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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经理面如死灰, 瘫坐在餐椅上,他整个人都好似已经被抽走了精气神。
不过,成间餐厅已经没有人再关注他。
此时, 大家的注意力, 都在李修竹大师身上。
只见,李大·师正手捧着罗盘, 脚下一双黑色布鞋, 带动双脚正用一种极为奇妙的姿势游走。
这种奇异的步法叫做禹步。
相传为古时候的圣王大禹所创。
又因为这种步法, 是上参天机, 每一步都正踏在北斗七星的星宿位置。
所以它又叫步罡踏罗。
传说中,禹步有禁制鬼神的作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的脚步歪歪斜斜,上身却岿然不动。
一双苍老的手, 捧着金光灿烂的罗盘。
罗盘中的金针, 正在不断偏移转动。
李修竹跟着它的指引,不断游走。
包括秦霜树在内的众人,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行事。
只见,他又自餐厅柜台的角落下,找出两盆已经彻底枯萎的植物。
厨房中, 找出一口破裂的锅,一些缺口的碗盘。
秦霜树都忍不住问:“大师, 厨房中打烂一只煲, 缺口一些碗盘,又是好平常的事情。这都可以是阿靓做的局咩?”
李修竹摇摇头,平心静气为她解释:“在冇风水局影响的厨房,煲碗裂口又是好平常一件事。但是, 本身在风水学上讲,已经是不吉的预兆。”
“况且, 黑风孽海局凶险到家,可以席卷尽取一地气运。长年累月潜移默化,待到年深日久,终于酿成好似黑色龙卷风卷动大海狂潮一样的煞气。这煞气又如海潮般吞噬一切。”
“眼前这两盆枯萎的植物,同这些自己破裂的锅和无故缺口的碗盘,就是三年之期渐近,煞气开始散发威力的征兆。而今,当务之急,需将这些沾染了煞气的物件,全部毁去。”
他转目看向周生道:“阿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生忙上前一步,道:“大师有咩吩咐?”
“你遣人去找九斤桃木炭来,速速返来,我即刻要用。”李修竹的声音平平淡淡。
“桃木炭?”周生怔了一怔。
在香江,90年代初的时候,除了BBQ,已经好少人会用炭了。
何况,乌冈栎、桦木烧炭经常听见人讲起。
桃木炭这样稀奇的品种,周生还是第一次听说。
他正要全力令周氏集团的人去找。
李大·师沉吟一瞬,又道:“阿霖,你手下如果不知哪里有得买,可以去我的玄来阁问我徒弟要。”
“好多谢你,大师。”周生狂喜,事毕,他当然会敬献一笔不菲的报酬给李修竹做心意。
他只怕遍寻不获,耽误了大师行事。
遭殃的还是宝珠同周氏。
周正霖立即拿出他好似砖头的手提电话。
手指飞动,飞快在按键中输入一个电话号码。
拨出。
好快,那边就接了电话。
“BOSS,你好,有咩吩咐。”那边传来冷清而理性的男人声音。
“楚秘书,你即刻亲身驾车去玄来阁找李大.师座下的师兄,请九斤桃木炭,送到宝珠戏院。”
“是。”楚秘书的回答简洁利索。
“速速返来,我即刻要用。”周生补充一句。
“好。”
两个人就这两句对话,就收线了。
成个宝珠餐厅人人都好平常见惯不惊。
大家都知,楚秘书很得BOSS信任。
只要周生交过去的任务,不用交代任何如何办理的细节。
他自然会办得妥妥当当。
看他收了线,李修竹才又道:“阿霖,而今,你随我至二楼办公区。我再将那里全部都检查一遍。”
“冇问题。”周生飞速回答,又想起什么,道,“大师,还需不需人帮手?”
李修竹沉吟片刻,伸出手指,随意指了两个人:“你同他们两随我来。”
他指的两个人,女的是秦霜树,男的是陈经理。
秦霜树沉稳地应了一声:“是。”
陈经理却是浑浑噩噩,指着自己,愕然张嘴。
好半天,才问道:“我?”
李大·师看他一眼,道:“此间因缘,由你始由、阿树终。天道圆圆,各复其根(《道德经》)。解铃终须系铃人,这便走罢。”
陈经理有听没有懂。
说完这话,李修竹却已经当先端着罗盘走出餐厅。
周生跟了上去。
秦霜树淡然一笑,紧随其后。
陈经理站了一会,如梦方醒,猛然追了出去。
留下又惊又疑又惧的餐厅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
还没人敢说话。
因为周生走了,周太没走啊。
李大·师走了,她反而重新坐回了餐桌。
一个人举起筷子,又重新开始享用秦霜树出品的菜肴。
………
一行四人上了戏院楼梯。
李修竹低头看一眼红莹莹的楼梯,忽然叹了口气。
周生大惊,问:“大师,是不是这条梯都被人做了手脚?”
餐厅做手脚,也许三五年才可以见效。
楼梯做手脚,即刻就可摔坏来看戏的客人。
周生可以说是已经对风水学草木皆兵。
暗自后悔,从前不怎么相信,都没有好好请李大·师来相看过。
而今,真是处处中了陷阱而不自知。
李修竹淡然道:“冇。我是发现背后做手脚的术士,只怕好熟宝珠戏院。”
周正霖怔了一怔。
陈经理接口道:“宝珠戏院对外开放,只要买票,都可以入戏院观影。有心人好易熟悉宝珠戏院。况且……”
况且之后,他没有说下去。
不过,其他三人都明白,他是想说况且戏院行政部,还有阿靓卧底……
陈经理神色黯然。
秦霜树问:“大师,这条梯又有何不妥?”
李修竹叹了口气:“这红梯本身并无不妥,甚至可以说藏风聚气,带旺财运。宝珠戏院成立之初的风格虽然最俗气,却也是最安全。只是,楼梯,是连接上下两层。”
“红色能量强盛,这红梯旋转扭曲,犹如盘龙探海。本身是极旺盛的风水格局,所以令尊当年可以自宝珠掘得第一桶金,都同此有关。”
“然而,盘龙探海,吸取的本来就是楼下的风水气运。楼梯底天然气运不足。对方又专程设计“黑风孽海”的风水局。这盘龙,可以吸取的,就只剩黑风之中的黑气,孽海之中的煞气……”
周正霖心跳如鼓,颤声道:“那又会如何?大师。”
李修竹挥挥手:“我们看下楼上先。风水一道都是彼此配合,同样讲究君臣辅佐。不是孤立存在。”
他脚步不停,一双黑布鞋迈动如飞。
如果不是满头白发,再让人看不出,他已垂垂老矣。
秦霜树纵身跟了上去。
周生都有些惊惧,好半天,才同陈经理两个人跟着上了楼。
李修竹脚步不停,在秦霜树的指引下直接去了办公区域。
这宝珠戏院不比宝珠餐厅。
宝珠餐厅因为被人风水设局的原因,没有食客。
但,同时也就没有任何外边的街坊,可以任意施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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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戏院本身就有好多场夜场电影。
此刻,戏院中也三三两两,到处都是人。
黄金灿烂的罗盘,满头银发仙风道骨的知名风水师,实在太引人注目。
他们并不想节外生枝,给戏院传出谣言。
走到办公楼这一侧,李修竹才重新从背包中拿出黑色罗盘盒,再将盒子打开。
金色罗盘法器,立即回到他手中。
说来也好怪。
那罗盘一出罗盘匣子,盘上的金针忽然颤动不已。
秦霜树下意识地,离李修竹远一些。
她可没忘记。
刚刚就是这金色罗盘一靠近她,盘中金针就好似疯了一样摇摆。
对未知事物,她永远都保持有一份警惕。
“同你无关。”李修竹正色道。
他方才用朱砂所画的符箓,就是特意规避秦霜树身上的能量。
有那道黄纸贴着,罗盘针绝对不会因为秦霜树乱动。
他蓦然转向身侧的房门,一双精光四湛的老眼,一瞬不瞬,好似鹰凖般牢牢盯住门锁。
“开门。”他一声吩咐。
陈经理赶紧上前,从身上掏出钥匙,将门打开。
他退到一边,依然在不停擦汗。
这间房,是行政部的大办公室。
行政部的文员们都在这里工作。
江可亮也是在里边做事。
看见那大罗盘上面不停跳动的金针。
陈经理心中就慌乱得很。
李大·师也并不轻松,他双手端牢罗盘。
脚踏七星天罡步。
脸上神色,头一次那样严肃。
只见,他飘飘拂拂,东穿西插。
随着罗盘金针的指引,停在了一张最里边的办公桌前。
“是谁的桌?”周生转头问陈经理。
陈经理脸色煞白,老老实实回答:“BOSS,是江可亮的桌子。”
那张办公桌简简单单,干干净净。
桌面上收拾得什么东西都没有。
李修竹的目光,看向办公桌的一侧抽屉。
这抽屉,也是上了锁。
“钥匙。”周生向陈经理摊手。
陈经理摇摇头,道:“这应该是阿靓私人所配,我都冇钥匙啦。”
周生仔细打量他,确定他说的是真的。
忽然一伸手,大手搭在抽屉上。
使大力,狠狠一拖。
那抽屉锁立即被破坏。
整个抽屉被拉了出来。
里边空空荡荡,只放了一面背对着大家的铜镜。
周生伸手要去拿。
李修竹猛然出手,使力打开他的手:“阿霖,不可乱碰。这是殉葬过出土的铜镜。”
大家全都吃了一惊。
李修竹又摸出那个朱砂盒,打开来,将双掌涂满朱砂。
又从袖中摸出好多条红线。
他抽出其中一条。
他用两指夹起铜镜,另一只手飞速用红线一圈圈捆绑,结成道家的锁魂结样式。
他这才将铜镜翻面,让平滑照人的一面,面向大家。
只见那铜镜被清洗得发亮。
中间光可鉴人。
周围一圈却是奇怪的暗红色。
李修竹面色陡然大变,道:“大家千祈留心,一定不可以,给阿靓在宝珠戏院自杀!”
132
其余三个人一齐吃了一惊。
“阿靓……自杀?”陈经理好似呓语般重复。
他想要说什么, 却又紧紧地闭上了双唇。
周生见都没见过阿靓,只听过名字。
在三人之中,所受的冲击力最小。
连秦霜树的躯体, 都猛然一震。
她是同阿靓常常见面。
又同她讲过话, 还收过她买的早餐糯米鸡。
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青春靓女,李大·师竟然说, 她很可能会在宝珠戏院自杀?
“阿靓做咩自杀呀?她不是始作俑者呀?”秦霜树忍不住脱口问出。
风水之斗虽然凶险已极, 但到底是无形的。
寻常人根本什么异状都看不见。
阿靓却是活生生的一个靓女, 一条生命。
她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连秦霜树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修竹摇摇头, 满头银发都随之闪动。
他表情好严肃,好半晌才叹了口气道:“阿靓都是背后之人的棋子。这一局,那术师设置环环相扣, 几乎是绝杀之局。”
周生猛然战栗, 哀声道:“李大·师、世伯,千祈救宝珠一救呀。”
李修竹肃然点头:“放心,我虽老朽,都绝对不容许鬼谷门人伤天害理,杀人害命!”
他忽然将手一摊, 道:“谁有阿靓的个人物品?”
办公桌他看过了,干干净净, 一根头发都找不到。
周生回头看陈经理, 陈经理擦擦汗,使劲回想。
忽然大喜道:“有了,今晨她给我买的早饭糯米鸡,我还有一个未食。”
陈经理匆匆跑回自己办公室, 将糯米鸡同牛皮纸袋一齐双手呈给了李修竹。
他对这位大师的本领也好服气。
犹豫了半天,还是问:“大师, 做咩你讲,阿靓竟然会在宝珠自杀?”
李修竹接过牛皮纸袋,重新用朱砂画了张黄纸,贴在罗盘另一侧。
他将罗盘摆在糯米鸡之侧,才道:“做局的术师实在是心狠手辣、有伤天和。起头,我都以为,他只是借用装修做局,想要引发集体幻觉,制造宝珠戏院闹鬼的传说。”
“用香江新闻纸同街头舆论,迫使宝珠戏院歇业。这把戏,给阿树识穿,我这个老阿伯到了现场,已算彻底破产。”
“万冇想到,他早都备有后手。刚刚我们看到那条红梯,我曾话给你们知,本来是风水格局中的盘龙探海,顺风顺水的旺财之局。”
“那术师偏偏极为阴险的在楼梯底下的宝珠餐厅,顺势做出黑风孽海之局。”
“黑风孽海局的功用,此前,我都同大家讲过。盘龙探海,探到的都是黑风,都是孽海。将煞气自下往上引。我本都以为,做局的人目标是在陈泰生甚至阿霖。”
“我都再想不到,做局的人竟然将替他执行的阿靓都算做了局中一环。铜镜,原本是金水之精,可以辟邪祛恶。”
“只可惜,这面古镜是殉葬品。铜镜殉葬,通常用于覆盖贵妇尸体的脸。直接接触尸体,年深日久,煞气深重,更加放大铜镜招阴的作用。”
“我方才话给大家知,梯者,接引上下也。盘龙探海,将楼下的黑风孽海与此间的镜煞连接成往复循环的气流。成个宝珠餐厅同宝珠戏院都会受影响,这冇错。”
“但最深陷其中的,显然就是铜镜身边的人。如果这位阿靓日常还曾用这面古镜照过影,梳过妆。她早都催生抑郁、煞气缠身。”
“只要现实生活中,有使她痛苦的事体,极易自杀。”
周生迷惑道:“那术师使这么多花招,要让阿靓死在宝珠戏院。是要做咩?”
