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来得正好, 快和高师父解释解释。”胤祺见胤禔来了，高兴道。他和胤祐都不太会和人争辩，听高士奇在那里说二格格的不对, 他们想反驳都没气势。
高士奇则忙恭恭敬敬地给胤禔行礼。
胤禔大步流星地走进屋，盯着跪伏在地的高士奇，“爷问你话呢？二格格做错什么了？”
高士奇道：“皇女乃天下女子之表率，不应将心思花在奇技淫巧上, 而应安分守己, 修德养性……”
“你知道个屁！就说人家学的是奇技淫巧？”胤禔道：“合着除了你们儒家的那几本破书，别的都是无用之学？还什么皇女应安分守己，公主学什么，是你该管的？”
胤祺、胤祐俩人立刻点头附和，“就是就是，大哥说得对。”
高士奇磕头道：“阿哥爷明见, 忠言逆耳利于行, 臣说这些也是为了皇家体统, 为了二公主日后的名声。”
“要没有你们这些酸儒在那嚼舌根, 二公主的名声好着呢。”胤禔哼道。
“就是，本来就是你先说二姐的。”胤祺也不高兴地鼓起脸颊。
高士奇看向胤祺，“五阿哥, 绝非臣一人这般想, 若这书流传开去，天下文人都会得知皇家被洋人所惑，将会引起大乱。”
胤祐睁大眼睛, “怎么就这么严重了？”
“这书里的内容是二姐自己思考出来的, 又不是洋人教她的。”胤祺仍试图解释。
“你俩少听他危言耸听。”胤禔说着一脚踹在高士奇肩膀上，“滚出去！你这样的迂腐酸儒不配给我弟弟当师父！”
“臣受命于皇上, 教导皇子。大阿哥若想革臣的职，还需奏请皇上。”高士奇闻言，梗着脖子道。他虽非科举出身，学问却是极好的，康熙有事经常问他的意见，连太子也对他十分尊敬。
大阿哥今日这般羞辱他，其实是本文来自q群整理，搜索⒏⒈4⑻一69⒍3在针对太子和索相。
胤禔：“我也是受命于皇父，监督弟弟们的功课。”他瞪着高士奇，“再不滚别怪我不客气！”
高士奇仍跪在地上不动，明珠不在，没人能护着大阿哥，他不妨把事情闹大，让万岁爷看看大阿哥是如何横行霸道，羞辱臣子的。
胤禔哼了声，立刻扬声叫人，“来人，把他拖出去！”
胤祺回神，忙上前拦住进来拿人的几名小太监，回头对高士奇道：“高师父，你还是自己走出去吧，被人拽出去多不体面呀。”
高士奇一边磕头一边道：“没有万岁爷的懿旨，臣不敢擅离职守。”
胤禔不耐烦，“少和这老东西废话，扔出宫外得了。”
“不行不行。”胤祺忙摆手，“大哥别动手。”不管怎么说，打人都不对。本来他们站理的事儿，大哥已动手，就成他们的错了。
胤禔：“那我走了！不管你们了！”他当然清楚汗阿玛得知此事后会生气，但这个高士奇实在太过分了，他若视而不见，还有脸当大哥吗？
胤祺赶紧拽住胤禔，对胤祐和哈哈珠子们道：“咱们都走吧，高师父不愿擅离职守就让他在这待着。”
众人：“……”
高士奇：“……”
胤禔哈哈大笑，“老五，可真有你的！”
胤祺回到自己的桌前，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交代富广和鄂尔泰，“若到时候汗阿玛问起来，你们就实话实说，高师父说二姐姐的坏话还危言耸听，我们听不下去才走的。”
胤祐点头，“毕竟我们不敢和师父争论。”
高士奇：“……”这还叫不敢和师父争论？
他刚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屋里的少年们已经出去了，最后走的鄂尔泰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高士奇：“……”
胤祺、胤祐他们走出尚书房，胤祐道：“那我们今日岂不是提前下学了？”
胤祺道；“找个地方读一读二姐姐的书吧。正好鄂尔泰在，可以给我们讲一讲。”他说着看向胤禔，“大哥要一起读吗？”
胤禔笑，“还问什么鄂尔泰呀，咱直接去钟粹宫找你二姐不就得了。”
胤祺：“是哦。”还没恭喜二姐姐出书呢。
鄂尔泰弱弱问：“奴才可以去吗？”
胤禔在小家伙脑袋顶上拍了一下，“想得美，公主也是你能见的？”
鄂尔泰确实没法进后宫，胤祺只好道：“‘万有引力’的叫法还是你提出来的，二姐姐说以后有机会会见你的。但今儿不行。”
鄂尔泰乖乖应是。
于是三位阿哥就往钟粹宫去，富广、鄂尔泰则另外找了个地方等候，下午还要陪五阿哥去学骑射呢。
胤祉、胤禛他们正学满文，就听到隔壁吵吵嚷嚷的，似乎是大哥来了。但师父在，他俩也不好跑去看看什么情况。
等满文课结束，俩人跑去一看，胤祺他们上课的屋子里空空如也。
胤祉：“这，这怎么回事？”
胤禛立刻去外面找人，在廊下坐着的富广和鄂尔泰忙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和两位阿哥爷说了。
“三位阿哥爷走后，高师父独自在房中坐了一会儿，也离开了。说是要去畅春园见皇上。”富广道。
胤禛：“……”
胤祉：“这个高师父真真真是太太太过分了！”他说完又有些担心，“高师父去畅春园恶人先告状，汗阿玛肯定得怪罪大哥和老五他们。这怎么办呀？要要不也让大哥他们去畅春园？”
胤禛摇头，“不必。汗阿玛就算面上怪罪大哥和老五他们，心里也是明白的。书是汗阿玛让二姐姐出的，高士奇说二姐姐，就是在说汗阿玛。”
“那我们去钟粹宫找二姐吧。”胤祉道：“大臣们说她研究的是无用之学，她听了肯定要难过的。”
二格格为了写这些文章，下了多少功夫。别人不清楚，胤祉是最清楚的。他每次回钟粹宫，荣妃都要和他抱怨，说二格格整日把自己关在屋中，要么就是去钦天监。
人家废寝忘食写的东西，却被高师父贬得一文不值。谁听了谁都要难过。
考虑到这点，胤禔他们没有把尚书房发生的事情告诉二格格，只说是来恭贺二格格顺利出书的。
二格格还有些奇怪，“你们今儿下学这么早？”
胤禔就道：“他俩的师父有事。汉文课提前结束了。”
荣妃没想到三位阿哥会来，忙让人端上茶果点心。
胤祺就掏出《力学略书》让二格格给他们讲一讲。
二格格让人把三格格也叫来，给他们讲万有引力的推导过程。
大家虽然都听得云里雾里，但这不影响他们觉得二格格很厉害。
胤禔甚至觉得自己这个妹妹在说起这些时，眉眼中的神采是他从未见过的明媚自信。
二格格已经努力讲得浅显了，见兄弟们还是一脸问号，有些无奈。
正打算给他们重新画一张图时，胤祉、胤禛来了。
“老五啊老五，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想偷懒？”胤祉一进来就见胤祺在那优哉游哉地啃杏子，过来揪住他耳朵。
胤祺：“哪有偷懒，我们明明在学习……就是没太学明白。”
“高师父去畅春园了，当心汗阿玛下午就来找你们算账。”胤禛道。
二格格闻言皱起眉。“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不是说师父有事？”
胤禔见瞒不住，就言简意赅道：“高师父在那说你坏话，胤祺、胤祐俩笨蛋争辩不过，幸好我过去了。就把高师父训了一顿。”
“说我坏话？”二格格没想到此事还和自己有关，她略一思索就想明白了。
她笑容有些苦涩，“我早做好了被人指指点点的准备，无所谓。”她说着看向胤祺、胤祐，“你俩不要因此生高师父的气，大部分文人都这么想。”
胤祺鼓起脸颊，“那我就生大部分文人的气。”
胤祐哼了声，“我也是。”
三格格道：“早知道用个化名好了，或者以三弟的名义出书。”
“那怎么行，这些问题明明是二姐想出来的。怎么能用老三的名字？”胤禛淡定道：“没什么好怕的，汗阿玛就算罚你们也是做给别人看的，心里不会怪你们。”
胤祺道：“我也觉得，汗阿玛心疼二姐姐还来不及呢。”不要说二格格是金尊玉贵的皇室公主，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孩，你当着人家父母兄弟的面说人家坏话，人家父母兄弟听了肯定也要生气的呀。
几个阿哥爷过来，荣妃自是要问他们是否留下用晚饭。
胤禔到底是成年皇子，留在这不太好，就说去咸福宫用饭。
胤祉则做主让弟弟们都留下。
荣妃就让小厨房做了凉面，几人一边吃饭一边说《力学略书》里的内容。
二格格道：“我把没能用公式证实的部分都标出来了，真希望有人能补足这本书里的缺憾。”
“民间真就没人对这些感兴趣吗？”胤祺皱眉，仅凭二格格一人之力自然是很难一下琢磨出这么难的问题。
胤禛道：“肯定有，只是这些人的著述不被重视，除非他们本人在经义诗文上也有造诣，或者是身居高位，否则这些著述是很难被人发现的。”
“汗阿玛既然重视算学，就该在民间寻找这些人。把他们都召集到京城来。”胤祺道。
“你的意思是咱们也像英格兰那样弄个皇家科学院？”二格格笑问，五弟有那个系统的帮助，想法肯定比她们这些深居宫中的人更值得借鉴。
胤禛若有所思，“那样太难了，汗阿玛的意思应该是从官学开始，先让官学培养人才。然后再将对此感兴趣的民间学者召集到官学来。”
胤祉看他，“汗阿玛什么时候有这个意思了？”
胤禛：“汗阿玛让传教士进官学教书。”
胤祉、胤祺、胤祐都一脸问号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怎么从这件事联想到那么多的。
胤禛叹气，“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胤祺想了想，如果是以官学作为科学研究和教学的地方，那官学不就和未来的大学差不多了吗？
在《我帮溥仪搞实业》里，京城就有好几所大学，一开始是洋人建的，后来则有不少国内的学者在里面任教，许多科学研究也在里面展开。
没想到汗阿玛竟这么早就想到了这样的法子。
康熙的确是这么打算的，像英格兰那样成立皇家科学院显然不太现实，大清压根就找不到那么多愿意放弃科举，钻研科学的人。朝廷也没有这样的环境，就算这科学院真成立了，也是个不受人重视的衙门。倒不如先从培养人才开始，再以此为由，将对科学感兴趣的人召集过来。
到那时候去留洋的人也该回来了，让他们进入官学，带领师生们做进一步研究。至于要不要改成西方学校的那种形式，康熙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官学以后不是只学四书五经的地方。
高士奇求见时，康熙正和胤礽讨论他的设想，希望官学成为大清的稷下学宫。
听说高士奇来了，父子二人都有些纳闷，从紫禁城到畅春园并不算近，高师父大老远跑来，定然有要事。
康熙忙让高士奇进来，他一进来就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求康熙罢免他皇子师的职务，他实在不堪此任。
待康熙问清缘由，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十分喜欢高士奇此人，最不希望他代表文人出头。原以为他是个聪明的，懂得审时度势，谁承想，这人要出头，还以这样的方式表示不满。
你对朕的政令不满，大可直接上奏，在朕的皇子面前诋毁朕的女儿算怎么回事？
以为你是皇子师，皇子就不敢拿你怎么样？
如果胤禔不在，胤祺、胤祐俩小家伙还真不敢把高士奇怎样。偏偏胤禔去了。
要以胤禔平日那暴脾气，拳打脚踢一番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还就真成了皇家没理，幸好老五拦住了。
这个老五啊！关键时刻是个明白的。
康熙让胤礽把高士奇扶起来，“胤祺、胤祐这俩孩子朕是知道的，跟兄弟姐妹关系亲近，您这样说二公主，他们肯定不乐意听。若俩孩子任由别人指摘他们家中姐妹，那真才是不知孝悌，无情无义呢。您说是吧？”
高士奇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康熙就这么把责任推到了自己身上，一般人遇到这事儿，不都先说自己儿女的不是吗？
高士奇道：“臣也是为了皇家、为了朝廷，才斗胆直言。”
“朕知道你是好心，这事儿您别跟他们计较，大阿哥那脾气您也知道，就跟个炮仗似的，您应该感谢五阿哥，要不是他，您怕是少不了一顿揍！您既然不愿教他们，以后便不用去尚书房了。”康熙道：“还是每日到畅春园来当值吧，那些人笨手笨脚的，还是你草拟的诏书朕读起来最舒服。”
高士奇：“……”
高士奇是南书房大臣，负责帮康熙做一些文书工作。就因为要教皇子，这回才没来畅春园。
臣子们是不愿来畅春园当值的，路途遥远，每天寅时就要出门。但康熙都这么说了，明显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高士奇自是不会在揪着这件事不放，于是恭声应是。
待高士奇退下后，康熙看向胤礽，“朕本想让高士奇为太子师，如今看来，此人胸襟太小，不堪此任。”
胤礽知道高士奇与索额图来往甚密，就帮高士奇说话，“虽说此事是高师父失言在先，但高师父作为儒生，一时难以接受此事也可以理解。”
康熙点头，“那是自然。但他不该当着胤祺他们的面说，更不该跑朕面前告状。”
胤礽：“可大哥对高师父的态度……”
康熙打断他的话，“他这不是对二格格不满，是对朕不满，是觉得朕没教育好儿女。难道换做你，就任由别人这么议论朕？”
胤礽这才回过味儿来，忙垂首道：“儿子绝不会允许旁人这样议论汗阿玛。”
康熙摆摆手让胤礽下去，自己坐在御案后，随手用朱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名字。
明珠不在，他手下那帮人没了主心骨。估计过不了多久，索额图手下的人必会抓住这个机会，弹劾他们。
高士奇就是索额图的人，这下他估计更坐不住了。明党那些人不干净，反击只会两败俱伤。如果，胤禔这孩子能争气点就好了。他出面弹劾高士奇，事情就好办许多。
可就胤禔那脑子，康熙不敢抱太大期望。
胤祺晚上回到宁寿宫，又把尚书房的事情讲给太后。
“皇玛嬷，您说我们做的对不对？”胤祺问。
太后点头，“你们做得对，这高士奇就是胆子小，对皇帝的政令不满，又不敢当面劝谏，在你们面前嘀咕算什么本事。再说了，二格格是出书，值得骄傲的事情，让他说得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五格格在一旁听得握起了小拳头，“这个高师父是坏人，最好他以后都别给哥哥们上课了。”
胤祺这才想起，若汗阿玛还让高士奇继续给他们教汉文怎么办？他本来就不喜欢学汉文，再多个讨厌的汉文师父……这汉文课得多痛苦啊！
太后笑道：“不会的，他想继续给你们教汉文，你们汗阿玛也不会答应的。”
果然，次日来给胤祺他们教汉文的变成了徐潮。
胤祺就问了句：“高士奇高师父呢？”
徐潮道：“万岁爷让高师父去畅春园当值，估计是派他给太子授课吧。”康熙这两日正给胤礽选师父，想让太子在无逸斋读书。这次选的师父，也就相当是东宫班底了。徐潮因为品阶太低，没能入选，他倒也无所谓。
给太子教书压力太大了，一句话不对，万岁爷那边就要怪罪下来。倒不如来尚书房教皇子们。
胤祺听说高士奇要当二哥的师父，不由皱了皱眉，他万一把二哥也教得那般迂腐可怎么好？
用晚饭时，胤祺就和三哥、四哥说起这事儿。
胤祉皱眉道：“那我们赶紧去找二哥，让二哥提防着点。”
“高士奇是索相的人吧。”胤禛猜测道，他想了想，“咱们得把这事儿告诉大哥。”
胤祺还有些犹豫，“大哥不好管这件事吧。”大哥、二哥关系本来就不大好，大哥去说，二哥未必会听。
胤禛冷笑，“听我的。”
骑射课结束，胤祉、胤禛回阿哥所顺道就去了胤禔院子。
“让此人当太子师，他还不知要如何挑唆二哥和大哥的关系呢。”胤禛道：“大哥不得不防啊！”
“汗阿玛怎么能让这种人教老二，老二本来就够蠢的了，再被这些人一忽悠……啧啧。”胤禔猜测道：“估计是索额图那老头举荐的。”
胤禛就暗示胤禔，“可以去查查高士奇此人，听说他收藏了许多名人字画。这些字画是何来路？”
胤祉不由看向胤禛，“老四，你这招也太狠了，不让高士奇当二哥的老师也就得了，何必整人家呢？”
胤禛道：“身正不怕影子歪，他若为官清廉，自然是不怕查的。他若贪赃受贿，这样的人本就该革职抄家。”
“可汗阿玛十分看重高师父啊！”胤祉不太敢掺和朝堂上的事情。
胤禛道：“那才更应该查，免得汗阿玛被奸佞蒙蔽了。”而且这些腐儒早晚都是推行改革的绊脚石，不如早点处置掉。
胤禔沉默片刻，点头笑道：“老四说得对！又不是去诬告他，没证据我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会多说的。”
明珠临行前，交代胤禔有事找余国柱等人。
他于是让这些人去查高士奇的风评。
余国柱：“大阿哥还不知道？此人贪财是朝中出了名的。”
胤禔：“那为什么没人弹劾他？”
“有啊！弹劾的人不少，但万岁爷都压下来了。”余国柱道：“这人得了万岁爷眼缘，咱们惹不起……”
“放屁！你去查，把他贪赃的证据都给爷整理出来。”胤禔道；“我亲自上疏，我倒要看看是谁更和汗阿玛的眼缘。”
五月初三是胤礽的生辰，因这日也是仁孝皇后的祭日。他一般都不过生辰，康熙也不会在这日给他安排功课，只让他自己在屋中读书习字。
这几天都很忙，他今日才得空细读二格格写的《力学略书》，正读得入神。索额图来了，说大阿哥参了高士奇一本。
胤礽只当还是上回的事情，“不都过去了，大哥怎么揪着不放？”他说着就要去求情，却被索额图拦住。
索额图道：“这回证据确凿，万岁爷雷霆震怒，太子爷可千万不能去求情。”
“高士奇干什么了？”胤礽还一脸茫然。
索额图只好给他细数了下高士奇的罪行，这人看似是个清高的文人，其实极会钻营，当年靠行贿到了御前，之后又贪赃敛财，各地文人进京，无不登门拜访。
胤礽没想到高师父是这样的人，他不禁责怪起索额图，“舅公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这样的人日后如何能辅佐孤？”
索额图心中无奈，大多满洲勋贵不支持太子，他只能结交汉臣了。毕竟当年康熙立嫡子就是依汉人的礼法规矩。
其实前两年就有御史弹劾高士奇，但因高士奇此人才思敏捷，文采卓绝，康熙欣赏他的学识和能力，就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今时不同往日，康熙如今想推行的许多政令都有背理学观念，康熙正愁没个机会处置几个文臣，杀鸡儆猴呢。
老大这回的表现真是出乎他的预料，看来明珠不在，这孩子知道自己没人能依赖，也开始动脑子了。
康熙很欣慰，难得夸了胤禔几句。
直到出了畅春园，胤禔还有点懵，自己弹劾老二的人，汗阿玛这么高兴？
难道汗阿玛已经开始猜忌老二了？
今儿还是老二生日呢，汗阿玛这样也太无情了吧。
第072章
胤禔越想越觉得老二挺不容易的, 于是决定去看看老二。
胤礽正在屋里和索额图发脾气，见胤禔这时候过来，只当他是来落井下石的。心里更不高兴, 也没什么好脸色。
康熙当初派使团去西洋之前，也召见过索额图，索额图对万岁爷的规划心知肚明。这事儿对太子来说没什么坏处，而且明珠被派出去, 正好给了他收拾明党的机会。他自然是不会反对, 还得配合康熙应付那些文臣。徐乾学等人被他刺激的称病告假了，其实也是在提醒这些人，别和万岁爷硬杠。谁承想高士奇又冒出头来，还撞大阿哥枪口上了。
索额图本来也不是很在乎这些文臣，如果牺牲他们能保住太子的名声，那非常值得。
于是, 索额图难得恭恭敬敬地和胤禔说话, 话里话外和高士奇等人撇清关系, 并表示当年高士奇到御前走得是明珠的路子, 和他索额图一点关系都没有。
胤禔：？？？
胤礽看舅公的反应，也回过味儿来，连徐乾学家人干得那些腌臜事也说了出来。
胤禔：？？？
高士奇、徐乾学不都是你们的人吗？这些事告诉我不大好吧？
从胤礽屋里出来, 胤禔更懵了。他到底要不要把徐乾学也弹劾了？
可证据都送上门了, 他不抓住这个机会太可惜了。
于是，高士奇革职查办没两天，大阿哥又参了徐乾学和他子侄。
“原以为明珠不在, 大阿哥在朝中无人, 要落下风了。谁能想到，大阿哥这么狠。”
“索相怎么回事？就任由大阿哥闹腾？”
“要没万岁爷默许, 大阿哥才不敢这么干！还不是因为高士奇、徐乾学这些人阻挠改革官学的事情？”
朝臣们都是人精，很快就发现了事情的关键。说来说去还是万岁爷的意思。
因为徐乾学和高士奇的事情，朝廷上下文官人人自危，毕竟许多人都是走过二人门路的。他们这会儿缩起脑袋还来不及，哪儿敢再对二公主的书和官学的事情指指点点。
