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被迟清牢牢握在手里,锋利的刀尖在亮如白昼的灯下似在闪着寒光。
胡曼希掌心疼痛难忍,见迟清那股杀伐气势直逼脑门,她顿时吓怕了。
以前有人跟她讲过,越是老实的人越不要惹,把他们惹急了他们可是会拼命的。
迟清就是个老实人。
早年胡家还没到城市里生活的时候,胡曼希知道迟清好欺负,但并没有对她做过什么,毕竟她才懒得跟这种穷鬼有交情。
迟清家里人没本事不说,还有个痴傻哥哥,真是又穷又倒霉。不过迟清就算被人欺负了也不会告状,活活一个免费又省心的撒气桶。
所以当胡雨生把迟清接到家里住后,她便对迟清大呼小叫,毫不客气。她经常私下辱骂迟清,加上胡雨生和苗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更肆无忌惮。
但现在看来,老实人理论验证了。
胡曼希被黄敏敏几人扶着,手心的血染红了校服。孙嘉怡拿出卫生纸给她包着手,不一会儿卫生纸就被血洇透了。
“带我去医务室,我快死了!”胡曼希觉得自己再在这里耽误下去恐怕小命不保。
但眼前迟清的架势,令几人不敢轻举妄动。
黄敏敏鼓足勇气冲迟清大吼:“迟清你想杀人?杀人可是要坐牢的!”
“我怕什么?我无父无母我还怕坐牢?”迟清再上前一步,吓得几人忙缩起脖子,“怎么?威胁我啊?”
她轻轻瞥了一眼剪刀的刀尖,长短不齐的头发像破抹布盖在头上,忽而掀起眼皮露出一小截充着血丝的眼白,脸上扬起鬼魅似的笑,“你们在害怕?欺负我的时候怎么不害怕?”
四下寂静,世界仿佛一具裹着黄土的棺材。
见无人再言语,迟清默声打量几人,忽然躬身一把抓起胡曼希。
黄敏敏几人像一窝马蜂惊慌地窜到一旁,胡曼希更是吓得动弹不得,如一只小鸡仔被迟清抓住校服领子,任由那把锋利的剪刀抵住自己的脸。
胡曼希滑稽的模样令迟清咯咯笑出声,她手稍稍拉紧胡曼希的衣领,声音轻柔了不少:“如果你们觉得这样很有趣,我不介意和你们玩下去,不过我想让你们知道,我什么都没有,随你们玩,但你们不一样。”
迟清咧开嘴,把剪刀往胡曼希脸上用力按了一下。
胡曼希登时被吓得掉魂,嘴里嘟嘟囔囔的,听不清在说什么。
黄敏敏伸出双臂做制止的手势:“我们不玩了,迟清,你把剪刀放下。我们答应你以后不欺负你了,你不要伤害曼希好吗?”
“答应你们?要我去信有口无心的承诺?”
见迟清一脸不信任,黄敏敏尽力让迟清平复心情,“如果我们再欺负你,我们随你处置。我们保证,曼希也保证。”
一旁的孙嘉怡连忙给胡曼希使眼色,被桎梏住的胡曼希艰难地嗯了一声。
迟清冷哼一声,移开剪刀后左手用力推了一把胡曼希。胡曼希磕磕绊绊扑在几人怀里,然后不顾形象地哇哇大哭起来。
三人见状连忙安抚她,黄敏敏怕迟清再做什么过分举动,低声让于慧和孙嘉怡带胡曼希去医务室。她本想再和迟清说些什么,但见迟清手里还拿着剪刀,只能沉默地望了一眼她,随后跟着三人离开。
啪的一声,门关上了。迟清握着剪刀移步到洗手台,她看着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思考片刻,抬手把头发修剪了一番。她的技术并不是太好,一部分头发盖在耳垂旁,一部分头发齐肩。
她并没有觉得这个发型太糟糕,把剪刀放在一旁后拧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并把烂七八糟的洗手间重新打扫一番。
等做完这一切,她站在镜子面前盯着自己的眼睛,忽然笑了起来。
这样锋利的模样像极了盛梦田。
“但,还算不错。”迟清对着镜中微笑的自己说。
忽然间,她想起重要的事。转身去工具箱里拿东西,奔到学校大门口把准备好的假条递给门卫。
她要给盛梦田送礼物。
白色情人节,她才没有忘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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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梦田和陆以棠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住在小姨家,俩人开始不怎么愿意,毕竟小姨此人看似温和,实则严厉,和小姨住在一起也不是很自在。好在小姨每天都忙得要命,无暇顾及两人,俩人在小姨家住着也算好受点儿。
比如趁小姨没回家时,陆以棠可以光明正大地跟着盛梦田去附近的商场逛,拿着花不完的零花钱买东买西。只是盛梦田能带着陆以棠出去逛的时间不多,很多时候盛梦田回到小姨家就开始刷题,刷到浑身倦意才去睡觉。
陆以棠常常感慨盛梦田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盛梦田可是灵气十足的“艺术家”,现在好像变成了别人眼中的【学霸】。
这一点也没意思。陆以棠很怀念曾经跟在盛梦田屁股后面听她弹琴唱歌,但听说盛梦田家里的钢琴和其他乐器都被搬出去了,陆以棠不由得一阵难过,也一阵庆幸。
幸好自己从小到大成绩都很差劲,不然自己也要被迫长成盛梦田的样子。
但陆以棠不懂,无论姑姑是否再婚,姑姑家里的资源都可以让盛梦田胡作非为,譬如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为什么姑姑偏要盛梦田变成这个样子呢?这也太累了。
“梦田,我等下看完这集电视剧就睡了,你也要早点睡啊。”陆以棠抱着ipad在盛梦田门口站了一会儿,听到盛梦田嗯了一声,陆以棠踩着小熊拖鞋回自己屋子,并帮盛梦田关上了门。
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儿,陆以棠听到屋外有人敲门,她放下ipad去开门,透过猫眼看到一个陌生人。
不对,有点眼熟。
陆以棠谨慎地开了个门缝,待仔仔细细看了那人的脸,陆以棠直起身子惊讶道:“诶?迟清?”
