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阿哥们代课之前, 唐甄才拿到宫里用的算学课本，其中有些内容，他也很陌生。
好在唐甄对算学很感兴趣, 没两天就把书中内容学会了，听说里面那种简单方便的符号，是三阿哥四阿哥发明出来的。
唐甄见过胤祉，对这位聪明博学的阿哥印象深刻, 不料其他小阿哥们也都不差。
他先给胤祺他们上课, 哪怕是年纪最小，坐一会儿就东张西望走神的小胤俄，算学基础也要比江南士绅家中的同龄孩子强。更不用说年纪稍长些的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解方程的速度已经很快了。
而这其中最让唐甄惊讶的是九阿哥，这位小皇子的基础跟十阿哥差不多，但他学新的命题学得很快, 听懂后立刻就会用。
唐甄带着皇子们做课本上的练习题, 九阿哥做得飞快, 有些题目在脑中想一想就能直接填答案。
唯一让唐甄有些头疼的是, 九阿哥也是个喜欢走神的小孩，自己在上面讲例题，九阿哥时不时就和他的伴读们交头接耳。
唐甄可不像翰林院那些师父, 皇子们犯了错, 他们却批评皇子身边的伴读。第一次给小阿哥们上课，他就提醒了九阿哥和十阿哥，让他俩专心听讲。
两个很少被师父批评的小孩立刻就不高兴地鼓起脸颊。
尤其小☆仙☆女☆整☆理☆胤禟, 师父竟然说他自己不认真听讲就算了, 但是不可影响伴读。
“小爷愿意和伴读说话是他们的福气，哪儿就影响他们了。”胤禟不满, 忍不住顶撞师父。
唐甄还没开口，便见坐在前面的五阿哥回头道：“老九，不能这么说话，伴读的职责是陪你读书，不是陪你上课说小话，而且师父在上面讲，你说话本来就不对，还不快道歉。”
五哥难得正色，胤禟也不敢反驳，但小少年又抹不开面子认错，就哼唧道：“知道了知道了，不说话了。”
想让这小子态度端正的认错估计有点难，胤祺怕耽误大家上课的时间，就没再说胤禟，转回头对唐甄道：“师父，咱们继续上课吧。”
唐甄不由多看了这位五阿哥几眼，这孩子长了一张肉嘟嘟的圆脸，一双笑眼，眼尾微弯，听课的时候眼中时常露出疑惑茫然，没一会儿又恍然大悟地点着脑袋，小表情可丰富了。
唐甄听人说过，这位五阿哥在太后膝下长大，当年入尚书房一年多还听不懂汉文，去年万岁爷教五阿哥读书，还被气晕过去了。
他原本以为五阿哥会是最难教的，谁料这位小阿哥的一些话语让唐甄听着很是喜欢。
他很看不上满人对奴才们的态度，这些伴读们分明在家也是养尊处优的小公子，到了宫里来当伴读，不但要替皇子们挨罚，有时候还要帮着皇子们端茶倒水，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
毕竟他们都是皇家的奴才，主子让奴才们做什么都可以。就像九阿哥说的。愿意跟奴才说话是奴才们的福气。
可这位五阿哥却说“伴读的职责是陪皇子读书”，仿佛职责外的事情，伴读们就可以不做。
还有刚才，他还说全天下的人都学新知识再好不过，且不说让普通百姓们知道太多会带来什么后果，单从身份上说，唐甄见过很多江南士绅，官宦子弟，都觉得普通百姓是不配读太多书的。否则寒门学子在入仕的过程中也就不会受到那么多阻碍了。
这世上还有比寒门学子更低贱的人，比如佣人奴才、戏子娼妓，难道五阿哥也希望这些人学知识吗？
或许小孩子只是随口一说，根本没细想全天下人包括哪些人。
但随着唐甄给皇子们教算学的次数变多，他就意识到这位五阿哥或许并非随便一说。
有一次他在来尚书房的路上遇见五阿哥，他正和身后跟着的太监讲灭火的原理，“炒菜的时候着火了，盖上锅盖火就灭了，是因为隔绝了氧气，氧气可以助燃，啊，你还记得氧气吗？上回跟你说的，空气里的一种成分。”
太监就恭敬地低下头道：“奴才记得，可是，可是奴才们不配知道这些。”
“你该知道，只是我们现在没条件让你们知道。”五阿哥语气轻松，“我就随便和你说说，你听得懂就听，听不懂也没事儿，又不用考试。不过灭火的法子可要记得。”
太监恭声应着，主仆俩转过游廊，这才瞧见唐甄。
胤祺上去笑眯眯跟唐师父打招呼，唐甄也给胤祺行过礼，他实在压不住心中好奇，就笑着道：“对不住五阿哥，刚才您主仆二人的对话被臣无意间听见了。”
胤祺疑惑地“哦”了声，听见就听见了呗。
“五阿哥真的觉得奴才们也能知道皇子们学的内容吗？”唐甄稍稍压低声音问。如果是普通的书倒也罢了，前朝宫里还设了教太监读书识字的地方，但那是为了他们能帮皇帝处理政务。本朝太监不能干政，识几个字已经不错了，这些皇子们才刚学的新知识，怎能让他们知道呢？
胤祺还没回答，他身后的吕宝德已经上前道：“是奴才的错，奴才不该让五阿哥讲这些。”
“这位公公不必惊慌，臣只是好奇问问。”唐甄其实也有些忐忑，他担心五阿哥只是小孩子心性没想过那么多。
胤祺仰着脸，有些讨好地弯起眼睛，“唐师父，这些知识又不是什么机密，我觉得大家都该学学的，只是现在还没这个条件让大家都学，我只能跟身边的人说说，应，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吧。”
胤祺担心唐师父也和汗阿玛一样提醒自己主仆之别，不该什么都和奴才们说，奴才们知道的太多就容易生出乱七八糟的想法。
唐甄就笑着问起之前的疑惑，“五阿哥觉得穷苦百姓们也可以知道这些吗？”
胤祺点头。
“穷苦百姓们学了知识，有了养活自己的本事，就没有多少人愿意入宫做奴才了。”唐甄估计这一派天真的小阿哥是没想到这点的。
胤祺闻言就笑起来，“那不是很好吗？做，做宫女还好，做太监很可怜的。”别说阉割的痛苦，就说这些太监们在宫里几十年，除了伺候人什么也不会，地位高一些的出宫还能靠这些年攒下的银子养老，其他太监出宫后没人照顾，出宫后还不知要受多少苦呢。
他希望宫里的太监越来越少，可普通男子入后宫伺候只会更加混乱。但如果百姓们都过得越来越好，不会因为家中吃不起饭送孩子进宫做太监，汗阿玛说不定就想到别的办法了，比如增加宫女嬷嬷的数量。
在唐甄说只是好奇问问时，吕宝德就已经退到了几步外。
胤祺这话不可能是说给吕宝德听得，而且应该也不会有主子会这样收买人心。
唐甄看胤祺的目光更加好奇了，这宫里竟然有一个主子会说出这样的话。“那没人做太监，宫里伺候的人就只剩下宫女和嬷嬷了，万一人不够怎么办？”
对这位阿哥的好奇，让唐甄忘记了自己还要去给三阿哥、四阿哥上算学课。
胤祺挠挠头，“实在不行，有些事情我们可以自己做，”他说着又得意起来，“我已经学会扫地了，巴林嬷嬷都夸我扫得干净呢。”自从体会过做这些杂事的不易后，胤祺就对这些事有了点兴趣，得空会让身边人教他做，太后只当他是在玩儿，也没拦着。
唐甄还想再问什么，吕宝德上前提醒，阿哥们要上学了。
于是唐甄依依不舍地看着五阿哥走进屋子，这才回神，去给三阿哥、四阿哥上课。
唐甄很想再和五阿哥聊聊，可能和五阿哥单独说话的机会并不多。而且总是单独和五阿哥说话，难免被人说他结交皇子之类的。
半个月后，康熙找到了更合适的算学师父，便不让唐甄给皇子们代课了。
他仍隔几日去毓庆宫给太子讲自己的思想，唐甄认为治国的关键在养民，而天下的穷人太多，一是许多财路都在皇室和官员手中，二是因为白银太少。
这点，胤礽倒是深以为然。
他是赞成与海外进行贸易的，这样就有大量的白银流入国内。但他和唐甄的分歧也很大，唐甄更希望能平均分配，而不是让少数人掌握大量白银，胤礽则觉得那样太不现实，普通百姓靠务农或者放牧为生，自给自足，维持温饱即可，若他们都跟如今的晋商一样去赚钱，谁来耕田种地？
唐甄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很不合时宜，这还只是经济方面的，在政治上，他的一些想法是完全没法和太子讲的。
如果他敢说什么限制君主权力之类的话，第二日皇上就能把他赶出京城。
唐甄忍不住猜想，那位想法奇特的五阿哥听了自己这些离经叛道的想法会是什么反应？
这位年近六旬的老人家突然很想在京城多留几年，等日后五阿哥出宫建府，自己可以上门跟他聊聊。
那时自己应该已经不用给太子教书了，他能看出来，太子不怎么喜欢他这个师父。毕竟他不是詹事府的人，在朝中也没有一官半职。
这日，唐甄正和胤礽讨论纸币的问题，有人来给太子传话，“万岁爷明日奉太后去畅春园，直亲王、四阿哥、五阿哥、五格格随行。”
胤礽知道汗阿玛要去畅春园，说是去看看那边的菜园和果园，两日便回，因此随行名单他也就没太在意，可这带的三个人正好是他最讨厌的三个。
胤礽听完小太监汇报，脸色立刻冷了下来。没听唐甄说两句，便打发他先回去了。
太后要去畅春园，五格格自然是要去的。
胤祺就逗她，“答应我和四哥要给我们画画像，都拖多久啦？”
“我，我那不是在练习吗？”五格格道：“这回去畅春园就给你们画。正好最近畅春园桃花开了，春意盎然，保证把你俩画好看！”
胤祺就期待起来，还特地带了两件今年新做的春装。
到了畅春园，他才知道自己输了，四哥听说五妹妹要给他们画画像，带了十几件衣服，还有各种配饰。
“四哥，你真臭美！”胤祺见四哥在那搭配衣服，笑得不行。
“就是，我带的衣服都没四哥多。”五格格也很震惊，“四哥，我只能画一幅画的，你带这么多衣服配饰做什么呀？”
胤禛：“这是为了搭配不同的景色，来之前我也不知道哪儿的景最好，刚看到那处拱门，感觉不错。”他说着挑了一件月白色的袍子，配上淡青色的马褂，又选好了帽子和腰间佩戴的玉饰、荷包。
五格格：“这个荷包就不画了，很麻烦诶！”
“画！一定要画！”胤禛道：“不画荷包，腰间太空，不好看。”
五格格：“……”四哥事儿真多。
胤禛是哥哥，胤祺自然让五格格先给胤禛画，谁知胤禛道：“先给你画，我的比较麻烦。”
五格格：“你还知道你麻烦啊！”
第152章
胤禛看好的背景确实不错, 白石拱门后面正好有一只桃花。
胤禛直接把布局都给五格格想好了，从哪边开始画，人像在画面的哪个位置。
小姑娘哼哼唧唧, 要不是看在这是同母哥哥的份上，她真的很想撂挑子不干。
不过不得不承认，胤禛虽然不会画，审美确实不错, 五格格才刚把线条勾勒出来, 就已经知道这幅画一定好看。
胤祺在旁边好奇看着，“四哥要站多久？等你把色彩都上好，估计都要天黑了。”
五格格头也不抬，“四哥可以随便走动，又没让他一直站着。”
胤禛：“我还是站着吧，你看着画不容易出错。”
胤祺在旁边看得无聊, 就摘了道旁的小花, 编了一个花环给五格格戴上。
太后知道三个小孩在这边画画, 也过来看, 五格格答应她不在脸上画阴影，老人家这才不再担心，这西洋画色彩艳丽, 看习惯了倒也不错。
“皇玛嬷, 改明儿也让五妹妹给您画。”胤祺道。
太后道：“我年纪大了，画出来也不好看。”
“哇，您还不好看, 这世上就没几个好看的人了。”胤祺围着太后转圈, 把太后夸得眉开眼笑。
“五哥都给您画过画，您没事儿就拿出来看, 我还没画过呢。”五格格噘嘴道。
“好好好，明儿你给玛嬷画。”太后道：“但这景后面太单调了，我喜欢花园里面的景。”
胤祺就说先带着太后去找喜欢的背景。
五格格画了个大概，让胤禛来看满不满意，不满意有些地方还能改动，胤禛就提了几点细节上的意见。
五格格一时间竟然和造办处那些人共情了，四哥隔三差五要给狗狗做衣服做狗窝做各种东西，图纸虽然给得很细，但要求也很高，返工是常有的事儿。他们还能耐心地一遍遍做出四哥满意的东西，可真不容易。
胤祺带着太后去各处逛了逛，正遇见脚步匆匆的胤禔。他见到太后和胤祺，忙上来给太后请安，然后就咧着嘴开始傻笑，“皇玛嬷，大福晋有喜了，孙儿得回去瞧瞧她。”
太后一听，自然喜出望外，“皇帝知道了吗？”
“汗阿玛知道了，让我这两日不必过来，在家陪福晋呢。”胤禔笑道。
胤祺也在那跟着傻乐，“哇，我要有小侄女了！”
他一时高兴，话出口了才意识到不对，忙心虚地捂住嘴。
完了完了！话本里大哥好像很想要儿子，听了这话不会揍他吧？
胤禔闻言，脸色果然沉了下来，“为什么是小侄女？”
太后也疑惑地看向胤祺。
“我，我想要小侄女。当然，小侄子我也喜欢。”胤祺越说声音越小，往皇玛嬷身后挪。
太后忙打圆场，“男孩女孩都好，只要孩子健康。”
胤禔还没想过男孩女孩的问题，被胤祺这么一说，他下意识不大高兴，过来掐了掐胤祺的脸颊，“到时候生了女儿找你算账。”
他说完就大步离开了。
胤祺瘪嘴，“女孩有什么不好？”
太后在他脑袋顶上揉了一把，“你呀。”随即又打发身边的善嬷嬷跟胤禔一同去直亲王府，问一问大福晋的身体，再交代一些怀孕期间要注意的事情。
祖孙俩转一圈回到白石拱门处，五格格还在那里画画，胤禛则看着她调颜料，一会儿嫌深，一会儿说浅。
五格格的小嘴已经噘得能挂油瓶了，见太后和五哥回来，就放下颜料跑去抱怨。
“皇玛嬷，四哥要求太多了，好烦人！以后再也不给四哥画画了。”
太后笑着哄她，“让你四哥给你买好吃的。”
胤禛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多，难得用上讨好的语气，“五妹妹，你想吃什么？想玩什么，跟四哥说。”
“吃的玩的我直接找五哥了，才不找你。”五格格把脑袋扭到一边。
胤祺：“……”
太后没忍住笑出声。
胤禛：“那，那你想要什么？”
五格格就说，想要四哥屋里那套字帖。
胤禛毫不犹豫地答应，“没问题，回宫后就送到宁寿宫去。”
五格格这才高兴起来，蹦蹦跳跳地回到画板前继续作画。
康熙得知大福晋有喜，也十分高兴，亲自到太后屋中来和老人家道喜，却听院中下人说太后去看五格格作画了。
康熙便又到了拱门这边。
这边幸好有树荫，太后和胤祺坐在树荫下的石凳上说话，见康熙来了，太后就跟他感慨，“一转眼皇上都要当玛法了。”
康熙也道：“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在朕心里，胤禔还是个小孩儿呢，一眨眼他也要当阿玛了。”
他说完又背着手走去看五格格画画，康熙是读过《西方美术史》的，能看出五格格的画技比前两年好了许多，“尤其是这画面的布局，十分精妙，哪怕是西洋画风，也画出了意境来。”
五格格有些不好意思，“布局是四哥定的。”
康熙便看向还坚持站在拱门边上的胤禛，之前他还以为老四是个书呆子，后来发现他的爱好还挺多，而且品味都不错。这点倒是比老三还强些。