于是，朝中又恢复了风平浪静，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康熙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他只是改改官学，没必要那么大反应。等他哪天想动科举了，这帮文人再闹不迟。
看了《国富论》后，康熙就觉得现在的科举形式有点问题，读书人十年寒窗，八股文章写得炉火纯青，却连许多常识都不知道。
康熙最近偶尔会问内阁学士们一些关于经济学的小问题，这些人无论满汉，全都两眼一抹黑。
康熙甚至觉得这些人还不如他的儿女们。
十几天没见尚书房读书的那几个臭小子，康熙还挺想他们。
回宫当日，安顿好太皇太后、皇贵妃他们，又给太后请过安。康熙就把儿子们叫到乾清宫来。
康熙的目光在四个小少年身上扫一圈，“老五个头超过老四了。”
胤禛：“……”
胤祺哈哈笑，“是吧是吧，皇玛嬷说我最近只长个头，都不长肉了。”
康熙：“朕早说过，你皇玛嬷的话不能当真。”他说着招手把人叫到身边，捏了捏胤祺胳膊上的肉，“啧啧，肉可真瓷实。”
“这叫肌肉。”胤祺骄傲道。
康熙皱眉，“肌肉”这词儿是《系统解剖学》里提到的，老五如何知道？“你大哥讲给你们的？”
胤祺点头，其实话本里也提到过，尤其描写男主角的时候，经常说肌肉匀称什么的，他就记住了。
说起胤禔，康熙就想起高士奇的事儿，“这回你们大哥为你们出气了，高兴不？”
胤祺听说了高师父被革职的事情，他想了想道：“大哥并不是为了给我们出气才弹劾高师父的，他是怕高师父这样的人留在汗阿玛和二哥身边，给你们带来不好的影响。”
康熙微愣，“哦？你大哥这么说的？”
胤祺摇头，“我自己琢磨的。大哥本来都不打算对高师父怎样了，是我们听说高师父可能要给二哥当老师，去找大哥，大哥才这么做的。”
胤禛：“……”在老五这儿就没有秘密。这小子什么都敢说。
康熙皱眉，“这是你们该操心的事儿吗？”
胤祺点头，“是呀。”
胤禛：“汗阿玛，我们……”
康熙抬手，示意他别说话。继续问胤祺，“给你二哥选师父，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胤祺：“这关系可太大了，高师父的观念万一影响到二哥，二哥以后也不让大家研究科学怎么办？还有高师父要求女子这样那样，其实就是希望女子啥也不学，只知道后院里那点事。”
康熙饶有兴致地挑挑眉，“你没听过有句话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胤祺不高兴道：“我觉得这句话不对。”
“哪里不对？”
“德就是说一个人品行好，但如果这个人啥也不会，光品行好，也做不出什么大贡献。”胤祺想了想，举了个例子，“就像有小孩子掉进水里，我光品行好，有恻隐之心，但我不会游泳，跳进水里也没法救他。只能添乱。女子也是一样，她们再温柔善良，对世界一无所知，又怎么能教育好儿女？”
康熙有些意外，这番话会从胤祺口中说出来。太后肯定是不会教他这些的，毕竟太后就是“无才”的典型，宜妃……读得书还没老五多，他把胤祺周围能接触的女人都想了一遍，感觉最有可能影响胤祺的还是二格格她们。
他又看向胤祉、胤禛、胤祐，“你们怎么看？”
胤祉道：“我觉得五弟说得有道理，没条件就罢了，有，有条件多学点东西没坏处。”
康熙颔首，又问胤禛。
胤禛想了想道：“女子多学些东西，不仅对她们自己有好处，对朝廷也有好处。男子没有精力去做的事情可以交给女子。”
一旁听着的胤礽闻言，眼睛倏地一亮，“劳动力的数量影响劳动生产力。”
这是《国富论》里的内容，他当时和汗阿玛看完还讨论过，要怎么提高劳动力的数量。
胤祺一个劲点头，“对对对，大家一起劳动，一起为大清做贡献。”
胤祐有些迟疑，“女子要生孩子，还要打理家务，她们本就很辛苦了，还让她们读书识字，是不是太为难她们了？”
胤祉道：“所以说，有，有条件再学。像二姐，现在没什么事情，有精力有时间，为什么不让她研究？”
康熙一直含笑听着，这时侧头看向胤礽，“老二，你希望你未来的太子妃有自己的一技之长，甚至像你二姐那样著书立说吗？”
猝不及防被问到这种问题，小少年白皙的脸颊瞬间红透了，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哇，汗阿玛，你要给二哥选太子妃了吗？”胤祺好奇。
康熙在他额头上推了一下，“你呢？你想要什么样的福晋？”
胤祺：“……”这是汗阿玛能直接问的问题吗？
其余几人也都是同样的想法，老五才几岁啊！
胤祺还真被问住了，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是不是想找个会做饭的？”康熙笑问。
胤祺摇头，“我可以做饭给福晋吃。”他想了想，这么说应该找个会吃的福晋。
于是，才八岁的胤小祺想到了第一个择偶标准，“我要个胃口好的福晋。这样我就可以给她做好吃的。”
康熙气得直翻白眼，他怎么会有这么没出息的儿子哦。“你以后敢进厨房你等着？”
康熙把这帮小萝卜头打发走，还忍不住和胤礽嘀咕，“朕怎么就养出这些个不省心的家伙。”
胤礽觑着汗阿玛的脸色，见他面上没有多少不悦，就道：“弟弟们想法是好的，只是年纪还小，说的话稚嫩了些。”
康熙哼笑一声，“若让朝中那些文臣听见他们这番话，还不得气得厥过去。说朕教子无方。”
“那些文臣会不会怀疑弟弟们的想法是受洋人影响。”胤礽猜测道：“像英国，女子的地位就挺高，还出过伊丽莎白这样的英主。”
随便他们怎么怀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康熙还愁大清对英格兰了解不够呢。“听说胤禛、胤祺他们找大卫要了份英国皇室族谱？”
胤礽颔首。
康熙哼了一声，“华夏的历史还没读明白，就惦记上人英格兰的历史了。”他说完又吩咐胤礽，让他也弄一份仔细看看。
康熙最好奇的是，英格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国王说了不算数的。越了解越心惊，这国家的国王就没几个是说话算数的
当今英国国王的爹还被逼死了。
还有那个伊丽莎白女王，许多时候也要向议会妥协。
康熙：“……”
康熙赶紧让胤礽也了解下英格兰的历史，以此为戒，英格兰其他方面或有可取之处，唯这点不能学！
胤礽谨记在心，议会在大清不可能存在！
康熙想细细了解英格兰的历史，传教士们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或者说这些人对英格兰历史的介绍带有很强的主观色彩。
康熙越发觉得传教士们在某些方面很不可信。
为此，他还特地把儿子们叫来，叮嘱他们不要把卫师父的话太当回事，尤其牵扯欧罗巴的历史，这些传教士们会把所有支持新教的人都贬的一文不值。
胤祉道：“儿子只相信他们对科学的解释。”
小胤禟则道：“传教士的话不可信，那英国商人的话可信吗？”
“对哦，许多商人并非天主教徒，他们的说法或许更客观。”胤礽道。
康熙点头，“正好有几名英国商人进京了，明儿朕见见他们。”
“他们是来做什么的？”胤祺好奇，英国商人一般都在广州、厦门等地活跃，很少有人会来京城。
胤礽解释道：“这几人都是卖透明玻璃的商人，愿意把制作透明玻璃的法子教给咱们。”
“哇！这么好！”胤祺闻言顿时兴奋起来。
康熙瞥他，“咱么为了要这透明玻璃的制作方法，可是花了很大代价的。”
“什么代价？”胤祺问，透明玻璃用处很大，稍微花点银子不算什么。
康熙道：“这几名商人经手的商品，关税减半。”
胤禛道：“这确实是极大的诱惑了。”
小胤禟道：“这法子好，其他商人为了减免关税，也会主动把许多物品的制作方法告诉汗阿玛的。”
康熙摇头，“不会，英格兰不会允许他们这么做的。”而且从长远角度说，英国商人的利益也会受到损失，这几个人是因为想赚快钱，康熙才让港口的负责官员以此利益诱惑他们。
很快，内务府做出了透明玻璃的杯子，不过这东西没瓷器好用，送往各宫大家也只是看看。
康熙要透明玻璃的主要目的还是制作显微镜，另外，尚书房的两间教室都装上了玻璃窗。
有了玻璃窗，房间内光线亮堂许多，大家上课都没那么容易犯困了。
胤祺回去就和太后、五格格他们形容玻璃窗的好处，“比纸糊的窗户结实，也不透风。”
太后前两日得了玻璃杯，她可不觉得玻璃结实。“就怕大风一吹就碎了。这可比纸糊的窗户难修。”
“不会的，这都是内务府反复试验过的。”胤祺道。
五格格就问：“玻璃还有什么用处？”
“能用的地方多了，玻璃柜、玻璃门，还有老祖宗养的那些花花草草，到了冬天容易被冻死，咱们可以弄个玻璃房子，到冬天就把花草搬进去。”胤祺道。话本里还有一些玻璃的用处，比如电灯泡之类的，现在还都用不上。
太后只觉她的宝贝孙儿好主意一个接一个，次日就和太皇太后提了玻璃花房的事儿。
太皇太后笑道：“这玻璃的成本可不低呢，弄个房子出来也太奢侈了些。”
一旁，胤禟、胤俄和五格格正凑一块玩积木。胤禟听了就放下积木，哒哒哒跑到太皇太后身边，“咱们可以靠玻璃赚钱呀，多卖点玻璃，就可以把这个玻璃花房的钱赚回来了。”
太皇太后揉着他脑袋，“你这个小财迷，怎么整日琢磨着赚钱？”按说宜妃那儿什么都不缺，老九的条件算不上差，这小子却整天把钱挂在嘴边。
胤禟道：“五哥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太皇太后和太后都没听说过这话，就问胤禟是什么意思。
当时只是胤祺随口提了一句，小胤禟也是半懂不懂，“大概就是说钱最重要吧。”
“阿弥陀佛，你可不能有这样的想法。”太皇太后忙给小胤禟讲道理，人应以德为本，钱必须要往后排，把钱看得太重要，那就成大俗人了。
小胤禟心说俗人就俗人，但面上还是乖乖点着小脑袋。
待康熙来给太皇太后请安时，太皇太后就聊起宜妃生的这俩儿子。
“孩子是好孩子，就是有点小家子气，整日惦记着钱。宫里也没少他俩吃穿啊！”
康熙：“……老五是怎么说的？经济基础……”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太皇太后道：“也不知这孩子是从哪儿听来的。”
康熙一听这话，就觉得像是重商的洋人说的。至于上层建筑是什么，康熙也没太纠结，但经济是许多事情的基础，这点确实不错。
康熙最近对此深有体会，他想给各地拨款，让百姓们种牛痘，户部那边都抠抠搜搜，说拿不出多少。
国库不富裕，私库更可怜，修佛塔，造玻璃，招募能工巧匠，哪一项不需要银子？
太皇太后就和康熙说起胤祺的那些主意，什么玻璃柜、玻璃门，还有玻璃花房。
玻璃门就算了，康熙觉得装在屋里不伦不类，外面的人还能看到屋中的情形。但玻璃柜、玻璃窗、玻璃花房应该都有不少人想用。
最近很穷的康熙当即做了个决定，让内务府在琉璃厂附近开办玻璃厂。
从制造到售卖，都由内务府负责。这样就是《国富论》里说的“垄断”了。
有了来钱的法子，康熙心情不错。这日去翊坤宫找宜妃，正好胤祺也在，他就顺嘴夸了胤祺和胤禟两句。
“你生的这俩儿子脑筋倒是灵活。”
宜妃微微睁圆眼睛，“老五的脑筋还灵活？”
胤祺：“额娘，我很聪明的。”
康熙瞥他一眼，“得，朕就不该当着老五的面说这话。”
胤祺心说您背后夸我我也高兴。
小胤禌则凑过来，“汗阿玛，那我呢？”
康熙又把小儿子抱起来，“我们小十一肯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说着又和宜妃商量，“朕打算在今年中秋前让宫里的阿哥格格们都种牛痘，小十一身体不好，这回他就先别种了，等孩子再长两年，哮症好了再给他种牛痘。”
宜妃自无异议。
胤祺道：“就我们种牛痘吗？妃母们种不种？宫里的奴才们种不种？”
康熙皱眉，“你怎么老操别人的心？”
胤祺瘪嘴，“大家都健健康康的才好嘛。”
康熙没好气，“自然是要一步步来。”
胤禟好奇，“种牛痘疼吗？”
康熙：“不疼，但是会在皮肤上留下一个坑。”
“那种完牛痘是不是要休息两天？”胤祺记得之前蒙古王公说过，种牛痘后也会有一两天不舒服。
康熙：“若是不舒服，自然是会让你们休息的。”
“您可别这么说，您说了五哥肯定不舒服。”胤禟道。
胤祺；“……”
宜妃：“……”
康熙哈哈大笑，“老九很了解你五哥嘛。”
“那是。”
太医院研究出的接种法子是通过一个管子将牛痘痂的粉末吹进鼻子里。
从胤禔、大福晋到胤俄全部接种了牛痘，胤禌身体不好、胤裪得过天花，胤祥还太小，没有接种。
格格们也都接种了牛痘，除了三格格头天晚上有些发烧外，大家都没什么反应。
但康熙还是给皇子们放了两天假，让他们在屋中观察，一旦有不适，立刻传太医。
秋老虎的威力仍在，外面天气炎热，连胤祺也不想在外面跑着玩。用过晚饭，他就躺在罗汉床上睡觉，其实是在看话本。他发现了，这个积分奖励放一段时间不领也没关系。
以前每次关键词出来，他都迫不及待地选了。完全没想到这种可能性。
还是因为最近没什么人过生日，也没有适合“佛祖赐书”的节日，胤祺才想到和系统商量。只是系统每天都会跳出弹窗提醒他一次，可以兑换积分奖励。
胤祺每次都选【跳过】，等下次一起换。
不知不觉，胤祺又快攒够积分了。
最近他看的话本是西方背景的，他想通过这些话本了解一下西方的历史，但这对胤祺来说难度有点大，他有时候甚至看半天才意识到这话本是神话，里面找了好几个情人的男主角是个神。
这和他们华夏的神也差太多了，一个个品行还不如普通人呢。
胤祺很好奇，西方人还会拜这种神吗？
他于是让胤禛他们帮忙问问卫师父，卫师父的回答是，西方现在只信上帝，这些神都是古希腊的神，早没人信了。
虽然这些神没什么人信了，胤祺还是坚持把这个背景的故事看完了。他想要西方历史的关键词。
果然，再他连读了三本西方背景的话本后，关键词里出现了【西方哲学】、【欧洲史】、【欧洲神话】、【古希腊艺术】。
虽然离中秋节还有半个多月，但胤祺有点按捺不住了，要不先选一个，给哥哥们看看。等中秋节的时候，再放大佛堂去？
他记得汗阿玛和哥哥们都很想知道欧洲真实的历史，于是毫不犹豫地选了【欧洲史】这个关键词。
接着系统又跳出弹窗提醒他，上次的积分奖励还没领取。
上次的关键词是【童话】、【文学】、【艺术】、【经济】。
胤祺想了想，要不就一块选了吧，中秋节后要等节日就得等到冬至了。攒太多不☆仙☆女☆整☆理☆好。
上回已经选过经济了，胤祺在【文学】和【艺术】里犹豫了片刻，最终选择了【艺术】。
第二日一早，胤祺是被突然增高的枕头硌醒了，他迷迷糊糊摸枕头下面，发现枕头下面垫着四本书！
四本！！！
胤祺立刻清醒了，直接把枕头掀开。
晨光从帐幔缝隙里透进来。胤祺看清上面三本是一套，书名就是《欧洲史》，下面最厚的一本是《西方美术史》。
胤祺先翻了翻《西方美术史》，里面果然有许多图画。是西洋画师的画风。
胤祺又去看《欧洲史》的目录。从古希腊讲到了第二次工业革命。
胤祺记得那些晚清的话本里说当时西方就在进行第二次工业革命。
这么说，这套《欧洲史》不仅有历史，还有未来。
胤祺对这次的积分奖励很满意，紧接着就是一个难题。
他连一本书都藏不好，四本书要怎么藏啊！
第073章
好在今日不用早起去尚书房, 巴林氏不会一大早进来叫他。
胤祺琢磨了下，就轻手轻脚下床，把四本书放进了一个带锁的箱子里。
这箱子里面都是些老祖宗、汗阿玛赏赐的贵重玩意儿, 因此上了锁。只有他和巴林氏有钥匙。
胤祺挪动东西的时候还是被外面守夜的小太监听见了，推门进来发现自家阿哥爷在那搬箱子，有些奇怪。
胤祺就撒谎道：“做梦梦见东西被偷了，爬起来瞅一眼。”
小太监：“……”他忍不住笑起来, “阿哥爷放心, 这箱子没人动。”奴才们纵使有个小偷小摸的，也不敢动这种箱子，顶多是摸几块点心，偷个金豆子之类的。而且慈宁宫、宁寿宫的奴才们最是规矩，连这种小偷小摸也很少有。
“是哦，就是梦得太逼真, 给我吓着了。”胤祺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都在都在, 我要继续睡觉了, 你下去吧。”
小太监把箱子上面盖着的布铺好，才退出去。
胤祺躺回床上，心说这四本书可不太好往大佛堂放啊！且不说佛祖一次赐下四本书有些奇怪, 就这书的重量和大小, 带在身上实在太惹眼了。
对了，还答应要给四姐送书呢。胤祺不太确定四姐喜不喜欢画画，打算先试探试探, 如果她感兴趣, 自己就把《西方美术史》送她，如果她不喜欢, 就等下次好了。
胤祺琢磨了一会儿，横竖还有半个多月才中秋，这期间和哥哥们商量商量，总能商量出好法子的。
他于是睡了个回笼觉才起来，太后已经听说他做梦的事儿。
一用完早膳就笑着问他，“做了什么梦，吓得起来翻箱子？”
胤祺只好继续撒谎，“就是梦见老祖宗赐我的金项圈不见了。”
“那都几年前的东西了，你还记着呢。”太后笑道。
“老祖宗送得东西，当然要记着。”胤祺说完就忙转移话题，问五格格，“五妹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五格格就伸手给他看，手背上起了两个疱。
“听太医说，这是正常的。”胤祺也给她看自己胳膊上的疱疹。
因为三格格晚上发烧了，康熙上完早朝就去了趟钟粹宫，看了看三格格。
三格格没想到汗阿玛会来看自己，有些受宠若惊。康熙听她说今早已经退烧，才松口气。
与其他阿哥格格不同，二格格的水泡长在了脖子和耳后。
荣妃有些担心，“男孩儿倒还罢了，女孩儿万一留下疤痕了多难看呀。”
康熙道：“留几个疤痕总比得天花丧命强。”他说着又看二格格，“而且我们二格格这么漂亮，就是脖子上有个疤痕，也是瑕不掩瑜。”
二格格压根就不在意这些，她笑道：“汗阿玛说得是。”
康熙又问二格格英文学得如何，二格格当即流畅地背了一段《哈姆雷特》中的台词。
“才学了这几个月，已经比你三弟四弟还强了。”康熙越看这个女儿越喜欢，不禁想到内阁学士们看了她写得书一点反应都没有，有些不悦。“你那本《力学略书》朕打算让内务府多印几本，送去各州县，兴许地方上能有人对这些问题感兴趣。”
“女儿自然是愿意的，就怕朝中官员……”上回就因高士奇对自己出书不满，牵扯出两件贪污案，高士奇和徐乾学接连被革职抄家。二格格虽知这是他们咎由自取，但朝臣们说不定会觉得是汗阿玛和大哥为了给她出气，才处置了这俩人。
二格格希望自己的观点被人知道，却也担心因为自己惹得朝中不太平，给汗阿玛添麻烦。
康熙道：“这点不用你操心，你只管做好你的学问就是了。”他说着又和荣妃笑道：“上回老五跟朕说，用二公主做署名不好，让朕给他二姐取个名字，或者直接上个封号。”
荣妃和二格格闻言都是一愣，提出这种事的竟然是老五？
荣妃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是三阿哥，是五阿哥？
康熙见母女俩这表情就哼了声，“老五这小子就爱替别人操心。”老三肯定也有这心，但老三比老五知道轻重，有些事不敢提。
老五现在仗着有太后护着，真是什么事儿都敢管了。康熙虽觉老五管得宽，却没怎么生气，这孩子心里有兄弟姐妹，而且不分亲疏远近，都是一样对人家好。康熙最希望儿女们是这样的关系了，就怕他们因为不同额娘拉帮结派，那样以后才容易产生祸端。
“既然要取名字，就给姐妹们都取个名字吧。”二格格很聪明地没提上封号的事情，按规矩公主只有出嫁那年才得封号。她不想破例。而且要取名字也得是大家一起，免得其他姐妹多想。
荣妃则觉得康熙是想给自家女儿上封号，如果他没这想法，就不会提这一茬让她们空想。
康熙道：“朕想今年就给你和你大姐上封号，一是你大姐的亲事快定下来了，二是朕有任务要交给你。”
二格格忙起身道：“女儿为汗阿玛做事是天经地义，就算没有封号，女儿也会尽心竭力的。”
康熙越发觉得这个女儿懂事，“朕给你安排的任务，有了封号才更好办事。”
荣妃实在太好奇了，忍不住问康熙，“万岁爷要二格格做什么？”
“朕想成立一个女学，从宗室和八旗中选十岁到十五岁之间的女孩子，教她们读书识字以及医学、算学等学问。你和大格格共同负责此事。你看如何？”
关于这件事，康熙纠结了许久。他一方面担心女子读书太多，容易把心读野了，一方面又希望有更多人能为朝廷做贡献。
劳动力劳动力，他们大清空有这么多人口，但许多人根本不能算作劳动力。
他作为丈夫和父亲，希望妻女衣食无忧，待在后宅享清福就行了。但作为君王，他希望女子也能为朝廷效力。尤其像二格格这样的女子，就这么埋没了，联姻去蒙古实在可惜。
在旗人家中，未出阁的姑奶奶地位本就不低，大多识得几个字，并不需要从头培养。也不会引起汉族文臣的太大不满。
