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清带盛梦田去了镇上,她要给盛梦田挑两件衣服。暑气还没消,骑着自行车载着盛梦田到集市上迟清身上黏着一层汗。她齐肩的发扎成一个小揪揪,盛梦田捏捏她的啾啾说:“迟清你头发这么多,扎起来却只有这么一点,怪我当初给你打太薄了。”
“扎起来太麻烦了,你有空再帮我修修。”
盛梦田答应了,她也决定再给迟清重新设计个发型,比如m头。
只是想到迟清m头的样子,盛梦田忍不住笑出声来,那样也太怪了点。
迟清去了镇上最好的那家服装店,给盛梦田选了两件昂贵的衣服后,迟清拿出钱包掏钱却被盛梦田阻止了。
俩人理论一番,最后盛梦田在迟清的不卑不亢中败下阵来。拎着两袋衣服出来,盛梦田说迟清现在可了不得,都会和她杠了。
迟清揉揉盛梦田的头笑她,“这不是杠,是我们在互相付出啦。你以前给了我太多东西,我正在慢慢回馈。”
盛梦田气鼓鼓捶迟清的手臂,“笨蛋迟清,想回馈我,可不止这点衣服。”
说着,盛梦田拉着迟清去另一家服装店试衣服。
碎花裙、吊带裙、蛋糕裙、短裙……
迟清一一试过后,盛梦田让导购帮忙打包,并喊迟清去付钱。
“这……这么多?我穿?”迟清忽然觉得有点害怕,“而且,加一起很贵的。”
“迟清,你得对自己好点儿,这么点衣服才哪到哪儿?你不是有钱吗?给自己买呗。”盛梦田叉着腰说,“想要回馈我,对自己好也是其中之一,喂,迟清,长记性了没?”
迟清摸着脑袋瓜不好意思笑道:“长记性了,不过,这些是不是不用买了?”
“哼,肯定要买,我还要买和你一样的!”盛梦田凭着记忆找到同款衣服,并挑了适合自己的尺码一并给收银员结账。
迟清含泪结账,出门前还被盛梦田敲了个爆栗。
“长没长记性?”
“知道了。”迟清抱着衣服不敢怒也不敢言。
回家两人先把衣服洗了一遍,盛梦田负责举着水管往盆里放水,觉得不够尽兴,把水浇到一旁的菜园里还浇出一道彩虹。
“迟清,看!彩虹!”盛梦田指着彩虹惊喜道。
另一旁揉搓衣服的迟清举起手,用手团成一个圆吹出泡泡:“还有泡泡呢!”
看到一个巨大的泡泡从迟清手里飞出来,盛梦田玩性大发,拿出盆倒点洗衣粉,然后找出铁丝拧成圆圈,开始自己做泡泡。她穿着迟清宽松的衣服在阳光下转圈圈,手中的铁丝圈飞出一个个泡泡,在阳光下折射一簇簇小彩虹。
“迟清,快看!”盛梦田用铁丝圈做了一个巨大的泡泡。
滚圆的泡泡遮住盛梦田的视线,流光溢彩的表面似涌动的溪水,迟清的身影被裹在泡泡里,变得不是很清晰。
砰的一声,泡泡破了,细密的水珠溅得到处都是,两人对视,随后发出一阵快乐的笑声。
迟清也无心洗衣服,拧了铁丝开始做泡泡,不一会儿,大大小小的泡泡把两个人的世界装满,院子被笑声包围。
小黄狗蹲在走廊汪汪叫,哥哥迟春坐在堂屋撑着下巴,呆傻的面容挤出笑意,“嘿嘿,开心,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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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两人沿着小路去铁轨上散步。
昼与夜的交界处被绮丽的晚霞装饰,星月同辉,风动云起,蜿蜒至村庄尽头的铁轨上投下两条窄窄的影子,一左一右,一前一后。
这条轨道曾经行驶过火车,车厢里载着石头或者煤炭。以前沿着轨道一直往东边走,会找到煤矿场,而往西边走,不知道会通往哪里。
迟清的爷爷和爸爸曾经去煤矿场打过工,矿场不让开采后,爸爸和妈妈就去了南方,很久都不回来。直到某一年过年,迟清听说爸爸妈妈在火车站遭遇意外,她就冒着大雪沿着轨道往西边走。