一直到快晚膳的时候，五格格才画好大概，回去再修改修改就行。
众人一起回太后院儿里用晚膳，胤祺就跟康熙说四哥如何臭美，带了十几套衣服过来。
康熙：“……你四哥还在呢。”
“所以我才说啊，”胤祺哈哈笑起来，“不过四哥穿这件淡青色马褂真好看诶。”
胤禛脸红红，虽然他觉得自己带十几套衣服很有必要，也没什么不对，但是当着皇玛嬷和汗阿玛的面说，就有点让人不好意思了。
还好玛嬷和汗阿玛都没说他。
太后道：“老四长得俊是俊，就是瘦了些，要多吃肉。”
胤禛应了，他虽然知道吃肉可以补充蛋白质和热量，但他不喜欢吃肉，尤其那种酱料很重的肉。
康熙就看胤祺，“老五把你的肉给你四哥分点就好了，你大哥不是说你天天在校场跑步吗？怎么也没见瘦多少？”
胤祺：“……瘦，瘦了，肚子下去了一点儿。”
五格格就笑道：“五哥虽然每天跑步，但是过年期间吃的也不少，那天我还看见五哥大晚上吃炸鸡腿呢。”
胤祺：“……喂喂喂，我也给你吃了一个好吧。你还揭发我。”
康熙：“……《御制膳食指南》都白读了，晚上能吃那么高热量的东西吗？”
胤祺：“……就，就偶尔吃一次。每天下午练习骑射那么累，晚上真的饿。”
太后道：“老五不胖，哀家瞧着正好。”他说着又看康熙，“皇上可还记得，常宁像老五这么大的时候，也是个小胖子。”
康熙：“他现在也没怎么瘦，年纪轻轻就发福了。”他看向胤祺，老五以后可不能和常宁一样啊！
别说，太后还真希望自家老五以后能和常宁一样，做个闲散王爷，虽然常宁现在管着什么基金，但那差事一点儿也不忙。
在太后这儿吃饭很轻松，每个人都这么觉得，连平日在汗阿玛面前表现沉稳的胤禛，也经常被弟弟妹妹逗笑。
太后又想起大福晋有孕之事，“头胎要好好养着，老五你们这几个月就别麻烦你们大嫂审稿了。”
胤祺笑道：“大哥回来后，大嫂要忙着搬家，我们就没让她审稿了。”
太后笑起来，看向康熙，“俩孩子看着粗枝大叶的，还挺会体谅人。”
康熙心说这肯定是老五的主意，老三是没这个眼色。
这事儿的确是胤祺提议的，当时让大嫂帮忙本来也是担心大哥不在，大嫂一个人在宫里有些无聊，便给她找点事情做，如今大哥回来了，搬到王府后，时常有人去王府拜访，自然不能再拿审稿的事情麻烦她。
最近《文学月刊》的稿子还是胤祉和胤祺在审。
之前是笔帖式们把所有稿件审核过一遍，筛选出不错的送到胤祉、胤祺这里，从去年下半年开始，胤祺觉得《文学月刊》的稿件变得无聊了，于是心血来潮要了几份被淘汰的稿件，发现里面其实也有几篇有趣的，就是写到了某些不好的现象，比如旱灾后的百姓生活之类，看起来不那么美好，就被淘汰了。
胤祉、胤祺早就说过，歌功颂德的文章不要，但那种展现百姓贫苦生活的，笔帖式们还是不敢选。万一惹得万岁爷不快，万岁爷未必责怪两位皇子，只会怪在他们这些小喽啰身上。
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再发生，胤祉、胤祺商议过后，改变了审稿方式，以后直接把稿件平均分给审稿的人，一人选出两篇，最后根据版面再一起商议，进行增减。
《文学月刊》这边还好，《济民月刊》有些文章涉及专业内容，胤祺他们还要去查阅资料，或者请教官员们。
当然，这一切康熙都是知情且点过头的，胤祺想出这么好的办法，怎么能不和汗阿玛显摆显摆呢。
康熙也看了那篇被胤祺选出来的描写灾后百姓生活的文章，文笔朴实，却极富画面感，比那些粉饰太平的奏折更有意义。
但那篇文章刊登出来后，也有官员上奏，表示这种文章会让那些原本没有受灾的百姓看到受灾百姓的困难，徒增担忧，甚至可能会被心怀不轨的人利用，让更多人对朝廷产生不满。
康熙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这篇文章主要写的是百姓们在旱灾时如何寻找其他食物代替粮食，如何坚强乐观地度过困难。并没有指名道姓地批评某位官员。
康熙也认为朝廷在灾后及时调粮发灾银，问心无愧，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这两年时不时就会有对期刊内容表示不满的奏折送到康熙跟前，康熙全当没看见，不过也没有因为这些官员说期刊不好，就迁怒他们。
也有官员说，可以多出一些期刊，宣传朝廷的政令，类似于对抵报的补充。
康熙觉得这种形式有些像他在《我的前半生》中看到过的报纸，后世的报纸上什么都有，不但各种皇室秘闻能登在报纸上，连离婚都能登报
——那个文绣就是和溥仪登报离婚的。
康熙又和胤祺商量了一番，还是觉得这个报纸可以先放一放，一来如今印刷的成本降不下来，办报要登大量广告才不至亏钱，二来报纸内容需要有时效性，京城的事儿送到广东已经大半个月过去了。还没有通过官道送去的抵报速度快。最后，自然是因为朝廷没那么多钱搞新鲜东西了，这两年还是把大头花在造蒸汽车和蒸汽船上面吧。
等运输成本降下去，什么报纸期刊的成本都能往下降。
古北口的铁路会继续往北修，修到博洛和屯，今年三四月就能完工，到时候就可以带太皇太后和太后回科尔沁了。
大福晋有孕的消息也很快传回宫中，太皇太后十分高兴，若自己能看到孩子出生，那就是五世同堂了。
老人家也派了个嬷嬷去王府，又送了些保胎的药材过去。
次日，胤禔和大福晋进宫谢恩，太皇太后见她脸色红润，便放下心来，又打发她去见见婆婆。
惠妃得知这个消息，兴奋的一晚上没睡，见了大福晋，拉着她事无巨细地交代了一堆孕期的注意事项，并叮嘱胤禔也要记着。
胤禔道：“昨儿汗阿玛给了我一本《御制膳食指南》，就是把期刊上那些文章收集在一起，其中好几篇是关于孕妇和小婴儿的饮食注意事项。”
惠妃也知道万岁爷写得这些文章，之前还让皇子格格的奶娘嬷嬷们学过。
“汗阿玛懂得可真多。”胤禔昨晚读了一篇，不得不感叹。
“女人孩子多，他自然经验丰富。”惠妃道。
大福晋：“……”她早发现了，自家爷口无遮拦的毛病就是随了他额娘。
别说这是宫里，就是在她们家，她额娘也未必敢这样阴阳怪气他阿玛。
小两口在宫里坐了一会儿，用过晚膳才回王府。管家喜气洋洋地对胤禔道：“王爷，南边来信了，明相的信！”
胤禔闻言，眼睛立刻亮了，“明珠要回来了？”
管家也不清楚，只把信交给胤禔，让自家王爷自己看。
胤禔迫不及待拆开信，果然，明珠说他们已经到台湾了，休整几日便坐船回京。
与此同时，畅春园这边也得知了明珠他们到台湾的消息。
康熙知道的更详细，不仅明珠、佟国纲、福全和张英等人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还带回来了几名客人，以及路易十四带给康熙这位笔友的礼物。
第153章
康熙直接派新造出的两艘蒸汽船去福建接福全等人, 十天后，离开大清近四年的福全等人回到了京城。
康熙率诸王大臣亲迎，皇子之中只带了太子, 胤禔和三位小贝勒。
胤祺他们早就听说，二伯他们带了几位客人回来，除了英、法两国的科学家之外，还有一名来自法国的小贵族, 听说是路易十四的侄子, 叫菲利普。
福全等人在奏报中写道，说法国国王路易十四十分向往大清的文化，特派沙特尔公爵菲利普来大清交流学习。
两国派宗室皇亲进行往来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康熙看完奏报也没太惊讶，只是让人收拾出一个南三所的院子，给这位小公爵住。
之所以选择内廷, 一是为了表示皇家对于法国来使的重视友好, 二也是方便监视或者控制这位小公爵。康熙对于洋人的态度向来是友好中带着警觉的, 尤其知道了许多近代的事情后, 哪怕是对目前对大清十分友好的法兰西，康熙也不会毫无防备。
康熙还特地叫胤祺到跟前询问过，知不知道关于这位沙特尔公爵的事情。
胤祺茫然摇头, 法兰西的国王他只知道路易十四和路易十六, 而且都是在清穿话本里看到的。
康熙又问他福全他们带回来的另外两位科学家，一名是英格兰的，叫胡克, 另一名是在意大利遇到的一名数学家, 叫莱布尼茨。
胤祺都没听说过，康熙倒是觉得莱布尼茨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不知在哪本书里看到过。
不过福全等人在奏报里说过，这两位科学家都是主动愿意跟随他们来大清的，并非他们刻意邀请。
康熙和胤祺都挺好奇，这俩人是被大清的什么吸引来的。
除了这几名来自欧洲的客人，福全还在信中提到，他们带了几名非洲人回来，这几人便是之前佟国纲他们救下的黑奴中的几人，还有他们部落酋长的儿子。这些人说要永世臣服于大清，是来朝拜的。
康熙之前还真没想过要在那么远整个藩属国，但他想把非洲作为殖民地，或者殖民地之一。这些人能跟着福全等人来大清，说明西班牙、葡萄牙等国如今对于他们的控制并不严格。那大清也就不客气了。
现在大清率先进入蒸汽时代，康熙底气足得很，丝毫不畏惧日渐衰落的西班牙和葡萄牙。
使团入城这日，不仅皇帝率人亲迎，不远处也有百姓围观，大家都看到了骑在马上的几名高鼻深目、皮肤白皙的洋人。
京城许多百姓都是见过洋人的，倒不会为他们的长相感到惊叹。但这些人身后还有几个人，皮肤黝黑，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那种黑，这些人骑在马上，好奇地东张西望，还发出惊叹声，露出一口被皮肤衬得尤其白的牙齿。
百姓们都被这几个黑人吸引了目光，虽然他们穿着大清的长袍马褂，但看着格外滑稽。
皇子们也被这些很少在大清见到的黑人吸引了目光，主要是这些人表现的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兴奋的恨不得从马上跳下来。
使团前面几人已经很麻木了，包括沙特尔公爵菲利普二世，他非常不情愿跟这些野蛮的黑人同行。之前还为此跟大清的裕亲王等人吵架，最后是他最信服的张英先生安抚了他。
好在除了进城这段路需要同行，之前在船上，那几个非洲人都待在另一艘比较简陋的船上，和他们的待遇不一样。
使团队伍的前面，只有两辆马车，其中一辆马车坐着张英，另一辆马车里坐着胡克。
到了御前，二人立刻从马车中下来，福全明珠等人自然是行跪拜之礼，胡克、莱布尼茨等人只用行欠身礼。
这事儿是使团回京前就定好的，之前洪若翰等人都会行跪拜礼，但胤祺和康熙讲过乾隆时期，英国又派使者来，好像就因为对方不行跪礼，掰扯了很久。
传教士们是带着传教的目的来，到哪里都入乡随俗，使臣不一样。康熙现在对这些事儿也想开了，不想为了个跪拜磕头的事儿费劲儿，就提前下了谕旨，允许使者不行跪礼。
但胡克、莱布尼茨等人这一路都是听着康熙皇帝的各种丰功伟绩过来的，见到面前身着明黄龙袍，气质威严的大清皇帝，还是下意识表现出几分恭敬。
那几位非洲来的朋友，更是跟看神灵一样看着康熙。
按说臣民是不能这样愣愣地注视天子的，但康熙也没有纠正他们。在明珠等人的介绍下认识了法国的少年公爵和两位自愿来华的科学家后，康熙只是随意扫了那几个非洲朋友一眼，便说摆驾回宫。
回宫的路上，康熙和兄长福全说话，胤礽则被安排陪伴菲利普二世，二人同岁，菲利普二世比胤礽高了一截，人却看着并不成熟，发现胤礽能用法语与他交谈后，就打开了话匣子，问这问那。
少年尤其对蒸汽船好奇，他从来没见过那么快的船，他敢保证，整个欧洲都没有那么快的船。
胤礽只说那船是大清的官员们造出来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跑那么快。
胤祺对于使团里的每一个人都充满好奇，不仅对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们好奇，也有很多问题想和二伯、明相他们说。
但现在这些人都围着汗阿玛，他只能跟三哥、四哥讨论，“二伯他们都瘦了。”
胤禛点头，“一路上这么辛苦，瘦了也正常。不过看二伯、明相气色还不错，张英师父面色有些憔悴。”
胤祉道：“佟国纲好像没瘦。”
胤禛、胤祺闻言都去看佟国纲，齐齐点头，这位舅姥爷还是和走之前一样魁梧。
回宫后，康熙先让福全去给太皇太后和太后太妃请安，自己在乾清门再次接受使团其他人的行礼。
下午，在重华殿设宴给使团接风洗尘，宴席上，不仅菲利普二世等人被丰富的菜肴吸引，大快朵颐，连福全、佟国纲等人都跟饿了好几天似的，埋头吃起来。
康熙看得直皱眉，要不是这几人刚回来，他都想治这几人一个御前失仪之罪了。
福全有些不好意思地跟康熙解释，他们在欧洲这几年吃得实在不好，虽然带了厨子，但到了凡尔赛宫总不能用自己的厨子吧，谁知富丽堂皇的凡尔赛宫的饭菜却实在不怎么好吃，更别提他们后来去英格兰了，都没什么蔬菜水果可以吃。
好不容易回到台湾，使团才算是吃上了久违的味道，这次宫宴的味道又格外好，他们一时没忍住就……
福全说着还打了个饱嗝儿，热泪盈眶地对康熙说：“皇上，回家真是太好了。”
康熙见二哥都要哭了，也顾不得责怪他们吃相难看。
那些外国朋友他就更不好说了，他们连筷子都用的生疏，全靠旁边侍奉的小太监帮忙布菜，就这样，他们还是没法熟练的把菜送到嘴里，时不时能听到筷子落地的声音。
康熙只能让人拿来勺子，给这些人用。听菲利普二世说他们在法国都用刀叉，康熙就答应造办处尽快做几副刀叉给他们用，只是大清有些食物用叉子不太方便，还是建议他们尽快学会用筷子。
宴席上没聊什么正事，康熙只是问了问菲利普二世对大清的印象。
菲利普二世发现，这位大清的皇帝陛下法语也说的非常好。
更让他震惊的是，康熙和来自英国的胡克说话时，瞬间就切换成了流利的英文。
胡克已经五十六岁，康熙便问起他的身体，说到这个，胡克就说起自己来大清的机缘。
本来使团到英格兰并不顺利，还是使团明确表示了在天主教和新教之间保持绝对中立态度，以后未经议会同意，不接待来自英格兰的天主教徒后，议会这才同意让使团进入英格兰，并且安排剩下的一小部分留学生到英国的大学读书。
他们到英国时，牛顿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接待他们的议会成员，还有皇家协会的人，都在跟他们夸耀英格兰的天才牛顿。
只是牛顿对大清来的这帮人没什么兴趣，也没有想见他们的意思。他们参观皇家学会时，就见了几个不怎么知名的科学家，其中一人就是胡克。
