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娴,拉着她的手,从后院的栅栏上寻来了木梯,就这么窜上去。


    吕娴先下,然后张开双臂就接住她。


    “忘了问姑娘名字。”


    “叫我梅篱便好。”


    “公子可有心上人。”


    吕娴微微思索,给她蒙上黑布后带上白纱斗笠。


    “她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


    “公子这么体贴,想必是对心上人如此。”


    “不,实际上是她迁就我多些。而我当时没有珍惜。”


    二人沉默均沉默。


    吕娴走到小巷口,看着小桃子,将手放下:“梅篱,我们今天就说好了,谁也不说话。就这样一直走着好吗?”


    “嗯。”


    小桃子拉着梅篱从闹市行至田野,纯白的小花,碧绿的枝叶。微风轻拂,吹得人很舒服。


    梅篱歪着脑袋,白纱斗笠被风吹跑,她的眼睛蒙着黑布:“小桃子。是你吗?”


    ***


    黎清恒睁开眼睛,已经回到了府邸。她躺在床上,起身时背部隐隐作痛,薄薄的衣衫滑落,背上是触目惊心的鞭痕,十分狰狞可怕。


    她用右手捂住半边脸,头还有些晕,眼神模糊,看不清东西。


    朦朦胧胧有个人影,只是剪影,她就知道是小歪,毕竟除了她,没有人进得来。


    “你的时间,萧煌的时间都已经不多了。”


    黎清恒却忽然失控般站起身子,嘶哑的嗓音喊道:“这次不是已经说服李链了吗?!萧煌还是那会是那个结局吗?我已经受够了!我已经受够了!!!”


    小歪只是站在那,看着黎清恒光着脚咚咚两步抱起瓷瓶,摔个粉碎。


    “啊!到底到底到底怎么样才行!!你告诉我啊!!每次都站在这里,每次都站在这里,就算我杀了你,你依旧会出现!!”


    小歪还是不做声。


    “这次的吕娴完全和预想中的不一样,甚至她开始来的时候,都没有进皇宫!她也没有碰到萧煌!我不能赌!我不能将萧煌的命放在她的手里!”


    “对了。对了。只要请到了李链,只要李链打赢了这场仗!是不是。。是不是就可以。。就可以。。萧煌就不会死了,国家就不会破了?”她自言自语起来,脸色苍白,咬着牙齿,冒着冷汗,来回踱步。


    “对。。一定是这样。”


    小乖此时开口:“你先冷静。你现在的人格已经不仅仅是自己的人格了,几十次的灵魂共同附着在一具身体里,身体的主导权有一半已经被占据去了。”


    黎清恒抱住脑袋,嚎叫起来。


    “不——不!我受够了!”


    “还有希望!”


    “你要不放弃了,换吕娴来!”


    “不!不!萧煌的命不能放在吕娴手上!!”


    黎清恒咬着苍白的嘴唇,起身拿了把刀,冲着自己的手腕上使劲,刀扎透了手掌,鲜血涌出来。


    “都闭嘴!”


    她靠在门边长长呼了口气,接着外头看向小歪。


    “司徒菁在哪?”


    “你要做什么?”


    “我想让她们都受到我所受的,这样就能修正这一轮,方向不继续脱轨了。”


    “就算我不告诉你。你也有办法自己得到吧?”


    “哼,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可是啊,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被困在这轮回中吗?”


    听到这句话,黎清恒险些再次失控:“就是因为时机,每次只是差一点,第一次是我根本什么都做不到,一个女人穿越到古代,她能做什么呢?还是平民!如果不是萧煌,我早就死了,有一次我差一点中仕,结果他们把我轰出去,说女人无才便是德,不过怕女人知道的多了就不受控制了,无才便是德自己怎么无德让别人无德?


    每一次每一次!!!每次我都近一点点,后来我发现了徐辅,他和项栢覃之间的间隙,这才有了机会。每次这一点点机会却要精神上承受巨大的痛苦,脑海中的所有人不同的声音,但是有一点我们是共同的,那就是我们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我们已经厌倦了。”


    此时黎清恒的表情扭曲起来:“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们不甘心!!”


    小歪叹了口气:“难道真的救了公主,你就能解脱了吗?吕娴?”


    黎清恒冷冷的说道:“她的命是我的,她只能延续我的使命,不能有自己的想法,我的所为一定是对的。所有脱轨的东西,不受控制的东西全部都要摆正!这一次。我一定会成功!!我一定能出去!”


    小歪临走出木门时,被黎清恒拽住头发,咚的一声摊在地上,她漆黑的瞳孔看着黎清恒:“吕娴,你每次来的时候,对我都不是这样的。为什么到了最后都会变成这样呢?”


