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僵持那个动作很久很久，直到入夜，我才强撑着不适从地上站了起来。坐久的缘故，站起来的时候还有些发晕，凌越一直守在我的旁边，见我快倒地了，连忙扶了我一把。
我缓了很久，才从他的手里睁开，随后扶着墙进了卧室，放纵自己再次躺在了床上。
我强迫自己睡觉，可是一闭眼，朝着我砸来的不仅仅是崔子千冷漠决绝的背影还有徐意洲尖锐刻薄的话语。我辗转反侧，最后坐在了床边，打开了床头柜，点燃了崔子千不让我吸的烟。房间内烟雾缭绕，昏暗的视线里，对面的镜子衬托地更加渗人。
忽地，啪嗒一声，刚才的黑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明亮的白炽灯。
我下意识准备扔掉烟，回头看到徐意洲等人的脸，又将其放在了嘴边。
“路哥，你别吸了。”凌越大步走到我的面前，抢走我的烟，制止我道。
我没说话，见他掐灭了我的烟，我也不生气，从柜子里又拿出根。
凌越猝不及防地抓住了我的手，抄起整包烟往窗子外丢，随后朝着我骂道：“你他妈是不是想死！”
我干涩地眨了眨眼睛，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回应着。
是啊，是啊，就是想要去死。
反正我的存在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一个错误，不如早些结束就好了。
凌越突然又蹲了下来，双手握住我的手腕，眼眶猩红地道：“路哥，你说说话好不好？”
我撇开了自己的视线，看向了窗外已经黑下来的天空。
“路哥，你饿不饿，我去煮粥给你喝好不好？”他又问。
我依然没答。
片刻后，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道女孩子的声音，“那个……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想和子天同学聊聊。”
是温嘉宁。
凌越拿我压根没办法，最后叹了口气，带着徐意洲和顾青走了出去。
2.
“路子天。”温嘉宁声音很轻，她喊着，顺便在旁边搬来一把椅子。
“我能理解你。”她很是突兀地说道。
我下意识看向了她，才发觉她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秀发乱糟糟的，眼皮下边有着很重的黑眼圈。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是我对不起她了。
温嘉宁紧紧攥着自己的裙摆，良久才开口道：“大一军训那一年，其实我就喜欢你了。”
喜欢？喜欢我？
我内心深处充斥着震撼，又听见她道：“那个时候你不喜欢上课，我在班里找过许多次你的身影，每一次都没有结果。直到那天你来学生会找崔子千，我才有机会和你搭上话。我本来想借此机会和你多多相处一段时间，直到那天你走后，我在窗边看到你正撞破了崔子千和宋今安的场景，片刻后，你就蹲在了地上哭。”
这一次，轮到我攥紧自己的裤子布料了。
真他妈丢人，还被撞破了啊。
“我想过你可能是因为宋今安，可逻辑上说不通，你们俩我很少看到黏在一起。我开始猜测你喜欢崔子千，说实话，我是不信的，迫使我相信是他发的那条官宣帖子。”温嘉宁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到那条帖子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我连我的喜欢还没说出口，就看见你和别人在一起了。”
我的内心有些动容。
那一刹那间我好像明白为什么我会和温嘉宁交换联系方式，因为我俩都在这场暗恋里追逐，随后撞得头破血流。
“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所以知道消息后，我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可看到你生活地这么快乐，我又偷偷告诉我自己，温嘉宁，该放手了，最好的爱就是成全。”温嘉宁的声音有点颤抖。
我松开了自己的手。
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应她对我的这份喜欢，我是一个同性恋，我没办法给她该有的幸福和快乐。
“你能不能，告诉我，他离开是不是真的为了宋今安？”我哑着嗓子，转移了话题。
温嘉宁微微一愣，急忙擦掉了脸上的泪水，故作坚强地冲着我笑了笑，回道：“是，他是为了宋今安。”
她的回答明明很轻很淡，我却觉得像冰雹砸在我身上生疼。
“子天同学，我其实今天来就是希望你能放手。”她顿了顿，“宋今安和崔子千其实是青梅竹马，宋家和崔家以前定了娃娃亲，他俩也是互通心意的。只是之前宋今安的母亲因为有点事，搬到了一个无名小镇上，她母亲让她在那边上学。崔子千知道后，担心她生活不好，便搬过去陪她了。”