谁知胡克这人一点都不给皇家学会面子，当着外人就开始嘲讽牛顿，说什么引力是他提出来的。
福全等人也听不太懂，但他们能看出胡克在皇家学会过的并不好。
用胡克的话说，大清使团中有一名神医，只看看他的面色便知他有眼疾，上来主动跟他攀谈，愿意为他治疗。
他一开始也半信半疑，但这位神医把他的症状说的太准了，胡克就答应下来。单独拜访了使团所住的驿站。
神医只是用银针在他头上扎了几下，又在他眼睛周围按了按，他就明显感觉到眼前的事物更清晰了。
胡克被大清神奇的医术所折服，听着明珠等人对大清皇帝陛下的称赞，他就动了离开英国，前往大清的心思。
他稍微透露了一点自己对大清的好奇后，明珠等人就开始热情邀请。
康熙听着，就觉得事情或许不是胡克说的这样，宴席结束后，他召明珠一问——果然，早在使团参观皇家科学院之前，明珠就听说了胡克与牛顿不和的事儿，还听说这位被排挤的科学家没有家小，孤身一人，这两年还得了眼疾，这才在参观时特意带上了太医刘声芳。
刘声芳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治好胡克的眼病，但可以用针刺穴位的方式让他的视力稍微恢复。
英国这会儿眼科还没怎么发展，对胡克这病束手无策。他看到一点效果，就觉得大清的医学神奇了。
再加上明珠、福全等人在旁边煽风点火，对他在英国的遭遇表示同情，跟他一起骂牛顿，让胡克对大清使团充满好感。
一来二去的，这位虽然已经年近六旬，但心思却还十分单纯的科学家就被说服了。
明珠跟康熙介绍了下胡克在各种领域的成就，这位可是个全才，不仅在力学上有所建树，在光学、生物学等方面也都有成果。
康熙听明珠说胡克改良了显微镜，十分淡定，“咱大清也已经有显微镜了，还是你儿子揆叙参与改良的。”
明珠脸上挂着笑，所以自家揆叙明明造出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还要被派到偏远的地方去？
他这一路上已经得知了自己离开这四年期间朝中的变化，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万岁爷真狠啊。
不过没事儿，索额图也没比他强到哪儿去。
第154章
宴席结束后, 胡克等人回驿馆休息。几位皇子带着菲利普二世去见太皇太后和太后。
去慈宁宫的路上，胤礽跟菲利普二世介绍了下自己的兄弟们，菲利普二世早知道大清皇帝有许多妻子, 都住在一起，孩子们也都在一起。他很难想象这么大一家人是如何相处愉快的。
听说在这里的还不是皇帝陛下的全部儿子，还有四个更小的。除了这十几个儿子外，皇帝陛下还有许多女儿, 他听国王提起过大清的二公主, 似乎是一位聪慧过人的女孩。这次来大清，他就是想见见这位荣宪公主，如果能和这位公主联姻就更好了。
可惜到了台湾他们才知道，荣宪公主已经订亲了。
菲利普就问胤礽，今日宴席为什么没有见到大清的公主殿下。
胤礽道：“大清的公主不能参加这种招待外藩的宴席，一般只在内廷活动。”
菲利普二世了然地点点头, 他想起来了, 大清后妃和公主都是不能参政的, “可我听说大清有两位公主开办了女子学校？”
胤礽道：“他们两个是例外。”
话音未落, 就听胤祺道：“不是啦，以后的公主们或许都可以有自己的事业。”
菲利普有些疑惑，为什么会有两种不一样的答案。他于是看像胤禔。
这一路上明珠经常跟他称赞这位皇长子, 到台湾后又听说他立下战功, 如今已经是亲王了。
因此，菲利普先入为主地就更信任胤禔。
胤禔不会法语，他们说话时, 他就没注意听, 发现菲利普求助地望向他，不由一愣。
胤祺就把他们刚才的对话解释给胤禔听, “大姐姐二姐姐给下面的妹妹们开了个好头，以后的妹妹们选择就变多了，是不是？”
胤禔明白过来，就跟菲利普解释道：“以前大清的公主不能抛头露面，不过汗阿玛的女儿个顶个的优秀，汗阿玛就允许她们各展所长了，不过下面几个妹妹都还小，一时看不出来有什么才能。”
他是用汉语回答的，说完拍拍胤礽的肩膀，“帮哥翻译一下。”
胤礽：“……”
胤礽快气死了，老大顺着老五的话说，还好意思让他翻译。
不过皇家兄弟之间的小矛盾可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胤礽还是十分耐心地翻译给菲利普听。
菲利普就感叹起英明的康熙皇帝，和他们法国的太阳王路易十四一样，都是英明的君主。
其实菲利普在心里并不服自己这位伯父，他对于其他皇室成员的控制让他们感觉到窒息，而且正是因为路易十四对他父亲的忌惮，才把他送到大清来。
但到了大清，他也只能说自己这位伯父的好，毕竟他代表的是整个法兰西。
几人说话间到了慈宁宫，太后听说欧洲的客人过来，也到慈宁宫这边等着。
菲利普见了太皇太后、太后也只行欠身礼。
两位老人家还是第一次见这个年纪的洋人，太皇太后把他叫到跟前坐下，像是对待自家小辈一样，给他拿茶果点心吃。
菲利普吃了太皇太后递过来的沙琪玛，太后又给他拿蜜桔，结果菲利普摇头表示自己吃饱了。
太后面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也没跟孩子计较。就问他一路上吃的习不习惯，带的衣服够不够之类的。
胤礽在旁翻译，菲利普有些答案说的太直接，胤礽还会改的委婉一点。
寒暄几句，胤礽他们便带着菲利普往南三所去。
尚书房的皇子之中多少都会一点法语，胤祉傲娇的不怎么开口，他怕自己一开口暴露自己结巴的毛病，胤祐有点腼腆，也不敢主动上去跟菲利普说话，剩下几人则是一个比一个热情，围着菲利普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不太会法语的胤禔见几个小孩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就跟胤礽道：“瞧这几个不值钱的样子，热情也不是这么个热情法儿。”
虽然这是大哥说的话，但胤礽深以为然，尤其老五那小子说的都是些什么！
这段时间他习惯了仔细分析胤祺的每一句话，但有时候这小子说的内容简直分析不出任何深意。
比如此刻，他就想不通给人家欧洲来使介绍炸鸡双皮奶蒸蛋糕究竟是为了什么？
胤禛则跟菲利普介绍宫里的建筑，带他看房檐上的雕花，又从雕花说起中国的各种神兽。
菲利普听得聚精会神，大清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皇子们把他安顿好，又跟他介绍了伺候的几名小太监。菲利普身边本来就带着随侍，其中有一人是听得懂汉话的，到时候菲利普有什么要吩咐的，让这名随侍传话就行。
为了不让菲利普独自一人住在南三所，胤禟今年也搬到了这边住，有什么事儿菲利普可以到隔壁找他。
把菲利普安顿好，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皇子们便各自回去，让小客人好好休息。
乾清宫内，康熙正一边听明珠等人说法国的局势，一边看路易十四写给他的信。
洪若翰等人来华时，也带来了路易十四的信，康熙已经见识过这位法国国王自来熟的语气，明明一面都没见过的人，非要说什么“我最亲爱的朋友”。
这回对方更不客气了，在一番肉麻兮兮的寒暄问候之后，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要求，那就是让康熙像教导自家孩子一样，教导菲利普，还希望能让他与大清联姻。
康熙：“啥意思？是让菲利普当倒插门？”
两国联姻一般都是女方远嫁，这是第一次听说直接把女婿送过来的。
明珠就跟康熙说了说这位沙特尔公爵的出身，他父亲奥尔良公爵是路易十四的弟弟，这位是个奇葩，战功赫赫却喜欢穿女装，还是双性恋。
康熙：“……”
明珠和福全都见过菲利普一世，打扮的珠光宝气，还涂脂抹粉，很难想象这人是上过战场立过战功的。
“听说他的第一任妻子就是被他的同性情人所杀。”福全八卦兮兮说完，又补充：“当然，也有说是谣传的。”
听别人家的事儿，康熙才不仔细分辨真假，只啧啧两声，真是长见识了，法兰西够乱的。
这种丢人玩意儿路易十四还能允许他见使者，只能说路易十四也不懂礼数。要是常宁敢这样……
康熙光想象一下常宁穿女装就恨不得给他俩耳光，然后削爵圈禁除籍大礼伺候。
“按照法国的规矩，这位菲利普二世是有可能继承国王之位的，只要路易十四的太子和菲利普一世死在他前面，就轮到他了。”明珠道。
康熙：“所以，路易十四就把这个麻烦的孩子送咱大清来了？”
福全：“这孩子也挺可怜的，他和他父亲一样都有些军事天赋，但是路易十四不想让他立军功，一直不允许他去战场上历练。”
“看他那样子，不像是能上战场的。”康熙说完又想起这孩子的爹，穿着高跟鞋都能上战场，又觉得路易十四的忌惮不是毫无道理了。
明珠笑道：“臣想着，答应法国国王的请求并没有什么坏处，若是大太子顺利继位，咱们帮他控制着一个争夺皇位的竞争对手，他自然会感谢咱们。若是大太子死在前面，真轮到菲利普二世继位，大清作为抚养过新皇的地方，和法兰西的关系就更加稳固了。”
明珠没提联姻的事儿，万岁爷不点头，他自然不好做主。
康熙自然知道明珠他们把人带回来的目的，横了明珠一眼，“这种烫手的山芋你也敢接。”嘴上虽这么说，但康熙还是答应下来，“那就先让他在宫里住着吧，跟胤祉他们一起去尚书房念书，哦，他还不会汉文呢，那就跟胤禌、胤裪、胤祥一起念书吧。”
至于联姻的事情，康熙没有立刻点头，还得观察观察，万一这小子和他爹一个毛病，男女通吃可就不好了。
真要那样，他都不敢让这小子跟自己的宝贝儿子们呆一块了啊，到时候非得第一时间把人给路易十四退回去不可。
天色已经很晚了，康熙见福全和明珠面上都有疲惫之色，便打发他们回去休息，其他事情慢慢聊。
胡克、莱布尼茨还有那几个到现在康熙也不会念名字的非洲朋友，都住在朝廷接待使臣的驿馆中。康熙特意又派人去问了问情况，听说他们都已经沐浴休息才放心。
次日一早，康熙把胤祺叫到乾清宫来。
“你先别着急看晚清的话本了，找找有没有国外的话本，朕想知道这个菲利普二世后来怎么样了。”
胤祺苦着脸，“我昨晚就找了，没有找到。”他也好奇菲利普二世的故事呢，但是他找了半天，就没有相关的分类，更找不到法国背景的话本了。
康熙皱眉，“真是奇怪，这系统整天给咱们宣传洋人这个先进那个先进，却没有洋人的话本。”
胤祺挠头，“这系统里的话本肯定不是洋人写的。”
“或许这个系统是根据不同身份推荐不同的话本。”康熙道。
他就跟胤祺说起路易十四把菲利普二世送来的目的。
“他父亲是路易十四的弟弟奥尔良公爵……”
“我知道奥尔良！”胤祺终于听到一个熟悉的词儿了。
康熙挑眉，“快说说，难道有关于他父亲的话本？”
“额，不是，我在话本里看到过一种烤翅叫新奥尔良烤翅。”胤祺挠头，“或许他父亲的封地有种烤翅很出名。”
康熙：“……我看你像个烤翅！”
胤祺的脑袋被邦邦敲了两下，他再不敢说烤翅的事儿了。
康熙继续往下说：“这孩子的父亲虽然爱穿女装，却是个英勇善战的将军，路易十四忌惮他，就把他儿子送到大清来。”
胤祺听说菲利普二世他爹喜欢女装，又好奇起来，“哇！穿女装诶，那他父亲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康熙被这臭小子气死了，“这是重点吗？”
胤祺：“……唔，或许他不希望自己的侄子染上穿女装的癖好，才把他送到大清来，不过他要让汗阿玛帮他养多久啊？”
康熙忽略了胤祺傻乎乎的猜测，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这个不好说，要看法兰西的局势，不过按照路易十四的想法，他儿子继位之前，最好别把人送回去。”
“哦，那还要几十年呢，这个路易十四是个长寿之人。”胤祺道。
康熙皱眉，“比朕在位时间还长？”听福全说，路易十四已经年过半百，以欧洲的医疗条件，康熙还以为他顶多活个六十多呢。
胤祺也不太确定，只在某个话本里看到过，在汗阿玛晚年时，法国传教士带来了路易十四的死讯，“好像是他重孙继位了。”
康熙一愣，挖一挖总能在老五这儿挖出关键信息，“他重孙？叫什么名字？”
“路易十五。”胤祺就很不明白了，为啥欧洲皇室总是起一样的名字。
康熙问：“是太子的孙子吗？”
胤祺摇头，“不知道，只知道路易十五继位时年纪很小，话本里面，您还感叹了幼帝登基不容易呢。”他记得那个话本里，汗阿玛是动过立弘晳为太孙的念头，但想到他有那么多正值壮年的叔父，又迟疑起来。所以得知路易十五继位后，就有此一叹。
康熙见问不出来更多了，便决定再把《欧洲史》翻出来看看，说不定有自己漏掉的信息。
康熙又说起自己对菲利普二世的安排，“让他和胤禌、胤裪他们一块读书，就听听四书五经和算学，其他都不必学了。”
胤祺想想也是，满文除了大清朝廷在用，连各地百姓都不用，学了也没什么意义。蒙文就更用不上了，法文那可是人家母语，也不用学。“化学和地理能学吗？”
康熙道：“朕是不希望他跟着你们学化学、地理那些东西的，可是他要到尚书房读书，你们在学，他早晚要知道。”
胤祺想了想，“我倒是觉得没关系，人家路易十四都说了，让您把菲利普二世当自家孩子，您就别想那么多了，把他教得跟我们一样，以后他回了法兰西，还能帮着宣传大清的文化。”
康熙若有所思，“……”虽说十六岁了有点晚，但听明珠说，法国皇室贵族们都对儒家文化十分痴迷，被张英忽悠的一愣一愣的。更别说对大清的饮食、建筑等方面的浓厚兴趣了。
如果能把这孩子培养成知道忠孝仁义的儒生，好像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就算不被四书五经吸引，也肯定被大清的美食所折服。昨儿他在慈宁宫吃到了沙琪玛，特别喜欢，我跟他说宁寿宫还有好多好吃的点心，他让我今晚带他去宁寿宫吃点心呢。”胤祺得意地笑，“四哥邀请他看什么字画，他都不太感兴趣的样子。八弟九弟也想和他玩，但他这个年纪，好像嫌弃八弟九弟玩得太幼稚，也不愿跟他们玩。”
康熙：“……”孩子们熟悉起来真是快，“回去也告诉尚书房的其他兄弟，待他就像待自家兄弟一样，别太客气，也不能欺负人家。”
