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人都安睡后,狄俄倪克斯避开守夜的两个骑兵。


    她在月色下、在阴影中,沿着山脚的小路向山脉上攀爬。


    身后的影子随着崎岖的山路拉长又缩短。


    狄俄倪克斯再次化作黑色的牧犬,轻盈地在山间跃动。


    守夜的骑兵艰难的辨析山影中那道敏捷的身影,“那是狼吗?”


    他的同伴视力优异,“是一匹黑狼……旧神保佑,它可真大,也许是探路的头狼,希望不要引来狼群。”


    黑色的牧犬翻过山川与河流。


    她越过溪边,惊扰了夜间饮水的小鹿,它像挨了一鞭一样弹跳起来,以之字形的路径逃离,消失在林间。


    狄俄倪克斯静静的看着它惊逃,底底垂着的毛绒尾巴微不可见的甩了甩。


    她掉头回到溪边。


    小溪对岸,夜游的红松鼠啄了几口溪水,警惕的地盯着这只黑色的牧犬。


    她不甚在意的收回视线,看到月光粼粼的溪面上映着她的模样。


    狄俄倪克斯抖动耳朵,水面中的牧犬也动动耳朵。


    她垂首饮溪。


    水中的镜像被层层的涟漪激碎荡散。


    一声嘶哑尖锐的鸦啼划破寂静的月夜。


    狄俄倪克斯仰起头,鼻尖冲着一座山岭。


    那处远远地山林间,一阵躁动,几只夜鸦啼叫着拍打翅膀冲天而起。


    她将溅上脸颊的水珠甩掉,向那里追去。


    黑色的牧犬驰骋在山野间。


    狄俄倪克斯跃上山岭之顶。


    借着月光,她看到树影重重间的那个男人。


    是葛利沃夫。


    他身上的甲胄上是干涸的黑色血污。


    佣兵将留在敌人身上的匕首与短剑简单擦拭后,收回腰间与腿上的鞘中。


    最后,他将被血浸黑的弯刀在臂弯间拭去污迹。


    夜风将落叶送往大地。


    他深邃犀利的眼神穿透那片枯黄的落叶,越过茂密的树冠之间,看到了那只在山巅静静端坐于寂寥的夜空下的黑犬。


    狄俄倪克斯看到他放松下来,将弯刀收起。


    接着她看到佣兵俯下身,从那几个熟悉的兜帽赫尔人的尸首上取下什么。


    是那时他们用来吸引巨龙的风铃。


    狄俄倪克斯正是为此而来。


    并且她早早感知到佣兵的气息与风铃混杂在一起。


    果然,是他在追杀这群人。


    到底是什么?那漆黑色的风铃。


    狄俄倪克斯曾感觉到它在她的脑海中留下了什么难以形容的东西,可那绝不可能是对她有好影响的事物。


    她甩了甩尾巴,有些躁动。


    狄俄倪克斯看到葛利沃夫扯下赫尔人的风铃,谨慎的用布或是其他东西塞到风铃中包裹住铃舌。


    风铃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轻轻松了口气,前爪在光秃秃的岩石上踏踏,俯下身来把脑袋搭在前爪上。


    黑色大犬悠闲的卧在山岭之巅,开始十分感兴趣的看这个男人想要干什么。


    葛利沃夫将不会发出声音的风铃从铃链上扯下来一枚。


    他将这枚风铃捏着举在眼前,借着月光仔细辨认。


    黑色的风铃,质地奇怪。


    看起来坚硬牢固,拿在手中却没有想象中沉,可以确定不是金属质地。


    它不畏火焰。


    不畏刀剑。


    巨龙几乎将整个渔佬地都化为了灰烬,佩戴它的人连骨头都没留下,它却静静地落在主人的灰烬中,精致依旧,完好无损。


    这样的风铃在佣兵的包裹中有十几条。


    是那一队兜帽赫尔人所对应的数量。


    他将风铃扔进包裹,重新负在身上。


    狄俄倪克斯认得那个包裹,葛利沃夫每每归队都会将艾恩需要的重要证据或是其他东西都扔进包裹里。


    但让她好笑的是,她看到他将扯下来观察的那枚风铃十分自然的塞进自己怀中。


    这让巨龙想起他至今仍藏在怀中的半个黑鳞龙蛋。


    龙蛋。


    葛利沃夫有些愣住,显然他也是才记起自己还随身带着这么个东西。


    铃舌上缠着的布轻轻滑落。


    一声轻轻的铃音瞬间在狄俄倪克斯与葛利沃夫的脑海响起。


    那半颗布满狰狞黑鳞的龙蛋像是抵抗一般开始发烫。


    狄俄倪克斯的针瞳被激起,它迅速站起来。


    佣兵在听到铃音的瞬间就立刻将风铃紧紧地握在掌心,铃舌无法动弹,一切恢复了寂静。


    龙蛋渐渐消去热意。


    那声铃音分明没有真实的声音。


    可树间栖息的夜鹭与啮齿动物却被惊扰逃窜而去。


    葛利沃夫感到自己的心跳在那一刻隆隆震耳,他轻轻嘘一口气,将风铃重新拿出来,神色难辨的看着它。


    这到底是什么。


    一只慌乱的黄鼬窜过黑马的蹄下,险些被受惊的黑马踏死。


    他叹息,“不祥之物。”


    重新将东西都收拾好,确保风铃不会再有意外。


    葛利沃夫抓住马鞍,准备翻身上马。


    他鬼使神差的向那山顶的黑犬望了一眼,看到那只悠闲卧着的黑犬早已被那声铃音惊到立起。


    男人笑了笑,权当回报它最初害他惊心警觉的那一刻。


    他的感知敏锐,异于常人。


    那些不同寻常且危险的动物更容易被他发觉。


    传闻赫尔高原的雪山上有一匹不死的白狼王,葛利沃夫那时远隔两座雪山就发现了它。


    况且这只黑犬的确不凡。


    它体格庞大,四肢健壮,黑色的毛毛威风凛凛,立在那里时让人心生畏惧。


    隔着这么远,按理说佣兵不该看清楚它的眼神。


    可偏让他想起那黑色巨龙掠过大地时投向他的无情一瞥。


    葛利沃夫重新摸向怀中。


    他将黑鳞龙蛋与风铃放到一起,在月光下比较。


    狄俄倪克斯不禁向前几步。


    她与他忽然了悟了黑色风铃是由什么制成。


    可另一半龙蛋还在梅蒂拉的灰阁中,上面的鳞片不足以制作如此之多的风铃。


    葛利沃夫不由想起魔法师那一日拿出来的红封烫金字的古籍。


    那一页绘制着黑色的巨龙,安卡拉刚,万龙之父。


    他静静地思索,手指轻轻摩挲着龙蛋。


    上面的狰狞锋利的鳞片曾经数次将他的手指割破。


    狄俄倪克斯忽然觉得蛋壳放在他的手中十分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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