荣妃：“什么？大格格的亲事不是已经……”
二格格实在太激动了，也顾不得什么礼数，直接打断了额娘的话，跪下道：“汗阿玛放心，女儿定会竭尽全力替汗阿玛效力。”
康熙道：“这件事很辛苦，比你一个人在屋里琢磨科学问题还辛苦。”
二格格笑道：“再辛苦女儿也愿意去做。”一个人研究力学问题虽也有趣，但时常感觉到孤独，她渴望自己的理论被人知晓，也渴望能和更多人讨论这些问题。
直到康熙走后，荣妃还没回过神来，愣愣地问二格格，“你汗阿玛的意思是，让你抛头露面去办学校？”
二格格点头，“不过具体的事情肯定有官员负责，我和大姐更像是榜样，好让旗人知道，公主都可以研究这些学问，其他女子同样可以。”
“可研究这些学问到底有什么用？”荣妃仍不能理解，“以后能嫁个好人家吗？”
二格格闻言不由在心里叹气，面上却点头道：“自然，不说别人，就我和大姐姐，因为这件事提前得了封号，相看人家时肯定比没封号的更容易。”
荣妃叹气，这情况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想找个从前的例子做参考都找不到。
大格格很快也知道了这件事，她更是受宠若惊，“女儿学识不如二妹妹，怕是难当此任。”二妹妹好歹是出过书的，自己虽然对这些学问也略懂一点，却没有自己的发现。
康熙道：“你虽学问不及她，但待人接物上比她考虑得更为周到。”他顿了顿道：“而且女学不仅培养科学方面的人才，也可培养文学翻译绘画等方面的人才。”
现在朝中非常缺翻译，可他想要了解世界各国的情况，总不能把各国语言都自己学一遍。而且康熙还想引进一些其他国家的书籍，这些书籍的翻译是个大工程。以朝廷现在的那几个翻译人才，远远不够用。
而且翻译这事儿也不用抛头露面，接触太多人。很适合女子来做。
大格格原本以为自己能为九弟、十弟启蒙，已经是汗阿玛赏识她了。没想到还能有更重要的任务等着她。
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原来这么有用。
大格格兴奋的一晚上没有睡，把她认识的宗室女在脑中过了一遍，除掉那些身体不好和完全不认字的，剩下的也有十来个。
就怕这些人的家里不愿自家女儿进女学。大格格已经开始琢磨怎么说服这些人了。
二格格则是下午就迫不及待地去和胤祉说了这件事。
胤祉也替姐姐们高兴，次日一早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胤禛、胤祺他们。
“哇哇哇！汗阿玛万岁！汗阿玛太好了！”胤祺激动地跳起来。
他原本以为让女子受教育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还愁一时半会说服不了汗阿玛呢。没想到汗阿玛这么快就把女学安排上了！
而且还是由大姐、二姐负责，无论是她们的身份，还是她们的才能，都可以作为女子的典范。
“万一没人愿意把女儿送进女学怎么办？”胤祉又不由替姐姐担忧起来，“毕竟大部分旗人家中也不指望着女孩儿赚钱养家。”
胤祺想了想，“他们不指望女孩儿养家，那就用名来诱惑他们。汗阿玛不是经常给节妇立牌坊什么的吗？咱们也可以给有贡献的女学毕业生立牌坊封诰命。”
胤禛点头，“用不着立牌坊，诰命就足以让旗人趋之若鹜了。”对于普通旗人家的女孩来说，诰命可不好得。
“那又以什么来引导宗室女进女学呢？”胤禩问，宗室女眷或多或少都能得到格格、县主之类的封号。
胤祺道：“让老祖宗和皇玛嬷去劝她们的父母。许多宗室子弟游手好闲，还不如让他们的女儿或姐妹学东西，他们家对朝廷一点贡献都没有，养着他们还有什么用？”
“对，前明的教训在那摆着，我们大清不养闲人！”胤禛道。
“对对对！大清不养闲人，要让每个人都能发挥自己的价值！”胤祺兴奋地在尚书房的教室里蹦来蹦去，“以后三姐、四姐也可以去女学帮忙！这样大家就都有事做了！”
胤祐、胤禩他们不太理解五哥为什么这么激动，但大姐、二姐要提前有封号了，他们也挺替两个姐姐高兴。
胤祺正激动着，玻璃窗被砰砰敲了两下，众人回头看去，就瞧见康熙板着脸站在外面。
胤祺被吓一跳，差点刹不住脚栽个跟头。
一屋子小少年忙起身，准备给康熙行礼，康熙这才背着手走进屋。他一进屋就点胤祺的名字，“隔着老远就听见你在那里大呼小叫。越大越没规矩。”
胤祺乖乖认错，“儿子知错了。下次不敢了。”他说完又仰起笑脸，“可汗阿玛你真的太好了！我替姐姐们高兴呀！”
康熙在外面就听见他喊“汗阿玛万岁”了，还提出个给女学学生封诰命的主意，他有些哭笑不得，“高兴也不是这么个闹腾法儿。你看老七、老八，人家也高兴，就不像你一样满屋子乱窜。”
胤祺只能乖乖听训。
康熙又扫了眼其余几个儿子，“以后你们更要用功读书，以后女子都能识文断字，你们若还不如她们，那可太丢人了。”
几个小少年排成一排，恭敬应是。
康熙又道：“老三、老四，还不快回你们上课的屋子温习功课去？”
胤祉、胤禛应了一声，正要走，康熙又叫住他们，“对了，朕过两日打算巡幸塞外，你们都跟着去。”
胤禩见汗阿玛的目光从三哥四哥身上挪过来，难以置信地问；“汗阿玛，我们也去吗？”
康熙颔首，“你们五个，再加老大、老二，都去。”
“哇！”
胤祺又想“哇”，发出声音又想到刚才汗阿玛的话，赶紧把嘴巴合上。
康熙瞪他一眼，“行了行了，都坐回位置上，一大早时间不读书，就在这儿瞎聊天。下回再叫朕发现，你们等着！”
他说着就背着手出了屋子。
兄弟几人互相看看，兴奋也不敢叫出声来。
大家的目光都看向玻璃窗外，确定汗阿玛走远了，才松口气。
胤祐、胤禩这回也忍不住高兴地蹦蹦跳跳，俩人第一次随驾竟然就能去塞外，真是太棒了！
待胤祺坐回座位，才想起一件事。
巡幸塞外一般都得十几天，那中秋节岂不是不能在宫里过了。
那还怎么搞“佛祖赐书”啊？
而且十几天不在宫里，他也不放心一直把书放箱子里。万一奶娘去开箱子，就完蛋了。
可四本书那么沉，他更不可能带着。
必须得在临行前把书送出去才行了。
用过晚饭，胤祺就借要睡午觉的由头去了胤禛屋子，和他商议这件事。
胤禛瞥他，“让你别提前太早兑换奖励你不听。”
胤祺道：“我想着兑换出来咱们可以看看嘛，万一里面有汗阿玛不能看的内容呢。”
胤禛心说反正都是佛祖赐书了，哪怕有关于后世的内容，汗阿玛估计也能接受。
但他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能在临行前把书送出去。
“要不就给二姐，让二姐代为保管吧。”胤禛道。
二格格不用随驾，胤祺想了想，也觉得只有这个办法了。
俩人于是又去和胤祉说，让他找机会跟二格格说。毕竟胤禛、胤祺突然跑去钟粹宫，容易引起怀疑。
等胤祉晚上回钟粹宫给额娘请安，就说要问姐姐几个力学方面的问题，去了二格格的屋子，和她说了这件事。
二格格蹙眉沉吟片刻，点头道：“行，放我这儿吧。”
她对底下人管束的比较严，她不让他们动的箱子柜子他们一般不敢乱动。
“你可要藏好啦！这回的《欧洲史》应该很有用。”胤祉道。
二格格笑，“既然放我这儿了，那我肯定得看看。”
“看是可以看，但千万别被人发现了。”胤祉叮嘱。
二格格睨他一眼，“你以为都跟你一样。”
次日，二格格就去了宁寿宫，说是要找胤祺借几本书，然后抱着一摞书出来。
五格格还好奇，“二姐姐借书为什么不找三哥？”
太后道：“自然是因为你三哥没这些书了。”
胤祺：“……”皇玛嬷真好，直接就帮他回答了。
他又忍不住捏了捏五格格软乎乎的脸颊，这小丫头太聪明了，感觉自己早晚有一天会被她揭穿。
胤祺还惦记着要给四格格送书的事情，特地跑去翊坤宫，问她对绘画有没有兴趣。
四格格果断摇头，“会画画的女子多了。我不学这个。”她哼了一声，自信道：“我已经想好我要干什么了。”
胤祺忙好奇地凑近一点，洗耳恭听。
四格格道：“当下最要紧的还是让全天下的百姓都吃饱穿暖，发展农桑是第一位的，我要研究怎么种粮食。”
胤祺：“可这事儿要到哪儿给你请师父呀？”
四格格道：“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人不就是我的师父？”
“这么说你想到民间去学？”胤祺睁大眼睛。
四格格点头，“汗阿玛都能办女学了，他培养女子自然不只是为了让女子在朝廷里做事，总有一天要到地方去。”
胤祺想了想，点头，“不过你别急，这两年可以多关注这方面的事情，等你长大些，再和汗阿玛提。”
四格格点头，又不由叹气，“真希望能和你们一起去塞外瞧瞧。”
“听说去塞外路途辛苦，汗阿玛才不带你们的。”胤祺安慰她，“等我回来给你讲路上的见闻。”
康熙巡幸塞外，蒙古诸部的王公台吉自是要来朝见的。
太皇太后和太后就交代胤祺和蒙古那边的同龄伙伴好好相处。
胤祺是兄弟之中蒙语说得最好的，因为太后的关系，科尔沁那边的人对胤祺也是最熟悉的。让他和蒙古那边的同龄伙伴交流比叫胤祉、胤禛他们去更容易。
胤祺答应道：“老祖宗、皇玛嬷放心。我会带他们一起玩的。”
太皇太后又交给他一个任务，让他观察一下般迪此人的品行。
胤祺记得般迪是科尔沁郡王他特持的儿子，他好奇道：“为什么要观察这个人呀？”
太皇太后道：“我们想让他给你大姐姐当额驸。”
胤祺恍然大悟地点着脑袋，“原来如此。放心，这事儿包我身上了。”
太皇太后不由笑问：“你打算怎么观察他？”
胤祺想了想说：“他在我们面前肯定表现得不错啊，所以观察他本人用处不大，还得问跟他认识的那些人。”
“哎哟，我们胤祺就是聪明。”太皇太后欣慰地摸摸胤祺的脑袋，“这事儿交给你，我们可放心了。”
一旁太后听得一脸骄傲，自家老五真是越发顶用了。
太皇太后说：“如果巴林部的乌尔衮来了，你也替我们瞧瞧，那孩子之前哀家见过一次，是个憨厚的，就不知这两年怎么样了。”
“乌尔衮又是给哪位姐姐相看的额驸呀？”胤祺好奇，乌尔衮是札萨克多罗郡王鄂齐尔的二儿子。鄂齐尔几乎每年都会进京朝贺，胤祺对他挺熟悉的。
太后道：“你姑祖母想让你二姐姐嫁去巴林部。”
巴林淑慧公主是老祖宗的亲女儿，康熙的亲姑姑。巴林部那边前段时间发生疫病，今年收成也不好，公主写信回来，除了求朝廷援助外，末尾还提了一句联姻的事情。
乌尔衮的出身比般迪高，到了那边还有淑慧公主照应，太皇太后觉得这门亲事不错。
但康熙突然提出要给大格格和二格格上封号，让他们负责女学。这让太皇太后一时间犹豫起来，都不知道该不该早早把亲事定下来了。
胤祺听说是给二姐姐说亲，就道：“会不会太早了，汗阿玛不是说女子十八岁以后才适合生育么。那等到十七八岁再相看额驸不迟。”
太皇太后有自己的打算，她的年纪在这摆着，她想趁着自己还在的这两年，把大格格、二格格、三格格的婚事都定下来。一是怕太后不靠谱，给公主们选了不好的额驸，二也是希望博尔济吉特氏和皇室的关系能更紧密。
但这些她自是不会和胤祺说的，只道：“又不是现在就定下来，这不是才让你去帮我们相看相看吗？”
胤祺面上答应着，心里却希望二姐能留在京城。
女学办一两年肯定是没什么效果的，但大姐姐、二姐姐嫁了人，三姐、四姐未必能撑得起来。毕竟能写出《力学略书》这种科学著作的，现在还只有二姐姐一人。
康熙巡幸塞外，头一回带这么多儿子，出行前的安排自然也比之前更仔细。
这次随驾的妃嫔是德妃和宣嫔，德妃是康熙想带着，宣嫔博尔济吉特氏则是老祖宗让她带着，好让宣嫔见一见科尔沁的亲人。
塞外比京城更早入秋，太后让巴林氏给胤祺准备得全都是夹棉的秋装，又叮嘱他一定要戴帽子，别光着脑袋到处跑。
“皇玛嬷放心吧。我又不是第一次随驾了。”胤祺道。
太后叹气，“去塞外和去孝陵能一样吗？”
五格格也很舍不得胤祺，嘟着小嘴，“五哥可一定记得给我们写信呀。之前四哥随驾，就给额娘写过信。”
胤祺点头，笑着叮嘱五格格，“你要好好照顾七妹妹哦，最好等我回来的时候，能教会他叫哥哥。”
七格格最近正学说话，第一个学会的是“阿玛”，其实大部分小孩先学的都是“阿玛”，因为这俩字比“额娘”“额颞”好发音。
五格格答应道：“好，等你们回来，我不但让她学会叫哥哥，还要让她学会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
胤祺：“哎哎哎，循序渐进！”
胤祺又说要给蒙古王公展示一下他的琴技。
太后：“在我们蒙古人面前拉马头琴，这叫什么来着？”
“关公门前耍大刀！”五格格抢答。
胤祺：“……”
被胤祺这么一打岔，太后只顾着乐呵，也没那么依依不舍了。
次日一早，出行队伍浩浩荡荡从内城出发。
胤祺坐在马车帘，掀开车里望着东边的朝阳。
与他同乘一车的胤祐也凑过来看，“好美，真想把这景色画下来。”
“可咱们的画很少有画太阳的诶。”听胤祐这么一说，胤祺突然意识到这点。
胤祐愣了下，“大概是很难找到这种金灿灿的颜色吧。但是洋人用得颜料好像可以调出这样的颜色。”他想了想，“我还挺想学西洋画的，西洋画能把人或物画的栩栩如生。”
胤祺不由想到了那本《西方美术史》，于是对胤祐道：“等这次回来，我送你一本书。”
第074章
七弟是个靠谱的人, 胤祺觉得他会替自己保密的。
而且二姐、三哥、四哥、额娘都没去告诉汗阿玛，胤祺心里就下意识觉得兄弟们都会替他保密。
当然，得排除胤禟、胤俄、五格格这几个小的。
胤祐听说五哥要给自己送书, 先笑眯眯道谢。
俩人都不是特别用功的小孩，在马车上没打算看书。胤祺就把带的围棋拿出来，兄弟俩人下围棋。
玩了一盘，胤祺才发现胤祐不大会。
胤祐不好意思地道：“我只是之前看大哥和八弟下过, 没学过。”
“那你不早说, 我教你。”胤祺道；“我也是之前看三哥和四哥下棋，学了一点。”
俩人一个敢教一个敢学，等中途休息，胤礽过来找胤祺时，就发现俩臭棋篓子在那下棋。
胤礽不忍直视棋盘上的乱局，对胤祺道：“你去汗阿玛马车上吧, 汗阿玛有事问你。”
胤祺一愣, “什么事呀？”他一时想不到汗阿玛能有什么事儿单独找他。
胤礽一笑, “去了就知道了。”
他说着坐到胤祺的位置上, 对胤祐道：“来，二哥教你。”
胤祺跳下马车，往康熙所在的马车跑。
不知为何, 总觉得刚才二哥笑得有点坏……
果然, 他刚上康熙所在的马车，康熙就朝他扔了张纸，“把这张试卷答了。”
胤祺：？？？
他忙接住那张纸, 瞧见上面有一些关于四书的题目, “现在答吗？”
康熙点头，拍拍对面的位置, “就做这儿答。”
胤祺：“为……为什么要答这份试卷？这是什么试卷？就我一个人答吗？”
好突然啊！
康熙手里还拿着奏折，闻言抬头瞥他一眼，“哪儿那么多问题，让你答你就答。这些内容你应该都学过了。”
胤祺一张脸皱成苦瓜，哼哼唧唧坐到对面，拿起毛笔开始答题。
康熙见他开始动笔了，还看了眼怀表。
虽然御驾已经尽量宽敞平稳了，但遇到不平坦的路，还是多少有些颠簸，胤祺的字写得歪歪扭扭。
“哎呀，汗阿玛，就不能晚上到了驻地再答吗？”胤祺看向康熙，可怜巴巴道：“马车上写不好字。”
康熙手里也拿着朱笔，“朕都能写好，你就写不好了？”
“您是汗阿玛呀，儿子能跟汗阿玛比吗？”胤祺讨好地笑。
康熙：“刚你大哥、二哥、四哥已经都答过了，少废话，快写。”
胤祺：“为什么三哥没答？”
康熙给了他一个再废话就揍你的眼神，胤祺赶紧乖乖低下脑袋答题。
试卷上的题目大多是一些填空题，就类似于“人有不为也”，让你填下句“而后可以有为。”
胤祺现在已经把《论语》《孟子》背得差不多了，题目基本都能填上。
最后有两道题是解释段落的意思，内容也是出自这两本书。
胤祺答题时，康熙时不时会从奏折中抬起头来瞥他一眼，还问他能不能看清。
因为康熙要在马车内批阅奏折，马车上的油灯很亮，还特意做了固定，以免马车颠簸，油灯倒下来。
胤祺点头，“能看清。”
他答完整张试卷，大概用了半个时辰。
“这是汗阿玛新想出来的考校功课的法子吗？”胤祺实在太好奇了，莫名其妙被叫来做张试卷算怎么回事？
康熙接过他的试卷，一边一目十行地看，一边回答他的问题。“朕让国子监那边出了三个难度的汉文试卷，送去各处旗学，测一测他们的水平。”
“原来是这样。”胤祺道：“那我做的这份是最简单的？”
康熙点头，“丙房的学生是十岁以下的，若连这些还不会，那真是白学了。”
景山官学的学生水平都那么差，康熙怀疑盛京、蒙古等地的旗人官学更是一团乱。因此，他先让儿子们来测一测，如果十岁以下的学生答得还不如老五，一律要受罚，十二岁以下的学生不如老四，一律受罚，十六岁以下的学生不如老二，一律受罚。官学一般都是十年，十六七岁就可以参加考试，入朝为笔帖式等职了。
胤祺好奇，“要怎么罚他们？”
康熙问他，“你觉得该怎么罚？”
胤祺道：“官学子弟不是都能领到银子和粮食吗？他们若是考核不过，就把银子和粮食退给朝廷呗。”
康熙笑道：“刚你四哥也是这么说的。”
胤祺嘿嘿笑，“我和四哥心有灵犀。”
康熙心说你四哥更狠，不但要让学生把月银和粮食退回给朝廷，还要让其父兄给朝廷白干半年活儿。
若真按老四的法子，旗人恐怕没人敢把孩子送去官学了。
胤祺道：“不过也不能只有罚没有赏，我们可以把这些退回的银子赏给考核名列前茅的学生，这样大家学习起来就更积极啦。”
康熙颔首，“是个好法子。”
父子俩说着话，康熙已经把胤祺的试卷看完了，除了两个错别字和一些因为颠簸写得不太好的字外，其余没什么大毛病。
他把试卷还给胤祺，让他吃块点心再回去。
胤祺一边啃点心一边问康熙，“到时候女学是不是也按这种规制来？”
康熙道：“那就是你大姐二姐的事情了，让她们和国子监那边商议吧。不过女学要学洋文，”他说着叹了口气，“只是满汉蒙三语再加英文、法文有些太多了。”
“那就把有些课程设为选修。”胤祺还记得兄弟们穿越到现代那本书里提到过，后世大学有选修课。“满汉双语是必须要学的，剩下的科目任选两门，只要最后考试分数达到标准就可以了。”
康熙不由多看了胤祺一眼，这小子在这些事上倒是挺有想法，日后让他负责官学好了。
这想法刚冒出来，康熙又摇头，几个儿子里就数他功课差，哪儿能让他负责官学呢？
不过确实可以弄这个选修，不仅女学能用，官学也能用。一下子让所有官学学生都必须学西学恐怕有些难，可以先让他们决定自己学不学。
康熙就不信这么多旗人子弟，没一个人愿意学西学。
他发现老五在这件事上很有想法，就问他说了自己的设想。
胤祺眼睛不由一亮，“汗阿玛好厉害！我们为了鼓励官学的学生选西学课，可以把西学作为最后考核的加分项。”
康熙道：“索性你回去就官学改革的问题写个奏折给朕看看。”
胤祺：“我？我写奏折？”
“怎么？你连奏折都不会写？”康熙板起脸。
如果是其他阿哥，见康熙严肃起来，肯定先答应下来，回头私下学习奏折的写法。
但胤祺却大大方方地点头，“是呀，我不会写。”
他为什么应该会写奏折啊，他连一篇正经文章都没写过啊！
“我直接跟您说不行吗？”这不面对面聊得好好的，为啥要写下来。
康熙没好气，“朕没工夫在这儿和你讨论。”
胤祺瘪嘴，一垂眸瞧见小桌上的一摞奏折“汗阿玛要不给我挑一本我能看的，让我学学？”
康熙：“……”
康熙只好找出一份写得比较详略得当的给胤祺看，还教了他奏折怎么开头怎么结尾。
待胤祺说学会了，康熙赶紧把他打发回自己马车去。
胤礽见他回来，笑问；“五弟你怎么答得这么慢？”
胤祺道：“答完题又和汗阿玛聊天来着，汗阿玛让我写奏折。”
胤祐闻言不由好奇，“什么奏折？”
“汗阿玛让我写写关于改革官学的想法。”胤祺道：“我还从来没写过奏折嘞。”
胤礽有些意外，汗阿玛好像没给大哥和四弟留这个任务啊？
而且老五才八岁，就让他参与朝政？
直到走下胤祺他们的马车，胤礽仍有些回不过神来。
汗阿玛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器重老五的？
他一直觉得汗阿玛对老五的喜欢单纯是因为老五性子好，那种喜欢就是对孩子的疼爱，而不是器重。
毕竟汗阿玛经常和自己念叨老五功课不行，不知上进，不像老三、老四那样让人省心。
可三个弟弟之中，最先参与朝政的竟然是老五。
胤礽是与康熙同乘一车的，他回到康熙所在的马车上，想了想还是直接问康熙，“听老五说，您让他写奏折？”
康熙颔首，“老五对官学的事情挺有想法，朕就让他写个折子看看。”
胤礽“哦”了声，顿了顿才道：“五弟的新鲜主意确实不少。”
这夸得有点勉强了，康熙在心里叹口气，老二就这点不好，心太小。都是索额图那帮人整天跟他念叨的了。
他怎么就不想想，他以后是要当皇帝的，兄弟们争气是好事儿，兄弟们个个都游手好闲吃白饭，他才该发愁呢。
看出儿子心里那一点小疙瘩，康熙自然不会顺着他的话夸老五，而是哼了一声，说道：“其实你们个个都有新鲜主意，只是顾虑重重不敢跟朕提，老五是个傻大胆，想什么就说什么。”