胤祺点头，“放心放心，大家都可喜欢他了……如果他能洗个澡，不那么香香臭臭的，大家可能更喜欢他。”昨儿兄弟们都在说，菲利普二世身上有一股很浓的香味，但又和姐妹们用的脂粉不一样，听说就是香水的味道。
连太后都闻见了，还说这味儿不好，回头让人给菲利普二世送些清淡的熏香过去。
胤祺就跟皇玛嬷解释，欧洲人没什么条件洗澡，身上臭臭的，这才需要香水。
太后对此表示可以理解，她小时候在草原上也是一年洗不了几次澡，但如今宫里有条件洗澡了，就不必再受这个委屈了。
康熙听福全说了欧洲各地的卫生情况，宫廷贵族虽然好了许多，但比起大清还是差了一大截。
福全等人出去走了一圈，回来后不但没有什么危机感，反而更骄傲了。欧洲那些国家，除了会点儿科学，其他方面比大清差远了，如今大清的科学也发展起来了，欧洲那些小国家拿什么跟大清比？哪怕是最强盛的法兰西，也不及大清万一。
康熙昨儿听了一堆歌功颂德的话，心里还是挺舒坦的。希望一百年后、两百年后，还能如此。
他又叮嘱胤祺，“你看好他，别让他乱跑，尤其不能让他见着你的妃母和姐妹们。他对你们动手动脚过于亲密你也要小心……”
胤祺疑惑：“为啥啊？”
康熙：“男孩子之间也不能动手动脚。”
胤祺：“可是我经常抱着兄弟们的胳膊说话诶。”
康熙瞪他，“你还好意思说，就你见了兄弟挨挨蹭蹭的，现在胤禩、胤禟也学你。”
胤祺：“……那大哥还经常搭着二哥的肩膀说话呢。”
康熙闻言微微挑眉，“真的？”
胤祺点头，嘿嘿笑，“我昨儿还瞧见了。”虽然二哥露出嫌弃的表情，但是也没推开大哥。
康熙嘴上说着胤禔没规矩，眼中却带了笑。
他思绪又回到菲利普二世身上，“你们兄弟之间勾肩搭背可以，不能和菲利普这样。”老五还小，他不想跟老五讲什么龙阳之好。
胤祺：“您刚还说要把他当自家兄弟。”
康熙：“！！！”
康熙懒得跟这傻小子解释了，万一这娃听说人家爹喜欢男的，跑去直接问人家，皇家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不过，菲利普二世对他爹的奇葩行为到底作何感想呢？
康熙也只在心里好奇了一小下，就打发胤祺回尚书房去了，又叫来菲利普二世，想跟这孩子聊聊自己对他的安排。
菲利普二世没有别的要求，他只希望张英师父能给他们上课。
康熙想了想，张英回来了，本来也该回尚书房教书，就答应下来。
他又和颜悦色地跟菲利普聊了几句，让他把这儿当自己家，有什么要求就直接说，“找太子或者找朕都可以。”
“为什么不能找皇长子？”菲利普很想亲近胤禔，但一直没有机会。
“……因为他不住在宫里。”康熙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在心里哼了声，早晚要跟明珠算账，这老狐狸是完全不把太子放在眼里啊！
康熙让菲利普二世回去休息，又让内务府的人去给他量身裁衣。
尚书房的阿哥们听胤祺说菲利普要在宫里住一阵子，都兴奋起来，小孩子都在爱热闹的年纪，多了个小伙伴，大家自然高兴。
尤其以后要跟菲利普一起念书的胤禌、胤裪、胤祥。虽然这个小伙伴年纪大了点儿，但他什么都不会，可能还不如他们呢。
三人之中年纪最长的小胤禌拍着胸脯郑重道：“我们会照顾好他的。”
下午，皇子们去校场上学骑射，还没结束，就见几个人簇拥着菲利普过来了。
大家停下练习，还以为他是来和他们一起学骑射的。
谁知菲利普看向胤祺，“我饿了，咱们什么时候吃点心？”
胤祺就跑过来说，让他等自己一会儿。还把自己的小马牵过来，给菲利普骑。
菲利普的骑术非常不错，一下激起了胤祉的好胜心，要跟他比赛，两个小少年骑马在校场绕了几圈，最后还是胤祉略胜一筹。
骑射课结束后，菲利普就跟着胤祺去宁寿宫，胤俄也跟他们同路，三人一边走，一边闲聊。
胤祺实在忍不住好奇，问菲利普，“听说你父亲是奥尔良公爵，他会做奥尔良烤翅吗？新的旧的都行？”
菲利普：“？？？”五皇子说的是法文没错，可他为什么听不懂。
第155章
菲利普压根就没听说过奥尔良烤翅, 旧的新的都没听说过，他父亲更是跟烤翅没有任何关系。
他一本正经地跟胤祺解释了半天，胤祺才失望地点着脑袋, “好吧好吧，不会就算啦。”
小胤俄还在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不对啊，五哥都知道奥尔良烤翅,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说不定是奥尔良当地的一种小吃。”
菲利普：“……”对哦, 如果真没有奥尔良烤翅这种东西，五皇子不会好端端的提起。
哎呀，自己又没去过奥尔良，不知道当地有这种烤翅也很正常嘛。
他就答应胤祺，“下回给父亲和伯父写信时我问问，或许他们知道。”
胤祺一个劲儿道谢, 他在话本里看到好几次了, 这个奥尔良烤翅在后世很受小朋友欢迎的, 用酱料腌制一下, 自己在家就能烤。
小胤俄先回慈宁宫去了，胤祺带菲利普二世到宁寿宫吃点心，太后知道菲利普要过来, 让小厨房做了蒸蛋糕、沙琪玛、奶饽饽还有甜的、咸的两种奶茶。
五格格也在, 菲利普终于见到了大清的公主，虽然这位公主还是个小女孩，但是长得好可爱。
五格格也不怕生, 好奇地打量菲利普, 然后主动问他问题，她不太会法语, 就让胤祺翻译。
五格格对菲利普的头发很好奇，“你的头发为什么是卷的？从小就这样吗？”
菲利普给了肯定的回答。
五格格又问法兰西的人是不是都是卷发。
“似乎并非如此。也有一些人是直发，而且发色也深浅不一，不像大清，大家都是黑色头发。”菲利普也对此很疑惑。
然后，菲利普又说起那些非洲人，那些人才是长相奇怪，黑得都看不清五官。
胤祺想到昨日见到的那几个黑人，也笑起来，“他们好活泼，而且穿着我们大清的衣服。”
菲利普就跟他解释，因为这些人本来都只随便找了块破布遮羞，有的还用树叶做裙子，是大清使团觉得他们那样太难看了，才把带的衣服借给他们穿。
胤祺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就算没有丝绸布匹，拿块兽皮也比树叶好啊！”他顿了顿，又反应过来，“我知道了，因为非洲很热，所以不能穿兽皮。”
菲利普疑惑地看他，“你怎么知道非洲很热？”
胤祺得意地抬着下巴，“那我当然知道啦，我还知道你们法兰西北部是海洋温带气候，南边是地中海气候。”
哦，菲利普二世没学过地理，胤祺于是又给他解释下什么是海洋性气候，什么是地中海气候。
菲利普再次被大清皇族的博学震惊到。
大清对法兰西如此了解，而法兰西对大清的了解仅限于丝绸瓷器和茶叶。
这可怎么行？
他一定要好好学习，了解大清的事情。
俩小少年边聊天边吃，菲利普二世比胤祺还能吃，一口气吃了半盘子沙琪玛和半盘子蒸蛋糕，还喝了一壶甜奶茶。
太后就喜欢看着孩子吃东西，孩子吃的越香她越高兴，直夸菲利普是个好孩子。
宁寿宫这边招待着菲利普，乾清宫内，康熙则在和那几位非洲朋友进行着艰难的交流。
这些人中有一人会点儿汉话，是路上佟国纲等人教他的，仅限于“皇上万岁。”、“臣遵旨”“多谢多谢”之类，康熙想问他们点儿正事，他们是一句也听不懂，一句也不会说。
康熙看着面前龇着白牙一脸傻笑的非洲朋友，有些头疼，看向身边佟国纲、明珠等人。
佟国纲：“臣也不想带他们回来，是他们非要跟着。”
就因为佟国纲歪打正着救了当地的黑奴，在当地部落中就流传着东方古国的英雄神话，佟国纲就是来自东方古国的英雄。
听说佟国纲他们走后，这帮人还给他搞了一个求长生的仪式。
康熙心说幸亏这帮人不会雕塑，否则非得给舅舅塑个金身不可。
这样交流根本没法谈什么通商条约的问题。康熙就想出个办法，给他们赏赐了几套识字卡片，让招待他们的理藩院官员教他们说话识字。
理藩院官员们：“……”谁能想到给孩子开蒙的识字卡片，有一天还能有这样的用途。
使团回京的第三天，驿馆内就响起非洲人蹩脚的汉文，“马……牛……羊……”
住在楼上又凑到一起骂牛顿的胡克和莱布尼茨齐齐表示不屑，这些简单的词他们早会了。
他们现在都能用汉文骂牛顿了。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胡克和莱布尼茨因为都与牛顿不和，简直一见如故，这一路上不是在骂牛顿就是在讨论各种专业问题。
莱布尼茨更偏于数学和哲学，胡克更偏于创造发明，俩人在一块刚好互补。
胡克当年对引力的猜想就是缺乏数学证明，如果他那时就认识莱布尼茨，而不是牛顿，问题可能就解决了。
到了大清，俩人才想起为自己的前途打算，胡克说：“大清的机械比我想象的更先进，那个蒸汽机真是奇妙的东西。”
莱布尼茨道：“他们的数学好像也没传说中那么落后，如果没有数学作为基础，那个蒸汽船应该造不出来。”更吸引莱布尼茨的是中国的儒家哲学。
这个民族与欧洲的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一样，他们有独特的世界观，在这个阴阳五行的世界观的基础上，又建立了属于中国的宗教，他对这些都充满好奇。
哪怕路上已经听张英和明珠讲了许多，他还是觉得自己只窥见了冰山一角。
“我也不知道我要在大清待多久？或许五年，或许十年，或许这辈子都待在这里了。”莱布尼茨道：“大清还有那么多美丽的地方，真想去看看。”
胡克笑道：“如果我那时候还能看得见，就跟你一起去。不过，咱们来大清，可不是来玩的。”
莱布尼茨道：“我原本以为我们到大清来大有可为，可见识了蒸汽船和那种平整的水泥路还有干净的街道后，我有些担心，担心我们能做的事情不多。”
胡克虽然年纪比莱布尼茨大，却还很有干劲。“只要大清给我提供研究经费和☆仙☆女☆整☆理☆场地，我还能做出更多价值。”
莱布尼茨想想也是，就算自己会的那些大清的人都会了，他也可以继续做研究，总能找到自己的价值所在。
“您也不想回欧洲了吗？”莱布尼茨问胡克。
胡克道；“我都这个年纪了，也懒得折腾，大清有神医，又没有气人的牛顿，在这里我可以多活几年。”
两人约好明日一同进宫见皇帝陛下，他们可不想一直在这个驿馆住着，千里迢迢到大清来，总得做点什么。
康熙也在考虑如何安排胡克和莱布尼茨，如果把他们安排到“生命科学部”或者造办处，他们把大清的技术透露给洋人怎么办？
虽然他知道有些技术是瞒不了多久的，就算瞒下来了，一百年后，欧洲也会造出蒸汽机。但康熙自然希望他们越晚造出来越好。
除非这俩人保证，以后都不回欧洲去了，虽然他们仍可以写信把大清的技术送回欧洲，但如果欧洲人靠信中所描述的就能造出蒸汽机，那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了。就算莱布尼茨和胡克不透露，传教士们也早晚会透露给洋人。
次日，康熙见了这两位科学家，本还想说服他们就此留在大清，他会给他们封官赐宅。
谁料还没开口，二人就主动表示，他们很喜欢大清，都不想回去了。
康熙：“……”
虽然已经从福全口中听说这俩人对大清的兴趣，但来看看和就此留下可不是一回事啊！
有南怀仁的事情在前，康熙也没有因此就信任二人，他先答应胡克给他安排几场讲座，让他讲一讲自己的光学理论。
胡克十分高兴，大清皇帝能让他办讲座，首先就说明了大清皇帝对他的理论的肯定。
事实是康熙还没搞懂胡克和牛顿在光学上争论点到底在哪里，不过无所谓，大清既然收留了胡克，就要支持胡克。就像土谢图汗归降后，他会护着土谢图汗一样。
康熙也给莱布尼茨提供了讲座的机会，此外，还给他安排了另一件差事，康熙想编一套算学书很久了，只苦于朝中没多少合适的人，正好莱布尼茨是数学家，这事儿他在行。
莱布尼茨也高兴地答应下来，编数学书这活儿简单啊！
他又好奇地问起康熙，大清除了他们，还有谁经常开讲座。
康熙：“只有朕的女儿开过讲座。”
胡克：“……”
莱布尼茨：“……”
听说那位荣宪公主几年前就写出了《力学略书》，真要争起来，说不定她也是万有引力的发现者之一。大清还有一种蒸汽机车，也是用这位公主的封号命名的。他们在台湾的时候就听说了公主和额驸的浪漫爱情故事。
胡克忍不住道：“真的好想见一见这位公主殿下。”
康熙笑道：“等你们开讲座时，朕让她去捧场，到时候你们就能见着了。”
康熙还给他们介绍了下大清的两本期刊，如果他们有什么学术成果，可以发表在《济民月刊》上。
他说着还拿了本最新一期的《济民月刊》给胡克和莱布尼茨看，最新一期的月刊上有两篇农学相关的文章，两篇医学相关的文章和一篇经济学相关的文章。
“在大清做学问，是为了经世济民，因此文航要写得通俗易懂。”康熙道：“论证的过程，不用给百姓看，上奏给朕就可以了。”
胡克和莱布尼茨已经被《济民月刊》中的文章吸引，他们要回去好好学汉文，学好了才能读懂这些文章。
胡克就提出希望皇帝陛下能给他们找一位汉文师父，如果是张英师父就更好了。
他们其实更佩服明珠，但听说明珠是大清重臣，估计没空给他们教汉文。还是让脾气更好的张英师父来教他们吧。
康熙：“张英要给皇子们上课，朕让他的长子张廷瓒给你们教汉文。”
他说完便让人去传张廷瓒来，胡克和莱布尼茨见这位年轻人举止文雅，跟他父亲很像，就答应让他给他们当汉文老师。
康熙笑道：“你俩也可以给他教教算学，这孩子虽是进士，但对算学并没太多了解。”
莱布尼茨还挺喜欢这种互相学习的模式，笑眯眯答应下来。
张廷瓒：“……”
他并不是很想学算学啊！
可是万岁爷都安排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了。
康熙见张廷瓒笑容勉强，心中忍笑，谁让你爹太招这些洋人喜欢了，一个个都想让你爹当师父呢。
张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这些洋人喜欢，这一路上他并不怎么主动和他们打交道的，在法兰西也是奉皇上之命宣传儒家文化而已。
他就是做了点分内的事情，就收获了许多洋人的崇拜和喜爱，菲利普二世、胡克、莱布尼茨只是来大清的几人，更多的是欧洲的那些贵族。
意大利的皇室还想把他留在意大利呢，幸好佟国舅去跟对方交涉，才放他回来。
除了张英，使团中第二受欢迎的竟然是太医刘声芳。据福全说，刘声芳这一路上不知治了多少人的病，还把种牛痘的方法带到了欧洲。