李修竹连连冷笑:“做咩?黑风孽海局本身是做咩?”
周生怔了怔,道:“不是引发幻觉,制造闹鬼传闻,毁周氏声誉,跌周氏股价么?”
李修竹森然道:“阿靓如果真是死在风水局中,怨气凝结,你刚刚讲的就不止是传闻了。如果我冇猜错的话,这位阿靓必然同常人体质有异。”
他们是要让宝珠戏院,真的闹厉鬼!
秦霜树愤怒道:“这简直是狼心狗肺,草菅人命!大师,有咩吩咐,请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前世,她在2023年,都有听过好多商战。
都不过是抢抢公章,浇浇发财树。
好似这种用人命做局的,简直闻所未闻。
阿靓即使做错了,那也是一条命。
何况,到现在。
她都不知,阿靓究竟做咩会做这一切。
她已经决心,无论如何,都要配合李大·师将人拦下来。
毕竟,她有一身好不错的跆拳道功夫。
李修竹听见,终于展颜一笑,道:“阿树,有你的力量。我又多两分信心。”
这样的信任,连秦霜树都怔了怔。
周生同陈泰生同时想起,刚刚在餐厅,这位老者讲过的。
秦霜树身上,有一种改变人命运的强烈力量。
被这完全出乎普通人意料的迷局惊呆的两个人,总算都有了些信心。
“好了。”李修竹陡然一声呼喊。
这呼喊声中,人人都听得出有些欢欣之意。
原来,在他们说话间。
他的随身法器——黄金罗盘已经饱吸了糯米鸡上残留的阿靓的气息。
它可以带他们去找人了。
…………
四个人随着罗盘,已经找了一圈。
周生本来告诉李修竹,他早就命保安经理带队找过了。
没找着,现在戏院的保安经理又带了一队人,查了员工资料,去江可亮填的住址找人了。
李大·师却告诉他,罗盘指示,阿靓冇走,她就在附近。
他们必须尽快将她找出来。
就在四个人在戏院外又转了一圈时,陈经理忽然远远看见街角,想起一件事情。
马上告诉大家,他曾经在电话亭中见过阿靓打电话,又要哭又是笑。
当初,他以为是为了自己。
现在想来,只怕,阿靓就是在同幕后黑手通电话。
听完陈经理提供的资料,李修竹唐装窄袖一挥,道
“走!”
四个人,立即分四个角度,扑向街头转角的那个IC卡电话亭。
此时,夜色深沉,无星也无月。
街灯伴随宝珠戏院五光十色的广告牌闪耀。
转出戏院坐落的长街,是一条僻静的小街。
只有路灯幽幽的光,正照在透明的玻璃电话亭中。
此时,他们全都看清楚了。
电话亭中,真有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影。
黑黑的长发,垂在她雪白的面庞上。
秀美温柔的脸,此刻,又惊慌又惧怕。
她一只手抱着一个玩偶招财猫,另一只手正拿着话筒,讲电话。
那个青春靓女,正是阿靓。
江可亮。
“阿鹏哥,你快来救救我!好多人都在找我!还好保安部的阿坚同情我,话给我知,BOSS下了缉拿令,所有人都到处在捉我。你快点替我想想办法呀!”平日里温柔如水的女声,都快急哭了。
“阿靓,达令。你不好慌张啦。我都话过,无论咩时,都有我在。阿鹏哥都会保护你,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好听的男声温柔得如同春风,又似春水。
这是平时听到,阿靓就会甜到心里的声音。
可是,今次,为何他明明都保证了,她的心里还是那样慌乱。
还是觉得自己仿佛置身茫茫大海,他的承诺不知是救命的浮木,还是只是一根稻草……
阿靓擦擦要掉下来的眼泪,道:“你是不是过来接我,阿鹏哥?我还给困在宝珠戏院,今次,我同你返去,就再不返来了。”
“好。我来接我的小阿靓。”那边亲亲热热的声音,依然甜如蜜。
阿靓的眼睛不由亮了。
她真的可以离开宝珠戏院了?
可以同阿鹏哥一生一世一双人?
阿靓的嘴角浮起一个好动人的笑容。
“我都好挂住你,阿鹏哥。你快点来呀。”
男人的笑声好轻,忽然道:“好。但是,阿靓,你可不可以话给我知先,你有冇同人讲起过你同我的关系?这三年里,又有冇提到过我?”
阿靓怔了一怔。
细细回想了一遍,她摇摇头,道:“冇。大家都以为我单身,陈经理还以为我钟意的是他。”
说到这里,她的心突然打了一个突。
那天,陈经理有看到她在电话亭给阿鹏哥打电话。
当时,她被阿鹏哥逗得又要哭又要笑。
心里好甜,又好苦。
一时忘形。
根本就没注意到他。
不知,他究竟有没有走过来过?
有没有听到……
那边的阿鹏好敏感,立即问:“咩呀?靓靓,你怎不讲话?”
他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声音陡然变得有几分急:“是不是,你已经露给人知了?”
阿靓怔了怔,摇头:“应该冇。不过,阿鹏哥,如果你真是怕给周家知道,不如我们一起拿了钱,去台湾、去东南亚,一齐双宿双飞,你钟意我,我钟意你,甜甜蜜蜜、安安稳稳过日子。”
“不可以!”那边的男人陡然尖锐地冒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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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瞬间反应过来自己失态。
他的声音立即又温柔下来。
他说:“阿靓,你不记得了?你都话过,你最钟意的就是,我站在闪闪发光的镁光灯下。在银屏中,在海报纸上。”
他轻轻叹了口气:“你都知啦,我小时生活在九龙城寨那种地狱一样的地方。好不容易才可以爬出来。好不容易才靠自己的演技,征服成个香江。”
“终于,今日,香江七百万人,冇不知我钟星鹏大名的。走到今日,我不知付出几多!”
“你都话过,要一生一世,都撑我,都做我背后的女人。我还要拿戛纳影帝,还要拿金棕榈影帝,还要证明给世人看,今日的钟星鹏是天空中最闪亮的星。我又怎可以,同你流亡天涯。”
“我又怎么舍得让你餐风饮露,两个人一起受周家追缉,挨饿受冻。”
他的声音那样地温柔,又那样哀伤。
只是两段不同的描述,仿佛已经让阿靓看到不同的两段人生。
站在山巅闪闪发光的他同她。
坠落谷底,流亡乞讨的他同她。
133
长街之上, 孤灯夜照,不知哪里的秋虫正在夜色中切切哀鸣。
虫鸣声那样凄凉,听起来就好似连虫都已末路穷途, 无路可逃。
阿靓大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 因为他的话陷入回忆中。
她的眼前,仿佛出现走马灯一样的幻境。
好多的回忆纷纷涌现。
脑海中的每一幅画面, 全都是阿鹏哥。
是啊, 她一生最大的心愿, 就是三个字——钟星鹏。
在她还才十七、八岁的少女时光, 她从大荧幕中,看到那个眼如明星,眉似弦月, 成个人都闪闪发光的靓仔。
就彻底的迷上了。
他的人那样好看。
他的演技那样犀利。
他可以演狂狷恶毒的大反派、大魔王。
也可以演大雨中屠.杀全家的心碎变.态。
更加可以演风流倜傥、人人爱慕的大众情人。
却也能够演斯斯文文、情深似海的痴情少爷。
钟星鹏后来在香江, 被人称为“千面影帝”。
他的每一个角色,都令阿靓那样新奇,那样痴迷。
她自荧幕上认识他、钟意他时,他还不是如今风靡香江,人人都爱慕的大明星、大影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当时, 他还在电视台,演好多的反派同奸角。
每一个这种人都是身世凄凉, 令人同情、也令人扼腕。
就连坏, 都坏得让人于心不忍。
更加令她一见钟情。
自那时候起,还是高中生的她,就成日都给电视台、电影公司写信。
每一封信都是写给钟星鹏
她想要鼓励他,想要陪伴他。
她从那时起, 就已经坚定认为,他就是天空最耀眼的那颗星。
他一定会自香江娱乐圈冉冉升起, 站到他应该在的位置。
他在哪个片场拍戏,她都会去探班。
那时,别的明星,有好多影迷簇拥着。
成班少女,都在为已经爆红的容颜痴迷。
而那时会去探班钟星鹏的,就只有她们十几个眼光一致的少女。
他上电台节目,她一次次打入电话。
为他打call。
想同他连线讲话。
她离他最近的一次,是作为他那一小簇粉丝团的代表,给他献了一束花。
那是一束紫色的风铃草。
花是她亲手给他选的。
紫色风铃草的花语,是一生一世只爱你,也是永恒的等待。
阿靓等来的,是钟星鹏越来越大的名气。
越来越闪耀的容貌和气质。
也许是他的运气走红。
也许是他的演技,让他的光芒,渐渐可以让全世界看到。
他的角色,一次比一次重要。
他的人,越来越红。
阿靓好为他开心呀。
可是,两个人的距离,也永远都不可能再拉近。
他只是她少女时代,遥不可及的一个梦。
她渐渐长大,还是会追星。
不,是追他。
可是,她也自天地影城前,那十几个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的少女中,一眼看过去最靓丽的一个身形。
变成了几千几万个,疯狂的粉丝狂潮中的一员。
她再去探他班,前后左右,到处都是人。
她就好似一滴水,融入了大海。
他根本看都看不见她。
很快,她这个梦就消散了。
因为,当她在香江大学中文系读大一的时候。
她的阿爸,被查出来患了肺癌。
她和阿妈天天都好伤心,却只敢背着阿爸抹眼泪。
三个人相处,彼此为了安慰彼此,都会强颜欢笑。
命运却非但没有转机。
还将他们一家,推入更加痛苦的境地。
阿爸本来是香江一家贸易公司的一个部门主管。
他一直都是他们家的经济支住。
阿爸也一直好宠阿靓,所以她才可以有无忧无虑到处追星的那段时光。
资本是无情的。
那家贸易公司,在得知阿靓的阿爸患了肺癌,他们不想人死在公司,也不想有员工长期病假,公司还要支付薪水。
责令人事部找尽借口,将他阿爸炒了。
重病加失业,顷刻间压垮了这个家庭。
她的阿爸,连治病的钱都没有,自己都不肯去医院治疗。
他还想将他挣了半辈子的积蓄,全部都留给阿靓母女。
癌症,这样可怕的病,在1991的香江,好难治疗。
好多家庭有亲人生了癌,去医院医治,最后的下场都是人财两空。
阿爸选择宁愿自己痛死,都不想拖累阿靓母女。
可是阿妈和阿靓又怎么可以坐视?
又怎么忍心,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阿爸越来越消瘦?
又怎么忍心,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阿爸呕血不止?
在又一次,她阿爸吐血昏迷后,阿靓和阿妈,擅自做主召车将阿爸送进了医院。
在医生的精心治疗下。
阿爸的病,暂时稳住了情况。
可是他们的钱,也在治疗中好快见底了。
更加无力支撑,做手术同深切治疗的费用。
阿靓打听过,肺癌光是做手术,都要二十万港纸。
他们连住院的钱都没有。
医院并不讲人情,即刻就要赶人。
阿妈在医生办公室的长廊上崩溃惨呼。
阿靓伤心到痛哭失声。
可是,都没有用。
资本不相信眼泪。
1991年,香江的医院,也是属于资本旗下。
没有钱,即刻就要请你走人。
医生不胜其烦她们母女的纠缠,甚至马上叫来了保安。
他让医院保安,将他们一家,全都丢出医院。
在那一刻,阿靓只觉得人生彻底绝望。
世界一片黑暗。
正在这时,她生命中的星光从天而降。
已经成为大明星的钟星鹏,一个人经过医院走廊。
他的身边没有经纪人,没有助理,也没有保安。
他听到她们悲惨的嚎哭声。
大长腿跨步过来查看情况。
看清楚正跪伏在地上痛哭的人是阿靓,钟星鹏立即喊出了她的名字。
他竟然认得她。
连阿靓都是彻底震惊。
他居然记得,自己这个从十七八岁,就追随他的粉丝。
钟星鹏问清楚情况,二话没说,直接从西装口袋中掏出一张支票本,开了三十万签上大名,借给她。
“阿靓,拿去医好伯父的病,我都会替伯父留意医术最好的医生,生癌了该做手术一定要做。不要让阿妈同你后悔遗憾。”
他本就动人的声音,恍如天籁。
在阿靓的感受中,甚至觉得眼前的,是俊美的天神。
他为她用利斧,劈开了黑暗,让阳光重行照耀在他们一家人身上。
“钟生,我们怎么可以平白要你的钱?”阿妈还是诚惶诚恐,根本不敢去接那张大额支票。
三十万在当年,更加是一个好大的数字。
钟星鹏沉默一瞬,忽然展颜一笑,道:“伯母,你不好同我太客气呀。阿靓本身都是我生命中的一道光啦。”
“我在电视台演反派的那段最黑暗的时期,是她一路都在给我写信,每一封都在鼓励我。每一封都在告诉我,我有几好,我绝对应该是天空中最闪耀的星。”
“如果冇阿靓,我都好难走过那段黑暗时光。这些钱,只是小小心意。如果你们收得不安乐,等以后有钱再返给我啦”
阿妈又惊又喜,最终千恩万谢地接过了支票。
阿靓却简直好似,被一道最亮的闪电劈中。
她的心,整个都被照亮了!