胤礽心下一跳，汗阿玛说得对，他其实也有很多想法，但是对朝中错综复杂的关系知道的越多，他越不敢轻易给汗阿玛提建议。生怕一不小心动了有些人的利益。
他知道朝中有不少人看他这个太子不顺眼，要提防这些人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不想再树敌，也不敢再树敌。
胤礽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了，原来汗阿玛知道他的难处。
康熙道拍了拍胤礽的肩膀，温和道：“老五对朝政两眼一抹黑，就是单凭他的想法在那出主意，最后执行起来哪儿有那么容易。”
他就说起给大格格、二格格上封号的事情，“朕还没提女学的事情呢，只是说给她俩提前上封号，就有人上折子反对。”
这可是大清，不是宋明，他可没那耐心和文臣们为了点小事掰扯。直接拍板定下来。
而且就本朝这些文臣，也没有动不动撞柱子死谏的勇气。康熙可太了解这些人了。
他这边已经和胤礽商量起两位公主的封号，最后决定封大格格为“和硕纯禧公主”，二格格为“和硕荣宪公主”
因为这次随驾的人多，车队行驶的很慢，胤祉、胤禛他们自然不会浪费路上的时间，各自拿着一本书在看。
胤禔和胤禩同乘一车，胤禩在那里背书，胤禔则在看舆图。喀尔喀那边动不动就被准噶尔欺负，他觉得这次见了喀尔喀那帮废物，得教教他们怎么打仗。
胤禔虽然还未上过战场，但他觉得以喀尔喀和科尔沁的势力，对抗准噶尔并不难。也不知道这帮人是怎么回事。
头一晚驻扎在密云，大家赶了一天路都有些累了。谁知刚吃了点东西，康熙那边就派人来叫众皇子，巴林部的扎萨克郡王来了，康熙让他们去见见。
胤祺立刻就想起了太皇太后给他交代的任务，去康熙营帐中一看，扎萨克郡王身边果然站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身材高大，长相憨厚，和札萨克郡王有几分像，应该就是札萨克郡王的儿子乌尔衮了。
胤祺猜的没错，康熙给他们介绍了一番，还说乌尔衮骑射功夫一流。
“坐了一天马车，正好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不如胤禔、胤礽，你们和乌尔衮去外面拉拉弓。”
三个少年领命，其他人则去围观。
乌尔衮的年纪比胤禔还大两岁，但他用得弓却比胤禔轻。
就凭这点，胤祺先在心里给他扣了一分。
但乌尔衮的准头却比胤禔好，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他仍能箭箭射中靶心。
康熙十分满意，回到营帐内，又问乌尔衮读了什么书。
乌尔衮作为郡王之子，自然是读书识字的，只是蒙古这边的孩子大多只会蒙文、满文，乌尔衮说自己只认识一些汉字。
胤祺听到这点又在心里给他扣了一分。
康熙自然也知道巴林淑惠公主的意思，也在暗暗考察乌尔衮这孩子。他就说让郡王和乌尔衮一路随行。
父子二人欣然应是。
回到帐内，札萨克郡王再次交代乌尔衮要好生表现，“二公主是皇上的长女，地位与其他公主不同，你若能娶她，那以后就是额驸中地位最高的。”
乌尔衮老老实实地点头，但他心里其实不太乐意当额驸，父母早就有让他和皇家联姻的想法一想到以后处处要迁就公主，他就不太乐意。
可婚姻大事他自己做不了主，谁让他年纪合适，又是兄弟之中最拿得出手的。
札萨克郡王又交代他这几日要多和皇子们相处，尤其要和太子、三阿哥搞好关系，一个是储君，一个则是二公主的同母弟弟。
乌尔衮答应着，第二日队伍休整时，他就主动凑到皇子们那边去。
胤祉、胤禛、胤祺他们正讨论力学问题，因为这两天一直在赶路，胤祉就在琢磨有没有什么东西能代替牛马拉车。
他之前听胤祺提过后世有一种车叫蒸汽机车，为此几个小少年还跑到炉子边烧了壶水，观察水烧开时冒出来的蒸汽。
“蒸汽确实有力量能顶动壶盖，但这点力量怎么也拉不动车啊！”胤禛皱眉。
乌尔衮纳闷阿哥们这是在干什么，前面一直听得云里雾里，这会儿才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那就用柴火、用煤炭。”
“对对对，可以用煤炭。”胤祉眼睛一亮。
他笑着看向乌尔衮，“你不错啊，挺聪明的。”
乌尔衮：？？？这就聪明了？
胤祺就问他，“那你能不能想办法，用煤炭造一个机器出来，推动马车行驶。”
“都有机器了，那就不叫马车啦。”胤禩提醒。
乌尔衮：“……臣，臣一时想不出来。”
胤祺道：“没事没事，你慢慢想。”
“臣……臣真的想不出来。”乌尔衮一脸为难，娶公主真的好难，他们在大草原上连马车都不怎么用，他哪儿能知道怎么造车啊？
胤祺就问胤祉，“三哥，你有没有带《力学略书》给他看看。”
“我带了。”胤祉对乌尔衮道：“等会儿到了驻地你来找我，我把书给你。”
乌尔衮应是。
这下胤祺又觉得乌尔衮这人可以了，二姐姐研究理论，他来制造机器，两个人应该有许多共同话题。
昨儿在密云的时候胤祺太累了，又见札萨克郡王父子，胤祺的奏折才写了个开头，今日到了驻地，他继续待帐篷里写奏折。
胤祉、胤禛都知道汗阿玛让他写奏折，俩人只提醒他用词注意一点，尽量别写出后世的词，容易引起怀疑。
但胤祺也实在学不来官员们文绉绉的风格，他只会用大白话讲清自己的建议。
除了昨日在马车上和康熙提到的奖惩制度和选修外，胤祺还建议各官学每年都应有统一的教学目标，不能京城的官学一年讲完《论语》，盛京的官学要三年。这样大家水平不一，到了结业的时候也没法统一考核。
朝廷不但让八旗子弟上学的机会，还给补助银子和粮食，投入这么大，肯定是要培养有用的人啊！
这么多学生，能进入官场一路高升的肯定是少数，大部分人还是作为底层官员。既然是要干事的人，就不能只学书本上的知识，胤祺建议官学的师父每年都带学生去当地民间逛逛，对当地的环境和民生有所了解。
当然，为了防止有人浑水摸鱼，这项任务也要有考核方式，就一人写篇文章吧。结业的时候也算进总评里。
他最后还列了一个结业总评的比例，文化课占百分之六十，选修占百分之二十，考察民生占百分之二十。
既然学了百分数，那必须用起来。
官学改革不能只改学生，还得对师父们有所要求。胤祺顺便写了一个考评制度，比如带出总评分前三的学生奖励多少银钱之类的。如果带的学生考评差等的太多，就有可能被辞退。
官学教汉文的师父大多是举人，你还没当上官就有被辞退的经历了，以后哪怕考上进士，吏部那边也会留下案底，给你安排职务的时候多少得参考一下吧。
这样一来，就没人敢拿官学师父的差事当过度了。
而对于教清书和教骑射的师父，胤祺也都建议用奖惩的方式激励他们认真教书。
虽然康熙跟胤祺讲了详略得当的问题，但小家伙第一次写奏折，写高兴了也忘了什么详略，想到什么就往上写什么，又因为他写的是白话，字数就特别多。
胤祺花了两个晚上才写完，誊抄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竟然写了好几页纸。
胤祺也不着急，索性明天再誊抄。
次日康熙见他，还问了句，“你的奏折还没写好？”
胤祺道：“写好了，我这两日再誊抄一遍就呈给汗阿玛。”
“字写工整些。”康熙没好气。
胤礽听说老五的奏折还没交，有些意外，写奏折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竟然拖了这么多天？这要换作别人，哪怕晚上不睡觉，也会尽快把折子送到御前。
胤祺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在拖，他已经很努力了，每天白天赶路，晚上回到营帐就开始奋笔疾书，写困了睡觉，第二天还要继续赶路。
这次出行的确比上回辛苦不少，他还和胤禛嘀咕，“我今早照镜子，瞧着我脸上都没肉了。”
胤禛：“……别问我，我眼神不好。”
康熙听到了，过来就捏他脸颊，“合着朕让你写个奏折还把你累瘦了？”
“唔，我不是这个意思……”汗阿玛耳朵也太好了吧，他已经很小声了。
不过这一路上大家确实比较辛苦，还经常有蒙古王公过来朝见，康熙、胤禔、胤礽倒是经常要和蒙古王公们一同宴饮，年纪比较小的几个皇子怕是没怎么吃好。
他们如今已经到了草原上，这日晚上康熙就让人烤了羊肉和兔肉给孩子们吃。
御膳房这次特意带了辣椒粉，往烤肉上一撒，香气扑鼻。
蒙古王公们大多是第一次吃撒了辣椒粉的烤肉，有的吃得惯，有的则被呛得涕泗横流。
胤禔和蒙古王公们比赛骑射，很快混熟了，就跟他们说这辣椒粉都是五弟让人捣鼓出来的。
今年过年进京朝贺过的蒙古王公都喝过五阿哥琢磨出来的甜奶茶，纷纷夸起五阿哥。
胤禔哈哈大笑，“这小子在吃喝玩乐上确实是有想法。”
胤祉、胤禛听见大哥这样说胤祺，都不由皱了皱眉，偏偏胤祺没啥反应，还在那傻笑，问人家甜奶茶好喝不。
蒙古王公们都不由在心里琢磨起来，这五阿哥究竟是城府深还是脾气软，被大阿哥当着众人的面这么评价，他面上竟没有一点不悦。
第075章
康熙坐得远, 没听见胤禔的话，但当晚回到帐中，还是有人和他汇报了当时的情形。
“五阿哥似是没什么反应, 之后也如常和大阿哥说笑。”
康熙听得直皱眉，在宫里兄弟之间开玩笑，倒也罢了。这当着蒙古王公的面，老大这么说老五实在有些过分了。
偏偏老五什么反应都没有, 康熙觉得这小子压根就没听出来这话是在嘲讽他。
或者说平日被兄弟们嘲笑惯了, 这小子没把老大的话放在心上。
康熙一时也不知该生气还是该庆幸了，这要换做老三、老四，听了这话肯定是要闹起来的，就算不当面闹，也会在心里给老大记一笔。兄弟之间这就产生嫌隙了。
这是康熙最不愿看见的。
但像老五这样被人当着面嘲讽了还乐呵呵的，康熙又有些心疼。
归根结底还是老大的问题, 多大的人了, 说话还不分场合。
为了不让蒙古王公们真以为老五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 次日行围时, 康熙就特地把胤祺带在身边，教他用鸟枪。
胤祺还是第一次用鸟枪射猎，新鲜得很, 学的特别认真。
从前能被康熙带在身边亲自教导的也就只有胤禔和胤礽了, 自太子之下，大概是因为宫里的孩子多了，康熙管不过来。蒙古王公们就没见他对哪个孩子这么用心过。
三阿哥胤祉虽然骑射功夫也很好, 康熙也偶尔会在蒙古王公面前夸他。但从没这样手把手指导过他。
胤祉却不觉得这有什么, 他学什么都快，看汗阿玛和哥哥们用鸟枪, 他就会了。用不着汗阿玛手把手教。
老五是个笨蛋，不给他细细纠正动作，他连枪绳都不会拉。
胤禛更不会因此有什么不悦，遇上围猎这种事儿，他就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胤祐、胤禩紧紧跟着他，胤禩有些羡慕地看着汗阿玛和五哥的方向，“我也想学用鸟枪。”
胤禛道：“你连弓箭还没学好，没法学那个。而且那个枪挺危险的，草原上地方大，偏一点无所谓，再其他地方，还是用弓箭射猎更好。”
“真的吗？”小胤禩表示怀疑，“可五哥学得好开心。’
“等他晚上胳膊疼的时候就不开心了。”胤禛揉揉八弟脑袋，说他不要好高骛远，像他这么大的孩子，能射中一只兔子就已经不错了。
胤禩想想也是，这两日行围，他还什么猎物都没射中呢。
胤禛就叫胤祉一起，带俩弟弟去射兔子。胤祉不耐烦，“你带他俩去。”
胤禛只好压低声音道：“我的骑射功夫你还不清楚，我可不想在弟弟们面前丢人。”
胤祉：“……”他忍不住笑出声，骄傲地扬起下巴，“行吧。”
于是两个小少年就带着胤祐、胤禩去找猎物。
康熙瞧见那四个儿子始终在一起，老三、老四还知道照顾弟弟们，十分欣慰。
胤祺学会用鸟枪，在康熙的带领下，射中了一只小鹿。
胤祺高兴地跳下马去看侍卫们送过来的猎物。
“今晚可以烤鹿肉吃了，鹿皮要给皇玛嬷带回去。”
康熙瞥他，“你倒是会安排。”
胤祺嘿嘿笑，他自己射中的猎物，本来就应该自己安排。
康熙教胤祺的时候，胤礽也一直在旁跟随，此时他少不得要夸胤祺几句，“老五在骑射上果真有天赋，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不会用鸟枪呢。”
胤祺道：“可二哥弓箭用得好呀，汗阿玛说你六七岁时就能射中老虎呢。”
胤礽心说那不过是别人把老虎驱赶到合适的位置，他只要拉弓就行了。当时朝中不少满蒙官员说他骑射不如大哥、身体孱弱，汗阿玛是为了堵住那些人的嘴，才连着几次带他到蒙古王公面前展示。
思及此，胤礽看向一旁的汗阿玛。
方才因为汗阿玛亲自教导老五而生出的几分酸意顿时散了，汗阿玛对自己的关心和保护，岂是老五能比的。
行围结束，众人一起烤猎物。塞外的秋夜已有几分寒意，大家这几日越发体会到辣椒的好处，吃了撒着辣椒的烤肉，再喝几杯马奶酒，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康熙和巴林部、喀喇沁部的郡王聊起喀尔喀部的内乱，噶尔丹从中挑唆，去年的会盟不但没能解决矛盾，反而让札萨克图汗和土谢图汗之间的仇怨更深了，去年札萨克图汗成衮去世，噶尔丹明确和新继位的法喇结盟。土谢图汗察珲多尔济想攻打札萨克部不是一天两天了，唯一忌惮的就是准噶尔。
噶尔丹这些年一边和大清搞好关系，一边巴结着俄罗斯。如果真要开战，俄罗斯很有可能会在背后支持噶尔丹。
康熙这次巡幸塞外，也是探一探漠南诸部的态度。
噶尔丹虎视眈眈，漠南诸部心里也不踏实，如果札萨克部在噶尔丹支持下赢了，噶尔丹下一步定然是要往东往南。
于是在场众人纷纷表示，噶尔丹实在太欺负人了，皇上必须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康熙心中冷笑，这帮人光知道动嘴皮子，真打起来，他们能出多少力可就不好说了。
这几日他也见识了漠南蒙古骑兵的状态，战斗力远不如从前。
满蒙再一家亲，康熙对他们的信任也是有限的。于是任由蒙古王公们如何痛斥噶尔丹和法喇，他始终没表明态度。
胤禔则有些按捺不住，他不明白噶尔丹都这么过分了，汗阿玛为什么不给句准话。
真要打仗，难道不该早做准备吗？而且准噶尔背后还是俄罗斯，俄罗斯的朝廷怎么回事，一面向大清请求和谈，一面在背后支持准噶尔。
“我看也别管噶尔丹了，不如直接打俄罗斯，把俄罗斯打怕了，噶尔丹不足为惧。”胤禔道。
“此事哪有大哥说得这么简单，俄罗斯有多难缠，你又不是不知道，朝廷未必消耗得起。”胤礽瞥了胤禔一眼，打仗的事儿岂能意气用事。
当初朝廷为什么同意和谈，还不是因为朝廷打不起了。
胤祉、胤禛、胤祐他们听不大懂，只能小声讨论，“俄罗斯这么厉害呀！”
胤祉就回忆了下，给他们说俄罗斯在舆图上的位置。
胤祺则努力回想话本里关于俄罗斯的内容，“这个俄罗斯在话本里叫沙俄，后来也趁火打劫来欺负大清了。”
他低声把这事儿告诉俩哥哥，胤祉、胤禛不由皱起眉。
看来哪怕是和谈了，也没维持多久。
等众人散了，胤祉、胤禛、胤祺就跑去找胤礽问俄罗斯朝廷的情况。
胤礽摇头，“我如何知道？”
胤禛道：“二哥不如建议汗阿玛，也派个使团去俄罗斯瞧瞧。”
胤祺道：“对呀，反正都要和谈了，去看看俄罗斯的皇帝不过分吧。俄罗斯离我们这么近，我们对它的了解该比对英格兰更多才是。”
胤祉也点头，“俄罗斯从来没有传教士来大清，是因为他们不信天主教还是？”
胤礽被弟弟们一连串的疑问问得有点晕，不过弟弟们说得好像有道理，他们对俄罗斯的了解几乎全部来自欧洲那边来的传教士，那些人对欧洲的介绍尚有偏颇之处，对俄罗斯的介绍就更不能信了。
欧洲那么远的地方都去了，再派个使团去俄罗斯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朝中会俄语的明珠去了欧洲。
次日，胤礽和康熙说起此事，康熙皱眉，“这是你的想法？”
胤礽见康熙皱眉，还以为汗阿玛不赞同出使俄国的主意，于是道：“是老三、老四、老五和儿臣提的。”
康熙倒不是不赞成，皱眉只是觉得胤礽做事向来保守，这主意不像他能琢磨出来的。
他叹了口气，“朝中无人啊！索相倒是学了些俄语。”
胤礽闻言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汗阿玛不会要派舅公去吧？
汗阿玛之前让舅公学俄语，确实有想让他去出席和谈的意思。但出席和谈只用到雅克萨或者尼布楚。出使俄国的路途可比这远得多。
康熙见儿子蹙起眉，心中一动，突然觉得把索额图派去俄国未尝不可。趁着索额图和明珠不在，他好把俩人的党羽都收拾了。
索额图和明珠干得那些破事儿康熙心知肚明，但他一直狠不下心动这俩人。满臣中能力出众的本来就不多，康熙对他们的容忍度远比对汉臣更高。
而且索额图和明珠都是有功之人，君臣之间互相配合，平了三番收了台湾。他不想让人说他飞鸟尽良弓藏。如果可以，康熙还是希望能让这俩人有个善终。
另外索额图这边还牵扯着太子和仁孝皇后，要想除掉索额图的党羽，在他不在的时候动手确实更合适。
康熙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
这次索额图没有随驾，这件事只能回京再议。
胤礽思索片刻道：“汗阿玛，黑龙江那边有不少官员会俄语，依儿臣之见，不如派他们去更方便。”
康熙心说使臣是要见俄国皇帝的，哪能只派个地方官去。
但他面上却道：“那你回京后拟个名单出来吧，不要那种好勇斗狠的莽夫。”
胤礽领命。
接下来几日，康熙把蒙古这边该见的人都见了。康熙偶尔会和诸部的郡王在帐中议事，皇子们就和蒙古这边的小台吉们在外面打猎玩耍。
胤祺头两天忙着誊抄奏折，都顾不上玩。
好不容易把奏折誊抄完了，他赶紧去交给康熙。
康熙接过奏折，一摸那厚度就皱了皱眉，“真啰嗦，写这么多。”
胤祺挠头笑道：“我第一次写，怕写得太简略了，您看不明白。”
康熙：“……”
康熙瞪了眼这傻儿子，怎么说话呢。
胤祺被瞪得莫名其妙，但也没在意。而是当即就要退下，想去找哥哥们玩。
康熙偏偏不让他走，问他，“出来这么多天给你皇玛嬷和额娘写信了吗？”
胤祺一拍脑门，“哎呀，忘了。”
康熙哼道：“你皇玛嬷白疼你了，快回去写信，你大哥、二哥他们都写了书信，今晚就要送回京城去。”
胤祺于是赶紧跑回自己帐中写信，把一路上吃了什么，到了什么地方都写下来，还不忘写了写对乌尔衮的印象。还说汗阿玛让他写奏折来着，他都没顾上和般迪说话，等过两天和他接触了，再写信告诉玛嬷。
给太后写完，他又给额娘写，先问额娘、九弟、十一弟的身体，然后说这一路上整天吃肉，自己还瘦了，估计是白天赶路，晚上写奏折累的。不过没关系，他奏折已经写完了，接下来就可以愉快玩耍吃点好的，肉肉一定能长回来。
他写奏折都没个重点，写书信更是想到哪儿写到哪儿，也写了好几页纸。
他去交书信的时候，正巧碰见也刚写好书信的胤祉。
胤祉一看他的信就皱眉，“跟老四一样啰嗦，写这么厚。真不知道你们哪儿那么多话说。”
过几天就回去了，路上的见闻回去再讲不行吗？何必浪费笔墨。胤祉只报了声平安，说了自己射中的猎物，再问候额娘和姐姐几句就结束。
胤祺就大大方方跟三哥分享自己都写了什么内容。
胤祉听他说还写自己瘦了，不由敲他脑袋，“你是不是傻，别说你就没怎么瘦，就算真瘦了，也不能跟你额娘说啊，她知道了岂不是要担心？”
“可我说我过两天就能长回来呀。”胤祺道。
胤祉翻白眼，“你额娘真不容易。”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往他们住的帐篷走，却听不远处有人叫他们。
二人转头看去，就见乌尔衮带着一个小少年朝他们走来。
乌尔衮跟二人介绍道：“这是喀喇沁杜棱郡王的次子噶尔臧。”
噶尔臧恭恭敬敬给胤祉、胤祺行礼。
胤祉淡淡点了点头，他向来不太爱搭理外面这些人，礼数到了就完事。
胤祺则好奇地打量噶尔臧，噶尔臧看起来跟三哥差不多大，浓眉大眼，长相倒是挺好，反正比乌尔衮好。
噶尔臧笑道：“三阿哥、五阿哥，我父王带来几匹好马，二位阿哥爷要不要去瞧瞧？”
胤祺愣了下，“为何让我们去瞧？”
胤祉则道；“是想送给我们吗？”
乌尔衮：“……”
噶尔臧：“……”
噶尔臧眼珠转了转，点头道：“二位阿哥爷若是喜欢，尽管带去。”
胤祺道：“我不要，你们的马太高了，我还不太敢骑。”
胤祉也道：“你们要送马，去找汗阿玛吧，我们做不了主。”
他说完就拉拉胤祺，“咱们走吧。”
待二人转身，噶尔臧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屑地哼了声。