意大利等国也正因如此，才热情招待他们，并和他们签订了平等的通商条约。
对此，刘声芳也很纳闷啊，他是真没想到欧洲的医学那么落后，动不动就放血、再不行就截肢。
他的长项其实不是针灸，但学医多年，多少会用针刺治一些简单的病症，就靠这个，让许多人避免了截肢。
刘声芳把一路上的病案和所见所闻都如实讲给康熙，“欧洲虽有解剖学，但他们在治病的方法上过于简单粗暴，臣只是用更安全的方法给他们治病而已。”
“听说现在欧洲贵族都很迷信针刺穴位？”路易十四在信中写了，明年会派一批学生来华学医，意大利的皇室也表示，想派人来学医。
虽然大清的医学很难理解，什么阴阳五行，还有在人体里根本找不到的经脉，但大清的医学是实打实的有用，尤其治一些小病，简直立竿见影。
人一辈子免不了头疼脑热，如果大清的医学能解决这些问题，不用动不动放血，那也算是一种进步了。
康熙很欢迎欧洲人来大清学医，他们学了大清的医学，大清就又多了一项可以出口的东西——药材
刘声芳说了，欧洲有草药，但根本没有像大清这样详细的本草分类。如果能把一些名贵药材卖到欧洲去，那可是很大一笔进项。
康熙把使团的人挨个见了一遍，又翻了翻《欧洲史》，这才提笔给路易十四写回信。
菲利普二世留在大清可以，他会好好教养，联姻的事儿先放放，因为大清有项研究，十七岁以下的不适宜结婚。
两国的贸易往来和文化交流都要长久的发展下去。
康熙又送了两幅画给路易十四，一幅是董其昌的画，另一幅是胤祐所画的，菲利普二世与众皇子们。
这幅画的摹本也在今年的书画展上展出，进京参加春闱的读书人都能看到。
许多读书人都看过胤祐画的《瘾君子图》，在他们心中，这位不到十岁的小阿哥，已经是当世有名的小画家了。
因为这两幅画，胤祐在读书人中的名气已经快赶上胤祉，而且胤祉是因为随康熙南巡，被江南文人所熟知。胤祐不一样，《瘾君子图》可是全国各州县都能看到的，连很多老百姓都知道，这幅令人毛骨悚然、印象深刻的画，是七阿哥所画。
小少年还不知道他在民间的名气，反而因为自己在功课上成绩平平，有些闷闷不乐。
第156章
今年皇子们照例和官学学生们一起考试, 在算学考试中，胤祐考了八十分，第二十九名。
这个成绩在总排名中也算靠前了, 但皇子们的各项成绩一直都是名列前茅，前几年胤祐也没下过前十。
他其他成绩也都在十名左右徘徊，是参与考试的兄弟之中倒数第二差，倒数第一是小胤俄, 小家伙丝毫不在乎, 他年纪小，能跟这些比他大三四岁的人一起考试已经不错了。
胤祺发现胤祐有些低落，就趁课间的工夫凑过去跟他说话，“一次考试不算什么，下次再努力就好了。”
胤祐趴在桌上，“可我成绩一直都不算很好。”
“我不也一样。”胤祺笑的轻松, “我第一次算学考了满分, 那之后就没有得过满分了。”他也没着急, 那么多题目, 填错一个很正常。
胤禩也过来劝胤祐，“七哥，别难过了, 汗阿玛都说没关系的, 成绩并不能体现一个学生的真实水平。”
胤祐叹气，“可问题就在于我没有发挥失常，我就是这个水平了。”从今年开始, 算学变难了, “尤其二次函数，我学得糊里糊涂。”可以想象, 下次考算学，他成绩也不会好起来。
胤祺听胤祐说学不懂二次函数，不由在心里叹气，这还得怪自己，今年老祖宗圣寿时兑换的书是九年级下册数学。
本来他兑换出的课本都是先让三哥四哥学，但他俩看过教材后，都表示不用学了，看完一遍直接就能把练习题解出来。
于是，这本教材就轮到了胤祺他们。
胤祺记得后世九年级的小孩应该是十四五岁，现在他们这帮十来岁的孩子竟然要学后世十四五岁小孩学的算学。胤祐觉得难也是正常啊！
胤祺也觉得难，但他有不会的题目就去问胤祉和胤禛，胤禩也是找胤禛开了小灶的。胤禟在算学上有天赋，学二次函数也并不费劲，胤俄偶尔会问胤禟。只有胤祐一个人不好意思像兄弟们求助。
发现问题所在后，胤祺就笑道：“可见并不是因为老七笨，也不是因为老七不努力，只是因为你太腼腆啦，不好意思麻烦兄弟们。”
胤俄还不太懂七哥的顾虑，“有什么好怕的，我整天缠着九哥给我讲题，九哥顶多吼我两句。”
胤禟：“其实我想揍你，忍得好辛苦。”
众人：“……”
胤祐闻言也笑起来，“是啊，我真的怕麻烦大家，兄弟们功课都很多，我不想耽误任何一个人的时间。”
话音未落，隔壁的菲利普拿着书跑进来，“胤祺，给我讲一下这句话的意思。”
胤祺一边接过菲利普手中的书，一边对胤祐道：“你看，他都不见外。”
菲利普疑惑地问：“什么是见外？”
“就是不把自己当外人。”胤禟道，他和菲利普住得近，菲利普晚上也时常找他问问题。
菲利普“哦”了一声，“陛下不让我把自己当外人。”
“这话你倒是记得牢，汗阿玛让你学用筷子到现在都没学会。”胤祺道。
菲利普：“……别提筷子，我们还是朋友。”
在一众皇子中，菲利普除了和一起念书的胤禌他们比较熟之外，最常接触的就是胤祺、胤禟兄弟。跟胤禟熟是因为住得近，跟胤祺熟纯粹是因为他经常去宁寿宫蹭点心。再加上胤禟还经常跟他说，五哥脾气最好了，有事儿找他帮忙准没错。
于是，菲利普有事没事就找胤祺。
胤祺给他解释完他不懂的内容，就笑眯眯问他今日学了什么。
菲利普就用汉文念给他们听，今日学得是孔子论诗。
胤禌他们也要学一些简单的算学，但那对于菲利普来说并不简单。
他需要熟悉一套从前还没怎么用过的符号，还要做一些应用题，这都是在凡尔赛宫从来没接触过的东西。
被兄弟们稍一劝说，胤祐也放松下来，之后遇到不会的题目，就会主动去找四哥询问。
虽然三哥的算学才是兄弟之中最优秀的，但弟弟们有疑问很少找他，一是因为三哥一着急说话就结巴，二是因为三哥经常嫌弃他们脑袋笨。
小家伙们都不愿被说笨，宁愿去找有些啰嗦的四哥，也不找他。
胤祉早就发现了，但他并没有因此生气，他是真嫌弟弟们反应慢，有教他们的时间，自己都算出几道新题目了。
九年级下册数学最后一章是关于统计的，胤祉、胤禛读过这章后有了点新的想法，感觉那种统计图可以用在朝廷的日常工作中，尤其户部和内务府的账目汇总，与其长篇大论的列一堆，不如用统计图展示，一目了然。
胤祉、胤禛就把他们的想法写成了奏折交给康熙。
康熙很满意，难得这俩孩子懂得举一反三、学以致用。胤祉、胤祺还特地做了一个去年的期刊销售量曲线图，算是对这项差事的总结。
他们用两种颜色的曲线分别代表《济民月刊》和《文学月刊》，两本月刊的销量高低起伏一目了然。
《文学月刊》的销量整体高于《济民月刊》，但因为去年下半年《济民月刊》登出了几篇介绍灌溉方式的农学文章，《济民月刊》的销量一下增加了不少。
胤禛则是把这两年图书馆借书的情况做了统计，给康熙呈了一份图书馆借阅类型的统计报告，其中有对比各类型书籍借阅量的扇形图，还有按时间绘制的条形图。
康熙看了这个统计报告，对图书馆的情况就有了大概了解，知道什么书受欢迎，借书的大多是哪一类人。
这种统计图的方式可太方便了，康熙立刻就让户部的官员去学习，从今年开始，年底的账目不但要有文字版的账本，还要有统计图展示。
这两年恶补算学知识的户部官员们，连解方程都学了，还怕这小小统计图吗？
而且这对于他们来说也很方便，至少可以少写许多字。
不仅户部官员要学，内务府会计司也要学，为了避免这些人偷懒，康熙派胤禛去给会计司做培训，然后带着他们把去年宫里的各项开支都做成曲线图呈上来。
“怎么又是老四？”胤禔听说康熙派胤禛去，哭笑不得，“汗阿玛是觉得老四反正已经得罪过内务府的人了，再得罪一次也无所谓了吗？”
胤礽哼了声，“听说是他主动要求的。”
“这个老四，真爱出风头。”胤禔没太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他来找胤礽还是让他给自己补化学。
因为胤禔隔三差五来找胤礽问化学相关，宫里都在说直亲王和太子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再加上万岁爷和五阿哥也这样说，大家对此更加深信不疑。
胤禔和胤礽气得半死，但胤禔还是时不时过来，胤礽也还是没把他赶走。
虽然偶尔毓庆宫内传出太子的咆哮，大家还是坚信这两位主子的关系就是变好了。
这种咆哮在阿哥所偶尔也能听到，是四阿哥给弟弟们讲题时的怒吼。
“四哥太凶了。”有时候连胤禩都不得不感叹，他看向被胤禛叨叨的蔫头耷脑的胤祺，“五哥，你要是成绩再好一点就好了。”
胤祺不解地看他。
“五哥成绩好，我们就可以来问五哥。”胤祐解释道：“五哥总不会轻易骂人吧。”
胤祺恍然，“这个说不好的哦，说不定到时候我比四哥还凶。”
“你不会。”胤祐、胤禩异口同声，五哥给菲利普解释四书五经的内容都好有耐心的。
菲利普也觉得五皇子是一位很温和的老师，他问再蠢的问题，胤祺都会回答他。
还有宁寿宫的那位太后，也是位十分温柔的祖母。
他隔三差五就要去宁寿宫吃东西，太后从来不嫌他吃得多，还会记得他的口味，给他的奶茶里多加糖。
太后还让宁寿宫的绣娘给小少年做了绑头发的发带，吃饭的时候就可以把长卷发绑起来，这样头发不会掉到碗里。
菲利普一开始还有点别扭，看到那绣着繁复花纹的发带就想到了珠光宝气的父亲。
胤祺就跟他说，在前朝，汉人都是要把头发束起来的，“你的头发还有点短，否则我们就给你找根簪子了，那样更方便。”
“那为什么现在都变成这样的辫子了？”菲利普说着还去玩胤祺的辫子，细细的，“我觉得前半边不要剃秃更好看。”
胤祺道：“这是满人的习俗，打仗的时候方便。”虽然他也觉得不怎么好看。
“那不打仗的人为什么也要变成这样？”菲利普不解。
胤祺：“……”哎，这问题真的很难回答啊，他也不知道老祖宗当年为啥非要逼着全天下人剃头。
菲利普发现了，胤祺什么都好，就是他有时候问太多问题，他会回答不上来，只好拿吃的转移他的注意力。
菲利普已经快十七岁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见胤祺这个表情，就知道这个问题不能问。
于是假装被转移注意力，安静吃起东西来。
胤祺偶尔也会带他找些别的娱乐活动，比如教他下棋、拉马头琴。
菲利普看到马头琴的时候，就跟胤祺介绍钢琴，他在凡尔赛宫学了很多年钢琴。
“宫里有钢琴，不过在三姐姐屋里，只有她弹得最好，汗阿玛也会一点。”胤祺道。
菲利普微讶，“大清竟然也有会弹钢琴的公主。”
“这有什么，她喜欢，汗阿玛就找人教她了。”胤祺与有荣焉，“可惜没法带你去见她，说起来，你俩还是同岁呢……来来来，我教你拉我作曲的《生日快乐歌》。”
胤祺教菲利普拉马头琴的时候，太后也正和淑惠太妃讨论三格格的婚事。
“三丫头的婚事该定了，这孩子性子温柔安静，嫁的太远怕她受欺负，老祖宗和哀家的意思是找个不用继承爵位的台吉，跟纯禧和荣宪一样，留在京城。”
太皇太后和太后看好了两位科尔沁的小台吉，但康熙还在犹豫，他觉得科尔沁有般迪一个额驸已经够了，这两人与般迪关系太近，到了京城必然会互相照应。
康熙这两年一直在限制蒙古王公的权力，靠裙带关系想往上爬没那么容易，如果没本事顶多做到五品，他又担心三格格受委屈。
虽然说女儿之中三格格的额娘出身不高，她本身也没有太多过人之处。但因为这个女儿温柔娴静，康熙还是很喜欢的，不忍草草把她的婚事定下来。
康熙甚至动过让三格格嫁给隆科多的念头，佟家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一直没给隆科多说亲，隆科多都二十多了，还是光棍一条。
不过，就在康熙观察隆科多的这段时间里，隆科多的婚事定下来了，娶得是董鄂朋春的女儿。
董鄂朋春如今是正红旗蒙古都统，有军功在身，他们家的女儿和隆科多也算门当户对了。
估计是佟国纲回来，在他的张罗下把这婚事定下来的。
佟家人进宫请安，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皇贵妃，胤禛很快也知道了。
他就和胤祺说起此事，“这下好了，隆科多娶了一位将门虎女，应该不会宠妾灭妻了。”
胤祺一愣，“董鄂氏啊，那以后三哥和隆科多是连襟了。”
胤祉也在，闻言立刻看过来，“我以后娶了董鄂家的姑娘？”
“话本里是这么写的，不过现在应该要变。”胤祺道。
“为什么变？”胤祉对董鄂家的家世还挺满意呢。
胤祺道：“我看过好多女主角是四哥妻妾的话本，嫡福晋乌拉那拉氏是康熙三十年嫁给四哥的，三哥成亲总不会比四哥还晚吧。”
“什么什么？原本历史上我今年就要成婚了？”胤禛本来还很淡定，听到这话，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胤祺劳神在在地翘着脚，笑眯眯点头，“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那么早就结婚了，四福晋嫁给你的时候才十岁。”
胤禛：“……”
胤祉若有所思，“会不会，隆科多娶得媳妇，其实该是我的福晋？”
胤禛：“还真不好说，听妃母说那女孩今年刚十七，万一原本历史上你的福晋比你大呢。”
胤祺哈哈笑起来，“难不成三哥还想去看看？”
胤祉脸红：“我才不去。就是感觉挺神奇的。”
“幸好汗阿玛把适婚年龄往上提了几岁。”胤禛道：“我可不想这么早成婚。”
胤祉深以为然跟着点头。
俩小少年都还没开窍，在他们心里，成婚还是离他们很遥远的事情呢。
“不过这样一来，我们的福晋可能都要换了。”胤祺道。
胤祉、胤禛无所谓道：“换就换呗。”反正都是汗阿玛做主，给他们指哪一个，他们就和哪一个过日子。
胤祺叹气，“汗阿玛应该会问问咱们的意思吧？找额驸都要问过姐姐们的，给二哥选太子妃，不也让他看了画像吗？”
胤祉道：“给咱们选福晋自然不会跟选太子妃一样慎重啦，只能拜托咱们额娘帮忙把关。”
三个小少年也只随意聊了几句，过几年再操心不迟。
但三格格的婚事是不好再拖了，她额娘不敢找康熙，只能麻烦荣妃跟康熙提一提，这两年就得把额驸人选定下来，还要筹备嫁妆，建公主府，才能赶上二十岁前出嫁。
康熙想来想去，还是只能给三格格选个蒙古额驸。
正好，京城到博洛和屯的铁路修好了，经过多次试运行后，四月底正式通车。
康熙打算带太皇太后、太后巡幸塞外，顺便给三格格选个额驸。
听说太后和胤祺要去大草原，菲利普也想去，太子不去，那这事儿找太子没用，他于是直接去求见康熙。
康熙本来是不想带他的，以免这小子窥见满蒙之间的矛盾，埋下什么隐患。