原来,她一直钟意的大明星,一直都有在看她写给他的信。
他将她的信,每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又想哭,又想笑。
这一刻,她真是觉得好幸福呀。
他就是她的英雄,从天而降,为她披荆斩棘。
将绝境里的她的一家,拯救出地狱。
阿靓的泪眼中,光芒闪耀。
她的眼,一直都只看得见他。
钟星鹏微微一笑,他漂亮的眼睛灿如星辰。
阿靓正要开口感谢。
钟星鹏却转身,大踏步走了。
阿靓痴痴地,看着他高大劲健的背影。
阿妈却是在一边,合什一直念叨:“菩萨保佑,真是菩萨保佑。”
好半晌,阿妈才又对阿靓说:“阿靓,我们家又真是遇到贵人啦!你阿爸有救啦!得人恩果千年记,你千祈要记得报答人家呀!”
“嗯。”少女含羞点头。
虽然那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可以报答他什么。
半个月后。
阿爸做手术。
被推进手术室,好久都没有再出来
惶恐无助的她,不敢在已经十分忧心的阿妈面前,表露出担忧同哀伤的情绪。
她一个人悄悄走到医院的花园,透一口气。
那时候还是春天。
枝头的桃花,开得正好。
粉嘟嘟的颜色,润泽又靓丽。
阿靓那时才十九岁,正是少女心性。
看着满园春色,她默默许了个愿。
如果,她可以摘到这桃树上,最高枝、最美的那一枝桃花,就是神明保佑,阿爸一定会好起来。
香江人本来就很相信这些。
何况,阿靓又还是个少女。
少女心事最如诗。
她真的站在桃树下,一次次高高跳起。
想要去摘下那枝妩媚春光
春风轻抚,明丽的桃花在枝头颤颤巍巍。
仿佛触手可及。
美丽的少女,一次又一次高高跳起。
她的身形却太娇小。
手根本碰都碰不到花枝。
“阿靓,你这是在做咩呀?”好似丝弦一样好听的男声,忽然在阿靓耳边响起。
阿靓又惊又喜,蓦然转身。
眼前,出现的那张昳丽容颜,让桃花都为之失色。
男人如同星光一般的眼波,正含笑看着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阿靓从小就被人夸生得好靓。
可是,在这个人面前,她真是觉得自己自惭形秽。
他好看得,成个人都在发光。
最重要的是,他是钟星鹏呀!
是她放在心里好几年,天空中最亮的明星。
她再想不到,有一天,星星真的会降落到她身边。
还帮了她家那样大的忙。
想到刚刚自己那样傻傻的样子,竟然给他看见了。
阿靓的脸都羞红了。
她双手放在身边,绞来绞去,好局促地说:“冇呀。我是在这里等阿爸做手术。上次真是好多谢你,钟生。”
“我都同阿妈商量过啦。我下半年就去找工作,每个月分期付款还你钱。”
闻言,钟星鹏一双好看的弦月眉反而皱起:“阿靓,我看你信中写,你都考到香江大学了。你下半年刚刚大二?不读书找咩工作呀?”
“30万而已,你阿鹏哥不缺这几个钱。妹妹仔,都要好好读书。”
阿靓更加窘迫,好不容易才挤出几句话:“我阿妈讲过,得人恩果千年记。阿鹏哥,你虽然不缺钱,这钱我都是一定要还你的。这恩,我都一定要报答你。”
钟星鹏忽然笑道:“阿靓,你肯不肯对我笑一笑?”
阿爸做手术,阿靓心中本来好多担忧。
无论如何都笑不出。
可是,这是钟星鹏呀。
是她一直钟意的大明星。
连阿爸可以做手术的钱,都是他借给她的。
她悄悄抬眼,嘴角轻轻扯动,好不容易才扯出一个笑容。
钟星鹏笑道:“虽然笑得好勉强,但是这个笑容,都算是你对阿鹏哥的报答啦。以后,刚刚的话都不用提啦。你乖乖继续念书啦”
听到他这样为自己着想。
阿靓的一颗心,如同春潮般,涌动着好多情绪。
温温柔柔,好似有清泉在心中静静流淌。
她忽然抬头,出声唤:“阿鹏哥。”
钟星鹏好随意地笑道:“阿靓,咩事呀?”
阿靓忽然朝向他,真正展动俏丽的容颜。
一个好美的笑容,绽放在她美丽的脸上。
那一瞬间,就如明丽的桃花,在春风中绽开。
连钟星鹏都看得一呆。
好半天,他才找了个话题:“阿靓,我记得过几天是你生日?”
阿靓更加惊奇了,她都不记得,她写信写过自己生日告诉他。
他竟然记得自己的生日!
她像只小云雀般欢快道:“是的呀,后天就是我生日啦。”
钟星鹏好感兴趣地问:“阿靓,你是几点钟生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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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我阿妈讲,是晚上十点多啦。怎么啦,阿鹏哥?”
钟星鹏用好看的不像话的眼睛,瞅着她笑道:“我家老人,都有些信八字。”
一句话,将阿靓的脸都羞红了。
她的八字,他还要给他家老人看……
难道……
难道……
钟星鹏笑容更加闪耀,却不说话,只是任她去猜。
阿靓越乱猜,她的一颗芳心,越是“砰砰”跳得好欢快。
她怕这样的氛围,赶紧找了个话题,问:“阿鹏哥,你怎么常常都在这间医院出现呀?”
闻言,钟星鹏脸上的笑容,都淡了好多。
她甚至觉得,他有些哀伤。
这样的神情,在钟星鹏的脸上一闪而过。
他瞬间又笑道:“我都是过来看病的呀。”
阿靓听到,立即好关心,赶紧问:“阿鹏哥,你有冇事?咩病呀?”
钟星鹏淡淡笑道:“冇事啦,只是身上有点伤。如果叫狗仔知,又要胡写乱写。”
“这间医院有我一个好熟悉的父执辈,医术好好又守秘密,所以,我都常常过来找他看下。”
阿靓急切道:“是不是拍戏受的伤?阿鹏哥,你拍戏又真正落力。《烈火战车》那一镜飙机车,弯道翻车。听讲你连替身都不用,自己亲身上。千祈爱惜自己呀,阿鹏哥。”
钟星鹏叹了口气,道:“我如果不是这条命,还可以博。又怎可以自香江娱乐圈成班靓仔靓女中,渐渐走出来……”
阿靓张了张口,她还要说什么。
钟星鹏却笑了笑道:“不讲这个。你即刻生日,我都还冇给你准备礼物。刚刚,你是不是要摘那支花?我摘给你呀?”
手长脚长,身形高大的钟星鹏,两三步走到桃花树底。
白皙修长的手指,正指着刚刚阿靓不断跳跃,想要去够的那一枝。
阿靓摇摇头,道:“不可以给其他人摘啦。”
钟星鹏奇道:“这是有咩讲究呀?”
阿靓一张脸,顿时羞得通红。
好半天,才期期艾艾告诉他:“我刚刚有许愿,如果我可以亲手摘到那枝花,我阿爸的病,神明保佑一定会好起来。”
刚刚说完,阿靓就垂下了头。
她好怕,钟星鹏会笑她。
谁知,那个好看到发光的男人,反而认真问:“阿靓,你是不是够不到?”
阿靓微微点头,心中对自己也好失望:“我又真是太矮了……”
她一句话没说完,成个人忽然被钟星鹏环抱而起,高高放在他的肩膀上。
阿靓在高处,只觉得整个人都好昏眩,仿佛全世界的星星,都在这一刻为她全都掉下来。
那是一种名之为幸福的昏眩。
“阿靓,你快摘呀!为阿爸许下的心愿,不可以完不成。”钟星鹏好认真地声音,从她的腿下传来。
如梦似幻的笑容,在阿靓的脸庞悄悄绽放。
她真的伸出手,将那一枝美丽的桃花轻轻摘下。
阿靓将那支桃花,牢牢抱在怀里,就好似抱着她一生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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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靓的脸上, 重新浮起一个如梦似幻的笑容,同当年在桃花树下,她脸上绽放的那一个笑容, 一模一样。
她轻声向电话道:“阿鹏哥, 我都好明你。你一路那样勤力,又那样有天赋。又真是天生的大明星。无论你叫我做咩, 我都愿意。”
她自己说着这句话, 心中都泛起一阵微微甜意。
到而今, 阿靓还记得, 第一次同钟星鹏真正在一起的情形。
他同她,一齐躺在他家那张豪华欧式大床上。
他的怀抱,温柔得像一个梦。
她就是这样承诺他的。
阿靓还记得, 他当时, 笑着,伸出一只手,捏住自己的小鼻子,逗弄自己:“小阿靓,你讲话算不算数呀?”
她生怕对方不信她, 忙认真道:“当然算数啦,阿鹏哥, 你要叫我做咩呀?”
钟星鹏一双漂亮的眼睛, 看着她,调笑道:“如果,我叫你为我死呢?”
阿靓吃了一惊。
定定看住钟星鹏。
后者如同星光般的目光,正落在她的脸上。
亮晶晶的眼, 看得她好慌。
阿靓心中好多纠结。
她都还好年轻。
怎可以去死?
可是,她又真是欠了钟星鹏好多。
是不是, 有烂仔要追斩阿鹏哥?
还是,其实他欠了好多债务,他怕连累自己?
阿靓想了好久,千头万绪纠缠在心中。
他只含笑静静枕着枕头,看住她。
就好似,真的在等她的答案。
她思前想后,进退两难。
谁会舍得去死呀?
可是,阿爸的病多亏了钟星鹏。
阿妈每天都念叨,“得人恩果千年记”。
还有自己……
她偷偷拿眼去看他。
他似笑非笑瞧着她,像是在说,小阿靓,你所谓的爱我都是有条件的。
阿靓忽然道:“阿鹏哥,如果有人要害死你,我宁愿替你而死。”
钟星鹏哈哈大笑。
长臂一伸,将人抱在怀里。
柔声道:“傻阿靓,我又怎舍得让你为我而死。我逗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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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薄唇好珍重地吻下。
……
阿靓没拿话筒的手轻轻伸出一根手指,抚在自己艳红的唇上。
当天的记忆,仿佛都重新回到这样的触感中。
笑容转瞬即逝,她忧心忡忡道:“但是,阿鹏哥。周家而今知几多事,我都不知。我只知他们已经到处在捉我。听阿坚的意思,好可能就是宝珠餐厅事发。”
“虽然,这三年,我都冇在任何宝珠的员工面前,提起过你。但是,阿鹏哥。你记得不记得?当日我们要改宝珠餐厅的由头,是你来戏院做活动,吐槽宝珠戏院又老土又俗气,不配你品格。”
“陈经理或者好糊弄,周生不可能想不到你,阿鹏哥。如果不避其锋芒,你虽然是大明星,人家却是大资本,要毁掉一个明星又真是好简单。我叫你同我走,不单只是为我自己想,我又真是好担心你,阿鹏哥。”
阿靓字字句句都是一颗赤心,一片真诚。
话筒那边的钟星鹏听完,沉默了一瞬。
忽然叹了口气道:“这件事起头,我就都知啦。如果不是我都走投无路,又怎么甘心给人做枪?”
他的语声里,充满了哀伤和痛苦。
钟星鹏的话,立即唤醒了阿靓相关的记忆。
他们真正在一起后。
她才看到,他的身上,有好多伤痕。
有好几个圆圆的黑印子。
她后来悄悄问过医生,才知道那种伤痕是用燃烧着的烟头突然按下去,才会造成。
还经常有横七竖八的伤痕,好像被谁抽过。
她到这时才知道。
他当时跟她说的,去医院找父执辈看伤,又保密又安全。
并没有说谎。
他这些伤,绝对不是演戏留下来的。
哪个影城拍戏,都不会这样狠。
真的用烟头烫,用鞭子抽。
所以他是真的好怕,被香江狗仔知。
不知会怎么乱写。
她问过他,谁害他的。
他却又不肯说。
只说,阿靓,你知道越少越安全。
一切,你都信我。
就是餐厅的事,她都所知不多。
她连那些符号是咩都不知。
当初,钟星鹏叫她来宝珠工作。
她还以为,只是替他同周氏牵线搭桥。
阿鹏哥在天下娱乐,最近几年又确实很红。
但是,一个大明星本来就离不开院线宣传。
蒲老板那里,又需要阿鹏哥好落力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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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同她在一起时,也常常半夜被叫走。
几天都不返来。
直到后来,他才突然话给她知。
他需要她帮手。
需要她将那些迷宫一样的符号,弄得成宝珠都是。
如果做不到,他会给那些烂仔泼硫酸。
一张脸毁了,他的明星生涯也就彻底完了。
阿靓一想到她所钟意的阿鹏哥,脸如果毁了的恐怖样子。
她的心都在发颤。
虽然,她的心中隐约知道。
她这是在助纣为虐。
是在害人。
不过,为了阿鹏哥,她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又哪里顾得上别人。
何况,那些都只不过只是几个图案。
又可以将人害到什么地步呢?
他出面吐槽宝珠戏院时,想要重新装修的,可不只是一家宝珠餐厅。
他们一开始的目标,是整个宝珠戏院。
只可惜,周生因为儿时记忆都在宝珠,不肯全都更改。
这才变通,只改宝珠餐厅,留给钟星鹏做活动用。
电话那头沉默一瞬,道:“阿靓,你无需理我。等阵,我接返你,你就同你阿爸、阿妈一起离开。我们就当做从来都冇认识过吧。”
阿靓只是听到,都心如绞痛,眼泪像不要钱一样往下掉。
“不可以,阿鹏哥,我绝对不会丢下你。我们发过誓一生一世,就是一生一世。纵算要死,我都陪着你。”
电话那边静了一瞬,忽然道:“阿靓,我即刻就来接你。你在哪里?”