她想,如果一直走下去,是不是会走到那个南方的城市,是不是会走到那个火车站去见爸爸妈妈。
迟清一直跑啊跑,她经过了几个村庄,滑倒了好几次,累得满头大汗,可轨道像是没有尽头似的,怎么也到达不了目的地。
最后她摔倒在铁路下面的茅草窝里,爷爷找到了她,并把她带回家。
迟清告诉爷爷,她想找爸爸妈妈。
爷爷告诉她,迟清,以后咱们爷仨好好过日子。
可是后来爷爷也去世了。
得知爷爷在工地上出事的那个晚上,迟清再次沿着铁轨跑,她跑啊跑,而这一次头顶是夏日的星空,是万籁俱寂月光轻抚的大地,是她一个人的悲痛哭泣和手足无措的逃避。
她知道没人会再次把她找回家,也知道铁轨的尽头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它只是一个普通废弃的轨道,宛如她普通又糟糕的人生。
迟清与盛梦田沿着轨道行走,走到金光收束,走到星河四溅,走到影子落在白光下。
“迟清,星星很亮。”盛梦田指着天上的星星说。
她们站在高处,前后都是田野,空旷的世界更显声音清澈,迟清指着一颗星星说:“那个星星最闪。”
“是启明星吧,那几个是北斗七星,你看,可以连成一个勺子。”
“还真是。”迟清又指向另一边的几颗星星问,“那个形状是什么,感觉像丁字。”
“那个是天蝎座,你看,那个丁勾形,像不像蝎子的尾巴。”
“那个那个那个呢?”
“那个啊,那个是……”
她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星星,沿着轨道继续走,直到发现一个废旧的车厢。
迟清推了推车厢,发现可以推动,便喊盛梦田爬到车厢里。
“盛梦田!推几下这个车厢,就会一直往前跑,我以前见别人这样玩过。”迟清喊盛梦田快进去,“来,我们也玩!”
在迟清的搀扶下,盛梦田进了车厢。盛梦田问迟清怎么上来,迟清说推完可以站在架子上,“我要开始了!盛梦田你准备好了吗?”
盛梦田战战兢兢地点点头,“迟清,你可别把我推沟里啊。”
迟清拍拍胸脯自信道:“肯定不会!”
说着,迟清用力一推,然后脚步不停向前跑,随着车轮快速转动,迟清也站在架子上。
车厢里的盛梦田害怕地靠在一旁,任由车厢向前奔跑。
“盛梦田,来,拉着我的手。”迟清举起了手,听后,盛梦田扶着车厢赶紧抓住了她的手。
“哇啊啊啊啊!”
“盛梦田,你胆子真小!”
“我要抓住你的手!”
“好,我抓住你!”
空旷的田野里,两人的嚎叫声随风飘远。
月儿弯弯,星河辽远。她们向前,向风,向自由。
“盛梦田!你开心吗!”
轰隆轰隆,车厢沿着轨道持续奔跑。
“我开心呀迟清哈哈哈哈哈哈!”
盛梦田侧过头,迟清笑眼弯弯。
她也笑笑,然后握紧迟清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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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日,迟清带盛梦田去看镇上某处的废旧教堂。那座教堂紧闭着大铁门,因许久没有人来,铁门已经锈迹斑斑。
迟清找到一个洞口,俩人弯着腰就进去了,石砖缝里长了一些草,迟清揪出一截长长的草跟盛梦田说:“这种草可结实了,可以编东西呢,可惜我不会编。”
盛梦田费力地拔出一颗草说:“编东西有什么难的,看我的。”
说罢,她双手飞快地处理这颗草,不够了就继续拽,还装饰了一些其他草,不一会儿她编出了几个圆环。
她把草环戴在自己头上,也戴在迟清头上,“这是我们的王冠。”
迟清扶了扶遮住眼睛的草叶点点头,“盛梦田,你手真巧。”
之后她也拽了颗草,但只编了两个小环,“呃,这个,这个就当戒指吧。”
迟清把草环戴在盛梦田手指上,盛梦田嫌弃道:“也太丑了!”