但跟菲利普说了几句话后，康熙就发现自己多虑了，这孩子完全听不懂满语蒙语，对蒙古的了解仅限于那里有大草原和马头琴，还有成群的牛羊，什么喀尔喀、科尔沁，他是一概不知。
可见这孩子跟皇子们一块玩，几乎不说什么正事。
把菲利普放在宫里，康熙也不放心。还是带在眼皮子底下，让老五盯着比较好。于是答应下来。
康熙又问菲利普在宫里住的习不习惯，在尚书房读书能不能听懂之类的。
说起这段时间在宫里的生活，菲利普很是开心。因为这里有很多小伙伴陪他一起玩，虽然要学很多东西，但是大家一起学就比一个人学有意思。
他提到最多的皇子是胤祺、胤禟和胤禌，一个是温和好脾气的小伙伴，一个是聪明活泼的小邻居，还有一个是乖巧可爱的小同桌。
菲利普看小胤禌就像看自家弟弟一样，还是个不怎么调皮，总是照顾哥哥的乖弟弟。
康熙不由笑起来，跟菲利普玩得最好的三个，竟然都是宜妃的孩子。这真是巧了。这三个孩子虽然性格不大一样，但随了他们额娘，都是热心善良的孩子。
康熙好奇问菲利普，为什么不和胤祉、胤禛玩，按说他们年纪更相近。
菲利普道：“胤祉不太喜欢和我说话，但是我们经常比赛骑术。他骑术真的很厉害！胤禛很喜欢跟我说话，但说话太快，而且话太多了，我有时候听不懂。每次和胤禛说话，还要胤祺在旁解释。”皇子们叫他，都叫他名字，他也就直呼皇子们的名字。
康熙一开始听着还不大习惯，后来想想，也懒得计较这些了，人家愿意好好学汉话已经很不错。
康熙：“……”
其实老四的语速才是正常的，是老五汉文一直不太流利，语速比他说满文蒙文要慢，谁料恰是因为这个原因，跟菲利普交流起来倒成了优势。
康熙让菲利普回去准备行李，要带什么问胤祺就行了，他也要随行的。
菲利普答应了，又一脸郑重地跟康熙说：“皇帝陛下可不可以让我见见三公主？”
康熙闻言皱眉，“为什么要见她？”
“听胤祺说，三公主与我年龄相仿、志同道合。”菲利普道：“如果可以，我希望娶她为妻。”在大清，四个字四个字说话似乎显得比较正式，为了体现自己的诚意，他特地把胤祺的话总结了下，同岁，那就是年龄相仿，都喜欢弹钢琴，那就是志同道合。
很好，大清皇帝陛下就算不被他的诚意所打动，也会为他进步飞速的汉文而惊叹。
然而，菲利普发现陛下听完自己的话，并没有露出惊叹的表情，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
康熙快被老五这小子气死了，姐姐的婚事也敢插手，看来是皮痒想挨打了！
第157章
胤祺正在尚书房用晚膳, 就被康熙叫到乾清宫来。
他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汗阿玛提溜住耳朵。
“联姻的事儿朕都一直没松口，你就敢插手, 你以为你年纪小，朕就不……”
胤祺被骂懵了，赶紧挣扎，“汗阿玛, 什么联姻？我不知道啊！”他一边说一边扒拉汗阿玛的手, 呜呜，耳朵要被拧掉了。
“你还嘴硬，菲利普都到朕跟前求亲了！”康熙没好气。
胤祺：“？？？他要娶谁啊？”
康熙见这臭小子一脸茫然，才松开他耳朵，“你不是和他说，他和你三姐年纪相仿、志同道合吗？”
“冤枉啊！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胤祺一听就急的跳起来, “我说得是他们同岁, 三姐也会弹钢琴。”
康熙；“这不是差不多吗？你三姐的婚事用得着你操心？”
“不是呀。他也没说要娶亲, 是他说他会弹钢琴的时候, 我说了句三姐也会弹钢琴，跟他同岁。就没说别的了。”胤祺揉着耳朵，好委屈, “是他自己想到联姻上面去了, 不是我的问题呀。”
康熙：“……”
康熙让胤祺坐到跟前，“这个菲利普，也不是什么老实孩子。”
康熙抬手摸摸他软乎乎肉乎乎的耳朵, “你是怎么回事, 上回噶尔臧是打着你的名头在外面吹牛，这回菲利普直接打着你的旗号来跟朕求亲了。”
胤祺：“我感觉菲利普和噶尔臧不一样, 菲利普可能真想娶三姐姐。”
“他早晚要回法国去，难道你三姐姐也跟着去？”康熙问，也正因这点，路易十四提出的联姻之事他一直没松口，原本是想从宗室中找个郡主跟菲利普联姻，毕竟菲利普也非路易十四的儿子，配宗室女正合适。
“也是哦。”胤祺也舍不得姐姐去那么远，“那您就找个理由拒绝他吧。”
康熙瞥他，“朕拒绝他还需要理由？”
胤祺：“……不，不需要，那您怎么说的？”
“朕说太皇太后已经给三格格选好额驸了，之后朕会为他找一位聪明美丽的公主做妻子。”康熙道。
胤祺：“您可真会忽悠人。”
康熙：“……又想挨打？”
“嘿……嘿嘿。”胤祺笑着给康熙端茶。
康熙接过茶喝了一口，随意叹道：“你三姐这婚事真是不能拖了，之前朕还觉得隆科多那人不错。”
胤祺正好去接茶盏，闻言手一抖，洒了几滴茶在康熙的衣服上，幸好他在宫里穿得是常服。
“汗阿玛，没事吧。”胤祺吓一跳，赶紧擦擦，还好茶不烫。
康熙狐疑地瞧他，“这么大反应？隆科多怎么了？是不是你在话本里看到了关于他的事情？难道他英年早逝？”
胤祺：“额，那倒是没有。”
康熙见他眼珠子乱转，就一巴掌拍他脑袋上，“快说！他怎么了？”
胤祺：“话本里说他后来特别喜欢一个叫李四儿的小妾，这小妾飞扬跋扈，把他原配妻子害得很惨。”
康熙松口气，“原来如此，话本里他正妻也是朋春的女儿？”
胤祺摇头，“不是，是他表妹，但因为现在旗人不允许近亲结婚，他和表妹的婚事就黄了。”他说着还挺得意，“这也算是救了隆科多的表妹。”
康熙闻言笑起来，在他脑袋上揉了两把，“你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可惜很多人不知道是你的功劳。”
“那也没事儿。”胤祺道：“最好别知道，他们知道了都来谢我，我可太忙了，都招待不过来。”
康熙被他这孩子话逗笑，“听说今年和期刊合作的书坊想来感谢你和老三，你俩拒绝了？”
这是过年期间的事儿，胤祺道：“三哥说不想耽搁上课的时间，我们就没见，让内务府的人去见了。”
“你们就不怕书坊给你们送的礼物被内务府的人昧下了？”康熙担心这俩孩子被坑了，还是得提醒他们几句。
胤祺一愣，“他们应该没这么大胆子吧？”
康熙：“内务府这帮人胆子有多大，你问你四哥，他最清楚。”
胤禛这回带着内务府的人做去年的账册统计，又发现许多问题，陆陆续续报到康熙这儿来。
胤祺也听四哥抱怨了一些事儿，一年多没管，虚报价格的事儿又出现了，还有一些食材、药材的用量，简直多到不合理。
他忍不住叹气，“内务府可真难管啊！”
康熙哼了声：“朕眼皮子底下的衙门都这么难管，那些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可想而知。”
胤祺就安慰汗阿玛，“历朝历代都在跟贪腐问题做斗争，后世也一样。内务府这问题，可以专门设置一个查账的机构。”
“会计司内有这样的人？”康熙道。
“自然不能让自己人查自己人啦。”胤祺道：“甚至不能让包衣来查，要么就让四哥这种不近人情的皇室来查，要么就找祖上三代都和内务府包衣没一点关系的人来查。”
康熙探究地打量胤祺，“这是你从哪儿学的？”
胤祺挠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关系越少，做起事情越方便。”
“你这说法倒是稀奇。”康熙笑道：“人家都是各种找关系，你竟然说关系少了做事方便。”
胤祺道：“关系多，的确可以互相照应，但大家做事的时候顾虑就多，就比如二哥……就比如四哥吧……”
康熙打断他，“比如二哥，他怎么了？”
胤祺：“比如二哥明知索相经常收礼卖官什么的，但他多少要顾念情分，那是他舅公诶，而且索相还对他那么好。大义灭亲是很难的，否则也不用叫‘大义’了。”
康熙哼了声，“索额图那不叫对他好，那是对太子好，胤礽哪天不是太子……”
康熙的话戛然而止，这幸亏是老五，若是让旁人听了去，估计又要多想了。
胤祺其实也被吓了一跳，汗阿玛说这话真不吉利哎。
“您快呸呸呸三声。”胤祺推康熙。
康熙嘴上说着“不必”，心里赶紧把刚才那后半句话收回，“朕的意思是，索额图这人不值得你二哥对他那么信任。”
胤祺点头，“二哥就是心软，索相动不动在他面前说仁孝皇后，二哥哪儿扛得住。”他赶紧绕回刚才的话题，“所以说，没有关系的人做事顾虑就少些。像四哥那样的，毕竟是少数呢，他不顾及亲戚的面子，人家就要在背后说他不近人情、六亲不认什么的。”
康熙笑道：“你倒是看的明白。”
“这道理大家都明白。”胤祺道。
“你四哥既然知道，他为什么还这么选？”康熙问。
“因为在四哥心里，法大于情。”胤祺道。
康熙就跟胤祺讲，“你四哥这种不近人情的做事方法，也容易出现问题，如今是有朕压着，那些内务府的人不敢拿他怎么样，等你二哥继位，他在朝中办差，这些人有的是法子给他使绊子。别看内务府这些人就是些小奴才，手段多着呢，《我的前半生》里，建福宫那一场大火你可还记得？”
胤祺点头，汗阿玛给他们讲过，溥仪要清查宫中财务，宫里人索性放了把火，来个死无对证，听说烧掉的宝物不计其数，还有许多被救火的人趁乱偷了。
“逼急了那些人连皇上都敢糊弄，溥仪也一点办法没有。更别说他一个四贝勒了。”康熙叹息，“偏偏老四是个倔脾气，朕劝他他都听不进去。”
“可四哥这么做总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包庇那些人好。”胤祺道：“二哥如今跟四哥闹别扭，等他当了皇帝，知道柴米贵，就会护着四哥了。”
康熙一怔，老五说的好像是有点道理。不过这些事儿为什么要继位后才明白，连老四老五都明白的道理，老二是怎么回事？
康熙忽地想到内务府的账目里，毓庆宫一个月砸了二十多个茶盏。胤禛觉得这肯定是虚报数字，但康熙放在胤礽身边的人说，或许真有这个数。
太子气不顺就摔茶盏。
康熙生气也摔东西，但一个月顶多三四次，胤礽如今只管着生命科学部，哪儿那么多烦心事让他气得摔东西？
“你二哥最近问过你系统的事儿吗？”康熙问胤祺。
胤祺摇头，“二哥很少和我说话。”小少年有点苦恼。
康熙摸摸他脑袋，“他可能心情不大好，婚事推迟了，你大哥和明珠也陆续回来，他又开始草木皆兵，顾不上问你系统的事儿。”
“原来是这样。”胤祺高兴了一点儿，二哥分明说过自己招人喜欢的，对自己冷淡肯定有其他原因。
康熙又问胤祺，积分攒够没，什么时候能兑换近代史的书。
“晚清背景的话本实在太少了，我只能看民国的话本，不知道能不能兑换出来。”
康熙道：“就没有道光朝的话本？”
胤祺摇头，“这也正常，那个道光皇帝抠门还吸鸦片，对妃嫔也不大好，估计没人愿意成为他的妃嫔。”
康熙：“……他是谁的孩子来着？”
“嘉庆”胤祺道。
康熙闻言眉头又皱起来，“这个嘉庆是乾隆的儿子，这样一算，从朕驾崩到鸦片战争，中间隔了118年……”
胤祺打断他：“您又说不吉利的！”
康熙：“好好好，从你二哥继位到鸦片战争中间隔了118年，乾隆一个人占了六十年，剩下几个皇帝在位时间是有多短啊！”他一想到自家保成可能在位十几年就驾崩，心里就酸酸的，不过这也不能怪别人，只能怪他这个当阿玛的，登基太早，活得太长。
胤祺：“……哎，您别算这个了，不重要，反正以后不会有鸦片战争了。”
康熙想想也是，他看一眼自鸣钟，才发现早已过了上骑射课的时间，赶紧打发胤祺去校场。
胤祺本来想找菲利普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却没在校场找到他。
“菲利普人呢？”胤祺问胤禟。
“他刚才从乾清宫回来很难过的样子，说是回屋休息去了。”胤禟也有些担心，“难道汗阿玛批评他了？”
胤祺摇摇头，他回去休息休息也好，自己下学再去找他，联姻这事儿可不是开玩笑的，他都没见过三姐姐，估计也不会太难过，现在不高兴，只是因为汗阿玛拒绝了他，应该很快就能缓过来。
然而，菲利普并没有回南三所，执著的小少年直接到了慈宁宫，他想让太皇太后再给他一个机会，他菲利普，法兰西的沙特尔公爵，虽然至今还不会用筷子，但会弹钢琴，会骑射，用大清的话说，也算是个文武双全的小伙呢。
如胤祺所料，他并没有因为不能和三格格联姻而难过，只是因为被拒绝，激起了好胜心。
他知道大清的太皇太后是蒙古人，给三格格介绍的丈夫也是蒙古人，如今的蒙古不是那个英勇好战、版图辽阔的蒙古。肯定没有法兰西那些热闹的城市和华丽的宫殿，做蒙古的王妃绝对不如做法兰西的公爵夫人幸福。
他一边琢磨怎么跟太皇太后推荐自己，一边往慈宁宫走，就听见了不远处小姑娘清脆的声音，“三姐，你别害羞，老祖宗问你你就直说。”
“我，我不害羞，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这个声音温温柔柔的，像这个季节的一缕微风。
菲利普无意间抬头望去，就见几个宫女太监簇拥着两个女孩，一个穿着粉色衣衫，看起来十来岁年纪，另一个穿淡紫色衣衫的，身材高挑纤细。
菲利普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侧脸，阳光下，她白皙的面颊上泛着粉色。
那个粉衣的女孩刚叫她三姐，难道她就是三公主？
菲利普在宫中走动，身后也跟着小太监，小太监见他盯着两位格格出神，赶紧提醒，“公爷，那是三格格和四格格，您往这边走。”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菲利普心跳快起来，他没听小太监的话，脚步一转，直接朝两位格格走去。
“两位公主殿下。”菲利普大大方方走上前自我介绍，“我是来自法兰西的沙特尔公爵。”
三格格和四格格都被吓了一跳，三格格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四格格是个不怕生的，“哦”了一声，“听老五说过，你怎么到这儿来了？给老祖宗请安吗？”
“不是……是。”菲利普的目光还落在三格格身上，有点语无伦次。
三格格还从来没被陌生男子这样盯着瞧过，就用扇子遮住脸颊。
她这一抬手的动作，让菲利普心跳更快了。
世界上真的有如此美丽的天使！
四格格见这位法兰西来的公爵呆头呆脑的，怪不得和五弟玩儿呢。她于是拉着三格格先进了慈宁宫。