这一次,阿靓真正感觉到坚实感。
刚刚,钟星鹏一直用甜蜜的声音哄着她,她的心里其实莫名就觉得他在哄她。
他并不是真会来救她。
而今,这样正正经经的态度,才让阿靓有了真实感。
她忙道:“我就在宝珠戏院转角,那条小街的电话亭中。我等你,阿鹏哥。”
钟星鹏想了想,道:“阿靓,我就开我那辆哈雷过来,记得《烈火战车》啦?一辆哈雷,飞越烈火。俊男靓女,同命鸳鸯,亡命天涯。我们复刻一次,是不是好浪漫?”
他说到后面几个字,忽然笑了。
笑意如有春水涟涟,在阿靓的心头晃荡。
《烈火战车》是钟星鹏第一次做男主角,出演的一部电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当年就有好多粉丝,好钟爱他的出演。
阿靓就是其中最珍惜的人之一。
因为,她一路作为粉丝追随。
知道,他可以登上主演的位置,又真是好不容易。
这也是他第一次没有演奸角。
那是一出壮烈而浪漫的故事。
“阿鹏哥,我都好想似烈火战车那样,在逃亡中途,穿上红嫁衣,嫁给你。”
钟星鹏调笑道:“阿靓,如果你准备有红嫁衣,我们都可以即刻一齐复刻呀。”
阿靓笑意盈盈:“你讲真?”
“当然。”钟星鹏显然当她讲笑。
阿靓眼睛发亮,笑道:“我在戏院的储物柜中,正好藏有一套。原本只是好钟意那个可以陪你浪漫到天荒地老的故事。阿鹏哥,你要讲话算话呀。”
钟星鹏又沉默了一瞬,好半天他才轻轻道:“我讲的话,从来都算话。”
阿靓的桃花面上,荡漾出好快乐的一个笑容。
就好似那一日,春日枝头最高,也最美的桃花,热烈绽放。
钟星鹏却又道:“你再返去戏院,我却不放心。你都话他们好多人正在捉你,我怕我接你都接不到。”
阿靓叹了口气。
可是,她叹气的气息里都是温柔和爱意,她如同梦呓般道:“阿鹏哥,有你担心我,我又咩险不敢冒呢?我都好想嫁给你,梦里都想。”
钟星鹏轻轻道:“我都好想,小阿靓。”
她的眼睛亮晶晶如同水晶,笑道:“那我去啦。”
钟星鹏忽然道:“等阵,阿靓。”
“咩事呀?”阿靓本来打算挂电话的手,又停下。
钟星鹏关切地说:“你去换衣服,记得把我那日交给你对付秦霜树的那只瓷质招财猫,也给带上。”
“咩呀?”阿靓不解。
钟星鹏耐心地为她解释:“我怕万一你不幸,正好同他们碰到个正着。你都完全冇办法自保。”
“嗯,其实现在都在我手中啦。因为你讲要用来对付秦霜树,我都不知里头有咩古怪,生怕留在那里给他们搜出来了。正打算带走,找个地方藏起来。”阿靓轻轻点头。
她只是个普通少女。
今次溜得快,都全靠保安阿坚平时都好钟意她。
见她被大老板缉拿,才赶紧通知她走。
阿鹏哥真是时时处处,都为自己考虑好周到。
虽然,她不懂那只招财猫,又怎么可以帮手到自己。
钟星鹏当然会教她:“你带在身边那就最好不过。如果你正面遭遇他们缉拿你,你即刻将招财猫往地上猛砸。”
“会发生咩?”阿靓怔了一怔,又问。
钟星鹏关切地说:“阿靓,旁的事你都不用管。那瓷器砸烂,你记得立即就跑。千祈不要停留。”
阿靓点点头,道:“好,我去啦。”
她刚要挂电话,钟星鹏忽然又唤:“阿靓。”
阿靓怔了怔,又将电话拿回来,问:“还有咩事呀?阿鹏哥。”
钟星鹏轻声道:“阿鹏哥有冇话给你知,我好钟意你呀,阿靓。”
阿靓的身体不由轻轻发颤。
原来,只不过是一句话,都可以让她激动到好似被电到。
她巧笑嫣然,也轻轻道:“我都好钟意你呀,阿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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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水湾一幢天蓝色豪宅中。
大明星钟星鹏, 正舒舒服服坐在纯白意大利手工沙发上
他一只手拿着话筒,另一只手端了杯红酒。
那边的阿靓,终于被哄得挂断了电话。
钟星鹏好似寒星般的漂亮眼睛, 静静看着手中, 仍然不断发出“嘟嘟嘟”响声的电话筒。
好半天,他才对着听筒轻轻道:“靓靓, 乖宝。你不好怪我呀, 我都不想的。”
从胸腔发出一声幽幽的叹息, 如同丝弦般悦耳。
他长得实在好看。
每个动作都那样赏心悦目。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 从天蓝色的睡衣中伸出,握住那杯红酒,酒液在杯中轻轻摇晃。
他的目光凝注, 杯子中仿佛映照出阿靓的倩影。
钟星鹏忽然端起酒杯, 仰头一饮而尽。
红色的酒液,好似人的血液。
挂在他的嘴角。
修长的腰身伸展,他放下红酒杯,重新握住那支天蓝色的话筒,随即, 拨出一个电话号码。
好半晌,那边才接了电话。
他慵懒的神情立即变了, 只轻轻一笑, 向电话的另一端道:“达令,我都好挂住你。我们都三日冇见到面啦,我可不可以过来见你?”
他的声音还是那样好听,只是比之同阿靓说话时, 更加多出一种甜甜腻腻的感觉。
“你不好闹我啦,阿鹏。你都知我好忙。”那边传来女人带着笑意的声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星鹏想了想, 又道:“阿颖,我当然知,你是叱咤风云的未来女强人,日忙夜忙。今次,打电话来,是想话给你知,我一路都在为我们的将来努力。”
他随意地饮了口手中的红酒,又道:“你二哥让我交的考卷,我都做完。明日应该就可以上新闻纸了。”
那边传来噼里啪啦打字的声音。
他顿了一顿,声音更加甜蜜:“阿颖,你同我的婚事……”
那边的女人忽然轻声一笑,道:“你放心,阿鹏。我哥哥们自小就最宠我。你如果真是可以帮手到他们,我们蒲家敞开大门欢迎你。”
钟星鹏忽然问道:“如果不可以……阿颖,你是不是就……”
女人淡淡道:“我蒲天颖的老公,分分钟要带出来见人,当然不可以是废物。”
钟星鹏的手蓦然抓紧,高脚玻璃杯在他手中碎裂。
红酒流了他一手,好似满掌鲜血。
他的神色有些狰狞,语调反而更加甜蜜。
“阿颖,我这样钟意你,绝对不会令你失望。”
…………
宝珠戏院转角电话亭
阿靓轻轻将电话筒挂上机身,满面都是笑。
她终于可以同阿鹏哥一齐离开了。
阿鹏哥还答应,他们好似《烈火战车》中,他曾经饰演过的主角一样。
他要带她浪漫逃亡。
对了,红嫁衣!
她当然要穿上那身,梦寐以求的红嫁衣。
阿靓偷偷对自己笑一下。
她决心冒险偷偷潜回宝珠戏院,去将那件她偷偷买了好久,一直压箱底的的红嫁衣拿返来。
阿靓伸出一只莹白的手,将电话亭的玻璃门悄悄拉开。
寒风灌入。
天,原来已经很冷了。
她悄悄自电话亭中伸出头,探头四望。
想观察一下周遭的环境。
下一刻,阿靓成个人蓦然僵住。
她漂亮的小脑袋左转,眼睛正对上周生和陈经理的两双眼。
她的脑袋右转,又看见秦霜树同一个不认识的儒雅老者。
四个人八只眼睛,全都目光炯炯看住她。
阿靓的心中低呼一声:不好。
她悄悄将手中那只招财猫拿到背后,强笑着打招呼:
“周生、陈经理、阿树姐,大家晚上好呀。”
周生满脸兴味,侧头问陈经理:“这就是阿靓?”
陈经理苍白着脸,点点头。
周生笑道:“阿靓又真是生得好靓。阿生,不怪你都……”
他话还没说完,阿靓已经尖声道:“陈经理,我早都同你讲过,我对你绝对冇其他意思。”
陈经理苦涩一笑,叹了口气道:“我都知啦,以前是我想太多,是我自作多情。”
“不过,阿靓,你又做咩要害我们宝珠戏院?害我们宝珠餐厅?”
阿靓拼命摇头否认:“我冇。我从来冇害过人。”
陈经理从包里,取出那条范思哲的领带,露出扯破美杜莎标志后的迷宫图案。
夜风吹过,领带在风中飘飘拂拂。
迷宫中的怪眼,好似在瞪视着阿靓。
阿靓一张脸变得惨白。
她雪白的牙齿,紧紧咬着嫣红的唇。
一个字都不肯说。
铁证如山,她也无话可说。
阿靓现在确认,她做的一切,都已经被戏院的人识破了。
她一双眼睛,哀切地看着地面。
根本不敢看大家的眼。
陈经理开口劝道道:“阿靓,你都改悔了吧。虽然你真是想害我们宝珠。但是,又真是不值得去死,不值得用一条命,去为这个局陪葬。”
“咩呀?”阿靓扑闪、扑闪小扇子般的睫毛,茫然不解。
她一点都听不懂。
她为什么要死?
是周生要让烂仔斩死她吗?
阿靓不由打了个寒噤。
寒风吹拂,阿靓的一头黑发飘飘荡荡被吹开。
亮出她脖子上的一件玉饰。
李修竹一眼看见,面色立即大变,沉声道:“大家快抓住阿靓,千万不要让她走脱!”
众人的目光,立即全都跟随他看过去。
只见阿靓白玉般的脖子上,挂着一根红绳。
红绳上有一块晶莹剔透的玉坠,正晃晃悠悠。
那是一块雕工很好的玉蝉,看上去十分温润。
看得出经常被人把玩。
只不过,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别人的玉蝉都是纯白色,或者翠绿色。
她脖子中这一块,却是血红色。
赤红色丝丝浸染,已经将玉蝉大半都染成了鲜艳的红色。
阿靓趁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的玉饰上。
蓦地高举那只瓷质招财猫,朝着长街猛然砸了下去。
“不好!”李修竹一声惊呼。
只见,他手中黄金罗盘的指针颤抖不住。
仿佛有什么惊人的东西,要出现了。
秦霜树是学武之人。
在场除了李修竹,就是她的反应最大。
她只觉得汗毛倒竖。
心头不舒服极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秦霜树立即想都不想,跳了出来。
将周生同陈经理挡在身后。
“阿树,咩事呀?”周生轻声问。
陈经理的眼睛,本来一直盯着阿靓。
下一刻,他的眼都瞪圆了。
失声道:“大家当心呀。”
他第一个看见,阿靓将那只招财猫狠狠砸烂在地上。
金黄色的日式招财猫,瞬间碎裂成好多碎片。
只见,招财猫中掉出一条金光灿灿的小金蛇。
众人连呼吸都屏住了。
尤其是李修竹,更加如临大敌,直接摸向随身的挎袋。
李修竹赶紧向周生道:“阿霖,你快去叫你手下职员找些狗血来。”
周生愣了一楞,立即道:“好。”
秦霜树加多一句:“厨房就有,今日有备五香狗肉煲这道菜。”@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生赶紧向宝珠戏院飞奔。
陈经理吓得双腿打颤,成个人动都动不了。
人人都如临大敌之际,谁也顾不得阿靓。
她立即按照钟星鹏的嘱咐。
掉转头,拔腿就跑。
那条小金蛇,一落到地上。
懒洋洋爬了一圈。
阿靓陡然向外猛跑。
那条小金蛇本来懒懒的身姿,蓦地将蛇头竖立。
“阿靓,不好乱走呀。”李大·师高喊。
他苍老的声音响起,阿靓反而跑得更快。
正在这时,小金蛇陡然化作一道金线,朝着奔跑中的阿靓激射而去。
“阿靓,小心呀。”秦霜树骤然高喊,人也飞跃而出。
她虽然不知道这是条什么蛇,到底有毒无毒。
她都无法坐视,阿靓遭遇惨烈。
所有人都没想到。
阿靓自己砸烂的招财猫瓷器中,掉出来的金蛇,竟然是直接去攻击阿靓。
秦霜树不愿意,眼睁睁看着一条如花似玉的生命,在自己眼前丧身蛇口。
同样不愿意,被如此凶狠歹毒的幕后之人得逞。
阿靓如果死在这里,不管会不会好似李大·师所说那样化成厉鬼。
幕后的黑手都会美美隐身了。
她的双腿如飞,急追而去。
“阿树,接住。”一个声音喊她。
秦霜树蓦然回头。
李修竹立即将手中两样物事,抛了过来。
她入手一看,是一盒朱砂,和一丛银针。
秦霜树立即抓了一把朱砂粉,朝着急射的金色小蛇抛了过去。
红雾漫天。
金蛇本来已经冲到了阿靓的身后。
阿靓下意识地转头,顿时看见一条看起来玲珑可爱的小蛇,朝着自己大张着蛇口。
对着她的手臂,一口正要咬下去。
她几乎没吓得晕过去。
幸亏秦霜树那蓬朱砂粉及时撒到。
小金蛇的动作,就如同被谁点穴了一般。
白森森的牙齿,停在空中。
阿靓赶紧继续拔腿狂奔。
小金蛇扭动着身体,还要追。
秦霜树又是一蓬朱砂粉撒到。
金蛇身形又滞了一滞。
几次三番,这小金蛇被惹怒,掉头激射向秦霜树。
秦霜树一低头,躲过金蛇攻击。
金蛇冲过了秦霜树,转头又再俯冲过来。
她赶紧高高跃起,再次躲过那道疾冲过来的金线。
“阿树,快用银针。”李修竹一边出声指点,一边用另一盒朱砂,在黄纸上飞速写写画画。
那条小金蛇再冲过来时。
秦霜树忽然双手齐出。
同时抛出手中的朱砂和银针。
沾染了朱砂红雾的小金蛇,身形变得迟缓。
那一蓬银针,立即根根入体。
小金蛇坠落在地上。
一双布鞋跨步上前。
李修竹手中的黄符连出,将那条在地上翻滚的金蛇,用符箓一一封住。
被吓得腿软的陈经理,这时才问出一句:“大师,这是咩呀?”