“不编了,我们进去玩。”迟清指着教堂的楼梯说。
进入教堂内部,整体上除了灰尘太多,并没有太多破损的地方。站在大十字架前,盛梦田望着下面的坐席说:“迟清,这里也太适合结婚了。”
她四处看看,找了扔在角落里的塑料花。花上面有很多灰尘,盛梦田甩了几下跑到迟清面前催她下去,并让她从坐席尾部走过来。
“干,干什么啊。”迟清不明所以地问。
“来来来,你当新娘,从后面走过来。”盛梦田帮迟清把头上的草环扶正,“快点快点,我要讲台词了。”
迟清看盛梦田这么着急,连忙跑到坐席尾部配合她。
“有请新娘迟清入场!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在盛梦田的bgm里,迟清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然后站到盛梦田面前。
盛梦田取下自己手指上的草环道:“有请新娘新郎交换戒指,来,迟清,交换戒指。”
迟清哦哦两声,一手抓着花,一手把草环取下和盛梦田交换“戒指”。
盛梦田瞅了一眼迟清怀里的假花叹道:“可惜这花太丑了。”
“花?我知道有个地方现在有花。”
“什么花啊?这个季节只有荷花还在吧。”
“就是荷花。”
不一会儿,俩人顶着已经蔫了的草环“王冠”跑到了一家私人荷花池。这个池子很大,路两边都是探出头的荷叶。
去摘荷花的时候,迟清收回了手,“这样不太好吧,这个是别人的花,我们这应该叫偷。”
“那,那不要了,找找有没有别的。”
正说着,不远处几个骑自行车的小孩停了下来。他们胆子大,没一会儿就摘了荷叶、荷花和莲蓬。盛梦田和迟清对视一眼,然后盛梦田叉着腰吆喝:“喂,干什么呢!”
这一吆喝,几个小孩立马把荷花荷叶扔在路边,骑着自行车一走了之。
俩人连忙去捡小孩的“赃物”,迟清抱着荷花、荷叶和莲蓬笑道:“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
盛梦田顶着荷叶嘿嘿笑,“这叫智取,可不是偷。”
沿着满满荷叶的道路刚走两步,身后一个中年人大喊:“喂,你们干什么呢!”
俩人停顿一下,异口同声:“完蛋!”
迟清眼疾手快,怀里夹好荷叶荷花,迅速拉着盛梦田溜之大吉。
怕荷叶烂掉,盛梦田只好捂着头上的荷叶跟着迟清跑。直到跑得远远的,俩人喘着粗气擦汗,看到彼此狼狈的模样,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盛梦田抹去脸上的汗珠,把荷叶取下抱在怀里,“迟清,你好像要回去上补习班了,我也要回家了。”
迟清低头嗅了嗅怀里的荷花感叹,“时间过得好快。”
她瞅了一眼盛梦田的脖子,道:“你脖子这个受伤的地方,好像好了很多。”
盛梦田摸了摸疤痕笑着说:“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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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你好些了吗?”
医院里,盛梦田站在病床前担忧地问。
陆茗希阖着眼,像是睡着了。
“妈妈,我听你的,我去国外读书。”盛梦田低下头,“我选择用平时分的成绩去考,在高考前我会继续保持全校第一。”
医院的人来来往往,刺鼻的药水味令盛梦田感到一阵阵寒意。
陆茗希翻了个身,许久,盛梦田听到一声“嗯”。
“对不起妈妈,我向你道歉,我以后不会这样了,我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盛梦田说。
“我以后会听话。”
“我会长成你要的样子。”
“你不要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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