    黎清恒只是歪嘴苦笑,头发散在渗出血的薄纱裙上:“呵呵!呵呵呵呵!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每次开始的时候我都过的那么惨!你知道吗?你知道吗?我不服,我不服!如果不是萧煌!如果不是萧煌!!我早已经猪狗不如了!你就站在这里?你知道每次我有多么厌恶你的这张脸吗?”


    黎清恒拿起刀,对着小歪的脸划了一道,她没有皱眉头,只是躺在那,看着黎清恒:“就是这样你才会一直困在这里。你知道是杀不死我的。”


    “没事,仅仅是这样也能让痛快些。”


    接下来一刀捅进小歪的心口,血水喷涌出来,溅了黎清恒一脸,看刀血后,瞳孔放大,嘴角裂开夸张的弧度,放生大笑起来。


    小歪的瞳孔失了神,脖子歪到旁边。


    黎清恒拿起铁锸,在后院挖开洞,将女童的尸体扔进去,而这后院挖着挖着就会出现腿骨,头骨。


    哗啦啦,下起了大雨,将血液冲散。黎清恒的头发被雨水打湿,她站在地面,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看着坑里的尸体,无神的双眼,脸上覆盖着点点泥土。


    “啊!!!!我做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她抱着小歪的头痛哭起来,泪水与雨水顺着发丝低落,怀中的女孩一动不动。


    “对不起小歪,对不起,对不起小歪!!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眼前出现了幻想,是自己,那个叫吕娴的人。


    “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理,已经得到真理的你,为什么还要抱歉呢?错的是这个世界,这是你自己对自己说的,难道忘记了吗?”


    那是第一次秋天。


    吕娴被车撞,穿越到古代。


    她的运气不像这次的吕娴运气这么好,遇了司徒菁,她是实打实被抹了脖子,以至于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在脖子上裹着丝巾。


    有些苦笑,有些无奈,也有些心酸,在现代没活多久,到了古代没有个把时辰就有死了,她没想到人名不值钱几个字竟然能落在自己头上。也是,所有的灾祸在没有落到某个人头上的时候,大家都以为这些事和自己没有关系。也只是冷眼看着被人的苦痛,好似这一切从来与自己无关,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是。


    她不甘心,自己才活了三十岁,第二世也仅仅是几分钟,她的灵魂飞到了天空,双脚脱离地面,看着自己肉身的感觉,很奇怪。不是自己的脸,是随随便便找了路人夺了舍?那原主又是哪个倒霉蛋?两个人都是,因为她死了,都死了。


    她不服,她想活,她想再多活几天。


    迷迷糊糊之间,她听到有个声音说:“想再来一次吗?”


    吕娴点点头,她要活,她要再来一次。


    然后在混沌的空间中,她像蝴蝶一样漫无目的的飘飞。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找到了,另外一具身体。


    第二具身体是个小女孩,穿着破旧补丁衣裳的女孩,说实话,第一个瞬间她是很快乐的,但是,乱世中的小女孩怎么可能过上幸福生活呢?她被人牙子抓了去,身体的年纪小,老鸨子也没说什么,只是安排她做杂活,拖地洗衣煮饭,等大了再招呼客人。有一次,大腹便便的客人就是死活要让她接客,拉着她扒她衣服,她哭喊,叫嚷,只是换来客人巴掌,她被扇红了脸,不敢吭声,她第一次觉得肥大的身体居然这么有威慑力,自己的命渺小的和蝼蚁一样,就在此时,萧煌出现了,痛骂男人,将袍子脱下,给小女孩披上,然后萧煌问她。


    “你有家吗?”


    家这个词,已经多久没有出现在她的耳朵中?每天吃着发霉的饭菜,干着粗活,听着半透明隔板中□□着身体女人交缠的影子,不同意的就被掌掴,得了病就拿烙铁烫□□,嘶嘶的声响,飘起的白烟,女人的□□充斥在她的耳朵里。还有时不时出现的半具骸骨。黏膜肉块混着骨头在茅房中,她每次都会呕出来。


    她想跑,她也尝试过,但是街上的人看着她的穿着,不论她跑到哪里都会被人找到,揪回来就是一顿毒打,老鸨的阴毒就在于,她从来将伤疤放在明显的地方,每次都是她的背部,而命运和她开的玩笑是,不论每次轮回,背部总是有着树根般错节的疤痕,像是给她灵魂上烙下的印记,她一辈子都无法逃离,而这一次的吕娴哪怕没有最初遇到的是司徒菁救下了她,最后却恰恰被萧煌烙上烙印。


    生生世世无法逃离。


    她在第二次的时候遇到了萧煌,这个世界里唯一给了她希望的人。她以为这就是幸福的终点了,结果却只是悲剧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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