小太监急急忙忙追上来，就见这位洋主子捧着心口在那里念上帝。
“公爷，两位格格进去请安了，为了避嫌，咱要不等会再进去？”小太监问。
菲利普拉着另一位自己的法国随侍，用法语嘀咕了两句，点头道：“那我们先去宁寿宫吧。”
太后刚午睡起来，正和淑惠太妃商量回科尔沁要带的东西，听说菲利普来了，还有些奇怪。
“这孩子是晚膳没吃饱，来这儿吃点心了？”太后一边对淑惠太妃笑道，一边让菲利普进来。
菲利普给太后行过礼后，就很不见外地坐到位置上，“太后娘娘，我有一件事想拜托您。”
他听宫里其他人都叫太后娘娘，也就跟着叫。
太后笑得和蔼，“好孩子，有什么事儿尽管说。”
“我爱上了三公主，我想娶她！”菲利普一脸真诚地望着太后，“请您帮我！”
太后：“……”
第158章
太后本来就不会几句汉话, 闻言愣了下，看向身后的嬷嬷，“他说什么？”
善嬷嬷倒是听懂了, 却不敢重复，只好看向菲利普，“公爷，这事儿可不是开玩笑的。”
菲利普一脸认真, “我没开玩笑。”他也才反应过来太后或许没听懂他的意思, 可他带的法国随侍也不会蒙文。
几人正大眼瞪小眼，五格格蹦蹦跳跳进来。
菲利普立刻叫住她，“五公主，帮我翻译一下。”
因为菲利普经常来宁寿宫吃饭，五格格和他也挺熟悉，就点头道：“你说。”
太后、太妃其实是听懂了几个关键词的, 只是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们哪儿敢让五格格一个未出嫁的小姑娘听这些, 太后忙拦道：“好孩子, 你先别说了, 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你还是跟皇帝说吧。”
“皇帝陛下说, 老祖宗已经给三公主定下了丈夫人选, 我想知道是谁？”菲利普道：“我要跟他决斗！”
太后：“……”这句是真没听懂。
五格格就用蒙语给太后翻译，但她也不知道决斗是做什么。
说话间，淑惠太妃已经给身后侍立的人小声交代了两句, 让对方赶紧去乾清宫求助。
她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问题, 又不是自家孩子，说也说不得。
康熙得知菲利普跑宁寿宫闹去了, 一阵头疼。
这小子是在跟自己作对吗？自己刚日漫韩漫都在q群⑻一4⒏⒈⒍96⑶更新发布拒绝他，他就说他“爱上”三公主了，他都没见过三格格，知道什么是爱。
康熙坐着御辇赶往宁寿宫，康熙盛怒之下才不管菲利普是公爵还是伯爵，揪着这小子就是一顿教训。
既然来了他们大清，就要守大清的规矩。他都说了，老祖宗已经给三公主定了额驸，他还在这里闹什么？
“……朕知道你伯父想和大清联姻，但这个联姻的人选是朕来选，不是你来挑，你都没见过朕的女儿，就说出这样的话……”
“我已经见过她了，虽然只看了一眼，我就已经深深被她吸引。”菲利普倔强地梗着脖子。
康熙：“……”
太后见康熙脸色铁青，又听不太懂他俩在说什么，因为康熙教训菲利普时切换成了法语，这回真是一个字都听不懂。
五格格也没法给她翻译，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大清的皇帝陛下跟法兰西来的小公爵叽里咕噜地吵架。
最后，菲利普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康熙：“！！！”
康熙恨不得立刻派人把这小子送回法兰西去！
太后这才弱弱开口：“那孩子怎么走啦？”
康熙道：“他说朕不公平，不给他追求爱情的机会。”
“爱……爱情。”太后愣愣地重复，这词儿好陌生，又好熟悉。那个莎士比亚的话本里，好像经常出现这个词。
太后不知怎么就想起了《罗密欧与朱丽叶》她和淑惠太妃都很喜欢这个戏本子。
太后走神的时候，康熙喝了两口茶压惊，让人去隔壁慈宁宫打听打听三格格四格格走了没。
太后就劝康熙：“皇帝也别生气，或许菲利普只是汉文没学好，用词不当。”
康熙哼了声，“他是压根不把朕这个皇帝当回事，以为朕看在法国国王的面子上就会允许他为所欲为。”
他说着就抱怨起来，“都怪老五，跟他提了句三丫头跟他同岁，都会弹钢琴，这小子就打起三丫头的主意了。”他才不信什么一见钟情，只能说也是巧合，今儿恰好就让他给碰上了。
太后一听康熙迁怒老五，立刻帮着自家宝贝孙子说话，“这不能怪老五，是菲利普这孩子想歪了，估计他早就想尚公主，只是听说和三丫头年纪相仿，才非要娶三丫头。”
三格格、四格格已经回各自住处去了，康熙就直接去了翊坤宫，询问四格格刚才见到菲利普时的情形。
四格格如实回忆了刚才的事儿，“三姐姐都没回答他的话，还是我回了句，看他呆愣愣的，我俩就走了。”她见汗阿玛脸色不好，就问：“出什么事儿了吗？只是无意间碰见了，也没冲撞我们。”
康熙没跟她说菲利普那些话，只道：“没什么，以后见他，绕着点走。”
四格格虽有疑惑，却也没在意，点头答应下来。至于三姐姐说菲利普眼睛好看的事儿，也别说了，她们小姐妹私下讨论外男长相，汗阿玛知道了肯定要训斥他们。
胤祺也是下学后去找菲利普，才得知他这番惊人之举。
“哎哟，你们就见了一面，说什么爱不爱的。真不知羞。”胤祺都不知说什么好了，刮了刮菲利普的脸颊。
菲利普深情道：“可她长得真的好美，像我梦中的天使！”
胤祺：“不懂不懂，不管她像谁，汗阿玛不答应，你就别提了。”
菲利普：“不！我要争取！只要她还没结婚，我就要追求我们的爱情！”他说着冲到书案前，要给三格格写情诗。
“胤祺，你帮我带给我的公主殿下！”
胤祺赶紧摆手，“你别说得这么肉麻，这事儿我真的帮不了你。”
“为什么？”菲利普不解地看着胤祺，“你不是我的好朋友吗？”
胤祺：“可是……可是，你这情诗太草率了，而且咱们现在也不知道三姐姐的想法。”
“那你去帮我问她。”菲利普一边说，一边拉着胤祺的手臂摇晃，“胤祺，能帮我的只有你了。”
胤祺：“……你要不再想想，结婚是很重要的事情，不能因为见一面觉得对方好看就定下来。”
“可你们大清连见一面都不让见呢，三公主见过太皇太后给她选的额驸吗？”菲利普问。
胤祺：“……”
胤祺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那……那如果三姐不同意，你就别再提这事儿了好不？”胤祺跟菲利普打商量。
菲利普：“她不答应我可以追求她。”
胤祺：“……”
胤祺头疼，后世互相喜欢就主动追求好像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这在大清宫廷里很难实现啊。他叹了口气，“算了，我先帮你问问，你自己也好好想想，你俩除了年龄相仿，都会弹钢琴外，其他方面都大相径庭，在一起过日子可能会有许多矛盾的。”
菲利普盯着胤祺，“你这样劝我的时候，像个小老头，一点都不可爱。”
他觉得好朋友应该无条件的站在自己这边，对胤祺这样的反应有些不满。
胤祺被说的一噎，哼了声：“那我不说了，你自己冷静冷静。”他说完往门口走，到了门口又回头提醒菲利普，“你爱上三姐这话先不要到处传，那样会害了三姐。”
“为什么？”菲利普不解。
“你就别问啦，你如果真为三姐好，就别声张。”胤祺就怕事情传开，损了三姐的名声，到时候三姐不想嫁也得嫁，汗阿玛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胤祺觉得菲利普就是一时冲动，给他一点时间，他自己会想明白的。
小少年还不懂什么爱情，更不懂一见钟情，他只当菲利普是觉得三姐长得好看，才闹着要娶三姐。
太后交代了身边伺候的人，下午菲利普来的事儿别到处说。
大家自然都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可能影响到三格格的清誉，没人会多嘴。
晚上，康熙叫胤礽商议此事。
“这个菲利普，冲动莽撞，实在不配尚公主。”康熙越看这小子越不顺眼，住别人家，还不乖乖听话，闹出这样的事情，还敢顶撞他，可见这孩子一点没有大局观。
胤礽劝道：“洋人就是这样，有什么就直接表达，而且表达的很夸张，您忘了路易十四给您写的信？”
康熙：“……”
“还有那些洋人的戏本子，也是动不动把爱挂在嘴边。”胤礽道。
康熙想了想莎翁的那些剧本，摇头叹息，“好的不学坏的学。”
胤礽顿了顿道：“不过这桩婚事也不是全无可能，若菲利普能娶咱们大清的公主，他日后哪怕回了法兰西，念在公主的情分上，也会为维持两国友谊而努力。”
康熙道：“娶郡主也是一样。”
“公主的地位更高，在家中也更有话语权。”胤礽道：“如今有了蒸汽船，哪怕三妹远嫁欧洲，您想见她，咱们就派船去接她。”
康熙叹气，“这不是远不远嫁的事儿，这其中牵扯的问题复杂着呢，首先一个，你三妹嫁过去是否要跟菲利普一起信上帝？”
康熙是严禁传教士们给宗室传教的，爱新觉罗家的孩子跑去信洋人的神算怎么回事？他的儿女就更不允许了。
胤礽也才意识到还有这一层顾虑，“还是汗阿玛想得周全。实在不行，只能抓紧时间把三妹的婚事定下来了。”
康熙点头，“只能如此。”他想了想，“对了，这小子唯恐天下不乱，万一到处嚷嚷就麻烦了。”
他说着就让人传菲利普过来，要叮嘱他一番。
菲利普心里虽对霸道的皇帝陛下不满，但也意识到自己作为小辈不该跟他争辩，于是康熙传召他，他立刻到了乾清宫。
康熙没再跟他讨论他和三格格的婚事，只是说：“今天下午你跟太后说的那番话，再不可跟别人说。那样是再害三公主。”
菲利普点头，“我知道了，胤祺已经提醒过我。”
康熙闻言一愣，“老五已经知道了？他还说什么了？”
“他……他说我和三公主在一起不合适。我不信！”菲利普说着又激动起来。
康熙忙抬手打断他，“看看，连你的好朋友都这样劝你，证明你和三公主真的不般配。”
菲利普没提胤祺要去帮他问三公主的事儿，他可不傻，皇帝陛下知道了又要发脾气。
康熙见他又不吭声了，就叹了口气，“行了行了，回去吧，总之你要明白，你的婚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你不能擅自做主，不仅要朕同意，还要你伯父和父亲点头才行。”
“哦，上帝，我真可怜”菲利普当然明白，类似的话，他来法兰西前伯父就跟他说过。“可我真的好爱他！”
康熙：“滚！”
康熙有理由怀疑，就是因为这小子太讨厌了，路易十四才把他送大清来的。
菲利普走后，康熙仍在琢磨此事，老五那孩子，平时离经叛道的想法一堆，关键时候脑袋还是清楚的。
胤祺答应要帮菲利普问问，但他不好去钟粹宫找三姐，就只能让五格格带句话了。
“你就问三姐对菲利普印象怎样，其他的不要多说。”胤祺知道以三姐的性子，一旦让她知道菲利普对她有意思，汗阿玛又不同意，她肯定会为难。
五格格答应下来，小姑娘想法简单，“我觉得他们挺配的。五哥你不是总说我们要勇敢追求自己想要的吗？如果你以后喜欢一个女孩子，汗阿玛不同意，你就不争取了吗？”
胤祺：“那当然是要争取的。”他可是看过很多言情话本的人呢，虽然还不知道爱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娶福晋这事儿他可不想完全听汗阿玛的。
五格格道：“那菲利普也是一样。”
胤祺：“不一样！他才不懂什么爱情呢。”
“你懂？”五格格羞他。
胤祺：“……”胤祺感觉自己比菲利普懂。
他料定三姐对菲利普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印象，毕竟就那么看一眼，能记住长什么样就不错了。
谁知次日五格格跟她说，“三姐觉得菲利普眼睛好看，说话声音也好听。”
胤祺：“这，这应该不是喜欢菲利普的意思吧？”
五格格：“怎么不是呢？三姐可没夸过其他人。”
胤祺：“……”
怎么办？小少年陷入纠结，跟朋友撒谎，还是帮朋友一起追求爱情？
第159章
胤祺愁眉苦脸地把菲利普的事情告诉胤祉、胤禛。
“……他还给三姐写了首情诗, 肉麻的要命。我说让他别着急送，先问问三姐。”胤祺叹气，“谁能想到三姐也说菲利普好看, 声音好听。他声音哪里好听啊，我为什么没听出来？”
胤祉：“他的意思他对三姐一见钟情？那我觉得这婚事也没什么不好，洋人一夫一妻，三姐多幸福啊！”大清的额驸可是能纳妾的, 虽然性格强硬的公主会拿捏住自家额驸, 不许对方纳妾。但像三格格这样的性子，估计没那个手腕。“之前二姐还担心三姐管不住额驸，额驸纳妾她心里不快也不敢说，如果能嫁给给给菲利普，就不用担心这个了。”
胤祺闻言，眼睛亮了, “是哦！我怎么没想到呢。”虽然说欧洲皇室也有找情人的, 但那是因为原本的婚姻本就是政治联姻, 菲利普和三格格可不算, 这是他自己争取来的爱情，他肯定会珍惜的。
胤禛却摇头道：“菲利普这人太没规矩，冲动鲁莽, 并非良配。而且他这热情恐怕只是一时的。”
胤祺也是担心这个, 有些事来得快去得也就容易。
胤祉斜眼瞥他俩，“你们两个小屁孩就别掺和了。”
胤禛：“原本历史上，我今年就要成亲了。”
“成亲怎么啦？成亲你也是个个个小孩！”胤祉又看胤祺, “老五就更别提了, 菲利普十七岁了，又不是傻瓜。”
胤祺：“……我也不想管啊, 这不是他让我帮忙问问三姐吗？”
胤禛道：“不如这样，你就跟他说，还没找机会见到三姐。反正过两天咱们就要随驾去塞外了，让他冷静个把月，如果他回来还惦记着三姐，那才证明他是认真的。”
“可这回见蒙古王公，老祖宗和皇玛嬷应该是要为三姐选蒙古额驸的。”胤祺道：“万一菲利普知道后闹起来怎么办？”
“他敢在外面闹，汗阿玛立刻就能把他送回法兰西去。”胤禛道。
胤祉摇着扇子，“你俩真是爱操心的命。”姐妹们的婚事有老祖宗和汗阿玛做主，他们看看热闹就行了，就胤禛、胤祺这俩爱管闲事，还在这一本正经地讨论。
康熙担心菲利普这小子没个分寸，又去找太皇太后，索性找了个理由，把他带在身边。
御驾去蒙古前一日，胡克在官学召开讲座，胤礽、大格格、二格格亲去捧场，官学和女学的许多学生也都去了，还有一些“生命科学部”、工部和造办处的官员。
随着玻璃、水泥和蒸汽机的陆续发明，许多人的思想发生了改变，不再把科学等同于奇技淫巧。利用科学造出的机器，给大家的生活带来了实打实的好处，懂得科学的人也真能凭此升官发财，不说发明蒸汽机的乌尔衮，就连改造水泥的那些工匠，也得了许多赏赐，还有人因此一路高升，竟然做到了从四品。