李修竹沉声道:“这不是普通的蛇,这是一条符蛇。向来为术师用蛇符咒所操纵。”
“今夜,可以这样轻易将它制住,只可以话我们好彩。事起仓促,背后的术师可能还未得到信息通知。还冇来得及用符术操纵”
秦霜树叹道:“幕后黑手又真正歹毒!谁又料得到,这条符蛇竟然不是用来对付我们,竟然直接对付的是阿靓自己”
李修竹叹了口气道:“那位阿靓身上,真是被人设置多重机关而不自知。她脖子上佩戴的那块血玉蝉。比方才大家所见的那面铜镜,又更加凶险。”
陈经理惊道:“怎么讲?”
“玉蝉本身就是殉葬物品,通常是给尸体衔在舌下,以保不腐,沾染尸气尤为强烈。”
“血玉蝉又尤为邪祟。它是死者刚落气的那口心头血,年深日久浸润而成。”
“况且,我看阿靓脖子中那一块颜色尤为鲜艳,只怕是经过术师用鲜血养成。”
众人全都听得悚然而惊。
这处心积虑的布置实在太邪恶,太恶毒。
这一切,竟然全都千丝万缕,缠绕着方才那位美丽少女。
秦霜树忍不住抬头四顾。
这才发现,阿靓早都跑得无影无踪。
136
这时, 周生已经走了回来。
他西装革履,走路都带风。
两只手空空,走在前头。
身后跟着的餐厅经理, 却端了一个塑料盆子。
盆子中盛了好些又黑又腥气的液体, 晃晃荡荡。
这就是狗血。
李修竹找来根棍子,直接将那条符蛇, 挑入狗血盆中。
本来就被朱砂符封得奄奄一息的小金蛇,
立时, 金光灿灿的颜色都褪去一层。
它身上的金皮, 好似都开始发白。
成个身体,都在狗血盆中翻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它忍不住大张了嘴。
无数狗血立即涌入它的肚子。
小金蛇的肚子越胀越大,越胀越高。
李修竹还在不断画朱砂黄纸, 不断贴在狗血盆周围。
“砰”一声清响, 膨胀到最高点的小金蛇的肚子,砰然爆裂。
无数狗血自盆中飞溅而出。
符蛇终于一动不动了。
连李大·师在内,大家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李修竹忽然想到一件事,看向周生道:“阿霖,快将你们宝珠戏院的员工手册, 给我看下。”
“是不是要看那个阿靓的资料?世伯,你等阵。”他秒懂李修竹的意思, 转头向餐厅经理道:“你快去找戏院的人事资料。”
陈经理忽然道:“不用费事啦。李大·师, 你要问咩,都可以问我。”
李修竹精光四湛的眼,顿时盯住陈经理。
周生即刻道:“阿生,大师所问都是同大家的生死相关, 你不可为那妹妹仔讲大话呀。”
陈经理苦笑,道:“阿霖, 我都知啦,以前是我错得太冇谱,才令你不再信我。”
“但是,你都要信我,是真心关心宝珠戏院。更加真心不希望阿靓在戏院自杀,酿成惨祸。”
看见刚刚李大·师的本事,他已经彻底相信大师刚刚的“预言”。
秦霜树道:“我相信陈经理。”
李修竹点点头,问:“你知不知阿靓的生辰八字?”
陈经理挠挠头,道:“我们员工资料上,生日年月日是有记载的,她的出生时辰,就冇人知啦。”
“你即刻写给我。”李修竹摸出支笔,顺手递张黄纸给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陈经理飞速写下几个号码字。
李修竹手指捻动,显然在算时间。
“丁未、癸卯、辛巳……”李修竹脸色惨变。
豆大的汗珠,自他额头上滚滚而下。
“大师,有咩不妥?”秦霜树看到李修竹的情形,也吓一大跳。
这位自一出现,就智珠在握,有他在什么都可以解决。
仿佛周遭人定海神针的老者,第一次流露出这样失控的神情。
连他都这样慌乱,其他人更加心慌。
李修竹好半晌才答:“我果然猜得不错。这阿靓是有人特意寻觅来的。”
“只从生日推算,她已是阴年阴月阴日生人。如果我冇猜错,只怕她时辰都是阴时。”
在场各位都吃了一惊。
虽然大家都没经历过这样奇诡的事件。
但是,香江的粤语长片还是全部都看过。
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人,通常都是鬼片的必备配置呀!
李修竹骇然解释:“此是大凶命格。如果真是给阿靓在此地自杀,宝珠戏院就不止闹鬼这样简单。”
“此命格遇情劫,如果自杀,落地化煞,必成厉鬼。只怕到时候宝珠戏院,不死上好多人,不可甘休。”
秦霜树简直义愤填膺,恨声道:“这简直是伤天害理,处心积虑以人命为局,为谋钱财不惜拖这样多无辜人入局,草菅人命!”
到此时,还有什么想不透的。
阿靓,必然是有人处心积虑物色的人选。
成香江那样多人,哪有这样凑巧,刚好用来算计宝珠戏院的,就是个阴年阴月阴日的人?
甚至,她看她刚刚什么都懵然不知的样子。
只怕到现在,阿靓都未必知道,自己做人工具,反而成了被设计、被谋害的对象。
秦霜树学武,一双眼睛很锐利。
暗夜中也看得清清楚楚。
方才,阿靓推开电话亭那扇玻璃门的时候,明明笑容还那样明媚。
周生显然也是同样想法,他已经问出来:“世伯,刚刚我看那阿靓满怀高兴,全不似要自杀的样子呀。”
李修竹摇摇头道:“我都不知。我都是按照布局人这环环相扣的精密程度推测。如果不是,真冇必要物色这样一个人,做这许多布置。单是古铜镜和血玉蝉两样,就所费不菲。何况,请到这样的术师,只怕要价更是天价。”
他的意思很明显。
如果只是迷宫障眼,引发传闻。
是真不用这样一个人,身上这样殪崋昂贵的邪术装备。
秦霜树叹了口气,道:“我去找她。”
李修竹点头,道:“是,大家都得快些去将她找出来。我刚刚计算过,明日都是阴日。待到亥时与子时相交之时,更是极阴之时。一定要在那之前找到阿靓。”
“好。”几个人一齐应声。
周生道:“我都叫我下属职员,帮手找人。”
李修竹想了一过,终于点点头。
但是,要求:“人多气场就杂乱,我担心反而刺激阿靓。他们如果找到人,即刻通知我,不好自己出手。”
…………
宝珠戏院,行政部办公室。
阿靓是千辛万苦,躲过好多人,才从戏院的后门偷偷潜入。
成个宝珠戏院的保安,都被派出去找她去了。
戏院中,反而没有留特意捉她的人。
她好不容易偷溜到二楼。
摸出钥匙,开了门。
进去,立即落锁。
这时,她才瘫坐在地上。
动都不能动弹。
她刚刚真是吓到心都快跳出来。
再想不到,那坐陶瓷做的招财猫中,竟然有一条活的小金蛇。
更想不到,那条蛇径直就来追自己,咬自己。
看它白森森的牙,只怕有毒都未可知。
她的脸色苍白,一双美丽的眼睛中都是惊疑。
阿鹏哥他叫自己砸烂招财猫,即刻逃走。
他知不知里头有条小金蛇?
又知不知,那条蛇为什么追的会是自己?
心中好多疑虑翻滚。
阿靓苍白的脸上,有一种病态的红。
不可能的。
阿鹏哥怎么可能害她?
他对她那样好,阿爸治病的三十万都是全仰仗他。
他们两人在一起后,他就说,这是他应该孝敬她阿爸的。
连还都不叫她还。
还为她阿爸找了最好的医生。
三年了,阿爸情况都还很稳定。
阿靓缓缓摇了摇头。
将那些可怕的念头,全都努力抛掷在脑后。
她走到办公室的那一排储物柜子前。
用钥匙打开其中一格。
柜门打开,里头露出一件鲜红灿烂的衣服。
阿靓用手轻轻抚摸,绽开明媚的笑容。
她的眼中如雾也如烟。
好多甜蜜回忆涌进脑海。
她静静站了一会。
忽然,她将身上的衣服褪去。
即使是在黑暗中,阿靓依然美丽耀眼。
她悄悄一笑,将那一身新嫁娘敬酒的衣服穿在身上。
光滑的料子,挨着皮肤的触感,让她都有些痴迷。
她却不敢开灯。
生怕惊动了其他人。
只好将窗子推开。
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的光亮,悄悄照过来。
阿靓走到她柜子前,想要伸手去拿她的镜子。
却好意外发现,她的镜子就摆在桌面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是莫名其妙的缠满了红线。
阿靓当然不知道,这是因为李修竹、秦霜树他们为了找她,太匆忙,只来得及做了简单处理。
何况,李·大师要的九斤桃木碳,楚秘书还没有送到他手中。
美丽的纤手伸出,握住那面铜镜。
顺手将那些乱七八糟绑上的红线,全都拆掉。
然后喜滋滋带到窗户前,照影自己。
铜镜光亮的一面,映照出婀娜的倩影。
一身红色上衣下裳,映照得人比花娇。
阿靓比平时又要靓上好多倍。
她悄悄对着镜子一笑。
左看右看,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忽然恍然大悟。
她应该将头发盘上,簪上珠花。
阿靓自储物柜子中,取出一把梳子。
就着窗边的霓虹灯光,对镜梳妆。
一头黑黑的,又柔又顺的长发,被她梳得服服帖帖。
纤手伸出,挽就一个好端庄的新娘发髻。
用几支珍珠发针压稳。
她才喜滋滋端着镜子,左照右照。
阿靓一生,都没有这样美丽过。
镜子中的美人,好像成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白皙如玉的面庞挂着甜笑。
一双眼中都是期待。
等阵,阿鹏哥过来接她。
她这样过去,一定将他都惊艳一把。
只是,阿鹏哥究竟几时来呀?
她望着窗口,焦急等待。
过了好一阵,长街上忽然响起马蹄一样的轰鸣声。
阿靓的眼睛立即亮了。
那是哈雷摩托车独有的声音!
她即刻将目光投向窗外。
只见,长街拐角,真是冲过来一辆好帅气的哈雷摩托。
137
马蹄般的摩托轰鸣声越来越近, 每一下都像是踏在阿靓的心中。
她好高兴,半个身子,都从办公室的玻璃窗户探出, 急迫的去看那辆好神气的哈雷战车。
阿靓想要大喊钟星鹏, 又怕给捉她的人听到。
到时候自己好难走脱,说不定阿鹏哥都走不脱。
阿靓只好拼命挥手, 希望阿鹏哥可以看到她。
那辆亮铮铮的哈雷摩托, 一下子冲到戏院门口, 稳稳停下。
好帅的车技。
摩托车手却头都没抬, 只是专心看着戏院门口。
显然根本没有看到她。
阿靓张嘴想喊,想到捉她的人,又赶紧收声。
她咬住唇, 走到一个同事坐的那张桌前, 随手翻一个本子撕下一页纸。
将它团成纸团,重新走到窗边,猛然朝楼下的摩托车扔下去。
纸团坠落,正砸到摩托车手的头盔上。
再从他的头盔滚到他的手心。
摩托车手接了纸团,怔了一怔, 他下意识抬头去看是谁砸他。
阿靓欢欢喜喜地看下去。
两个人四目相投。
下一刻,阿靓蓦然怔住。
那个人不是阿鹏哥。
那是一张陌生的年轻男人面孔。
阿靓仓皇躲入窗帘后。
难道是阿鹏哥自己不方便出现, 所以找别人来接她?
阿靓低头看看自己身上, 艳红色的新娘礼服。
心头升起好一阵失落。
她的俏眉眼,都做给其他人看了。
无论如何,下去再讲吧。
她想。
正在这时,戏院里走出一个年轻女生。
看见楼底的摩托车手, 她欢呼着跑出来,张开双臂。
年轻男人也热烈地拥抱她。
两个人快活地笑声, 飘荡在夜空。
下一刻,摩托车手递给女生另一个头盔。
她坐到他的身后。
哈雷摩托在轰鸣声中,绝尘而去。
阿靓呆呆地看着,哈雷开出视线。
她这才意识到。
是她想错了,人家是来接他自己的女朋友的。
只是凑巧,这辆哈雷摩托,同阿鹏哥那辆一样颜色样式。
不过也不奇怪。
《烈火战车》走红后,成个香江的年轻靓仔,有条件的,都会弄一辆同款哈雷效仿大明星。
阿靓又等了好久。
钟星鹏还是没有来。
她越等越心焦。
越等,心中越如同一团乱麻。
各种各样的念头纷涌。
阿鹏哥怎么还没有来?
