展太出乎意料了,我得写下来!出去之后写本司狱风云!!”
她拿起钥匙,将牢房的大门打开。
“大哥!上啊!”
“卧槽,太刺激了!”
李链开口,低沉的嗓音说道:“欺负女人不算什么英雄好汉,我不干。”
突然剑银白的刀光闪了他眼睛一下,身子后移,才勉强躲过,丝丝粗糙发丝落下。
“呵!有点意思!行,这赌我下了。不说三掌,你只要能让我出了这牢门,就算你赢,我的命都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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