乌尔衮站在他身后，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只是温和道：“送马的事情还是让你父王和皇上说吧，皇子们怕是都不敢轻易答应。”
噶尔臧点了点头，朝乌尔衮感激地笑笑，“多谢大哥提醒。”
乌尔衮觉得喀喇沁这位小台吉着实挺有礼貌的，见了比他大的都笑盈盈的喊哥哥，比自家那些愣头愣脑的弟弟强多了。
下午，胤祺和兄弟们在草原上跑马。
胤禩骑的马最小，跑的也慢。胤禛就跟在他身边。
“四哥，你怎么不和三哥、五哥他们比赛？”胤禩问。
胤禛道：“懒得比，跑不动。”
胤禩微微睁大眼睛，他之前以为四哥在各方面都特别要强，没想到四哥也有犯懒的时候。
四哥都可以犯懒，那自己应该也可以。
胤禩于是也让身下的小马放慢速度，和四哥一起欣赏起周围的景色。
胤祉、胤祺、胤祐骑着马跑了老远又往回走。
胤祺不由感慨，“草原上真好玩，怪不得皇玛嬷时常怀念草原上的生活。”
胤祐道：“可是草原上的菜好少，我想吃菜吃果子。”
“这倒是，”最近他们吃得最多的蔬菜就是大白菜了，胤祺好想念宫里丰富多样的饭菜。
胤祉也不大喜欢草原，这里的人除了少数几位郡王和台吉外，剩下的都没读过什么书，说话粗俗得很，行事也一点规矩都没有。
他越发不想让姐姐嫁到这破地方来了。
不但二姐不能嫁过来，最好三姐、四妹也都别嫁过来。
可这事儿他实在说了不算数。小少年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可真没用啊！
兄弟几人再外面疯玩一阵，天色暗下来才各自回帐篷。
胤祺一回帐篷，吕宝德就上前道：“阿哥爷，刚杜棱郡王之子来找您，奴才说您去跑马了，他说晚上再来。”
“他找我何事？”胤祺疑惑。
“他没说。”吕宝德道：“但他下午来的时候带了一包东西，不知是什么。”
胤祺“哦”了声，因为噶尔臧说晚上要过来，胤祺晚上就没出去，用了两块沙琪玛就躺到床上，打开读书系统，随便找了个话本打发时间。
因为在草原上吃得实在太单调了，胤祺就挑了一个美食话本，看看各色各样的美食解馋。
没过一会儿，噶尔臧就来了。胤祺赶紧爬起来招呼他坐。
“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呀？”胤祺笑问。
“早听闻五阿哥聪明过人，琢磨出了许多新鲜吃食，臣的祖母就非常喜欢五阿哥琢磨出来的甜奶茶。”噶尔臧笑道。
“真的吗？我还以为老人家都接受不了呢。”胤祺笑得有些腼腆，奶茶对于满蒙两族来说实在一点都不新鲜，大家天天都要喝的东西。老人家喝了几十年咸奶茶，能接受甜奶茶的属实不多。现在宫里仍是以咸奶茶为主，甜奶茶只是偶尔换换口味当饮子喝。
噶尔臧又夸了两句甜奶茶的好，才说明来意，他说祖母喜欢吃甜食，想让胤祺告诉他一些甜食的做法。“臣自小是被祖母带大的，这两年眼睁睁看着她老人家胃口一日不如一日实在忧心。”他说着不由叹起气来，“而且老人家怕给晚辈添麻烦，想吃什么都不提，也就只有我知道她的喜好。”
同样是被祖母带大的小孩，胤祺很能体会噶尔臧的心情。他忙笑道：“这个容易。”他说着就去书案前找纸笔，要给噶尔臧写下来。
他一边写，噶尔臧一边在旁边夸。
但不知为什么，胤祺被别人夸就很高兴，被他夸就感觉怪怪的，好像这人的词儿是提前准备好的一样。
不过想到他可能是因为有事要求自己，就提前准备了些奉承话。胤祺也没在意，刷刷刷把蒸蛋糕和双皮奶的做法写下来，交给噶尔臧。
噶尔臧道过谢后，这才把随身带着的包裹递给胤祺，说是给胤祺的谢礼。
胤祺忙摆手，笑道：“这可不能收。”
“只是一些弓箭之类的小玩意儿。”噶尔臧笑道。
“那也不能收，”胤祺道：“不过是两样吃食的做法，☆仙☆女☆整☆理☆别人来问我都会告诉他们的，哪儿有为这个收礼的？”
“五阿哥实在心善，按说这也算是秘方了。臣听说有些老字号的点心配方都是从来不外传的。”噶尔臧道；“您也别轻易告诉别人才是。”
胤祺道：“我又不是开点心铺子的，不指着这个赚钱。”再说这些吃食也不是他琢磨出来的。靠这个收钱他会心虚。
无论噶尔臧怎么劝，胤祺都不收他的东西，正这时，胤禛来了，见俩人拉拉扯扯，就问是怎么回事。
胤祺；“噶尔臧要给我送东西，我不要。”
五阿哥把前面一段省了，说得好像他专程来送礼一样。不过要甜食配方也确实只是个借口。
胤禛冷冷瞥一眼噶尔臧，“皇子与臣子私相授受，汗阿玛知道了要生气的。你若是不想五阿哥被罚，就赶紧回去吧。”
噶尔臧：“……”他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皇子们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难接近？
五阿哥好歹还是和颜悦色的，三阿哥、四阿哥是眼睛长脑袋顶上去了，说话都这么不客气。
要不是为了尚公主，他才不凑上来热脸贴冷屁股。
他想了想，惶恐地跪在地上，“求两位阿哥爷恕罪，是臣思虑不周。”
胤祺忙把他扶起来，“没事儿没事儿，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代问你祖母好。”他见噶尔臧紧张的头都不敢抬了，就拍拍他手臂，笑着提醒，“记得和你祖母说，甜食不可多吃。”
噶尔臧应是，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
胤禛叮嘱胤祺，和这些人来往礼数上过得去就行了。
因为太后的缘故，蒙古王公对胤祺态度已经够亲近了，再私下来往，难保汗阿玛不怀疑。
胤祺乖乖答应，噶尔臧是为了他祖母才来找自己的，人家一片孝心，自己肯定没法拒绝。
他只当这事儿就过去了，没想到接下来两日，噶尔臧动不动就凑到自己跟前。
胤祺对谁都笑呵呵的，见噶尔臧如此殷勤，他自然不好冷脸相待。
加上俩人年岁差的不多，他过来了，胤祺就带上他一起玩。
直到他们要启程回京的前一晚，胤祺想着该和新认识的小伙伴单独道个别。
康熙正和蒙古王公们喝酒，胤祺就悄悄绕去找噶尔臧。
还没走近，就听他和人说；“你别做梦了，五阿哥已经答应我了，回去就和太后说，让我尚公主。”
胤祺睁大眼睛，“喂！你不要瞎说啊！谁答应你了！”
他又惊又怒，这一嗓子喊得周围人都不由看过来。
胤祺也不管别人的目光，只盯着噶尔臧，“你为什么要撒谎？”
噶尔臧眼中的慌乱一闪而逝，面上却道：“五阿哥，您忘了，上回在您帐中，您答应过我的。”
“你胡说！我才没有！”胤祺说着就上前拽他，“走，我们去汗阿玛跟前把话说清楚。”
第076章
“阿哥爷, 到了皇上跟前我也是这么说，您确实答应过我的。”噶尔臧不情不愿地站起来。
胤祺狠狠瞪他一眼，问刚跟他说话的少年, “你是谁，你们刚在聊什么？他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个？”
小少年忙恭恭敬敬起身行礼，“臣乃噶尔臧的弟弟色棱。刚刚我们在说……在说……”
色棱说着说着就低下头，脸颊迅速涨红起来。
周围几个少年也都有些慌张, 互相使眼色。
“好好好, 我问你们你们都不吭声，那就到御前，让汗阿玛问。”胤祺说着就往康熙所在的方向去。
色棱蔫头耷脑的跟上，路过噶尔臧的时候瞪他一眼，“让你吹牛！”
噶尔臧：“我没吹牛！”
俩人互瞪了几眼，见胤祺回头冷冷看过来, 忙跟上。
胤祉、胤禛他们注意到胤祺跑去找喀喇沁那波人了, 本来没太在意, 瞧见胤祺拽噶尔臧, 才察觉不太对。
胤禛起身道：“去看看！”
胤祉、胤祐、胤禩也跟他过去。
胤祺一见兄弟们过来，就忙上前告状，指着噶尔臧说：“他跟他弟弟撒谎, 说我答应他, 要和皇玛嬷说，让他尚公主。这怎么可能啊，我怎么会答应他这种事？”
四个皇子闻言都不由皱起眉看向噶尔臧。
噶尔臧努力装出无辜的表情, “几位爷明见, 五阿哥真的答应我了。”
“你说五弟答应你了，你你你拿出证据来啊？”胤祉怒道。
噶尔臧道：“可五阿哥也拿不出他没说过的证据。”
胤禛想了想, “去找汗阿玛吧。”
噶尔臧还在那里咕哝：“皇上肯定相信五阿哥，臣百口莫辩。”
胤祉忍不住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你这是对皇父不满了？”
平日在宫里他们都叫康熙汗阿玛，只有极为正式的场合或者书面才称“皇父”，胤祉显然是觉得此事不是小事。
这事儿的确不是小事，噶尔臧的父亲喀喇沁杜棱郡王札什承惠是立过功的，一直很得康熙信任，康熙出巡塞外，札什承惠都热情相迎。如果这件事在蒙古诸部的王公台吉面前闹开了，喀喇沁和清廷都没面子。
但胤祺才不管那么多，他就是要把事情搞清楚。他怎么得罪噶尔臧了，噶尔臧为什么要害他？
康熙喝得有几分醉意，身后梁九功提醒他，他才注意到几个儿子们还有喀喇沁的两个小台吉一块过来了。
康熙眯起眼睛，瞧见为首的老五鼓着脸，“这是怎么了？”
坐在下首的蒙古王公们也注意到他们，札什承惠注意到自己俩儿子也在，皱了皱眉。
“汗阿玛，”胤祺老远就委屈地叫起来，走近直接跪在了地上，把自己刚才听到的话说了，“儿子本还想单独跟他道个别呢，谁料正巧听到这话。我敢对长生天发誓，我从来没说过。”
噶尔臧、色棱也都跪了下来，他们在背后议论尚公主的事情本就是不敬了，还牵扯到五阿哥，怎么说都是他们无理。
色棱已经吓得浑身颤抖，在心里暗骂兄长。
噶尔臧则在心里暗叫倒霉，怎么偏偏就被五阿哥听见了呢？
康熙原本有些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转头冷冷扫向札什承惠。“杜棱郡王的儿子们成熟得挺早啊，这才十一二岁，就想着尚公主的事儿了？”
在座的蒙古王公都一副看热闹的表情瞧着札什承惠，札什承惠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也忙起身跪在了康熙面前。
“是是是……是臣教子无方，噶尔臧这孩子嘴上没个把门儿的，爱吹牛……”
“吹牛也不能拉上我呀。万一大家真以为我答应他了，他借着未来额驸的身份，在部族间横行霸道怎么办？”
一旁立着的胤禛等人闻言都不由赞同地点头，胤祉小声对胤禛道：“老五挺聪明的呀。”
胤禛深以为然，大哥说五弟只对吃喝玩乐在行，这些人还真就把五弟当傻子糊弄了？幸好今天撞上了，若真任由噶尔臧在蒙古诸部中信口雌黄，后果不堪设想。
札什承惠心里其实已经有数了，他心虚得很，忙呵斥噶尔臧，“快给五阿哥道歉！”
噶尔臧见皇上和诸位皇子都站在五阿哥这边，他只要承认这话是自己编的，不但自己要受罚，整个喀喇沁部都要跟着没脸，他以后还怎么在部族中混？
他在心中权衡一番后，仍坚决道：“五阿哥确实说过，臣没有吹牛。”
“你你你……”胤祺气得指着他说不出话，“你从来都没跟我提过这事儿，我为什么答应你，再说这事儿我说了能算数吗？”
“五阿哥和臣说，太后很听他的话。”噶尔臧则直接对着康熙磕头。
原本陪在康熙左右的胤禔、胤礽这下都听不下去了，胤禔直接一个杯子砸过来，“你少放屁！五弟绝不会说这种话！”
铜酒杯咣当一声砸在噶尔臧肩头又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噶尔臧委屈地憋出几滴眼泪，“皇上明见。”
胤礽则看向康熙，“汗阿玛，此事还须细查，五弟不像是会轻易许诺这种事的人。”
康熙见他终于开口了，心中这才满意，他把手中的酒杯往桌上一放，起身道：“外面怪冷的，去帐中说吧。”他说完又看向其他王公，“散了吧，诸位这几日辛苦了。”
众人忙起身行礼，“迎接圣驾是臣等的荣幸。”
“好好好，下回再聚。”康熙笑道。
康熙不慌不忙的和蒙古王公们道别，胤礽就上前去扶胤祺，“老五你先起来。”
胤祺心说自己也没错，跪着说明事情始末也确实可以起来了，于是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还回头瞪了眼噶尔臧和色棱，兄弟二人此时都已哭了起来。
噶尔臧有一半是装的，色棱则全是被吓的。
有蒙古王公注意到这边，不由在心里感叹，这几日听大阿哥和太子话里话外有针锋相对的意思，这俩人竟都护着五阿哥。其他几位阿哥也都毫不犹豫地相信五阿哥。这五阿哥的人缘是真好啊！
科尔沁的两位郡王一点不奇怪，五阿哥是太后的心肝宝贝，性子又讨人喜欢，大家自然都护着他了。
二人想到太皇太后和太后，不由多瞪了杜棱郡王几眼，她们要是知道你们招惹到五阿哥头上，肯定要给你们记一笔的。
杜棱郡王也颤颤巍巍站起来，又踢了踢还跪在地上的两个儿子，“还不快去皇上帐中把事情解释清楚？”
康熙跟众人道过别，就往他与王公议事的帐中去。
皇子们也都跟上，胤禔故意走在噶尔臧和色棱身侧，时不时瞥俩人一眼，像是怕他俩串供。
胤禛则走到胤礽身边，低声问他，“二哥，噶尔臧和色棱是同母所出吗？”
胤礽对蒙古这边的人更熟悉，他摇了摇头，“噶尔臧的生母早逝，札什又娶了继室，这色棱是继室所出。”
胤禛哼了一声，“怪不得。”
胤礽不解，“怪不得什么？”
“估计札什偏爱色棱，噶尔臧担心自己无法顺利袭爵，就想早早争取额驸之位。”胤禛道；“他可不是随口吹牛，而是早有预谋。”他就和胤礽说了噶尔臧找胤祺要甜食配方的事儿。
胤礽皱眉，“我就说，这两天经常瞧见噶尔臧和五弟一块玩，看来是这小子故意接近五弟？”
“我也只是猜测。”胤禛道。
胤礽若有所思，“你猜的有道理。”大概是噶尔臧以为老五受宠又没心眼，才故意接近他，只要和他玩得亲近点，以后借着老五的名，行事就会方便许多。
哪怕札什不喜欢他，考虑到他已经搭上了五阿哥的线，日后可能要尚公主，也会让他袭爵。
胤礽思索片刻，就派人去悄悄打听一下札什承惠家里的情况，免得这父子三人一会儿串通好了，搪塞他们。
康熙本来大步走在前面，回头发现胤礽去吩咐人了，胤禔盯着噶尔臧他们，胤祉、胤祐、胤禩则陪着胤祺，都在安慰他。
那傻小子已经露出笑脸了。
都被利用了还笑得出来，康熙在心里骂了句，眼中却也染上笑意，孩子们这回表现不错。
进入帐中，康熙对杜棱郡王仍是和颜悦色的，还给他赐了座。
康熙没看噶尔臧也没看胤祺，而是直接问色棱，“你和朕说说，刚才你为何和你兄长聊起尚公主的事情？”
色棱刚才之所以支支吾吾不敢说就是因为他也心虚，但就算他不说，如果康熙要拷问他和兄长的侍从，他们也会说实话。
他想了想，只好跪下道：“臣跟兄长说，父亲答应我，以后让我当额驸娶公主。”
札什承惠：“……”
他闻言哪儿还坐得住，立刻跪下道：“皇上恕罪，是臣酒后失言。”
虽然康熙是透露过想和喀喇沁联姻的意思，康熙和札什彼此心里都清楚，但康熙没明说，札什就不敢挑明。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这时候必须示弱。
康熙勾勾嘴角，看向噶尔臧，“你父亲许诺了你弟弟，你为了比过他，就说五阿哥已经答应你了？”
噶尔臧一口咬定，“五阿哥真的已经答应我了。”
胤禔气得想上去打人，被胤禛拉住。
“他要是答应你了，听到这话也会装作没听到，闹到朕这儿来对他有什么好处？”康熙一句话说到了事情的关键，胤禔他们纷纷点头。
不愧是汗阿玛！
如果许诺的是别的事情康熙可能还会怀疑一下，但尚公主这事儿，就以老五对姐妹们的重视，绝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而且这孩子单纯是单纯，却是知道轻重的，不敢许诺这种事情。
别说是他，就是太后，心里都有数，她在给公主选额驸这件事上做不了主。
只能说噶尔臧高估了太后说话的分量。
噶尔臧道：“大……大概他后悔了。”少年的脸上这才显出几分慌乱，语气也没刚才那样坚定了。
胤禔哼道：“你少狡辩了，还不老实认错，否则……”他说到一半想起汗阿玛还在，又闭上嘴。
康熙的唇角不易察觉地扬了扬。
胤祺道：“你这个人一开始接近我就是有目的的，从那天要送马开始，还要借着要甜食配方的由头给我送东西，幸好我没收，我要收了东西，更说不清了。”
康熙不知还有这一出，看向胤祺，胤祺就把这几天和噶尔臧的所有接触都讲出来。
杜棱郡王听见噶尔臧为了接近胤祺把祖母都抬出来，气得直咬牙。
胤祺说着说着才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打听到我是皇玛嬷抚养的，才故意说什么你也是祖母养大的？”
一旁，胤祐、胤禩也恍然大悟，胤禩小声感叹，“这人为了接近五哥真是处心积虑。”
康熙拍了拍胤祺的肩膀，“才明白过来呐。”
胤祺：“……”
众人说话时，胤礽出去了一趟，又转身回来。
还带来了乌尔衮。
“汗阿玛，儿子让人去打听了下，四天前噶尔臧特意找到乌尔衮，打听五弟的情况，还让乌尔衮带他去找五弟。”
乌尔衮跪下郑重道：“回皇上，臣敢对长生天发誓，臣所言句句属实。”
胤祉道：“对，那天我和五弟确实在路上碰见他俩。”
康熙都懒得审了，小孩的把戏实在太拙劣，他只给胤礽使了个眼色，胤礽就看向噶尔臧，“先不论五弟有没有答应你，你处心积虑结交皇子就是错。”
噶尔臧还嘴硬，“我只是想找个同龄的小伙伴。”
胤禔：“你以为你谁啊，找皇子当伙伴？你怕不是看别的皇子巴结不上，就老五好接近才打他的主意吧？”
胤祉：“我我我看就是这样。”
胤祺：“气死我了。”
康熙瞥他，“你就会说这个，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胤祺：“我想说的，汗阿玛和哥哥们都帮我说了。”他鼓了鼓脸颊，“我现在就是生气，生气……”
康熙：“……”
胤祐、胤禩忍不住笑出声，胤禩还去拉拉胤祺的手，“五哥别气，要不坐下喝杯奶茶吧。”
康熙冷哼一声，“不许坐，让他站会儿，站着多长两个心眼儿。”
他说完又看向乌尔衮，“你是个好孩子的，朕相信你说的话。”他说完就让人给乌尔衮赐座，这才看向跪在地上的札什承惠，“你们家的情况朕都清楚了，尚公主这事儿别着急，袭爵这事儿就更不必这么早操心了，也别为这事儿争，没必要。”毕竟这俩孩子已经被他排除在外了，之后杜棱郡王的爵位估计只能从札什的兄弟中选。
札什闻言心头一凉，忙给康熙磕头，“皇上恕罪，孩子还小不懂事，求皇上再给他们一个机会，臣回去一定好好管教他们。”
“已经不小啦，都懂得兄弟阋墙了。”康熙毫不留情地讽刺道。
札什此时恨不得掐死噶尔臧这孽障，偏偏皇上从头至尾都没怎么搭理噶尔臧。
康熙讽刺完人家又笑起来，“胤礽，快把杜棱郡王扶起来，时辰不早，你们也早些回去休息，朕明日也要早起赶路。”
杜棱郡王被胤礽扶起来，又陪着笑脸说了不少好话，才带着噶尔臧和色棱退出去。
很快，俩少年的惨叫就从帐外传了进来。
康熙叹了口气，扫了眼儿子们，“今日之事对你们也是个提醒，老五是运气好，恰好听见了噶尔臧信口开河，但以后未必有这么巧的事儿。”他说着看了眼胤禔、胤礽，“尤其你们两个，接触的人越来越多，借着你们的名在外面狐假虎威的人多的是，你们若不留心，早晚被他们连累。”
胤禔、胤礽忙郑重应是。
康熙又看向胤祺，“吃一堑长一智，你的身份注定了许多人和你接触就带着目的，今儿有噶尔臧，明儿还有别人，尤其你又是看着最好骗的那个……”
胤祺嘀咕：“我哪里好骗了？”
“兄弟之中就你和老七看着温和脾气好。”胤禔道。
胤祺看向胤祐，“那七弟以后也要当心，遇上拿不准的咱们就问汗阿玛。”
康熙心说才没人去巴结老七，老七额娘出身低微，自己的缺陷又如此明显，也不是很受宠的样子，没必要处心积虑接近他。
老五不一样，老五有太后宠着，额娘是宠妃，和兄弟们相处也好，还有自己这个汗阿玛宠着……
思及此，康熙突然觉得老五好像过于幸福了。
怪不得整天傻乐呵。
康熙没好气，“行了行了，以后蒙古王公都知道五阿哥没心眼了，更要来打你的主意。你当心点儿就是，如果真能像你说的，有事都告诉朕，朕就不用那么操心了。”
“那肯定都告诉您呀。”胤祺笑眯眯，“这种事儿哥哥们解决不了。”
康熙：“合着只要你哥哥们能解决的，你就不跟朕说了？”
胤祺：“……”他想到了系统的事情，不由有一点心虚。
胤禛忙开口转移话题，“汗阿玛，您是不是不想让札什的这两个儿子袭爵了？”
“那肯定啊！”胤禔道：“噶尔臧这种蠢货怎能继承爵位，他弟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才七八岁年纪，就开始惦记尚公主了。”
胤禛微微皱眉，“那杜棱郡王还有别的儿子吗？他没别的儿子继承爵位，朝廷就把爵位给他兄弟或兄弟家的孩子，这样他会不会不满，也闹成喀尔喀那样。”