他不会不来了吧……
一个毒蛇般的念头,猛然钻到她心里,好似在四处啃咬。
不会的。
一定不会。
说不定,他已经到楼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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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找不到她。
阿靓突然好后悔,她刚刚离开了电话亭。
阿鹏哥如果此时过去,会不会正好被周生他们碰到。
他给捉到,只怕周生也不会客气。
她焦急地从自己换下来的衣物中,拿出一个BP机。
看了又看。
小小屏幕上干干净净,除了天气讯息,没有任何CALL机打入。
她再也不想等了。
走回办公桌前,拿起电话筒。
拨出那个,她都可以倒背如流的手提电话的号码。
好半晌,那边才将电话接起。
“阿鹏哥,你怎还冇过来接我?”阿靓的声音又急切又担忧。
钟星鹏的声音倒是很随意,他轻笑道:“阿靓,你这样快就想我啦?”
阿靓咬咬唇道:“你是不是不肯过来呀。”
钟星鹏笑声更轻:“怎会?我即刻都过来啦。”
阿靓点点头,道:“好,我等你。”
钟星鹏笑道:“好啦,乖宝,我先挂电话,准备过来啦。”
“嗯。”阿靓期待地点点头。
正要挂上听筒时,那边忽然传来一个好娇媚的女声:“达令,你在同谁讲电话呀?你不是答应了……”
那个女声的话还没有说完。
钟星鹏已经即刻挂断了手提电话。
阿靓怔怔地拿着电话筒,忘记放下。
女人的声音?
她是谁?
阿靓的心,都在不住颤抖。
无数种猜测涌现,却又被她强自压下。
她将手中的话筒放回机身,转眼又拿起。
按下回拨键。
电话的呼叫音回响在黑暗中的办公室,空空荡荡。
一遍,一遍……
没有人接。
阿靓不肯死心。
拨了一遍又一遍。
足足37遍。
那边才突然接起了电话。
“阿靓?”话筒中,依然是钟星鹏带着笑意的声音。
“你怎不接我电话呀?刚刚那个女仔,又是谁呀?”拨了太多遍夺命狂呼,阿靓的情绪有些不稳定,声线也又急迫又痛苦。
“咩呀?”钟星鹏如丝弦般的声音,让阿靓稍微安定一些。
她没说话,等他答案。
钟星鹏忽然轻笑:“小阿靓,难道你不相信我?我周围哪里有其他女人?”
“刚刚是我在放,今次拍的新片《恨海情天》的试播带啦。你要不要我返回去给你再听次?”
阿靓怔了一怔。
她倒是知道,钟星鹏每次拍片,的确都有将试播带带回家播的习惯。
他说这有反复观摩,他才能更加把控演技,才可以精益求精。
阿靓迟疑片刻,又问:“那你怎不接我电话。”
“冤枉呀,小阿靓。我不是答应,即刻过来接你?所以,我刚刚进去冲凉啦。”
“我都要穿得正正式式,才好来接我的新娘子呀。”他的声音笑意更浓。
阿靓满心的猜忌,渐渐被他如同春风般的话语抚平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
钟星鹏的话好似抹了蜜糖,每一句都令少女的心泛着甜。
挂断电话后。
白色意大利沙发上斜坐着的钟星鹏,稍稍坐起一些。
让身后为他捏肩膀的艳丽女郎,可以将他捏得更舒服一些。
那艳女忍不住笑道:“阿鹏哥,你这样是不是有些残忍呀?妹妹仔的心,哪里经得起这样一会甜蜜、一会猜疑。”
“还不如一次给她个痛快,她痛过一阵,话不定就好啦。”
钟星鹏淡淡一笑,一双眼星光朦胧。
他没有回答她,只是伸出手,将茶几上的红酒杯端在手里,一口饮尽。
又过了二十分钟。
电话终于又忍无可忍的响起。
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的钟星鹏,微笑着看着电话机。
根本没有伸手的意思。
女郎笑问:“阿鹏哥,你甜心又打电话来了。你又真是不接?”
钟星鹏晃晃杯中的酒,笑道:“你想接?”
“我又不想做千古罪人。”女郎骇笑摇头,给他捏肩膀,捏得更加用心。
…………
宝珠戏院行政部
阿靓失神地坐在电话机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的情绪,渐渐越来越绝望。
阿鹏哥的哈雷摩托车,一直都没有出现。
他连电话都不肯再接。
她又打了好多遍,却始终只听得到空空荡荡的电话呼出声。
刚刚那个女人的声音,真的只是电影里的角色的声音?
她不知道。
她的心中,好似有无数的虫正在啃噬。
他到底会不会来?
他为什么这么对自己?
阿靓的心,一会期待。
一会猜疑。
一会劝说自己。
一会又忍不住,满脑袋都是钟星鹏在和其他女人,正在她亲手购买的床单上翻云覆雨。
阿靓只觉得一个脑袋,快被拉扯到两个大。
仿佛有无数的小人,在她头脑里打架。
眼泪无声无息地涌出眼眶,她努力抬起头。
不让水珠掉下来。
正在这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忽然铃声大作。
阿靓骤然坐直身体,慌忙伸手,接起电话。
里头传来的果然是钟星鹏的声音:“阿靓,我即刻就到戏院门口啦。你在哪里呀?”
阿靓忍不住大哭出声:“阿鹏哥,你做咩不肯接我电话呀。”
钟星鹏柔声道:“乖宝,我正在骑车呀。行车途中接电话,你是不是想我被车撞,头破血流呀?”
阿靓忙道:“阿鹏哥,不准乱讲!”
她悄悄打了个寒噤,连想都不敢想象那个情形。
两个人又说了好些缠绵的情话。
阿靓低头,看见自己身上漂亮的红嫁衣,高高兴兴对着听筒说:“阿鹏哥,等阵你到了宝珠,我都有个惊喜给你。”
钟星鹏轻轻一笑,道:“我都好想看到,我的小阿靓穿着红嫁衣的样子呀。”
阿靓粉面含春,一双眼都是光亮,她嗔道:“你这样就猜到了,都冇惊喜啦。”
两人又你来我往调笑几句。
情人间,总是有说不完的甜言蜜语。
如果不是他们正在逃亡,阿靓都可以同他讲到天亮。
刚刚几次联系不到他的经历,让她更加想要紧紧抓住他。
收线的时候。
钟星鹏忽然轻声道:“阿靓,如果我做了对不住你的事,你会不会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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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靓蓦然一惊,她的声音都在颤抖:“你是不是真有其他人?”
她以为,他会解释。
结果,等来的,却是电话再度被挂断。
阿靓怔怔握着电话筒。
好半晌,才将电话放下。
木然伸出双手,环抱住自己。
好冷……
她都不知冷的是她的身体,还是一颗赤心。
不能控制的眼泪,不断涌出。
窗台上的古镜,折射出幽幽的光亮。
痛苦中的阿靓,完全没有注意到。
她胸前挂着的赤红血玉蝉,也悄悄一明一暗,闪烁光芒。
两者光芒此长彼短,互相呼应。
另一边,钟星鹏别墅。
艳丽的女郎媚笑着道:“阿鹏哥,你又真是好狠的心呀!这样一次次给人希望,又一次次夺走。你都不怕将那个妹妹仔逼疯?”
钟星鹏一只手端着红酒杯,翘着二郎腿。
红色的酒液在杯中晃晃荡荡。
他似笑非笑看那艳女一眼,忽然道:“关你咩事呀?”
艳女怔了怔,即刻换了张笑脸,满面堆欢,道:“是呀,又不关我事。来快活呀,阿鹏哥。”
她悄悄跨出一步,将礼服裙缓缓撩起,露出一只白生生的腿。
没想到,钟星鹏沉默片刻,忽然道:“滚!”
艳女怔了怔,放下裙子,骤然狼狈低声骂道:
“好讲好散都不会……非要这样搞人家妹妹仔,万一人家看不开,割了腕、跳了楼,不知你又担不担得起。而今,你又扮良心发现?”
钟星鹏蓦地爆发大笑,眼泪几乎都笑出来了:“你几时听过我姓钟的有良心?”
他缓缓转动手中酒杯,凝注住那鲜艳如血的酒液,笑道:“我有的呀,一路都是一颗黑心。”
一口饮尽杯中酒,忽然将杯子往那艳女身上砸去。
艳女仓皇逃蹿,飞奔出门。
一路都在骂骂咧咧。
138
阿靓静静地站在黑暗中。
她的心头雾蒙蒙的, 好似什么都看不清。
又好似有什么,被一针刺破。
再不可以,假装看不见。
他将电话就这样挂了。
连解释都不肯……
他如果肯解释, 自己说不定就信了……
珍珠一样晶莹剔透的眼泪, 一滴滴,自阿靓的眼角滚落。
她脖子上的红绳, 晃晃荡荡。
一滴眼泪, 顺着那条红绳, 滴落到赤红的血玉蝉的背身上。
本来淡淡赤色的玉, 陡然间亮了,散发红光。
玉蝉身上闪耀的红光,浓稠如血。
那块玉更加晶莹剔透。
好似有无数血珠, 在其中滚动。
阿靓这一次有看到。
但是, 她心中正一塌糊涂。
完全想不到,那亮光是什么古怪。
正在这时,摆在桌子上的白色BP机响了。
她猛然站起,抓住BP机,看了一眼小屏幕。
上面显示一串数字。
阿靓伸手, 拿起电话机,拨出号码。
她报出BP机号码同密码。
那边, CALL台小姐甜美的声音响起:“江小姐, 22点22分有你一个留言。钟生话,阿靓,我不过来接你啦。你自己保重。”
阿靓握着听筒,发怔。
为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刚刚他还答应得好好的呀……
她还没来得及想清楚。
BP机又响了。
阿靓立即又拨出刚刚的CALL台号码。
留言果然又是钟星鹏的。
“22点24分, 钟生留言,阿靓, 我们之间,算了。”
阿靓彻底怔住。
什么叫做我们之间,算了?
为什么?
刚刚不还是好好的吗?
为什么他会这样突然变卦?
她按下电话键,正想给钟星鹏打电话,问清楚。
BP机竟然又响了。
阿靓有些畏惧地看着手中的电话。
怕钟星鹏又要给她,留什么可怕的话。
但是,说不定他打过来,同她讲,他刚刚只不过是在逗她。
他一向不就是这样的性子么?
阿靓又将电话拨到了CALL台。
听完这次的留言,她的手都在发颤。
只听,CALL台小姐甜美的声音说:“22点26分,钟生留言,阿靓,我下个月都要同蒲天颖结婚啦。你不好太伤心啦,我不想再骗你。”
好像有什么碎裂了的声音。
阿靓恍恍惚惚抬头。
蒲天颖?
那不是钟星鹏的老板的女儿,天下娱乐的蒲家三小姐么?
阿靓以前探钟星鹏的班,见过她一次。
好飒好傲慢的女仔,眼睛生在额角。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钟星鹏同蒲三小姐有什么。
就是因为蒲天颖好似个骄傲的公主,钟星鹏在她面前好似个卑贱的奴隶。
阿靓最知道,阿鹏看似温柔,实际心中也好骄傲。
他又怎可能对这样看不起他的人,有什么?
她再想不到,今晚,他竟然告诉自己,他要和蒲天颖结婚了!
那自己算什么?
他刚刚还说她是他要来接的新娘子!
还哄自己穿上红嫁衣!
就在这时,BP机又响了。
阿靓猛然惊跳。
仿佛面前的不是BP机,而是一条毒蛇……
就好似刚刚张大了口,要咬自己的小金蛇!
最后,她却还是忍不住伸手,又拨了CALL台电话。
“江小姐,22点28分,钟生留言,对不住,阿靓,我不应该一开始就骗你。”
一开始就骗她?
阿靓怔怔站着。
骗她什么?
是说给阿爸治病,那三十万是假的吗?
阿靓摇摇头。
钱都已经交给医院,阿爸的手术都做完了。
他的癌控制得还算平稳。
是说那日医院,他将她放在肩头,去摘的那支桃花是假的吗?
……
“咔嚓。”她好似又听见,什么碎了的声音。
阿靓茫然侧头。
想了一想,才知道,碎了的那个,是她的心……
她静静地站在暗夜里。
不自觉还在等CALL机响起。
他总应该,给自己一个理由吧?
阿靓想。
可是,那只CALL机,却再也不响了。
她茫然站着。
眼眶中,再也关不住那些水珠。
眼泪好似不要钱一般掉下。
好似断线的珠子。
打湿了红嫁衣的衣襟。
顺带着,衣襟上垂着的玉蝉,也被打湿了。
血玉蝉更加殷红。
骤然爆发红光。
同一时刻,古镜也放出光华。
清冷的古铜镜的光芒,同殷红的血玉蝉的光芒连成一片。
阿靓浑浑噩噩地看着。
她的脑子一片混沌。
那些光华,不断地再侵蚀着她的意识。
她木然地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
她忽然摇摇晃晃走到窗边。
低头一看。
夜已深沉,戏院的门口没什么人。
连周围摊贩都没有生意,一个个恹恹的。
一个声音在阿靓的耳畔,不断响起:“跳下去,阿靓。跳下去。”
那声音那样温柔,那样甜蜜。
分明是钟星鹏的声音。
好似……
来自魔鬼的诱惑。
阿靓探身出玻璃窗,看了一看。
高高的距离,让她更加昏眩。
蓦地,她猛然往后退。
“阿靓,跳下去呀。我在下面等你呀,阿靓。”幻觉中的钟星鹏,还在不断召唤她。
阿靓拼命摇头:“不,我不死。我绝对不死。”
她都失去一切了。
她又怎么可以,让她的阿爸阿妈连她都失去?
