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一路交谈着右转进入另一条街道。
贺里无虞看见街道两边的店铺之间支棱起一块弧形的纯铜路牌,路牌就在行人轻易抬头可见的高度,上面融刻着五个字‘奥古斯大街’。
这里就是奥古斯大街,那家制作售卖棺材的棺藏就在这里。
贺里无虞跟在雾莎荷缈鸢的右边,转头打量两边的店铺,想找到那家名为‘棺藏’的棺材店。但还没等她找到,另一边的凌又禾已经出声提醒,“女皇陛下,就是这里。”
三人停下,看着这家店,眼前的店铺门面是纯黑的,什么装饰也没有,甚至连门也没有。
贺里无虞不确定地道:“白执事,您确定是这一家吗?为什么它连门也没有?”
她见凌又禾也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凌又禾抬头快速看了一眼这面黑墙店招的位置,发现连最基本的门牌也没有,“稍等。”
她抬手从储物空咒里拿出一本《艾尔城交通》。
这本书记录了艾尔城所有大大小小的街道,店铺以及相对应的店铺门牌,还包括多张大大小小、风格迥异的地图。
凌又禾后退两步,抬头张望隔壁两家店铺的门牌,它们一左一右分别是augus98和augus100,所以这家棺藏店铺的门牌应该是augus99。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艾尔城交通》,翻到augusstreet目录。长指顺着目录一直滑下,停在augus99,对应的店铺名字就叫‘棺藏’。
“没有错,门牌augus99的店铺就是棺藏,但这家店怎么不在了?倒闭了吗?”贺里无虞的目光落在凌又禾查找目录的指尖,看到那两个准确无误的字,不信邪地抬头看着这面黑漆漆的墙壁,疑道,“是不是搬店面了?”
雾莎荷缈鸢听到贺里无虞提出的可能,摇了摇头,“不会。”
“为什么?对人类来说开店开不下去倒闭或者换店面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吧?”人类的这个特点,贺里无虞还是知道的。
雾莎荷缈鸢对上她的目光,解释道:“你说的这种现象没有错。但这些店铺开张之前都会去商铺联会走品牌或店名的注册流程,以及开张营业的登记审核流程,流程通过后拿到营业证才能正式营业。同样的道理,已经登记营业的店铺倒闭或者搬迁,需要再次去商铺联会走相应倒闭或搬迁的流程。而这些变动最后都会经过第一执事,传递到我这里。”
艾尔靳启国是一个小国家,所有城市运作的事物变更、调整都会上报给女皇陛下,即使女皇陛下不接收,她的第一执事也会接收。
“所以这家店如果真的倒闭或搬迁,你们一定知道,既然你们不知道,那它肯定不是倒闭或搬迁,但——”贺里无虞还是有点犹豫,“难道不可能是漏网之鱼吗?如果走流程的人办事不利呢?”
雾莎荷缈鸢点头,“有这种可能,但现在这种可能可以排除。你们没有发现这面墙很奇怪么?”她看了凌又禾一眼,“又禾,你应该能看出来。”
经雾莎荷缈鸢提醒,凌又禾表情严肃起来,靠近一步观察后退开两步沉声道:“这个砖不对。”
“哪里不对?”贺里无虞觉得人类真的很讲究,好像哪里都藏着神奇的秘密。
凌又禾隔空示意那堵黑墙,“这种形式的黑砖,在艾尔靳启国只有一种,叫漆灰面砖,它的厚度只有2.5厘米,使用的时候是在建筑的结构表面进行铺贴。”她说着指向隔壁augus98的店铺外墙,“这家服装店的店面表皮使用的是蜂孔红转,它的厚度是5厘米,并且铺贴工艺比漆灰面砖更加复杂,所以店面外墙装修完工后距离结构面的厚度比漆灰面砖的要厚。”
贺里无虞以死神的名义发誓,现在竟然在讲建筑知识?
白执事作为女皇陛下跟前的第一执事,这份工打得可真不容易。
“死神大人,您看这堵黑墙的装饰完成面。”
贺里无虞走进一步,看着凌又禾指着的交界处。
“我明白了。按照您的说法,这堵黑墙的进深应该在这堵红墙的里面,但它现在在外面,说明它是假的,可能是障眼法。”贺里无虞马上推导出了结论。
“对。”真是死神可教也。
贺里无虞眯起蓝色的眸子,后退一步,伸展开修长的右臂,条件反射地将雾莎荷缈鸢护在身后。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动作,因为她跟雾莎荷缈鸢根本不熟。说的难听点,她就是一个追着艾尔靳启国女皇的美色而来的变态。
但雾莎荷缈鸢却眸光一愣,看着她这个下意识的动作,目光变得柔和起来。
凌又禾看了一眼主动保护她们女皇陛下的贺里无虞,满意地点了点头。她转身站在最前面,抬起右手,以红色文字形成的一圈圈攻击型空咒缠绕着她白皙的手掌。
就在这时,黑墙突然闪动了一下,就像投影机突然出现故障导致投影出来的画面中断。
黑墙又接连闪烁了三下,然后彻底消失,再次落入她们眼里的是真正的漆灰面砖铺贴的棺藏店面。
漆黑面砖铺成的外墙,狭窄的黑色焦木双开门上方安装着一个黑色的帆布雨棚,紧贴着雨棚顶边的是泛着金属光泽的漆黑店招,店招表面凸刻着两个字‘棺藏’。
这才是棺藏的真面目。
凌又禾推了推金丝眼镜,转头对贺里无虞提醒道:“死神大人,请注意戒备。”
贺里无虞慎重地点头。
凌又禾谨慎上前,手中时刻准备着攻击空咒,左手握住金属质感的黑色门把,扭开,推门。
迎面而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三人站在门外,不敢轻易进入。
就在她们犹豫不决的时候,黑洞洞的门里突然传来一声格外阴柔的感叹,“呀,几位贵客大驾光临,小人实在是有失远迎。”
她们站在门口,按兵不动。
凌又禾琥珀色的瞳孔在镜片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对着门里的黑暗道:“里面的是老板吗?可以开个灯吗?”