胤禔、胤礽、胤祉、胤祺闻言都是一愣，显然才想到这一层。
胤祐、胤禩则还一脸懵懂。
康熙不由多看了老四两眼，这小子的洞察力竟已超过了胤禔和胤礽。
他笑道；“不会，至少朕在的时候他敢闹，如果朕不在了。”
“汗阿玛放心，札什承惠看着那么苍老，活不过您！”胤禔道。
康熙：“……”
康熙懒得跟这帮蠢儿子费口舌了，摆摆手打发他们各自回去休息。
胤祺临出门时，康熙又叫住他，“老五过来。”
胤祺就哒哒哒跑康熙身边。
康熙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要没今天这事儿，朕差点就想让你三姐下嫁噶尔臧了。”因为他对札什的印象不错，连带着之前对噶尔臧印象也挺好，谁能想到这小子背后是这样的人。
胤祺睁大眼睛，想了想道：“不会吧，您早晚能发现他的问题。”
康熙摇头，“他在朕面前只会伪装的更好。”
康熙心情很复杂，甚至还有一点庆幸。
“那我被他坑一次也值了。”胤祺也觉得，“您以后给姐妹选额驸一定要仔细观察呀。”他想了想道：“要不以后这样，您看中谁了，就让我去接触他，我又好利用又好骗，对方若对我态度如常，就是还不错，若像噶尔臧这样的，就证明有问题。”
康熙：“你把自己当鱼饵了？”
胤祺嘿嘿笑。
康熙瞪他一眼，“那万一你哪天真被骗了怎么办？人家借着你的名头在草原上横行霸道，或者以你的名义欺压百姓，你打算怎么办？”
胤祺被问住了，“我不知道。”
康熙：“……”他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官员们借着皇帝的名义横征暴敛的事儿从古到今还少吗？
他正要打发胤祺回去，就听胤祺道：“如果我们的律法够严格，会不会就没这样的事情了。”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话许多人都知道。但没几个人会当真。
康熙叹了口气，让胤祺回去。
从御帐中出来，胤祺见胤祉、胤禛、胤祐、胤禩都在等他。
“汗阿玛没说你吧？”胤禛低声问。
胤祺摇头，却也没提汗阿玛之前想让噶尔臧娶三姐的事儿。
胤禩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快中秋了。”
胤祐叹息道：“可惜中秋赶不回去。”他头一次出远门，每晚都在想念额娘。
胤祺道：“在路上不知道有没有月饼吃？”
胤祉：“你就知道吃。”
康熙每次出巡，都是三四天就往京里送一份奏折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偶尔也给妃嫔们写信。
中秋节这日，宫里就收到了康熙和众皇子的请安折子和书信。
宜妃看完胤祺写得内容，既替儿子高兴，又有些替他担忧。
这整顿官学的法子八成是从系统里学来的，可千万别露出破绽。
康熙不但没看出破绽，而且很满意，回京城的路上就开始和官员们商议改革官学的事情。
他一开始没说这些方法是谁想的，官员们还在心里琢磨，洋文和西学作为选修课，这比硬性要求容易接受，但选修成绩也算在总考核里……不愧是万岁爷，竟想出这么狡猾的主意。
大家再反对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你们不想让家中子弟学西学就别让他选，朝廷又没逼着你们选。
汉臣们现在不敢发声儿了，满臣们也不好意思再反对。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让人拟诏书发往国子监，因为官学是国子监在管，改革诸事还得国子监祭酒安排下去。
事情定下来了，康熙才状似无意地透露，这些主意都是五阿哥出的。
五阿哥？前两天差点被噶尔臧利用当冤大头的五阿哥？
他们不信五阿哥一个四书都没学完的孩子能想出这么多主意。
五阿哥背后一定有人帮他。
回京的路上，随行官员们就开始了互相试探，想看看同行的官员中有谁对五阿哥最熟悉，或与五阿哥有私下来往。
但打探一圈，都没发现可疑的人。
大家却想到了一个这次没能同行的官员——国子监祭酒鄂拜。
“鄂拜的儿子鄂尔泰是五阿哥的伴读，这些主意肯定是他提的。”
有人已经打算上折子弹劾鄂拜了，然而他折子还没写好。鄂拜反对官学改革的折子先送到了御前。
官员们：？？？
康熙仔细读了鄂拜的奏折，鄂拜是靠考科举一路升上来的，虽是满人，但满脑子圣人之言，他不赞成用金钱的方式激励师生们念书，认为这样会培养出功利心太强的师生。
康熙在朱批里认真回复，确实可能出现鄂拜所说的这种情况，但当下旗学学生们的积极性实在太差了，他们连输都不读，圣人教化根本就进不了这些人的脑子。先让这些人愿意读书，不管是为了什么，读起来再说，兴许读着读着就知道读书的乐趣了。
康熙最后还提了句，说这些主意都是皇五子胤祺提的。
这么说鄂拜总该配合一点了吧。
然而，鄂拜并没明白，过了两日，反对的折子又送来了，还表示五阿哥年纪小，他的建议就更不成熟了。
康熙：“……”
康熙此时竟有些心疼老五，老五以后想在朝中办点事好难啊！
第077章
回京城的路上, 天气一日比一日冷，康熙也不围猎了，晚饭前赶路, 到了用晚饭的时候就在附近扎营休整。康熙顺便见见当地的官员。
胤祺待在马车里要么和胤祐下棋，要么就闭上眼睛看话本。
他最近又攒了许多美食的做法，打算回去让宁寿宫小厨房试着做。
中秋这日，天气阴沉沉的, 像是要下雨。康熙就决定休息一日, 正好他们行至博罗和屯，上驷院的御马厂就在这里。康熙便说带皇子们去看看上驷院养的马。
上驷院养得马大多是提供给宗室王公以及京城的守卫们，康熙就给儿子讲如何选马，又如何训马。
然后让儿子们各自挑了一匹马，连胤禩都挑了一匹小矮马。
这里离扎营的地方很近，大家索性骑着马回去。
当然, 为了保护康熙和众皇子的安全, 不少侍卫骑马随行。
胤祺他们前两天在草原上没少跑马, 胤祺的骑术又进步不少, 他一边骑马，还好为人师地在那里纠正胤祐的动作。
胤祉、胤禛则陪着胤禩。
一行人骑着马，走的不算快。
沿路经过了一个村落, 有几个小孩在村口玩耍。胤祺他们听到小孩子的笑声, 就好奇地望过去。这一瞧才注意到那些小孩是在追一个小姑娘，似乎是在往她身上扔东西。
那小姑娘跑的踉踉跄跄，大概是注意到他们这大队人马, 还惊了一下, 脚下一滑就跌倒在地。
“那些小孩为什么欺负她呀？”胤禩皱起眉。
胤祺则忙喊“汗阿玛”，“那边有人欺负小女孩！”
康熙也瞧见了, 但他没打算管这事儿，孩子之间打闹罢了，但听几个臭小子在那大呼小叫的，他只好示意队伍停下。让人去看看怎么回事。
随行的官员介绍说这个村子住着的都是汉人，这附近的汉人村子不多，大多是从山西迁过来的。
胤礽道：“那女孩好像是缠了足的，所以跑不快。”
康熙点头，山西那边缠足之风颇盛，几乎家家女子都是三寸金莲。
放足令颁布以后，康熙也陆续收到一些相关的奏报，京城和直隶推行还算顺利，尤其听说了佛祖赐书的事情后，家中信佛的老妇人都怕得罪了神佛，支持给女孩们放足。但家中若无信奉藏传佛教之人，就没把放足令当回事。
很快那女孩被扶起来，和几个小孩一起被带到康熙面前。
因为康熙和众皇子出来都穿得骑装，虽然康熙的衣服上有五爪龙，小孩们没看出来。康熙就没让旁边的人提醒。
那几个小孩还以为这群人官员，还是跪下给诸位大老爷磕头。
女孩已有十来岁了，长得倒是挺清秀的，也战战兢兢跪下，跟着磕头。
康熙让他们起来说话，问那几个小孩，“你们为何追她？往她身上扔得什么东西？”
这些小孩都是六七岁年纪，有个胖乎乎的胆子大点，答道：“就是和她闹着玩呢。”
“大老爷，他们往我身上扔虫子。”那小姑娘细声细气道。
“哇！你们好坏！”胤祺闻言立刻朝几个小孩投去谴责的目光，“你们为什么要欺负她？”
小孩们没人回答，还是那小姑娘道：“我爹说要把我卖进富户做丫鬟，被他们听见了。说我是小脚，连抬水都抬不动，当丫鬟都没人要。”
康熙问那姑娘，“前段日子朝中下了放足令，你可知道。”
“知道，但是我爹不给我放。”那姑娘说话时始终低着头，紧张地绞着手指。
胤祺闻言顿时皱起眉头，“为什么呀？”
姑娘听到问话的是个小孩的声音，不由抬头看了胤祺一眼，又低下头细声细气道；“我爹说男人喜欢小脚。”
胤祺：“你爹胡说！”
胤禔看向康熙，“他爹拿朝廷的诏令当儿戏，实在过分，不如来个杀鸡儆猴。”
那姑娘闻言吓了一跳，忙跪下道：“不要杀我爹不要杀我爹……”
康熙瞪了胤禔一眼，胤祺则想下马去扶那姑娘，被胤礽拦住，示意身边的侍卫去扶。
康熙又问那几个欺负人的小孩“你们家里的姐妹有没有放足？”
只有两个男孩说家里的姐姐解开了足纨，都是家里祖母要求的。
康熙叹气，看来那些文章还是没能改变大多数汉人男子的观念。
他只和那女孩说：“这几个孩子说得对，你裹着小脚的确是做什么都不方便，你爹要让你去做丫鬟，首先得给你放足。”
“可我爹说，那个王……王员外就是喜欢小脚。”小姑娘越说脑袋埋得越低。
胤禔：“你爹这哪儿是要让你去做丫鬟，估计是让你去做姨娘的。”
胤礽忙拉拉胤禔，示意他别说出来啊。又去安慰那已经忍不住哽咽起来的小姑娘，“你别哭了，你们家缺多少银子，我们给你。”
胤礽说话向来斯斯文文的，那姑娘闻言不由抬眼看了看他，“小公子，你是要买我吗？”
胤礽：“？？? ”胤礽吓得连连退后几步，脸色瞬间涨红起来，看向康熙求助。
胤禔已经忍不住哈哈笑起来，“老二，人家小姑娘看上你了。”
康熙轻咳，“老大，别忘了规矩。”汉人女子连宫门都不能进，老大在这说什么呢？
胤禔也反应过来，收起笑意，讪讪道：“开个玩笑。”
康熙就交代身边一名侍卫，“你送她回去，让里长去跟她父亲讲，尽快给她放足。”又看向本地官员，“过段日子来问问这孩子的情况，若他父亲仍执意要卖她，你就帮这孩子挑个好人家。”
官员应了。
侍卫带着那姑娘走了，康熙又教训了那几个小孩几句，打发他们去玩。一行人这才继续前行。
胤祺闷闷不乐，“怎么办呀？为什么还有人不听朝廷的话？”
康熙问他，“依你看，该怎么办？”
胤祺：“不给家中女儿放足的就罚款。”
康熙：“……你就会这招。”
胤礽道：“罚款不太好听，要不这样，以后家中若不愿给女子缠足，就多交一成税。”
胤禛皱眉：“不行，这样容易激起百姓不满。”
康熙看一眼儿子们，“都回去想想办法，有什么主意写个奏折呈给朕看。”
大家都知道老五之前写了奏折，这回终于轮到他们了。一个个都努力琢磨起来。
回到驻地后，就钻进各自的帐篷开始写奏折。
因今日是中秋，随行的厨子准备了不少菜，还有月饼。
晚上，康熙把儿子们都叫到身边，德妃和宣嫔也到了，大家一起围坐吃月饼。
“可惜今晚下雨，看不到圆月了。”胤祐道。
胤祺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明儿天晴了能看到更圆的月亮。”
虽然没月亮，康熙还是让儿子们各写一首中秋诗。
胤禔、胤礽、胤祉、胤禛都提前打过腹稿，胤祺、胤祐、胤禩仨小的写不出来，只负责夸哥哥们写得好。
康熙看向三人，“你们不会作诗，就背一首前人写的中秋诗词来听听吧。”
胤祺啃月饼的动作突然顿住，还以为没他们什么事儿呢。
胤祐、胤禩都不约而同朝他看来。
胤祺：“要不年纪小的先来？”
康熙：“你好意思吗？”
胤禔等人都笑出声，胤祺挠头，“不好意思，但是我还没想出来。”
胤禩道：“那我先背吧。”
康熙就让胤禩先背诗，胤禩背了一首苏轼的《阳关曲·中秋月》，“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胤礽道：“词虽好，只过节背这个不大吉利。”
胤禩道：“可我一时也想不起什么喜庆的中秋诗。”
康熙笑道：“这不能怪老八，喜庆的中秋诗本就不多。”
胤禛道：“大概是一家人聚一块就顾不上写诗了，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有感而发。”
康熙点头，“你说得有几分道理。”
“所以以后大家聚在一起热闹，汗阿玛就别让我们写诗了吧。”胤祺道。
众人：“……”
众人正说笑，外面有太监求见，说是宫里送来了月饼，还有一封皇贵妃写的书信。说是胤俄前几天染了风寒，好在有老祖宗和苏麻喇姑精心照顾，这两日已经好了。
康熙又忙写回信，让皇贵妃叮嘱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莫要为了照顾胤俄累着自己。干脆把胤俄送回贵妃处，让她照顾。
康熙一是担心两位老人家累着，二也是怕胤俄把病气传给她们。小孩子有个小病小痛没事，老人家可经不起。
皇贵妃收到康熙的回信后，立刻去慈宁宫奏请太皇太后，老人家也明白孙儿的苦心，又觉得小孩子生病还是额娘亲自照顾更好。于是答应下来，让贵妃来接胤俄。
贵妃知道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对胤俄的照顾十分尽心，自然不会把胤俄的病怪到两位老人家身上。她说了许多感激的话，才把胤俄接走。
胤俄走后，慈宁宫一下子显得有些冷清，五格格也不经常过来了。太皇太后心里莫名觉得空落落的，加之前几日也确实累着了，这晚便咳嗽起来。
头一晚只有守夜的宫女听见了，告诉苏麻喇姑，苏麻喇姑是不赞成找太医的，说是去大佛堂念念佛就好了。
正好老祖宗白天咳嗽轻了一些，两位老人家就去了大佛堂。
但当天晚上，老祖宗的咳嗽又严重起来，不能平躺。苏麻喇姑这才担心起来，赶紧去请了太医。
太医诊脉后，开了一副止咳的方子，但太皇太后服用了两天，并没什么效果，不但夜里咳嗽愈发严重，胃口也越来越差。
太后和皇贵妃一商议，赶紧让人给康熙送信。
康熙看过信后十分担心，奏报里还附了太医开的方子，他懂医理，看方子就能看出老祖宗的病情轻重。用药一向求稳的太医，这回竟也下了大分量的贝母等药，显然奏报中说的咳嗽，气喘等症状不轻。
他于是叫来胤禔、胤礽，吩咐二人连夜赶回去。“一是要仔细检查太医们开的方子，二是在京城另寻名医，老人家咳嗽不是小病，不敢耽误了。”
胤禔、胤礽领命，骑马连夜往京城赶。
其他皇子们第二日发现大哥、二哥不见了，去问康熙，才得知是老祖宗病了。大家都不免担心起来。
“你看的话本里有没有提到老祖宗活了多大岁数？”晚上，胤禛到胤祺帐中来找他，神色凝重地问。
胤祺摇头，“我看得话本大多是咱们长大以后的事情，那时候老祖宗已经不在了。”
胤禛道：“要不你再找找，找那种女主角是妃母的话本看看，里面兴许会提到这件事。”
胤祺皱眉，“可，可是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呢？”他有点不敢看。
胤禛被问的一怔，是啊，他们真的能扭转生死之事吗？不像皇贵妃等人，好生调理兴许有希望，老祖宗的年纪在这摆着，放在民间，这岁数已经是高寿了。
他有些颓然地坐到椅子上，眼眶微微发红。
胤祺道：“四哥你别急，最近天气变化大，老祖宗兴许只是受了风寒，说不定等咱们回去后，她老人家就好了。”
他这话是安慰胤禛，也是安慰自己。
他想了想又说：“要不我再读几个话本，争取再拿一本医学相关的书吧。”
什么都做不了的滋味太难受了，他还是想尝试一下，万一有用呢。
胤禛点头。
胤禛走后，胤祺就迅速洗漱，躺到床上开始找主角是医生的话本。
话本都有一句话简介，他先通过这个筛选出几个话本，也顾不得背景了，反正只要主角是医生的都打开看。
第一个话本的主角是外科医生，胤祺之前看后世的话本时，就知道后世有很多医院，这些医院里分不同科室。看这个话本才更了解后世医院的治病流程。
胤祺一口气看到百分之五，又换下一本。但因为白天赶路，他实在太累了，第二个话本看到一半就困得直接睡了过去。
次日坐上马车接着看。
因太皇太后生病，康熙处理朝政时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更没心思见来朝拜的蒙古王公和地方官员，只催促队伍抓紧赶路。
胤禔、胤礽第二日下午总算进了京城，到宫里后，直奔慈宁宫。
太后、皇贵妃此时都守在慈宁宫，听说胤禔和胤礽回来了，二人忙让人去迎。
“好孩子，瞧你们累的。”太后见二人风尘仆仆，十分心疼，但老祖宗这样，她们心里实在慌乱，万一老人家有个三长两短，她都不知该如何跟皇帝交代了。
皇贵妃也是同样的想法，老祖宗若真没挺过去，后续安排她们都做不了主，虽然万岁爷没回来，但太子回来了，这宫里总算有了能主外的人。
太后让胤禔、胤礽进里间看看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听到动静，微微睁开眼睛，看见是胤禔他们，叹了口气，“哀家没事。”
她说着又咳嗽起来，胤礽忙上前服侍，亲手给太皇太后端痰盂。
太皇太后咳了一阵，又问康熙他们现在到哪了。听胤礽说还有三四日，不过得知老祖宗生病的消息，队伍肯定要加快速度。
太皇太后就让人去送信，叮嘱康熙他们不要着急。
老人家精神不济，交代完正事就昏睡过去。胤禔、胤礽从里间出来，叫来太医细问太皇太后的病情。
胤礽仔细看了太医记录的脉案，“前天为何把药停了？”
太医道：“前日太皇太后病情略有好转，夜里没有咳嗽，就说不用服药了，臣等无法，只好停了一日，谁料当天夜里咳嗽更加重了。”
苏麻喇姑道：“是奴婢之前劝她老人家，说重阳节佛祖兴许又要赐书了，她可得精神起来，亲自去请神书呢。老祖宗一听这个，心情也好了，也有力气了，第二日让奴婢服侍着去了大佛堂。”她说着不由叹气，“可重阳节佛祖并未赐书，老祖宗回来就有些失望，大概是路上还受了点风，夜里就又咳嗽起来。”
众人都没想到其中竟是这个缘故，胤禔想了想，“要不咱们假装给大佛堂里放一本书，跟老祖宗说是佛祖赐书？”
太后和苏麻喇姑立即表示反对，“这种事可不能作假，万一佛祖生气了怎么办？”
胤礽道：“而且做不了假，佛祖赐的神书和咱们平日看的书纸张印刷都不同，一眼就能辨别出来。”
这办法行不通，太后和苏麻喇姑的意思是立刻请喇嘛高僧念经祈福，再让萨满进来瞧瞧。
虽然胤禔、胤礽都不大信这个，但老祖宗信，说不定精神上能给老人家带来些安慰，于是立刻着手安排起来。
为了能尽早回京，康熙他们除了晚上扎营休息，白天几乎整天都在路上，连早膳和午膳都是在马车上解决。
连着赶了三天路，出行队伍浩浩荡荡进了京城。
皇贵妃带着妃嫔和没随驾的阿哥格格们在乾清门迎接。
众人一见面自然是说起太皇太后的病情，连胤禟、胤俄两个小家伙都忧心忡忡地皱着眉头。
众人直接往慈宁宫去，进宫门前，康熙还提醒儿子们，“都别哭丧着一张脸。”
众人齐齐应是，一边往里走，一边调整表情。
听说康熙他们回来了，太皇太后硬是强撑着坐了起来，还让苏麻喇姑帮她梳洗了下。
她见孙儿、重孙们都是一脸憔悴，在心里叹气，自己终究还是给孩子们添麻烦了。
“其实都是老毛病了，不必这么担心。”太皇太后道：“躺两天就能好。”
康熙亲自给祖母诊过脉，除了肺脉虚弱外，心脉也十分无力，而且脉搏跳动很慢。
他心中担忧，面上却说：“没什么大碍，可能是前段日子照顾胤俄累着了。”
太皇太后闻言忙摇头，“不是不是，大部分时候都是苏茉儿在照顾他，哀家就偶尔去看看，哪儿能累着。”
苏麻喇姑道：“依奴婢看，就是万岁爷不在身边，老祖宗太想念您啦。”
康熙就说以后每日都来陪玛嬷。
“你可别天天来，你那么忙，往这儿跑多耽误时间呐。”康熙平日就算不是天天来，也是最多隔一两天。闲了一天还能往慈宁宫跑两趟。
康熙道：“来您这儿坐坐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走着路就过来了。正好太医也交代朕要多走走路。”乾清宫到慈宁宫确实不远。
太皇太后无奈，只好点头答应。
康熙怕扰了老人家休息，就打发皇子们都先回去。
“皇额娘这几日也辛苦了，今儿就不必在这守着了。”康熙见太后面色憔悴，就道。
太后还不愿走，康熙就叫胤祺，“老五，陪你皇玛嬷回去。”
胤祺忙上前抱住太后胳膊，“皇玛嬷，咱先回去休息会儿，我给您带了礼物呢。”
太后这才答应回宁寿宫休息片刻。
回到宁寿宫后，胤祺陪着太后吃了点东西，又劝她放宽心，“汗阿玛回来了，老祖宗很快就能好起来。”
太后点点头，又叹气道：“老祖宗总说自己年纪大了，是没用之人。”这话实在听得人难受，太后就担心她老人家没了活着的心气儿。
胤祺皱眉，“老祖宗怎么能这么想，她是老佛爷诶，她都没用，这世上就没几个有用的人了。蒙古王公们听说佛祖赐书的事情，都说大清不能没有老祖宗。民间还有许多人家给老祖宗立了长生牌位呢、”