她摇摇欲坠的身形,已经远远离开窗户。
古镜的光芒与血玉蝉的光芒交织。
一片诡异的光网,兜头将她笼罩。
阿靓冷汗淋漓,拼命摇头。
就在这时,忽然响起门锁转动的声音。
门忽然被人从外边打开了。
日光灯被按亮。
明亮的灯光洒满房间。
那诡异的红色玉芒和青色镜芒,骤然间消失。
进来的人是陈经理。
“阿靓,你真在这里!”他的声音爆发惊喜,“我返来办公室看看,经过走廊,见到这间里头有光,就特意进来看看。可以及时找到你,真是太好了。”
阿靓木然看着他,不说话。
陈经理这才看清她身上的衣服,盘住的发髻。
平时就好靓的阿靓,更加肤如花、人似玉。
他眼睛一亮,赞道:“阿靓,你今次打扮,又真是好出色。靓到发光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谁知,阿靓听了他的话,反而嘴角扯出一个好凄苦的笑容。
这笑容,比哭还难看。
她照过镜子,自然知道自己好看得很。
可是,女为悦己者容。
从今以后,她再也没有可以让自己快乐的人了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为他穿了红嫁衣,他却马上要娶蒲家三小姐了。
眼泪不自觉又滚了出来。
陈经理惊跳,往她走过去两步。
阿靓连连朝窗边退:“你别过来。”
陈经理立即慌乱了,手忙脚乱地劝她:“阿靓,你不可以为一个局跳楼呀。其他咩都不重要,生命才是最宝贵的呀。”
跳楼?
模模糊糊的一个声音,又在她脑海里响起:“阿靓,跳下去呀。阿靓,跳下去一切都解脱了。”
阿靓拼命一甩头,将那声音甩脱。
她颤声问:“局?你话咩局呀?”
陈经理惊奇,忽然问她:“你不知?阿靓,你是什么时辰生人呀?”
阿靓怔了怔,为这句极之熟悉的问话。
她随口答他:“晚上十点多。”
陈经理学着李大·师那样扳着手指算:“晚上十点多就是亥时啦。亥时都是李大·师话给我们听的几个时辰里的阴时啦。”
“哎呀,阿靓,你又真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人!”
阿靓愣了一愣,没听懂:“咩呀?”
陈经理说:“你真不知?你是人家特意物色的八字相合的人。是为了害宝珠啦。李大·师话,你如果经历情劫,在宝珠跳楼身死,必定会化为厉鬼,就会让整个戏院都不得安宁啦。”
陈经理看到阿靓的一身红色新嫁娘服装,忽然又惊讶道:“你穿的红嫁衣呀?粤语长片都总是讲,红衣身死,必化厉鬼啦。阿靓,你听我讲,你真要爱惜生命啦……”
陈经理后面说什么,阿靓根本都没有听到。
她的身子,如同风中秋叶般颤抖个不住。
她到今时今日,才知道,他好多话的意思。
“对不住,阿靓,我不应该一开始就骗你。”
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他自认识开初,就在骗她。
她茫然想,他怎知自己生日和八字的?
哦,对了,她是钟星鹏粉丝会的最早成员。
有在粉丝会中登记资料,包括生日、血型、爱好、住址……
她忽然又想起他的问话。
“几点钟生人呀?”
“我家老人有些信八字。”
原来,一开始,他看中的就不是她。
而是她奇异的八字。
他更加不是钟意她。
他是想要她死在这里……
“如果,我叫你为我死呢?”
她以为他是床笫间的调笑。
原来,他是认真在问她……
还有刚刚的招财猫,是他叫她砸烂。
转身就跑。
那条小金蛇,谁都不追,直冲她而来。
如果不是秦霜树及时救她,她可能已经丧身蛇口。
她竟然还以为他还会来救她,会来娶她。
对了,这身红嫁衣,不也是他故意提《烈火战车》,引导她想到浪漫的一幕。
自动穿到身上的吗?
阿靓,你真是好蠢呀……
她闭了闭眼,眼泪汩汩而出。
心,好似炸裂一样痛。
她的头也好痛。
无法压抑的痛苦,立即激发了胸前的血玉蝉同古镜。
两种光芒,再不避忌陈经理。
将她深深笼罩。
她浑浑噩噩的心中,又听到有人在说话:“阿靓,你还活着做什么呢?你为什么不死了呢?没有人盼着你活着。”
“阿靓,跳下去吧,跳了,就一了百了。”
这一次的声音,她听见,霍然是她自己的。
阿靓猛然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可是,那声音还是不断在心底深处冒出来。
曾经的一幕幕都在她眼前划过。
那些甜蜜的,幸福到她都忘了天地人间的所有瞬间。
在这一刻,都化为最尖利的刀锋,将她的心划得稀烂。
“阿靓,你跳啦。你跳了,我同你阿妈都可以安乐啦。”她仿佛又听到了阿爸的声音。
“阿靓,得人恩果千年记。钟生帮手我们那么多忙,你又怎可以不帮手他一个小小的忙呢?你跳啦,阿靓。”这是她阿妈的声音。
“啊——”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嚎声迸发。
阿靓猛然冲向窗口。
陈经理伸出手想要去拉她。
她的整个人,却已经翻上窗台。
一跃而下。
夜风吹拂,红色的新嫁娘服在风中展开。
阿靓的一头长发自发髻中散脱,飘飘荡荡在空中飞扬,美得惊人。
却又痛苦得惊人。
等她落到地上,一切都彻底结束了。
阿靓眼中还在不停掉泪。
她的心已经麻木。
她,死定了。
办公室墙上挂着的时钟,这时,正好敲响了十一下。
晚上十一点。
子亥相交,极阴之时。
忽然,有一双手,自墙壁上伸出,牢牢抓住了阿靓的腰。
139
那双手纤长白皙, 有一层薄茧。
给阿靓带来的,却是生的希望。
自高楼往下急速坠落的冲击力,阿靓成个人、一颗心, 都快被扯脱出来。
彻底的失重感, 让即使是已经痛苦麻木到极点的她,都不由心生恐惧。
原来, 死亡是这样痛苦的一件事。
好多的痛苦、恐惧、怨恨、哀伤……
无数种情绪, 一瞬间全都涌上心头。
她的耳朵, 像是快被空气撕裂一般。
成个人无法动弹, 只可以直直掉落。
阿靓心中的伤痛,到了最顶点。
她的眼前,走马灯一样, 划过一生的记忆。
身体好痛……
心更加痛……
难怪, 在传说中,红衣坠亡的女子,都会化作索命的厉鬼。
因为,会在死亡的时候,穿上红嫁衣的, 必然是本来有着对幸福的极度向往。
对过往的无限留恋。
心中一定有个好钟意的人。
这样的人,却落到自我了解生命的地步
必然是自最幸福的时刻, 一下子坠入无间地狱般的痛苦。
这种心理落差, 就足以让一个女子的心灵毁灭。
更何况,死亡的历程,本身就那样充满痛苦。
痛苦到让人直到死前的一刻,才明白:
可以活着, 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这是阿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时,最强烈的感受
“抓紧我。”清清亮亮的女声在她耳边响起, 听上去如同天籁。
她好似一个溺水者,出于求生的本能,紧紧抓住了对方。
救她的人是秦霜树。
还在街角的IC卡电话亭时,阿靓逃得无影无踪。
李修竹向大家说明,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辰的人,经历情劫,落地成煞的可怕结果。
周生立即叫陈经理去保安室,拿来了四副对讲机。
他让大家,无论是谁,在第一时间发现阿靓的踪影。
都立即在对讲机里汇报行踪。
因为,成件事已经超出人类常识范畴
他怕变生不测。
如果一个人万一控制不住阿靓……
只怕大家都会悔恨终生。
有了对讲机,就可以好快互相支援。
陈经理是最熟悉戏院的人。
第一个好快搜完了,阿靓常去的一些区域。
他又想,阿靓会不会躲回了二楼。
毕竟,她在宝珠戏院最熟悉的,就是行政部和自己的办公室。
陈经理立即麻利地爬上那条红莹莹的旋转楼梯。
才走到楼梯口,他已经看见行政部办公室的门缝中,一阵透出红光,一阵透出青光。
陈经理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同忠心。
他立即对着衣领上的对讲设备说:“报告BOSS,我在戏院二楼行政部发现奇怪光亮,正在赶去查看。”
他发现阿靓时,惊喜的呼声。
两个人间的对话,都通过没关的对讲设备传了出去。
其他三个人中,秦霜树就在同他们房间垂直的底楼区域。
这里有好多放映厅。
她本来打算悄悄进去,一个个放映厅去找人。
却及时听到了对讲机中的消息。
秦霜树毫不迟疑,立即返身折回走廊。
将玻璃窗打开。
她的人自窗口,钻了出去。
手脚并用,借着包围着宝珠戏院的广告牌,快速攀爬。
她也是三个人中唯一身怀功夫的。
周生同陈经理,就是普普通通的生意人。
同人商场拼杀,也许很擅长。
但同人打斗,他两不堪一击。
这也是,为什么秦霜树听到消息,楼梯都来不及爬了。
即刻就从窗口,翻身爬上行政部的窗口——
众所周知,直线距离最短。
且,有希望堵住阿靓跳楼的路径。
她只希望,陈经理可以替大家多拖一些时间。
才来得及及时爬到窗口,同他一起里应外合制住阿靓。
谁知,对讲机里传来的对话,越来越离谱。
陈经理竟然将整个局,直接就告诉了受害者本人。
“不好!”秦霜树眉头深皱,全力加速攀爬。
她太知道,一个人被最挚爱的人背叛、出卖。
一开始就是作为猎物设计的滋味。
女仔本身就重视情义。
李大·师都说阿靓会经历情劫、落地化煞。
阿靓必然又是更加痴情的人。
这不是直接刺激她吗?
秦霜树又惊又怕。
她生怕自己赶不及,阿靓立即出事了。
只能咬牙,奋力往上继续爬。
果然,她才爬到两个楼之间一半的位置。
停留在画着一脸笑容,十分不羁的钟星鹏大幅广告牌的中央。
玻璃窗大开,一个人影翻身跃下。
空中猛然坠落一个大红色的身影。
秦霜树再顾不得许多。
出于本能,她的双脚死死倒勾住广告牌侧边。
成个人都荡出去。
双臂张开。
刚好接住坠落下来的阿靓。
下坠带来的冲力,在秦霜树双脚不断变化,连连滑落,又不断继续勾住的挪腾中好不容易,才化解大半。
一双手依旧被冲击,好似快要折断。
秦霜树咬牙强撑,不肯松手。
真正接到阿靓,她的心头总算放松一些。
她带着阿靓,两个人一齐荡回来。
一齐靠在广告牌上,她所经受的压力才稍稍轻松一些。
此时,快要晕过去的阿靓,在迷迷糊糊中,抬眼看过去。
她一眼就看见,眼前好大一张钟星鹏迷人的笑脸。
一颗心,立即又刺痛起来。
那好看到发光的灿烂笑容,好似一把锋利的尖刀。
直插她的心脏。
眼泪飙落。
胸前的血玉蝉,本来碰到秦霜树,熄了光芒。
此时,又再度大亮起来。
窗台上的铜镜受到感应,骤然放出豪光,与它遥相呼应。
赤红色玉芒与青碧色镜芒,相吻相触。
竟然好似有实质一般,发出一声“砰”的炸裂声。
“咔嚓”,广告牌上紧随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痕。
“钟星鹏”的笑容,从正中裂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巨大的广告牌折断,另一半箱体晃晃荡荡挂在一侧。
灯箱中的电线和灯管裸露。
秦霜树和阿靓的情形更加危急。
在那声“咔嚓”声响起的时候,两个人就随着广告牌的折断往下掉。
秦霜树死死扣着广告牌的手同脚,都不由滑落。
她们一路往下掉。
她依然牢牢抓住阿靓的腰肢。
绝对不肯放松。
另一只手,还在一路不断掉落,不断又寻找新的支撑点。
双脚更加不断变换。
时而踩在戏院的墙上,时而不断勾住一路的缝隙和器物
她是在千方百计制造一些阻力。
好让她们可以掉落得慢一些。
红色的玉芒,依然在阿靓胸前闪烁。
同青色的镜芒,遥遥相接。
秦霜树一眼看见怪异的光芒,隐约意识到这有些不对劲。
她正想伸手,将阿靓身上的玉蝉抓下来。
衣领上的对讲机,忽然传来一道苍老而稳定的声音。
那是李修竹。
“阿树,你用我给的朱砂沾满手指,再去扯血玉蝉。扯落之后,对住卖糖醋蒜头的摊位扔过去。”
“还有,你一定要叫阿靓再不好哭。”
人在半空中,又是千钧一发之际。
秦霜树根本什么都来不及想。
即刻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两只脚不断去抓凭借之物。
一只手伸手翻出那盒朱砂,就势倒满手掌。
另外一只手,仍然牢牢揽住阿靓。
口中还不忘对她说:“阿靓,如果你还想活,一定不可以再哭。我知你心好痛,但是,哭,是最冇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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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靓昏昏沉沉,正在身与心的极度痛苦中。
忽然听到这句话,不由怔了怔。
好似耳边响起一个炸雷。
振聋发聩。
是啊,哭有什么用?
哭,就可以改变自己一直被利用、被欺骗的事实?
哭,就可以心不再炸裂一样地痛?
哭,就可以让害她的人付出代价?