推开的大门里,望进去漆黑一片,一丝光也没有。
那道阴柔的声音透着一丝为难,“实在是抱歉,请原谅小店的招待不周。很不巧今天店里的灯泡炸了,小人还没来得及找人修理,几位只能忍受一下黑暗了。”
“那麻烦你先出来。”凌又禾后退一步。
“好的,客人。”那道阴柔的嗓音变得愉悦起来。紧接着从门内的黑暗里传来慵懒的脚步声。
是女人?不对,是男人。
那是高跟靴的声音,而不是高跟鞋。男子的高跟靴和女子的高跟鞋的鞋跟在落地时的声音厚度不一样。
凌又禾在心里做出了判断,听着前进的脚步声,谨慎地后退三步。
从棺藏店铺深沉的黑暗里拉扯出一片刺眼的红,一身红色风衣,长裤,长靴的长发男人走出来,一米八八的个子留着一头长及膝盖的黑色长发,深邃的五官描绘出一张格外阴柔带笑的脸孔。
上午的阳光从东方照射而来,将奥古斯大街的一半笼罩在金色光线里,另一半藏在黑暗阴影里。
雾莎荷缈鸢三人站在阳光下,那个男人站在阴影里。
他一手插兜,一手插进额前的发丝,看起来有点漫不经心。目光瞥见凌又禾手中的空咒,惊讶道:“这位客人怎么手里还准备着空咒?这是要打劫?”
凌又禾将这个男人打量了一遍,疑道:“为什么你的店里有血腥味?”
“我在制作一种养尸棺材,所以去买了些猪血和羊血作尝试,刚刚门上的投影是为了劝退今天来我店里的客人的,”他的表情显得有点无奈,但阴柔的五官又像一朵娇艳的花,看着她们三个人的目光颇为无奈,抱怨道,“但你们真的很吵,我从那扇不厚实的门里听见你们一直在嗡嗡嗡地说个不停,吵得我无法专心做实验。”
他极为幽怨的盯了她们一眼,埋怨道:“你们真的很能说。我今天算是知道为什么他们说一个女人的声音像五百只鸭子了。你们三个女人加在一起的声音绝对不止一千五百只鸭子。”
凌又禾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她的人生头一次受到这样的侮辱。
雾莎荷缈鸢被贺里无虞护在身后,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幕,目光显得极为深邃。
身为艾尔靳启国的第一执事,凌又禾咽不下这口气,“既然你不想让顾客上门,可以在门上挂个‘打烊’的铭牌。偏偏要这样装神弄鬼,让你的顾客陷入深深的怀疑之中,这种情况不吵你吵谁?真是活该。”
那男人在口舌方面显得格外争强好胜,“你想的也太天真了。‘打烊’的铭牌不需要花钱买吗?做棺材生意本来盈利少,我还要研究新品,花钱买材料尝试新的制作方法,每一次的失败都是大把的钱在打水漂,你却还要我花这种完全不必要的钱去买铭牌?感情买铭牌的钱你给?”
为何这个男人如此伶牙俐齿?她都说不过他?
凌执事觉得此生从未受过如此屈辱,真想把手里的空咒直接甩他头上!
那男人斗赢了嘴,心情愉悦,换了一副嘴脸,“几位客人在我店门外逗留了这么长时间,想要什么服务?买棺材?订制棺材?还是殡葬一条龙服务?”
贺里无虞赶紧接话,“买棺材。”
那男人妩媚的眼睛打量了她一眼,目光显得格外挑剔,然后幽幽地开口道:“那今天就给你们行个特例,进来吧。”
雾莎荷缈鸢这时从贺里无虞身后走出来。
那男人刚要转身,看见她,又转回来,以挑剔的目光又打量了她一眼。
雾莎荷缈鸢冷不丁地问道:“你怎么称呼?”
那男人缓缓地道:“王叔赫。”
凌又禾微笑,真是好土的名字!
雾莎荷缈鸢红润的唇角勾起一个惑人的弧度,目光变得意味深长,“这位先生你看起来可不像叫王叔赫这种名字的人。”
那男人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摊手,“所以你是在歧视叫王叔赫的人,还是在歧视叫王叔赫的我?没想到我们高贵的女皇陛下竟然还会歧视自己的子民名字太土,”他伸手指了指隔壁的服装店,“那家老板的儿子小名还叫‘狗蛋’呢,女皇陛下也要对此发表一下意见吗?”
真是个伶牙俐齿的男人!
“狗蛋?”贺里无虞这个死神大受震撼,“你们取名字可真随便。”
凌又禾推了推眼镜,请不要听那个男人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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