我愣怔在了原地，皮肤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高考的前三个月，他俩都回到了云城。他俩早就约好了一起考云城经济大学，宋今安因为成绩太好，直接被保送了，崔子千为了能够考进这个学校，努力了很长一段时间。最终他俩都实现了当初的约定。”温嘉宁继续道：“你知道吗，那天你去参加比赛的回来后，宋今安出国了。她其实不是为了什么学业，是因为她肚子被崔子千搞大了。”
我愣怔地看向了她的脸，那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耳边鸣叫。
不。
崔子千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这么做。
“这些事情只有我们这些学生会内部成员知道，宋今安的父亲把消息封锁死了。崔子千得知宋今安不告而别，觉得宋今安背叛了他，整日颓废丧气。直到他父亲强迫他出国，他也不装了，和家里闹掰了，去年直接没有回家。”温嘉宁叙述着。
我呆愣地看着自己的双脚，控制不住自己发出了一阵又一阵冷笑。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段时间他要跟着自己回家过年，原来是因为和父母吵架了。
“他父亲找到崔子千的时候，他正和你在一起。崔子千想也没想直接将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父亲，他父亲很是生气，说他对不起宋今安。崔子千当时态度很强硬，说什么宋今安就是个忘恩负义的人，还不如你好。”温嘉宁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似乎在忌惮我。
“然后呢？”我强忍住自己的颤抖，问道。
“他跟他爸说自己把你睡了…”温嘉宁轻声道，“崔父怒不可遏，直接甩手回了家。上个学期，宋今安的父母找到了崔子千，将宋今安生完的小孩带了过来。也就是那个时候，崔子千才知道宋今安离开是因为怀孕了。”
“崔子千觉得愧对宋今安，于是二话不说跟着宋今安出国了。”温嘉宁的话终于说完了。
可那字字句句就像把刀子生生插在我的心脏上。
我无法去想这就是我段时间一直寻找的真相，我也无法想象崔子千离开是因为宋今安怀孕了，更没办法想到崔子千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气他的父亲。
我撑不住身子滑到了床边，整个人蹲在了地上，抬手狠狠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路子天！”
房间里响起了好几道声音，他们疾步跑到我的身前，想要扶我，却怎么也扶不起来。
我挣脱开他们朝我伸来的手，最后抱着头瘫坐在地上压抑地哭着。
高三那年，我失去了最爱我的外婆，激励会上，我碰到了想要交付余生的人。
那一年，我怀着忐忑的心问出了他想去的学校，阴差阳错和他成了室友，原以为爱意只是萌芽，却不曾想短短两年一发不可收拾。
他离开的这座城市的脚步如此之快，甚至连一声道别都没有说。他花尽了心思想要我快乐，却不曾想这只是一场更大的阴谋。
我早该承认的，他自始至终爱的都是宋今安，徐意洲提醒了我这么多次，可我却没有任何勇气。凭着本能与他在放纵里沉沦，到最后，我被骗的什么也没有了，他却轻松抽离开来潇洒转身去追求自己的真爱了。
路子天，怎么你就那么傻呢，怎么你就爱上了这么一个人呢？
崔子千，既然并不爱我，为什么要花尽心思帮我，为什么我俩确定关系之后你还能对我这么好？
崔子千，骗我的时候你有没有过一丝的不忍？
“呜呜呜……”
我最终还是没有憋住，房间内响起了我沙哑的哭泣声。
凌越直接蹲下身，将我搂进了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抚道：“路哥，都过去了，向前看，前面还有那么多人陪着你啊。”
我回答不上话，只是哭着，泪水席卷了我的脸以及我的理智。
“路子天，你振作点行吗，崔子千这样的人，他不值得，真的不值得。”徐意洲想骂我，可到嘴边话还是软了下来，“你的生命中不应该全都浪费在一个渣男身上，你要振作起来，不仅仅是为了我们这帮朋友，还要为了你的未来。”
“子天同学，没关系的，都会熬过去的。”温嘉宁说。
顾青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放在我的脑袋上揉了揉。
接受真相已经耗费了我所有的气力，我靠在凌越的肩上，禁不住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凌越深吸了一口气，搂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好像这样，才能给我些许安慰。
“你没对不起任何人，你对不起的只有你自己。”徐意洲道。
我伸手抓着凌越背后的衣服，控制不住自己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那一瞬间，我像置身于黑暗之中，睁眼看不到所有人的脸，伸手摸不到周围的物体，我只感觉到自己的胃里翻江倒海。
蓦地，我又听见一道又一道的急促的声音喊着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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