……
无数思绪涌上心头,阿靓只是拼命点头。
她努力仰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去。
努力让已经快要奔流出眼眶的眼泪,重新吞咽回去。
她不可以哭。
为了她自己。
也为了舍出性命来救她的秦霜树。
她不可以再连累其他人。
或许,是意志力产生奇迹。
阿靓的心,依然痛得发颤。
她的牙关咬得紧紧,头拼命向上仰。
却真的,一滴眼泪都不再掉。
对讲机中,又传来李修竹的声音。
这一次,他是在指挥陈经理:“陈泰生,你快点找个东西遮住铜镜。如果我刚刚用的红线还在,你快速将包起的铜镜,用红线五花大绑。”
“打咩结呀?我不会呀?”陈经理的声音传来。
“我知你不会绳结手法,你随意绑。等阵,阿树同阿靓安全了,我自会过来处理。”
“而今,当务之急,就是要切断古镜尸芒同血玉蝉尸芒的联系。两者相加,威力不止翻倍。我怕阿树都坚持不住。”
陈经理一听,立即慌了。
他手忙脚乱,到处翻找。
倒是真给他找到一条,行政部女同事留下的丝巾。
他扯了过来,双手按住丝巾,用丝巾一下子罩住那一面正在发光的铜镜。
陈经理大喜过望,忙向对讲机汇报:“大师,我罩住它了!”
一句话没说完,他只觉得手掌下有大力不断挣扎。
那面铜镜竟似在丝巾下,“咕咕”乱跳。
陈泰生吓得脸青面黑,颤声道:“大师,这是咩呀?它竟然在跳!”
李修竹沉声道:“阿生,你别管它跳不跳。快点将它包起来,用红绳绑死结。”
“我按它不住……”陈经理好努力去按那条丝巾,手掌被撞得都肿了。
他一个大男人的力量,竟然压不住一面小小铜镜。
“阿生,你要知,而今,你不是在同一个怪镜子斗。你是在救阿靓同阿树的命,无论怎样,你都要做到。我好快就赶过来。”
李修竹永远好似一根定海神针,永远给人力量。
是啊,为了阿树。
也为了阿靓……
陈泰生咬牙,完全不顾手掌的疼痛。
成个人都压在包着铜镜的丝巾上。
身下的镜子,依然在竭力乱跳。
他再没办法分身去拿红绳。
那就用他自己,死死压住这面魔镜,到天亮吧。
他想。
就在这时,一个人蓦然冲了过来。
是周生赶到了。
他的手中,握着一大把红绳。
两个人立即齐心合力,将包着镜子的丝巾五花大绑。
也不知,打了多少重死结。
古镜的青色尸芒,骤然消失。
与此同时,失去了青色光芒互为支持的血玉蝉,被秦霜树从阿靓的脖子上一把扯落。
涂满朱砂的手掌,即刻将那块玉狠狠一抛。
精准地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血玉蝉准确落入,一个盛了好多醋的糖醋盘子中。
“咩呀?”糖醋蒜小贩一声惊呼。
“对不住,这些蒜,我全买了。”一个满头银丝的老者,抛下一张千元港纸,连蒜带盘全都端走了。
小贩怔了半天,捧着那张港纸喜笑颜开。
李修竹用极快的手法,往糖醋蒜盘子中撒入朱砂,盖上红布,绑上绳结。
赤红色尸芒骤然熄灭。
秦霜树同阿靓,终于缓缓跌落地面。
两个靓女并排躺在地上。
秦霜树转头去看阿靓。
阿靓的眼睛,正亮晶晶地睁着,一滴泪都不肯再掉。
140
浅水湾蓝色别墅。
钟星鹏一个人躺在白色沙发上。
身上穿的浴袍敞开着, 露出白得耀眼的肌肤。
香江气候湿热,又地处沿海,阳光猛烈。
香江人的皮肤, 多半都较黑黄暗沉。
钟星鹏却是得天独厚, 成个人白得发光。
好多明星五官其实都相当出色,但是同他站在一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是被“艳压”了。
斯文靓仔的模样, 不知迷死多少师奶和少女。
他的一只手上, 还拿着一只红酒杯。
明晃晃的酒杯中, 酒液晃晃荡荡。
今晚, 他已经喝了不少了。
他一直都没有停。
不过悲哀的是,他的酒量,早就被酒局练出来了。
越喝, 竟然越清醒。
他的眼睛好亮。
就好似星空中的明星。
他一口饮尽杯中酒。
顺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时, 墙上的金色大挂钟忽然响了。
一下,两下,三下……
足足十一下。
钟星鹏蓦然坐起。
他神经质般,转头看向大落地窗。
那里什么都没有。
钟星鹏好似松了口气。
忽然叹道:“阿靓,你应承过, 你可以为了我死。你不好怪我呀。”
当然,并没有人可以回答他。
他又蓦地倒头睡了回沙发。
好看的大眼睛大睁着, 静静望向天花板。
眼睛中, 划过好多回忆。
“阿鹏,蒲生的酒局你如果不参加,就是不给他面子。你知啦,不给蒲生面子, 就是不给我们面子。”
几个烂仔团团围住还在卸妆的他。
钟星鹏低头看向地面。
他可以说不?
事业刚刚有点起色,第一次可以演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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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火战车》的剧本又真是出色。
有兄弟情义, 有浪漫爱情,有亡命天涯,他更看重的还是,主角好似他一样,是从最底层爬起,却永远不肯屈服。
只可惜,银屏是银屏。
现实是现实。
如果,他不低头,不但没戏拍,只怕脸都会给这些烂仔划烂。
他的记忆闪回到酒局。
一个好恐怖,丑爆了的大肥婆,足有四五十岁。
脸上的粉,全都卡在皱纹里。
那只肥腻腻的大手,就摸在他的脸上。
她的手,比他的脸还大。
“阿鹏,如果你肯饮了这盅酒。你下部片拍咩,我都投资你担正男主角。”肥婆的脸笑得好似开花。
看了她手里的那双波鞋,他差点没呕。
是的,她所说的那盅酒,就倒在那双又肥又大的波鞋中……
钟星鹏的目光求救般转向蒲家老二,蒲天择。
蒲生反而大笑着鼓励他:“阿鹏,阿凤姐这样看重你,你应该开心啦。要知她先生的珠宝行在香江多如牛毛,不知有几多钱。”
“如果她肯部部戏都投拍你,你在银屏上多露露脸,成香江的人才都识你。还愁做不到最红的大明星?”
记忆实在太遥远。
钟星鹏都不知,他当时是怎么回应的。
他只知饭局散了之后,他吐了好久。
连肝肠都差点吐出来。
这样像狗一样的生活,他过了好久。
甚至可以说,他小时候就活得好似一条狗。
他因为长得够靓,经常被九龙城寨的小烂仔虐打。
他自地狱一样的九龙城寨爬出来,终于做了天下娱乐的一个艺员。
凭借形象好,演技靓。
渐渐也好多角色出演。
虽然都是奸角。
但,到底多了好多钱。
他可以自地狱中走出,住进正常人的公寓。
他又怎料得到。
自己竟然是从一个地狱,爬入了另一个地狱。
有天晚上,他终于忍无可忍。
喝醉了酒,爬到了天下娱乐的那幢几十层高的玻璃大楼的天台上。
他要跳下来。
用他的命控诉资本对他的戳害,控诉蒲家对他的戳害!
到现在,钟星鹏都还记得楼顶的寒风的滋味。
如果不是BP机响,他想,他已经跳下去了。
那天的风好冷。
天台边的他,腿肚子一直在发颤。
BP机的响声让他如释重负,看向屏幕。
那是一行中文信息:
阿鹏,电视台又有你几封信,得闲来拿呀。
他怔了怔。
隐约记得。
有个女仔常常写信给他。
总是在信里说些他都不相信的梦话。
说他这样犀利,演技这样好。
一定可以做到成个香江最亮的星。
“哈哈哈!”天台上的钟星鹏疯狂大笑,将酒杯猛然扔出。
放屁!
见鬼的最亮的星。
他们这些人,不过是人前风光,人后贱格的戏子。
人人都可以侮辱,都可以虐待。
他笑得惊天动地。
却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酒醒后。
他还是将那些信拿了回来。
又是那个叫江可亮的来信最多。
今次的信件里,她写。
她在学校里被老师冤枉作弊,他当着全班侮辱她。
指头都快指到了她脸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是她说,她不会因此痛苦,不会因此气馁。
因为,阿鹏哥给了她好多的力量。
她还记得,阿鹏哥在采访中说过:
其他人看不起你,不要紧。
你要自己看得起自己。
努力活出点人样,给那些看不起你的人看。
所以,她会为了证明自己没有作弊,更加努力。
下一次信件,她又写她考到全年级第一,都是因为阿鹏哥的鼓舞。
钟星鹏当时的反应好奇特。
他呵呵大笑,将那些信一封接一封全都烧了。
“我鼓舞了你?谁又来鼓舞我呢?天真的妹妹仔,我都好想看下,如果你遭遇了魔鬼,陷入无间地狱,还会不会气馁!”
不知不觉中,饮酒过多的钟星鹏在回忆中渐渐睡去。
好怪异的红光。
照得他眼都睁不开。
他努力掀开眼皮。
忽然,周围的一切都看清楚了。
这里是医院。
他有段时间,经常到这里去治疗那些所谓投资人,虐待他的伤痕。
一朵桃花,轻飘飘飘落在他的手心。
缤纷灿烂的颜色,好轻盈。
“阿鹏哥,你看我靓不靓呀?”一个好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轻轻吹动他的耳垂。
他的心头蓦然一惊。
却又想不出,他到底在惊什么。
他的内心有个声音拼命在喊他:不要转身。
身体却不听使唤,不由自主转过身来。
只见,桃花飘飘扬扬。
好多花瓣,如雨落下。
一个穿着红艳艳的新娘衣裙的美人,盈盈看着他。
看他转过头来,她还在他身前转了个圈:“阿鹏哥,你不是话,你要看阿靓穿上新娘服的样子?阿靓返来穿给你看啦。”
“好不好看,阿鹏哥?”
钟星鹏不由自主点头:“好看。”
“那你钟意不钟意我呀,阿鹏哥?”
钟星鹏笑道:“我都好钟意你呀,阿靓。”
“那你抱一抱我呀,阿鹏哥。”
钟星鹏不由自主地展开双臂,将那个娇小美丽的人抱进怀里。
好轻柔的触感。
他正下意识地想。
忽然发现,自己的白风衣在滴血。
不对。
不是他的白风衣。
他猛然推开怀里的女人。
这才发现,阿靓七窍都在流血。
她一边流着血,一边轻声道:“阿鹏哥,你娶我啊。”
“妈呀!”别墅中,骤然爆发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
钟星鹏猛然从沙发中坐起。
夜风更冷,吹得他瑟瑟发抖。
他根本不敢再睡。
握一只酒杯,又将酒倒满。
一口饮尽,却道:“我绝不会后悔。阿靓,你都应该帮我呀。帮我让蒲天颖那个臭三八爱得我死心塌地,帮我让蒲天择、蒲天意两兄弟死无葬身之地!”
他蓦然住口。
这才惊觉。
今晚,他实在太失常。
竟然失声吐露了,一直埋藏在他心中的怨恨。
他蓦地又扯出一个灿烂微笑,轻声道:“阿颖,我都好期待下个月啦。”
…………
宝珠餐厅,桌椅全都搬开了。
熊熊大火正在燃烧。
楚秘书已经将九斤桃木炭送了过来。
火堆中燃烧的,有那些画了迷宫符号的餐厅墙纸。
有员工们被做了标志的制服。
有周生的皮包。
还有陈经理的领带和阿靓的玉蝉还有古镜。
还有那条淹死在黑狗血中的小金蛇。
阿靓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大火熊熊燃烧。
她忽然深深地向周生、陈经理还有餐厅的同事鞠躬,致歉:“好对不住大家。以前,我不懂事,昏了头。助纣为虐,做了好多错事。”
“不敢希望大家原谅我,但是这句对不住,我不可以不讲。”
“阿靓……”陈经理动了动嘴皮,最终却是转头望向周生。
餐厅所有人,全都一样动作,看住周生。
他们并没有真正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周生的餐厅,却是真的两年没有生意。
这一次,李大·师出手。
周生都不知要付几多钱。
除了他,都没有人又资格说原谅还是处置阿靓。
周生样子很严肃,道:“每个人做错了事,都要付出代价。阿靓,我不可以因为你都被人害得好惨,就原谅你。”
阿靓垂头道:“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周生,你将我送监啦。”
周生嗤笑道:“送监是告你在装修墙纸上乱涂乱画?还是告你在员工制服上乱缝标志?”
阿靓被问得出不了声。
是啊,整个局最厉害的是。
如果报警,其实她什么犯罪行为都没做过。
阿SIR都不知道,该用哪条罪给她入刑。
周生又道:“钟星鹏都是一样,大家都知他做局一路害你。但是,你就是报到警局,你又可以告他咩?他是不可以送三十万给你花?还是不可以打CALL台同你说分手?还是不可以同别的女人成婚?”
阿靓又被问得怔在当场。
是啊,他害她,连痕迹都没留下。
阿靓面色惨淡,心中又在隐隐作痛。
周生却反而向她伸出手来,道:“阿靓,你想不想报复这样的人渣?如果想,我们联合呀,我报我的仇,你报你的仇。”
阿靓忍不住回头看向秦霜树。
秦霜树笑道:“不要问我,问你自己的心。”
阿靓咬住自己的唇,忽然跨出一步,紧握住周生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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