太后一愣，“为何要给老祖宗立长生牌位？”
胤祺道：“民间将佛祖赐书之事和放足之事联系起来，有些放足的女子感念老祖宗的慈悲，希望老祖宗长命百岁。”
这些事都是地方官员告诉康熙的，胤礽在旁听了，就讲给弟弟们。
胤祺道：“皇玛嬷，你可以把这些事都讲给老祖宗，兴许老人家听到这些，心情会好起来。”
太后也觉如此，就给胤祺说起重阳节老祖宗病情好转，还专门去了趟大佛堂的事儿。
“你大哥还说弄本假的神书安慰一下老祖宗。”太后道：“被哀家和苏麻喇姑拦住了，这事儿可不是开玩笑的。”
胤祺愣住，“佛祖赐书”在老祖宗心中竟这么重要？
如果佛祖赐书真能让老祖宗打起精神来，那事情倒简单了。
接下来几日，在太医们的精心调理下，太皇太后的病情稍有好转，夜里咳嗽得没那么严重，不影响休息了。只是整个人还是恹恹的，浑身没劲。
康熙也听胤礽说了重阳节那天的事情，“病是差不多的，有些人能扛过来，有些人就被压垮了，除了人的体质不同，意志力也是尤为重要的。”
胤礽点头，“儿子觉得老祖宗这次病，可能与胤俄被接回去有关，她老人家一下子无事可做了，身上那股劲儿放松下来，病就来了。”
康熙微微皱眉，谁能想到老人家会如此看重胤俄。可现在胤俄的病也还没全好，不能把他送回慈宁宫去。他想了想，“如果佛祖赐书真能给老祖宗带来力量，咱们为此演一场戏未尝不可。”
“汗阿玛，您的意思是伪造一本神书？佛祖会不会怪罪咱们？”胤礽有些迟疑。
康熙道：“咱们也是一片孝心，佛祖会原谅咱们的。”
胤礽想想也是，“可神书的字和我们用的字不一样，纸张也不同……”
康熙思索片刻，《系统解剖学》和《国富论》都是来自后世的书，那他们就弄一本来自以前的书，这样就可以跟老祖宗解释纸张和印刷的问题了，至于字形，他看了两本书已经知道神书的字形是怎么改变了。
“咱们就假造一本失传的古书吧。”康熙道：“内容朕来写。”
第078章
康熙这边和胤礽商议着伪造神书的事情, 另一边，胤祺他们愁得则是该找什么机会把书送进大佛堂。
《西方美术史》和三本《欧洲史》在二格格屋里放着倒是一直没被发现，但书是胤祺的, 她也不好做主送去大佛堂。
而且因为康熙和皇子们中秋节时都不在宫里，宫里的中秋家宴就办得很是简单，也压根没有能送书的机会。
“可是重阳节已经过了。要等下一个重要日子，那就得下个月了。”胤禛皱眉道。
下个月初三是太后的圣寿节, 又是个适合送书的好日子。
“那还要等二十多天呢。”胤祉道：“老祖宗的病能拖那么久吗？”
二格格瞥他, “又不是真指望神书治病。”
胤祺点头，“佛祖赐书主要是为了让她老人家高兴，但这没法当药，该治病还是得治病。最近皇玛嬷经常给老祖宗说民间对她的崇拜，老祖宗听了挺高兴的。”
大家合计一番，觉得还是别着急送书, 非年非节的太容易引起怀疑了。
胤祺就对二格格道：“书还是先放二姐那儿吧。”
胤祉好奇, “那些书二姐看了吗？”
二格格点头, 她叹了口气, “我们对欧洲实在了解的太少了。看《欧洲史》时，我感觉像在看另外一个世界的故事。从政治、地理到文化思想都和我们华夏截然不同。”
三个小少年闻言都表示，他们也好想看。
二格格道：“汗阿玛看过这书, 肯定会让你们也去了解的。”她想了想又说：“不过其中有些内容汗阿玛可能不想让别人看到。”
“什么内容？”胤祺立刻好奇起来。
二格格叹气, “你们还是别知道的好。”
她越是这么说，三个小少年越好奇，央求着二格格给他们讲。
因为如今商议事情二格格也要参与, 二格格总往宁寿宫去找胤祺容易引人怀疑, 他们商议事情的地方就换到了胤祉院子。
房门一关，说话便没那么多顾忌。
二格格想了想, 言简意赅道：“就是英法等国在不久的将来会变得很强大。”
三个小少年点头，胤祺道：“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
二格格微怔，猜测胤祺是从话本里看来的，就说出一个让她更难接受的事情，“以后皇权会被推翻，不是改朝换代那种，是整个世界都会陆续进入一个新的时代。”
胤祺笑，“这个我们也知道了。”
“老五，话本里也提到了法国大革命吗？”二格格好奇。
胤祺摇头，“我只知道咱们中国后世没有皇帝了。”
二格格点点头，就给他们讲起法国大革命的过程。
三个小少年听得目瞪口呆，听说路易十六被送上断头台时，胤禛莫名颤抖了下。
“这……这不就是民变吗？”胤祉皱眉。
二格格摇头，“不，这和历史上那些民变不一样。以前的民变没有这么彻底的，民众靠着这次革命彻底推翻了专制。”
三个小少年有听没有懂。其实二格格也没完全体会这次法国大革命为何能造成那么大的影响。她甚至不能理解当地的百姓为何会有那么大的胆量。
“而在这之前，英国还有一场革命，也十分重要。”二格格又说起光荣革命，“……如果我没算错的话，光荣革命就发生在明年。”
“什么？也就是说我们的使团到达英国时，那边就是议会说了算？”胤禛皱眉。
二格格点头，“书上说这叫君主立宪制。”
胤禛还是不太能理解君主立宪的意义，只知道皇帝彻底成了傀儡，他甚至觉得这些事情不能让臣子们知道，以免他们有样学样，生出不臣之心。希望福全、明珠这些人去了英国不要学这些。
胤祺觉得“君主立宪”这个词有点熟悉，他歪着脑袋想了想，“我想起来了，大清末期的时候，那个光绪皇帝就是想搞君主立宪，没搞成功，被慈禧关起来了。”
胤祉有点迷糊，“这么说慈禧也干了件好事？”
胤祺：“对当时的百姓们来说或许是坏事。”
三人说着不由叹气，二格格就问胤祺大清后来怎么了，欧洲史里只提了一两句，说英国向东方发动了战争，在印度和中国占领了大片殖民地。但她不太懂“殖民地”意味着什么，《欧洲史》里更没有细写英法等国到底对大清做了什么。
胤祺就总结了一下，“我们大清先被英国打开大门，后来其他国家也纷纷过来瓜分，连倭国都来欺负我们，反正就是很惨。惨到后世提起大清都觉得屈辱。”
二格格：“……”
二格格眼眶瞬间红了，“怎么会这样？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哪怕已经听过好几次，胤禛每回听胤祺提起这段历史还是心如刀绞，受二格格影响，他鼻头也有些发酸。这大概就跟那些汉人提起靖康之耻、土木堡之变时的感受差不多吧。
胤祺：“别哭别哭，我们既然知道了，就在改变了呀。”
胤祉也道：“就是，就是，这不还没发生吗？”
二格格声音有些哽咽，“会不会在另外一个世界，这些事情已经发生过了？”
胤祉、胤禛、胤祺闻言都茫然地看向她。二格格就跟他们解释，“就像两条不同的河流，两个不同的时空。”
略懂佛法的胤禛很快明白过来，他看向胤祺，“你脑中的那个系统会不会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东西？”
胤祺：“……我哪儿知道？”
他压根听不懂二姐在说啥。
二格格见他一脸呆样，忍不住破涕为笑，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
胤祉道：“那既然是另一个时空的事情，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别理会就是了。”
“不，如果咱们和那个世界的人做同样的选择，也会一步步走到那个结果。”二格格道。
这下连胤祉都有些茫然了，他抱住脑袋，“好复杂……”
胤祺道：“别想那么长远啦，我们先把当下已经存在的问题解决了。”
“老五说得对。”胤禛点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或许大清走到那样的结局都是一个个小矛盾积攒起来的。如果我们现在能在这些矛盾刚出现时就解决了，后面的事情就会随之改变。”
二格格点头，又问胤祺，“那本《西方美术史》你打算怎么办？”
胤祺道：“我想送给七弟，他对西洋画感兴趣。”
胤祉、胤禛都表示不同意，二格格也劝道：“要不再等等，等七弟搬到阿哥所住再给他。他和他额娘住一块，万一被他额娘发现可就麻烦了。”
胤祐明年就要搬到阿哥所来，还有两个月时间，也不差这两个月了，胤祺于是点头答应。
由于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笃信藏传佛教，有病宁愿吃斋念佛，也不愿意多喝两碗药，每次康熙服侍老人家喝药，太皇太后都很勉强。
这样带着怀疑的态度进行治疗，是会影响治疗效果的。康熙为了老人家能安心养病，决定写一本医书——《青囊书》。
在《三国演义》里，华佗被曹操关进大牢，将《青囊书》赠予牢头。许多人认为此书是杜撰，也有许多人认定这本书是真实存在的。华佗作为当时的名医，不可能没有任何著作留下。
反正老祖宗不认识太多汉字，也不会仔细读神书，伪造这样一本书骗过老人家并不难。至于《青囊书》中的内容，康熙打算把《系统解剖学》里的部分内容与中医结合，改成文言文写上去。
这书哪怕以后流传到了民间，大家也能用上。而且因借华佗之名，大家肯定都相信其中的内容。比直接刊印《系统解剖学》更好。
到千百年后，后世之人说起人体解剖学，也不至于全以西方的解剖学作为标准，只字不提华夏医学。他要让后世人知道，华夏早在东汉就有了解剖学。
如此一举三得的事情，哪怕是得罪了神佛，康熙也愿意尝试，他每晚编书时都会在心中念叨，如果佛祖降罪就惩罚他吧，与太皇太后无关，与天下子民无关。
编书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事情，康熙也没指望一本神书就能治好太皇太后的病。当下他还是让各地官员遍寻名医。
时不时就有太医入宫，给太皇太后诊脉，连朝中会点西医的传教士都来给她老人家看过病。
“太皇太后年纪大了，各脏腑逐渐虚弱是没办法改变的。”无论是太医还是传教士，最后都得出同样的结论。
甚至因为老人家脾胃运化功能也不好，连进补都需循序渐进，汤药中补气的药量不能过大。
自从太皇太后生病，太后每日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慈宁宫侍疾，若太皇太后有精神，她和苏麻喇姑就陪着老人家去佛堂念念经。
这日，苏麻喇姑和太后说起太皇太后的新症状，“老祖宗腿脚有些浮肿，太医说是肾气虚弱。”
“肾气虚弱，应当少吃盐才是。”太后道。
苏麻喇姑道：“是有太医提过这个，说过咸伤肾，但老祖宗不听。”
“咱们说老祖宗不听，皇帝说，老祖宗肯定听。”
这日康熙来慈宁宫请安时，太后就和他说了此事。
虽然说腿脚浮肿不是什么要紧症状，至少老人家不难受。但康熙还是没敢掉以轻心，当即叫来慈宁宫膳房茶房的管事，亲自叮嘱他们，调整太皇太后的膳食，奶茶全部换成清茶，饭菜中少油少盐，腌制的食物一律不能上桌。
太皇太后一开始还有些不习惯，心情越发郁闷，为了她吃饭时能多些胃口，在尚书房读书的几个阿哥每日都到慈宁宫陪老祖宗用晚膳。
这主意是胤祺出的，大家一块吃饭更香。康熙觉得有点道理就答应下来，反正尚书房到慈宁宫也不算远。
胤祉他们正是能吃的年纪，太皇太后每天看着几个小子狼吞虎咽，胃口确实好不少。
胤祺又让小厨房做出一种叫“关东煮”的新菜，汤底比较清淡，煮一些豆腐、魔芋之类的菜，老祖宗很是喜欢。还有内务府新供的番茄，酸甜可口，胤祺说可以炒鸡蛋吃，也可以做番茄热锅子。
“之前老五说番茄热锅子好吃，哀家还不太愿意尝试，酸甜的汤煮菜成什么味儿了，没想到小厨房今儿尝试做了一次，还真不错，番茄汤还能喝。”
晚上，康熙来看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就和他说起中午吃的番茄锅。
“真是奇了，五阿哥以前都没见过番茄这东西，怎么就知道番茄怎么做好吃呢？”苏麻喇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天赋。
康熙也曾怀疑过此事，他总觉得胤祺身边有个见多识广的人，但平日这孩子接触的最多的除了太后就是其他兄弟们。这些人都没见过番茄、番椒这类东西。
而他身边的奴才，巴林氏是草原上长大的，吕宝德是直隶人，应该也没见过这些西洋传进来的食材。
康熙觉得有可能是大卫或者张英之类的人跟他说起过，只是人家没说这些东西怎么做好吃，是这小子自己爱琢磨吃的，就让小厨房做来尝试。
也不是所有东西都好吃，像那个麻辣火锅，康熙就觉得不能吃。
不过番茄这东西，确实不错，夏天凉拌来吃应该更好，也可以当水果吃。
康熙就和太皇太后说起番茄的其他做法，什么用白糖伴着吃啦，和茄子炒一炒拌面条啦……
太皇太后不由和苏麻喇姑笑道：“你道老五会琢磨吃的是随谁？”
苏麻喇姑：“……原来是随了皇上，这就不奇怪了。”
康熙：“……朕虽然会吃，却不像老五那样嘴馋。”
太皇太后：“啊对对对……”
康熙：“……”
太皇太后又问起放足的事情，“听太后说，民间许多人以为放足的事情是哀家提的？”
康熙颔首，“就因为有您，这次推行的才比之前几次顺利。”他跟老祖宗自然是报喜不报忧，不过这次的效果确实比之前几次完全无人理会好一些了。
回京头几日皇子们都担心老祖宗的病情，关于推行放足的奏折一直没写，这两日太皇太后的病情稍微稳定了些，几个孩子的奏折才陆续送到康熙跟前。
胤禔的建议简单粗暴，让官兵挨个人家检查，不给儿女放足的一律抓起来刑罚伺候。
胤礽的建议就温和许多，还是以教化为主，把一些提倡三寸金莲的戏文都禁了，然后让文人写一些宣扬放足的戏文排演。
胤祉的建议和胤礽差不多，戏文小说以后都不能再夸三寸金莲的好。
胤禛的角度则不太一样，他的建议主要是针对各地乡绅的，让各地官员派人去检查当地乡绅富户的家中女眷，如有违令者重罚，每家多交三成税。
胤禛还在奏折里写了这样做的必要性，乡绅在当地的威望很高，他们的态度影响着当地百姓。如果他们家中的女子都放足了，百姓们自会效仿。而最难管的也是这些人，大多和当地官员勾结，官员未必会查他们。因此，这些人是朝廷重点关注的对象。
考虑到很可能出现官员包庇的问题，胤禛还建议官员之间可以互相检举，若检举属实，有重赏。
胤禛和胤祉一直都是一起上课的，俩孩子思考问题的角度怎么就相差这么大？
康熙更希望胤礽能有这样深谙人心的洞察力，可惜这点传给了老四。
以后可以把老四安排到吏部去。
大概是上次他说老五只知道罚款，这次老五在奏折里并不写罚款了，而是建议给放足女子赏钱。以鼓励的方式，让百姓们给家中女孩放足。他也说了原因，穷苦百姓的女孩们缠足寻医问药更困难，遭受的痛苦就更多，应当先解决让这些女孩子们先解开足纨。至于乡绅富户和官宦人家，则应以罚为主，这些人家☆仙☆女☆整☆理☆不缺钱，罚钱的效果不显著，就罚他们家的男子不能参加科举。
康熙读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在心里感叹，老五这招够狠，和老四的建议结合一下，效果应该不错。
胤祐、胤禩年纪还太小，虽然也提到戏文教化之类的法子，但他们对民间的事情了解还太少，提的建议有些稚嫩。
康熙就和太后说起儿子们五花八门的建议，“这几个小子比某些大臣顶用。”之前颁布放足令时，明珠他们就提了一些建议，但都没什么效果。
大家都体会到了“剃头令”造成的恶果，康熙初年各地还有因此事而不满的百姓聚集起来进行民变。因此满臣们都不敢像之前那样强制推行“放足令”，更何况放不放足跟他们关系不大，大家自然不愿为了这事儿背个恶名。
太皇太后见重孙们都已经能帮着孙儿出主意了，也十分欣慰。“最好也让各地寺庙，道观的和尚、道士为此宣传一番。”
民间信奉佛道的人很多，借信仰的力量推行政令确实也是个好法子。
康熙为了让太皇太后能有点事做，等胤俄的病痊愈后，就让贵妃把他送回慈宁宫去。
贵妃舍不得儿子，却也无法，只好忍痛把儿子送走。
胤俄倒是挺高兴，抱着太皇太后说自己早就想回来了。
太皇太后听了十分高兴，精神也一日比一日好，胤祺他们过来陪着老人家吃过晚膳后，若见她精神还不错，就陪着她在慈宁宫花园溜达溜达。
整个九月里，康熙都很忙，官学改革和放足令同时推行，前者在旗人之中激起了不小的反应，后者则影响着更多的汉人
与此同时，他晚上还要编《青囊书》，白天检查儿子们的功课时，胤禛、胤祺就注意到汗阿玛有些憔悴。
“汗阿玛是为老祖宗的病忧心吗？”胤禛问道：“瞧着您面色有些憔悴。”
胤祺点头，“比上个月瘦了。”
康熙自不会把伪造神书的事情告诉这几个小子，不过听他们关心自己，他还是挺受用的。“只是最近政务有些繁忙罢了，没事儿。”
既是朝堂上的事情，胤禛他们就帮不上忙了。
胤祺想了想道：“您这么忙，就别每日都考校我们功课了。我们一定好好念书，等您闲了再问我们。”
康熙：“……你心里那点小算盘朕清楚得很，又想偷懒是不是？”
“才不是。”胤祺不高兴地鼓起脸颊，“就是想让您多点时间休息。”
胤祉道：“要不让儿子来给弟弟们检查功课吧？”
“那你的功课让谁检查？”康熙问。
“让二哥来检查。”胤祉道。
康熙其实想过让胤礽代替他检查皇子们的功课，但胤礽这孩子一直把握不好和兄弟们之间的关系，康熙担心他想太多，弟弟们不好好念书他也不敢训斥，那样就害了其他孩子。
但胤礽和胤祉的关系一直还不错，他给胤祉检查功课应该不用有那么多顾忌。不过胤祉这孩子在某些事情上有些迟钝，容易被糊弄，还得胤禛帮忙盯着。
于是他就吩咐胤祉、胤禛二人每日检查三个弟弟的功课，他俩的功课则去找胤礽，让胤礽考校。
如此施行了两日，康熙确实能省下小半个时辰休息，下午批阅奏折、召见朝臣时，就没那么疲惫了。
他好像打开了新思路，儿子多了，就可以大的管小的，小的管更小的。他这个汗阿玛可以省不少事儿。
于是他又交代胤禔，检查弟弟们的骑射功夫。
胤禔答应下来，却不免有些好奇，汗阿玛最近到底在忙什么？
他不好直接问康熙，就去找胤礽打听，“官学的事情鄂拜不是已经松口了？”鄂拜一开始是坚决反对此事的，康熙就建议他拿景山官学做个试点。
景山官学的师生们得知朝廷的新规定，积极性都变高了
钱帛动人心，学生们听到认真学习，考核优等能拿到钱，自然是很高兴的，尤其本就认真读书的学生，更是十分支持。而官学的师父们听说教出优等的学生能拿到赏银，也都开始认真备课。
短短几天，官学里的风气就焕然一新。鄂拜这才松了口，同意将这些新的规定推行开去。
胤礽道：“推行的过程才是最费时费力的，会牵扯出各种各样的问题。像盛京那边的官学就被查出上报的学生名额远超实际的生员。”
胤禔皱眉，“为何会如此？”
“为了多领些银钱米粮呗。”胤礽叹气。
胤禔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汗阿玛真不容易，要换做他，遇上这些个中饱私囊的官员，非气出病不可。
“那你就多帮汗阿玛分担点儿啊，别整天看闲书了。”这种事他是懒得管，还是让胤礽来管吧。
胤礽：“我什么时候看闲书了？”
胤禔瞥一眼他的书桌，“这时候还看什么本草？皇玛嬷的病有太医想办法，你就别操心了。”
胤礽看本草，是在帮康熙找资料，康熙对医理的了解，还远不足以支撑他独立完成一本医书，经常需要胤礽帮忙查阅古代的医学典籍。
但这事儿不能告诉大哥，胤礽只好含糊应着“知道了”，又忙转移话题，“过两日就是圣寿节，你打算给皇玛嬷送什么？”
胤禔神秘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没有什么比老祖宗长寿更能让太后高兴的了。上回重阳节老祖宗没收到神书就有些失望，这回若圣寿节佛祖仍没赐书，老祖宗心中肯定更加不快。
而且，老祖宗的圣寿节，汗阿玛的万寿节佛祖都赐了神书，唯独太后圣寿节没有，太后肯定也会有些尴尬。
胤禔于是准备了一本藏文的佛经，如果圣寿节当日佛祖没有赐书，他就把经文放到大佛堂去。
如果圣寿节当日佛祖又赐书了，他就把这本经文直接送给皇玛嬷。这主意还是胤禔和大福晋一同商议出来的，胤禔对这次的计划很是满意。
为了能找个由头进大佛堂，大福晋给皇玛嬷准备的寿礼则是她亲笔抄写的三卷佛经。
哪怕事后被汗阿玛发现了，也不会怪罪他们的。他们只是想让老人家高兴罢了。
康熙和胤礽紧赶慢赶，终于在九月底把《青囊书》编好了，拿去让内务府印刷，内务府第一次见这样的字形，排字的时候还颇费了一番功夫。好在在初二这日把书印出来了。
康熙拿到他亲自编的《青囊书》，又反复检查几遍，确定没问题后，才开始琢磨怎么送书的问题。
这件事交给别人办他都不放心，主要让任何人进大佛堂都容易引起老祖宗怀疑。他想来想去。倒不如他自己去放。