她打开大门,用手指着迟清,好久没有缓过来,“你,你什么时候剪的头发?我早上见你的时候,不是还……”
“刚剪的。”迟清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歪着头往屋子里看了一眼,“盛梦田应该在吧。”
陆以棠小鸡啄米似地点头,伸着双手邀迟清进来,看见迟清提着手里的东西,她问:“迟清,拿的这个是……”
迟清用双手把吉他抱起来,脸上洋溢着喜悦,“送盛梦田的礼物。”
陆以棠啪的拍了一下手,“这个,这个她肯定喜欢!我现在就喊她出来!”
等盛梦田被陆以棠拉出来后,迟清快步抱着吉他走到盛梦田面前,“盛梦田,情人节快乐,我没有忘记。”
她打开琴包,双手小心抱着这把价值3680元的吉他递到盛梦田面前。
盛梦田眼熟这个牌子,一下就估出吉他的价格,她没有接,语气满是责怪:“你花这么多钱就买个吉他?”
“虽然这把没有你之前用的好,但是我查过了,这个档位的还可以。”
“迟清,我说过你不需要给我……”
“我只是想把我可以给你的都给你,我说过的,盛梦田,我不会食言。”迟清拨了一下琴弦,把琴塞到盛梦田怀里,“吉他放在这里应该挺安全的吧?”
迟清看向陆以棠,陆以棠思索后答:“如果三姑姑不来找盛梦田,应该不会被发现。小姑姑每天都忙得要命,不会管这些事。”
盛梦田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再拒绝这份昂贵得了礼物,调弦后弹了一小段音乐,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我确实好久没碰了。”盛梦田轻轻抚摸琴身,很是珍惜地望着这把琴,忽然抬起头来惊讶地问:“迟清你头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哎,嘿嘿,我刚剪的。”
“太难看了。”盛梦田把琴放下后找了一把剪刀重新给迟清修剪了一下,前短后长,额前一点零星碎发,衬得迟清清冷了不少,看着修剪后变得又整齐又时尚的头发,盛梦田满意地点点头,“这下子顺眼多了。”
迟清望着镜子中有点不一样的自己,扭过脸夸赞盛梦田的手艺。
“盛梦田你怎么做什么都那么好。”
盛梦田叉着腰得意地说:“那是肯定,我最近还写了一首歌,要不要听一听?”
“你不用乐器就能写啊?”
“对啊,没乐器我不是还有电脑吗?”说着,盛梦田单手拎起吉他,向迟清伸出了另一只手,“走,迟清,我们去天台,我唱给你听。”
陆以棠扒着自己的门可怜巴巴地问:“怎么不让我听听。”
“小姨回来要是看到了,我可没办法解释。”
“你以后也要唱给我听啊!我可是你头号粉丝!”
“知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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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梦田带迟清去了楼顶,她找了个可以望见星星与城市的地方席地而坐。
弯钩的月悬在头顶,星河四溅,似冬夜积雪映在灯下,一闪一闪地耀着人眼。
迟清坐在盛梦田身旁听她唱歌,歌词里是春夏秋冬和即将崩塌的世界,有些悲伤的曲子给这个春夜平添些许哀愁。唱完后,盛梦田抬头看星星,“迟清,那个玛雅人的预言你知道吗?”
“今年的12月12日是世界末日?”迟清问。
班级的同学曾对这个话题激烈地讨论过,刘檬檬对此表示:“如果真的有世界末日,那我就把我讨厌的人全杀掉。杀杀杀杀杀!”
盛梦田点点头,“对,我这首歌的名字就叫《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她放下吉他,看向迟清的眼睛。
挡在零星碎发下的眼映着星河的光。
“迟清,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你现在会做什么?”
“就像现在这样,和你坐在一起,看星星,看月亮。”迟清移开目光,望向远处的城市灯火,“即便不是世界末日,即便只是个普通的明天,我也想像现在这样。”
月光似雾般盖在她们头上,春夜的风从田野吹到城市,高楼下的车水马龙裹着噪音和灯光在宽阔的道路上穿梭。她们在静谧中言语,她们在聒噪中沉默。
“迟清,今晚的月亮很漂亮呢。”盛梦田望着迟清的侧脸说。
迟清冲她笑,“嗯,我也这么觉得,今晚月色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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