第一次佛祖赐书不知是何时，第二次佛祖赐书是晌午，为了保险，还得先等一等，若傍晚前佛祖赐书了，他就改日再送，若傍晚前佛祖没有赐书，他就晚上找个机会，把这书放大佛堂去。
第079章
初二这日, 骑射课结束后，胤祺先和俩哥哥一起去了阿哥所。二格格已经在胤祉屋里等他了。还带来了三本《欧洲史》。
“这书有点重，带着挺不方便的。”二格格皱眉, “明儿要怎么带进慈宁宫才好？”
“要不还是让老四去送吧，他比较靠谱。”胤祉道。
胤禛摇头，“不行，我这回没理由进大佛堂了。”他这回给太后准备的寿礼是一副眼镜, 他出的设计图纸, 让内务府做的。哪怕配了一个眼镜盒，也是小小一个，他背个包袱去慈宁宫就有些奇怪了，无缘无故去大佛堂就更可疑。
胤祺这回给皇玛嬷送得则是他画的画册，倒是可以背个包裹过去。“那就还是我去吧。”
二格格道：“你当心点儿。”
胤祺点头，他每日去尚书房念书都是带了书包的, 不过书包一般都是吕宝德帮忙拿着。
胤祺就找吕宝德把书包要过来, 然后将三本《欧洲史》塞进去。嘴上还忍不住抱怨, “后世的书什么都好就是说话太啰嗦了。”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说话啰嗦, 谁写奏折写两千多字。”胤祉睨他，他们第二次交奏折前，互相看了看, 胤祉、胤禛都吐槽胤祺罗里吧嗦的大白话。
胤祺：“这回已经比第一回 短了, 下回争取更短。”
时辰不早，胤祺要先回宁寿宫去了，他从胤祉院中出来后, 就把书包递给吕宝德。
吕宝德掂了掂重量, 比刚才重了不少，估计自家阿哥爷是找三阿哥借书了。
胤祺绕回宁寿宫时, 正巧遇见来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的康熙。
胤祺乖乖巧巧上去行礼。
康熙皱眉，“怎么才回来？去哪儿玩了？”
胤祺只好撒谎，“有几道数学题不会，去阿哥所让三哥、四哥帮我讲讲。”
康熙哼了声，“在尚书房问就得了，何必跑那么远？”
胤祺：“……顺便去三哥屋里玩玩。”
康熙瞥他，“想住阿哥所了？那明年和老七、老八一起搬？”
胤祺果断摇头，“不要，我要陪着皇玛嬷。”
因为太皇太后的事情，康熙觉得老人家身边热闹一点是好事。于是也就不再催胤祺。
父子俩一边走着，康熙还不忘考校他的功课。
胤祺：“……”
胤祺被问得猝不及防，好在三哥四哥检查得很严格，她一点儿不敢偷懒，康熙问得问题他都答上来了。
二人先去了慈宁宫，太皇太后正用晚点，什么沙琪玛、酥油卷之类的点心都不怎么上了，太皇太后的晚点以粥和青菜为主，还有一些枣糕和阿胶糕。
康熙和胤祺都表示他们坐坐就走，可不愿吃这些。
太皇太后道：“之前哀家生辰，和皇帝万寿节，佛祖都有赐书，明儿应该也有吧。太后这些年跟随哀家潜心礼佛，也算虔诚了。”
康熙故意道：“这种事无法强求，谁也不知佛祖的心意。”
太皇太后颔首，“那倒是。”她说着笑了笑，“哀家真是贪心了。”
嘴上虽这么说，太皇太后心里还是盼望着神迹再次降临。她和皇上的生辰都有，唯独太后生辰没有神迹，传出去外面少不得有人胡乱猜测，说什么太后功德不如她和皇上之类的。
太后这辈子确实没做什么大事，但人是个厚道人。太皇太后不想她反因这种事情招来风言风语。
但正如皇上所说，佛祖赐书岂是他们所能强求的？
相比之下，太后压根没想这么多。她既没有扶持三位皇帝的功劳，更没有造福百姓的本事，这辈子没啥大成就，就是命好进了皇家，平平安安的从皇后到了太后。放在民间，她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老太太。
就算佛祖在她生辰这日赐了神书，那也不是因为她的功德，而是因为她大清皇太后的身份。
因此，她对神书的期待反而还不如太皇太后，比起神书，她更好奇孙儿们又给她准备了什么礼物。
见康熙和胤祺过来，太后忙让小厨房端吃的上来。
太皇太后的食谱调整以后，宁寿宫终于荣升为紫禁城内伙食最好的地方，晚点摆了三四桌，甜咸奶茶都有。
康熙和胤祺吃了不少，胤祺还不停给康熙夹菜，“汗阿玛最近真的瘦了。”
康熙：“你以为谁都像你，就知道傻吃傻玩，出去瘦了一点还写信跟你额娘诉苦。”搞得宜妃还跟他打商量，下次出巡能不能先别带老五了。这事儿也就宜妃敢提，人家妃嫔都巴不得自己儿子随驾呢。
有这样的祖母和额娘护着，胤祺以后能有出息才怪。
康熙当时就把话给宜妃撂下了，她不提还罢，既然提了，下次他出巡，不管去哪儿，必带老五。
胤祺：“才没有诉苦，我是实话实说。”
康熙：“不知道是谁啃羊腿啃得满嘴油。”
太后听得直乐，“听老五说，他还给蒙古王公拉马头琴了？”
康熙：“玛嬷您可别提了，朕想起来就丢人，还好那天人少。”
胤祺是一点都不怯场的娃儿，那天正好又都是科尔沁的王公台吉，也算自己人了，胤祺就大大方方拉了一首他自己写的生日快乐歌。
当时汗阿玛明明还说他在音乐上有几分天赋来着，现在就不承认了。胤祺哼了一声，“大家都说我写的曲子好听呢。”
“人家的话能信吗？”康熙忍不住敲他脑袋。
父子俩一边斗嘴一边吃了不少点心，喝了点奶茶。康熙心满意足地走了。胤祺则回屋写功课。
他写完功课，还掏出《欧洲史》看了两眼，他认识的汉字越来越多了，看系统送得书也没以前那么费劲，只是字虽能猜出来，书里提到的地方他却十分陌生。
看了一会儿就觉无聊，把书和他准备的寿礼装进包裹里。
他这回又画画了，毕竟琴棋书画他也就画画最能拿出手。
只是这次的画与上次给老祖宗送的不同，这次是连环画。
这也是他从话本里学来的，有些女主角穿越后，会画连环画给小朋友们看。
所谓连环画就是用图画的方式讲个故事，其实这种形式经常用在壁画上。但胤祺可画不出壁画那么繁复的风格，能把意思表达清楚就行了。
为了准备这本连环画，胤祺不声不响地画了小半个月，都没什么精力看话本了，不过他还是攒够了下一次兑换奖励的积分，等把《欧洲史》送出去他就兑换。
因为太皇太后圣体违和，太后过寿宫里没有摆宴，也不搭台唱戏。只大家聚在一块说说话热闹热闹，把寿礼送了就行。
康熙则还要按例率领王公大臣在慈宁门给太后贺寿请安。
不过不用着急过去，康熙照常御门听政，和朝臣商议政务。
、
太皇太后晨起后感觉精神头还不错，趁着人还没来，她和苏麻喇姑先去大佛堂给佛祖上柱香。
因太皇太后生病，苏麻喇姑为了给老人家祈福，每日念经的遍数都比从前翻了一倍，太皇太后便说让她在大佛堂内如常念经。等皇帝带着百官过来了，再让人来叫她。
苏麻喇姑应了，叮嘱宫女伺候好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回到前殿，胤俄已经起来了，在那用早膳。
不一会儿，皇贵妃带着胤禩和小十三来了，宜妃、惠妃、荣妃也陆续到了。
慈宁宫一下热闹起来，妃嫔们都在关心老祖宗的身体，小孩则凑到一起。
康熙在外得知胤俄生病，回来特地给他带了一些小玩意儿，有一套榫卯结构的小楼模型，小家伙已经跟兄弟们炫耀好几次了。
胤禟就说想让胤俄把他的新玩具拿出来给大家见识见识。
胤俄道：“等皇玛嬷带五妹过来，我再带你们去玩玩具。”
小胤禟哼道：“妹妹重要还是哥哥重要啊？”
胤俄：“妹妹重要啊！我不带上她，她会哭的。”
胤禟：“我也会哭。”说着就开始假装呜呜呜。
胤禩忙劝道：“没事没事，再等一下，今儿皇玛嬷过寿，我们本来也该给玛嬷请过安再去玩。”
胤禌和胤裪则都被抱到太皇太后跟前说话。
正这时，太后带着五格格和胤祺过来了。
“寿星来了。”太皇太后笑道。
太后先给老祖宗请安，坐下后，妃嫔们又给她请安。胤祺、五格格则自动凑到小孩那边。
“五哥你咋还背个书包？”胤俄好奇地凑过来看。
胤禟替他回答，“肯定是给皇玛嬷的礼物。”
胤祺点头，问他们都准备了什么，只有胤禩、胤俄老实回答，胤禟和五格格都表示暂时保密。
“五妹妹要送啥我早就知道了。”胤祺道。
五格格睁大眼睛，“五哥怎么知道的？”
胤祺揉她脑袋，“就你那点小聪明还想在我跟前保密？”五格格这次学了一段蒙古舞，她在房中练习时，胤祺瞧见了。
五格格闻言立刻过来抱住胤祺胳膊，“五哥别告诉他们。”
胤禟、胤俄也上来抱胤祺，“五哥，快告诉我们！”
胤祺被弟弟妹妹们围住，正在那傻笑，就听胤禟道：“五哥，你这包里装的真是书啊？还挺厚。”
胤祺：“……”胤祺忙护住自己的小包袱，“不告诉你们。”
胤禩道：“我已经猜到了，是佛经。”
胤祺：“……对，对，就是佛经。”他忙转移话题，“听说十弟得了新玩具，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呗。”
“就是，五妹妹来了，总该给我们瞧瞧你的宝贝了吧。”胤禟道。
胤俄这才答应下来，去和太皇太后说，要带兄弟姐妹们去看他新得的玩具。
太皇太后答应下来，让四格格、六格格和胤禌也去。
一帮小孩儿呼啦啦往胤俄房中去。
小孩子们聚在一块吵吵嚷嚷的，胤祺一会儿就可以趁大家不注意，偷溜出来，去大佛堂把书放下了。
为了一会儿有个人帮他盯着点儿，胤祺离开前殿时还特意交代二格格，“等三哥、四哥来了，让他们也来十弟房里。”
二格格点头，她和大格格坐在一起，聊起即将开始的女学招生，二人已经写好章程了，只等给她俩上封号的旨意一下，她们就走马上任。
另外，这回康熙巡幸塞外，还把般迪带回来了，让他在御前当差。
也正因为这个，胤祺没有刻意去和般迪接触，有康熙把关，哪儿用他们操心。
不过一路上，几位皇子都和般迪说过话，胤祉回去就和二格格说了般迪此人，二格格则讲给大格格，“听三弟说，他汉话说得不错，是个谨慎老实的性子。”
大格格多少听太皇太后提过这桩亲事，她有些羞赧，“汗阿玛还没定下来，我也不好去打听。”
三格格道：“你和二姐以后为了开办女学的事情肯定要经常去乾清宫，到时候兴许就能见着了。”
“三妹说得是。”二格格笑道，她可接受不了盲婚哑嫁。
大格格用袖子遮了遮发红的面颊，“别说这个了。”
说话间，胤禔小两口，胤祉、胤禛他们都陆续到了。
等几人给太皇太后、太后请过安，二格格就对胤祉、胤禛道：“弟弟们都去胤俄屋里了，你们也过去玩儿吧。”
她说着给胤禛使了个眼色，胤禛会意，拉着胤祉往后面去。
胤俄正把他的玩具全都拿出来显摆，那座榫卯结构的小楼模型十分精致，屋顶的瓦片也做的很逼真。
这种小模型倒是不少见，但这小楼却是能拆开的，也算是一种积木。
胤禩、胤禟、胤俄就把模型拆开，再一层层拼起来。
胤祺见三哥、四哥来了，就悄悄溜出去。
不管怎样，进大佛堂都得有个理由，昨儿胤禛给他出了个主意，就说皇玛嬷过寿，他想去给佛祖烧柱香。
这话也就只有被太后一手带大的老五说合适。胤祉、胤禛找这个理由进佛堂，都容易引起怀疑。
然而，胤祺到了大佛堂门口才得知，苏麻喇姑在里面。
怪不得刚才没见苏麻喇姑呢。
他想了想，还是让人去通传一声。
苏麻喇姑听说是他来上香，忙到门口来迎他。
“五阿哥可真有孝心，快来。”苏麻喇姑带胤祺进了佛堂，帮他点香，又引导他跪在蒲团上磕头。
胤祺磕头时，心中念叨的却是，“佛祖原谅我，我也是无奈，才借佛祖赐书之名。如果要降罪，就降罪于我，与老祖宗、皇玛嬷、汗阿玛和兄弟姐妹们无关。”
胤祺在心里念完，恭恭敬敬地把香插进香炉里。
他小声问苏麻喇姑，“您还要在这里念多久呀？”
苏麻喇姑道：“还有一遍《药师经》，不过一会儿皇上来了，奴婢就去前面。”
胤祺：……
这可怎么办啊？他找不到机会放书了。
他心事重重地回到胤俄屋中，小声和胤禛说了这个状况。
胤禛也皱起眉，俩小孩假装去如厕，跑去净房商议。
“一会儿汗阿玛带百官来行礼，咱们都要在，百官退下后，就轮到献寿礼了，咱们更不能离开。这可怎么办？”胤祺说着拍了拍自己的小包袱，“三本书真的好厚，太明显了。”
胤禛想了想，“送不出去就先别冒险，晚上再想法子过来一趟。”
“晚上找什么理由过来啊？”胤祺愁死了。
“你就说有荷包落在佛堂里了。”胤禛道。
胤祺闻言眼睛一亮，不愧是四哥，聪明！
大佛堂内，苏麻喇姑刚送走胤祺，跪下没念两句经文，又听人通传，大福晋来了。
苏麻喇姑只好起身去迎，大福晋说自己给太后准备了经文，想拿着经文在佛前拜拜。
苏麻喇姑见她抄写得十分认真，不由夸了两句，引导她跪拜上香。
苏麻喇姑不由在心里感叹，太后真是有福之人，有这么多孩子孝顺。
大福晋从佛堂出来，回到前殿。她进佛堂不是去放书的，单纯是为晚上过去找个理由。
很快，就有小太监通传，康熙率领百官往慈宁门来了，太皇太后忙让人去叫皇子们，大家一起陪着太后去慈宁门接受百官朝拜。
走完流程，百官散了。康熙和胤礽随众人回到慈宁宫。
先问老祖宗的身体，见老人家今日面色不错，康熙才松口气。
按例太皇太后、太后过寿，康熙除了寿礼还要准备一笔银钱，今年也一样。太后知道今年康熙的私库不富裕，就说不用了。
“哀家又不缺钱花，还整天跟皇帝要这要那的。”太后道；“这钱哀家就不要了。”
“奉养您是我这个做儿子的本分，和这钱是两码事。”康熙笑道：“这是宫里的惯例，您可一定要收下。而且您每年给小辈赏赐，又养着胤祺和五格格，花钱的地方也不少。”
太后就去看太皇太后，太皇太后笑道：“你就收下吧。这也是玄烨的一片孝心。”
太后只好收下。
接下来轮到妃嫔们送礼，因为太后养着胤祺和五格格，每回宜妃和德妃的寿礼都准备的更为用心。
德妃给太后送了亲手做的套袖，宜妃则送了一个软枕。这软枕与平时惯用的枕头不同，枕头最里面一格填充的是茶叶末，外面一圈则是棉花。
太后十分喜欢，“是不是老五和你提的？这孩子真有心，哀家上回提了一句说枕头有点硬，睡着脖子疼，他就记住了。”
太后就这样点破，有些妃嫔不由在心中羡慕宜妃，有个儿子在太后身边就是不一样。
宜妃大大方方承认了，这事儿没什么好藏的。而且叫太皇太后和万岁爷知道，也会因老五的细心而欣慰。
轮到皇子们送礼，胤禛送得眼镜，太后也很是喜欢。他之前还为了这副眼镜，专门到宁寿宫用那个乾坤护目表给太后侧了下眼神儿。
太后的眼神儿还不错，看近处的小字稍微有些模糊。因此这眼镜片并不算厚。
听说是他设计的，连太皇太后都夸起来，“这眼镜如此轻便，哀家都想要一副了。”她想要什么向来是不会考虑那么多的，更何况如今眼镜的成本低了不少。
康熙自是立刻答应下来，，回头就吩咐内务府去做。
轮到胤祺，他从包里掏出一个册子，“这是我画的画。”
“老五怎么又画画？”胤禔先笑起来。
胤禟和五格格则疑惑地歪了歪脑袋，刚五哥不是说送佛经吗？
俩小孩都在心里哼了声，五哥骗人！
“这回不一样。”胤祺道，他将自己画的连环画交给太后。
太后翻开画册，第一页就是一个妇人抱着个小小的襁褓，旁边还配了一行字“我来宁寿宫的第一天。”
第二页是小襁褓长大了一点，戴着虎头帽趴在床上，妇人则坐在床边含笑看着他。
第三页、第四页……小孩一天天长大，妇人的脸上也多了几道皱纹。
众人就见太后翻着翻着眼眶红了，拭了拭眼角。
“老五这是画了什么？”连太皇太后都好奇起来。
太后将图册递给太皇太后，她则去抱胤祺，“我的宝贝孙儿，皇玛嬷没白疼你。”
胤祺见皇玛嬷感动得哭了，有些手足无措，只好笑着逗她，“是不是把您画的特好看？”
“好看好看。”太后又忍不住笑起来，“就是你画的人为何都头大身子小？”
胤祺：“为了突出神态呀。”
太皇太后看完图册也有些感慨，又给康熙看。
“老五这孩子，真是有心了。这图册一定要好好保存。”
图册里画了胤祺和太后相处的许多瞬间，他第一次去尚书房，太后不放心，偷偷跑去尚书房看他。他学不会汉文，太后帮他去和康熙说情。他生病，太后一夜不睡在床前照顾他。
康熙也有些感动，莫名就想到了自己和自己的玛嬷。
他八岁登基，还不太懂当皇帝意味着什么。太皇太后比他更紧张，耐心地给他讲登基大典上的礼仪。
额娘去世时，他哭得差点晕厥，是太皇太后抱着他说：“玄烨乖，玛嬷会一直陪着你，陪着你长大。”
康熙突然也想把他和太皇太后相处的点点滴滴都记录下来。
要他画，肯定比老五画的好。
……不是，他为什么要跟老五比？
康熙道：“这图册原本一定要保存好，你看这都折角了。”
太后就问：“能不能让内务府印一本，哀家好时常翻看。这本放到盒子里好好保存起来。”
胤祺：“哎呀，可我画的不太好。”让家里人看看倒还罢了，让内务府的人看到他这幼稚画风，感觉有点羞耻。
太后道：“哪里不好了？哀家就喜欢这样的画，你画些山水花鸟的，哀家还看不懂呢。”
准备送山水画的胤祐：“……”
好在太后也很喜欢胤祐的画，夸他画的和宫里收藏的那些画也差不多了。
康熙心说皇玛嬷果然是不懂画，不过老人家喜欢就行。
皇子们送完礼，众人又闲话几句，便不打扰太皇太后休息，各自散了。
胤祺往外走时，四格格好奇地瞥一眼他的书包，“你的画不是送出去了？这里面鼓鼓囊囊的是什么？”
胤祺道：“装画册的盒子。”
“哪有人把画册和盒子分开的，人老七都是装了盒子一起送。”四格格道。
胤祺：“反正皇玛嬷还要把画册拿回宁寿宫，我背回去不是一样？”姐妹们就是细心。
四格格想想也是，便不再纠结这个，去找大格格、二格格说话，她对开办女学的事情也很感兴趣呢，想帮着姐姐们出主意。
胤祉、胤禛跟胤祺一起回到宁寿宫，三人又把晚上送书的事情合计了一遍。
“你最好等老祖宗和苏麻喇姑歇下了再去。免得老祖宗让苏麻喇姑陪你去找。”胤禛道。
他们可以让别的奴才在外面稍等，但苏麻喇姑他们不好说。
胤祺应了。
胤祉又道：“可你背着书去找荷包有些奇怪吧？”
胤祺想了想，“为了不引人怀疑，我先跑阿哥所一趟，假装找你们借书。”
胤祉、胤禛想了想，虽然说大晚上借书也很奇怪，但也没更好的法子了，于是点头答应。
与此同时，胤禔和大福晋回到院中也在商议这件事，“先别着急，万一佛祖赐书了，只是还没人去大佛堂，所以没发现呢。”大福晋道。
胤禔点头，“你等天黑再去，就说玉佩落在大佛堂了。”
大福晋有些怕，“要不还是爷您去吧？”
胤禔皱眉，“你丢了玉佩我去帮你找？这不惹人怀疑吗？”
大福晋想想也是，“可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若真被发现了，你就说是我让你这么干的。”胤禔拍拍她肩膀，“放心，不会让你一个人承担后果。”
有了胤禔这句话，大福晋才安下心来。
众人走后，太皇太后去了一趟大佛堂，发现佛祖没有赐书，她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只是跪下拜了三拜。
不赐书也没关系，希望佛祖能保佑太后一直都这么平平安安的。哪怕她不在了，皇上和众皇子们也能和现在一样孝敬她。
老人家拜了三次就有些气喘，苏麻喇姑忙扶她回房休息。
冬天天色早早就暗下来，老人家又睡得早，戌正苏麻喇姑和太皇太后就歇下了。
没过一会儿，大福晋来了，她和守门的人说自己有个玉佩落在大佛堂了，想进去拿一下。
守门的人不敢擅作主张，还是先去和苏麻喇姑请示，自然没有拦着大福晋的道理，苏麻喇姑就让人陪大福晋去佛堂找。
没过片刻，又有人来说：“五阿哥说他的荷包落在大佛堂了，想去大佛堂找荷包。”
苏麻喇姑不由皱眉，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落东西，不过五阿哥丢三落四的事儿不少，男孩子就是粗心。她也没在意，让五阿哥赶紧去找。
陪胤祺进来的小太监还忍不住多问了句，“五阿哥你怎么背着书包？”
胤祺道：“刚去四哥那儿借书了。”
小太监心说阿哥爷们也太用功了。
胤祺到了大佛堂门口，就瞧见门虚掩着，不由皱眉，“有人在里面吗？”
守着大佛堂的太监笑道：“大福晋上午把玉佩落在里面了，正在里面找呢。”
胤祺：？？？
大嫂什么时候进大佛堂了？而且也落了东西？
他感觉有些奇怪，迟疑片刻还是推门进去，“我帮大嫂找吧。”
帮大嫂找完，他好赶紧放书。
他进门时，大福晋吓了一跳，差点打翻佛龛上的东西。“五……五弟，你怎么过来了？”
胤祺则是一眼就瞧见了佛龛前摆着的书，这书怎么占了“神书”的位置？胤祺来不及多想，对上大福晋疑惑的目光，笑了笑道：“大嫂，玉佩找到了吗？我也丢了荷包，我们一起找吧？”
大福晋一颗心快跳出嗓子眼儿了，她干笑了一下，“我好像没找到，大概不是落在这里了。”
胤祺“哦”了一声，正想说“那大嫂去别处找找。”就见大福晋回头看了眼佛龛，然后惊讶道：“这佛龛上怎么多了本书？”
胤祺：？？？
胤祺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外面人通传，“万岁爷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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