利益摆在面前，哪怕有些人嘴上还不承认科学的必要性，但也在偷偷关注着这些新的学问了。听说胡克是要讲他的光学理论，听不懂的听得懂都来凑热闹。
只在各衙门中宣传了下，第一场讲座便座无虚席。
而且大家也都很好奇，这位来自英国的朋友，汉文说的如何？
以防万一，官学还是给胡克安排了一名翻译，还是名女翻译。万一遇到他不会的汉文词，这名来自女学的同学可以帮忙解释。
胡克前些年在英国的名气很大，开讲座必然座无虚席，是牛顿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发表后，他才像是个跳梁小丑一样，逐渐被排挤。
如今在大清，虽然听众们对于光学的了解非常少，甚至一无所知。但大家好奇和崇拜的目光，还是让胡克觉得很欣慰。
第一场讲座成功后，《济民月刊》上会登出讲座的主要内容，还有下一次讲座的宣传海报。
胡克听说这是五皇子的安排，他和莱布尼茨到大清后听了许多关于五皇子的事情。
有人说他脑袋笨，有人说他只会琢磨吃喝玩乐，有人说他又笨又懒，但是得皇上喜欢。
可胡克又听说，这位五皇子办了期刊、书画展、图书馆。还有如今官学和女学的形式，也是他提出的改革方案，就连他随意想出来的战术，竟也打败了大清的劲敌噶尔丹。
这样的小皇子，怎么可能是个笨孩子呢？
可惜胡克和莱布尼茨在那次宴席上都没注意这位五皇子长什么样。
虽然没能见到五皇子，但值得高兴的是，他们今日终于见到了荣宪公主。这位十几岁就写出《力学略书》的天才少女听完他的讲座后，提了几个十分专业的问题。
讲座后，胡克、莱布尼茨、二格格和胤礽又聊了很久，从显微镜聊到生命体的结构，从光学聊到宇宙星辰。
让胡克和莱布尼茨惊讶的是，大清的太子殿下也是一位对科学颇有研究的天才，他所说的人体的几种细胞引起了胡克的兴趣。
胡克请求参观“生命科学部”，可惜胤礽这次也要随驾，只能等他回来，再带他们去。
从官学离开时，天色已经暗下来，胤礽和二格格同乘一车回宫复命。
胤礽就跟二格格打听李佳氏的近况，“她实习的怎么样？什么时候毕业？”
二格格道：“实习马上就结束了，李佳氏成绩优异，应该会留在女学做老师。”第一批学生中，除了两名年纪到了，家里也安排好了亲事，毕业后就成亲的，剩下的人成绩优异者留校做老师，差一等的分到内务府各处做些临时的工作，再差一等的，就由她们自己去寻差事了。
之所以没有统一安排，也是希望能鼓励接下来的学生们，到了女学就好好学习。这不是旗人姑奶奶聚会喝茶的地方，学不出成绩，学校是不负责给你安排差事的。
当然，如果你成绩优异，但是不愿服从女学的安排，想自己找事情做。女学也不会逼你。
这一批学生中就有一名成绩名列前茅的学生，毕业后想随父亲去任上，教当地的女子读书认字。
大格格和二格格也很支持她，还送了她一套教材。
胤礽听说李佳氏可以留在女学，心下满意，在女学教书，没什么机会见外男，是最好不过的了。
二格格笑着打趣他，“太子爷日理万机，竟还惦记着未来侧福晋，真是体贴。”
胤礽有些不好意思，又轻叹一声，“委屈她了。”
二格格只当他说的是李佳氏做侧福晋的事儿，就说：“以后等她们进了门，你也别太偏心，听说石氏也是个好姑娘。”
胤礽一愣，“我自然明白，尊卑有别，李佳氏无论如何也越不过太子妃去。”
“那你刚才的意思是？”二格格皱眉。
“我是说没能让她早点入宫。虽说教书已经是比较轻松的事情了，但她是我的侧福晋，我就希望她别这么辛苦。”胤礽道。
“她不觉得辛苦。”二格格笑道：“她听说能给下一届学生做老师，特别高兴。”
“但她是我的妾。”胤礽道：“我该养着她，她本不需要抛头露面。”
二格格这才明白他的意思，哼了一声，“还以为你的观念与以前不同了，如今看来，还是那样。把女子当玩物一样养着，还自以为是莫大的恩典。”
“二姐！你这话太难听了☆仙☆女☆整☆理☆，什么叫玩物？”胤礽看在二格格是自己姐姐的份儿上，压着火气，但话语间已有斥责之意，“你莫要仗着自己有几分才学，就忘了纲常伦理，上下尊卑。”
二格格无意与胤礽争辩，尤其在知道他还是老一套观念后，就更不想和他讨论这问题了。她知道这世间绝大多数男子都和胤礽的想法一样。包括汗阿玛，几句话根本改变不了他们的观念。
她于是告罪道：“是臣说错话了，太子爷恕罪。”
到底是姐姐，而且还是马上要出嫁的姐姐。胤礽也懒得跟她计较。
二人回宫见过康熙，康熙便打发他们回去早点休息。
福全回来了，终于有人监国了，康熙这次便带了胤禟上面的七位皇子。
太皇太后、太后要回科尔沁，还带上了刚成为科尔沁媳妇的大格格以及般迪额驸。
胤祺他们还是在荣宪号试运行的时候来过城郊的“火车站”，那时过来，这边只有一栋小楼和一截游廊，这回来，小楼附近建了两排房子，都是些店铺，听说平日这边还有摆摊的，卖各色小吃和饮子，给下火车的达官贵人解馋解渴。
今儿是因为要迎接御驾，没让摆摊。
康熙他们做的是工部新造的蒸汽车，这趟车进行了改良，里面有桌椅、床铺、还有净房，是皇家的专用列车。
太皇太后和太后都是第一次见这大家伙，火车缓缓启动时，二人还有些紧张，正襟危坐地望着窗外。
随着窗外的风景一点点后退，甚至还能看到不远处的大片农田，太后才松口气：“这车一点都不颠簸，跟坐轿子似的。”
康熙道：“正因如此，朕才说老祖宗坐这车不会累着，若是坐得难受，还能起来走走，或者躺下休息。”
太皇太后高兴的不行，一个劲儿夸这蒸汽机车的好。
为了不吵到太皇太后和太后休息，皇子们在另一节车厢。这节车厢内可就热闹多了，胤祺拿出跳棋、围棋和各种打发时间的东西。
胤禔立刻拿着围棋棋盘和两罐棋子去找胤礽，“老二，有几年没跟你下过棋了。”
胤祉在看书，胤祐在那整理他的画具，汗阿玛让他到了草原后画一幅《行猎图》。
胤祺和菲利普下跳棋，胤禛、胤禩在旁边玩另一种叶子牌。
大家玩一会儿就停下来看看窗外的景色，桌上还摆着茶果点心，没一会儿水果就被几个小少年分完了。
胤祺咬了口杏子，心里想着若是能有方便面就好了。他经常看到话本里说，后世人在火车上吃方便面，似乎是一种泡一泡就能吃的面条。
菲利普兴奋地在车厢里跑来跑去，一会儿看胤禔他们下棋，一会儿又凑到胤祺这边跟他说话。
“我在欧洲从来都没听说过这种火车。”
胤祺骄傲道：“那可不，这火车只有我们大清才有。”
菲利普不由感叹，“大清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几个小皇子闻言都有些得意，胤祉、胤禛看看胤祺，只有他们知道，大清能有这么多改变，老五和他的系统功不可没。
菲利普知道大清朝廷不会轻易把制造火车的方式教给其他国家，但如果法兰西用其他条件来换呢？
大清是世界上第一个拥有火车的国家，法兰西可以做欧洲第一个拥有火车的国家。仅凭这一项优势，都可以为法兰西带来巨大的利益。
法国与英国不同，法国有大片平原，在这些平原上更好的展开贸易，方便的交通是至关重要的。
菲利普不禁陷入沉思，法国能拿什么条件来换这个技术呢？
大清有玻璃、有水泥，还有可以净化水的大型机器。在医学上更是法国不能比的，听说欧洲的滑膛枪、燧发枪、大清也早就仿造出来了。
菲利普想着想着不由叹气，法国虽已有空前强大的军队和十分发达的商业，他伯父还养了那么多科学家，可比起大清，还是差了好大一截。
要说有什么是大清没有，而法国有的，那就是殖民地了。
菲利普知道，法国的殖民地离欧洲很远，他们也很难控制，如果能用一片殖民地换大清的这些技术，皇帝陛下能同意吗？
第160章
从京城到博洛和屯原来要走好几日, 如今大半天就到了。
晚上，一行人下了火车，正好在附近的行宫休息。
因为这里是上驷院所在, 康熙每次巡幸塞外都会到这里住一两日。这边的行宫虽然简单，但是总比其他地方要睡帐篷舒服一些。、
康熙让胤礽带菲利普休息，其他皇子两人住一个院子。
胤祉非常不情愿地被胤禔拽走，胤禔跟胤礽下棋输的一塌糊涂, 决定拉着胤祉找回点自信。
胤祺哈哈笑, “大哥找三哥下棋确定能找到自信？”
胤禛：“大哥除了和你下棋能找到自信，连找老八下棋他都未必能赢。”
胤祺：“……我我我围棋下的不好，但我跳棋下的好啊！”
几人又去见了见太皇太后和太后，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稍微有些疲惫，但比从前坐马车赶路已经好很多了，跟他们说了两句便准备就寝。
太后这边还挺热闹, 太后正一边喝着奶茶一边和大格格般迪聊天。见胤祺他们过来, 太后就招呼他们吃点心。
胤祺他们忙摆手说不吃了, 胤禛瞥一眼胤祺和胤禩, “他俩在车上吃了好些点心水果，下车时还打饱嗝儿呢。”
胤禩有些不好意思，在火车上不知不觉就吃了好多, 这会儿肚子还胀胀的。
胤祺摸着小肚子, “要是能来点儿山楂茶就好了。”
太后：“……”
太后让人去弄山楂茶来，“都多大了，还这么贪吃。”
胤祺才不会不好意思, 嘿嘿笑着跟太后撒娇。
胤祺他们喝了山楂茶, 又在行宫周围溜达消食。
遇见了这次随驾的侍卫隆科多，隆科多上前行礼。
胤祺他们就笑眯眯恭贺小舅舅新婚大喜。
临行前几日, 隆科多刚举行了婚礼。他对这位大伯父帮忙选的媳妇还算满意。只是因为这事儿，堂兄鄂伦岱跟他关系更差了，大概嫌他听了佟国纲的安排。
隆科多也顾不得鄂伦岱的想法了，佟国纲这次从欧洲回来，在皇上跟前比以前更能说上话了，听说下半年皇上就会安排他去天津督建水军。
当年万岁爷要整顿南方的水军，佟国维毛遂自荐，都被万岁爷拒绝了。
这简直是在打他们佟家二房的脸，佟国维没别的本事，却最懂审时度势，只是跟大哥搞好关系就能保住他在朝中的位置，有什么难的。
隆科多的婚事便是二房像大房示好的一个契机。
胤禛、胤禩对佟家的事情多少知道一点，胤祺却是一无所知，他只好奇隆科多以后还会不会遇到李四儿。
除了鄂伦岱，佟家的男人都跟原配妻子不太对付。而且这些人家里有点事儿闹得满朝皆知，连汗阿玛都要出来调停。
康熙听胤祺说过，有话本提到原本历史上佟国纲在去年讨伐噶尔丹的战争中牺牲了。
如果真是如此，康熙当年派佟国纲护送留学生去欧洲，也算救了他一命。
比起佟国维，康熙确实更信任佟国纲，这次他回来后，康熙就多次召见他商议训练水师的事情。
佟国纲见过欧洲那些国家的水军，知道人家的战舰是什么样的，已经和兵部那边的官员商议过了天津水师需要的各种装备。
这两年福建、浙江、广东那边的水军都在逐渐扩充，除了少部分当地的驻防旗兵外，大部分还是绿营兵。
康熙读过《我的前半生》后，对倭人更加提防，一是加强东北等地的边防，二也要在胶东半岛一带设水师，在渤海巡逻。
康熙这一系列决定遭到朝中不少人的反对，大家现在还都防着策妄阿拉布坦，全力为征讨准噶尔做准备还来不及呢，水师什么的没必要这么着急。
但从欧洲回来的明珠、佟国纲等人却是知道水师的重要性。朝中那些反对的声音由明珠搞定，训练水师的事情则由佟国纲负责。
有一同出使的情分在，两人关系比从前好了许多，明珠隐隐有把佟国纲拉过来一起支持直亲王的趋势。不过也只是趋势，佟国纲这人看不上任何一个皇子，他只忠于康熙，除非等他年纪大了，要为佟家后辈铺路，他才会考虑这事儿。
康熙了解明珠，知道这老狐狸打得什么主意。只是暂时不收拾他罢了。
之所以暂时不动明珠，一是因为他确实有能力，给他安排的事情他都办得漂漂亮亮，二是因为需要他牵制索额图。
等哪天康熙要收拾索额图了，明珠的官也就当到头了。
众人在博洛和屯休息一日后，次日坐马车往北走，考虑到太皇太后的身体，马车行半日便休息，早有科尔沁、喀喇沁、巴林等部的王公来请安。
巴林淑惠公主，端敏公主都来了，康熙对淑惠公主自然十分恭敬，但对端敏公主的态度就冷淡许多。
端敏公主在科尔沁风评不好，许多人跟康熙告状，说她行事飞扬跋扈，不但要管科尔沁的事情，还插手她娘家简亲王府的事情。
这要是自己的亲咕咕或者亲女儿，康熙或许不会怎样。但端敏公主本就是先帝养女，却比先帝亲女孩高调。
胤祺从小就听了许多这位姑姑的事情，皇玛嬷提起她都要叹气的。端敏公主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时，胤祺也在。
端敏公主跟老祖宗寒暄两句，便看向胤祺，“一转眼五阿哥都长这么大了，当年抱到太后娘娘身边时，还是个奶娃娃呢，如今五阿哥得万岁爷宠爱，做了小贝勒，可不能忘记太后娘娘的养育之恩呐。”
胤祺被说的一愣，呆呆道：“我没有忘呀。”
太后笑道：“老五这孩子最是孝顺了，什么都想着哀家。”
端敏公主也笑起来，“在太后身边尽孝是一方面，也该帮帮科尔沁的族人才是，听说宜妃娘娘家中的外甥都进了京城官学，科尔沁的族人想进京谋个差事，给孩子一个入官学读书的机会，五阿哥却不答应。”
太皇太后、太后闻言都皱起眉，太后要说什么，被太皇太后一个眼神制止住。二人看向胤祺，小少年没有生气，只是困惑地歪着脑袋，“就没人跟我说过这事儿啊！再说了，到官学读书报名就行了，不需要我答应。”
端敏公主：“大格格成亲时，真的没人和五阿哥说过此事？小孩子可不许撒谎。”
胤祺想了想，“哦，大姐成亲那日，有几个科尔沁的小台吉跟我说想学化学，我说化学有点难，京城也没什么好的师父。就是这样，他们没提要入官学读书的事儿啊，更没说要谋差事，姑姑不信可以问九弟……哦，九弟没来。还有就是官学今年才开始学化学，还是选修的。”
端敏公主脸色有点难看，猜到是被族中的晚辈给骗了。但这五阿哥也是太不通人情了，人家只是画说的委婉了一点，他就压根没听懂。
这时，太皇太后才缓缓开口：“哀家瞧着，这些小辈都忘了本，不知道守好草原，一个个都被京城的富贵迷了眼，就想着往京城跑。”
要说端敏公主还有畏惧的人，那肯定就是太皇太后了，老人家一开口，她只能默默听训。
太皇太后道：“你们是只看到了京城的繁华，殊不知京城居大不易，如今的朝廷已经不是能混日子的地方了，官学更不是从前的官学。”
太后道：“是啊，官学改革后，风气越来越好了，学生们比以前积极不少。”
端敏公主听说过，如今官学的这种模式，也是五阿哥想出来的。这孩子是自己学习辛苦，也不让其他学生混日子吗？
太皇太后知道自己不能像从前那样庇护科尔沁的族人，让他们靠着与皇族的姻亲关系就过上养尊处优的生活。
她没有交代端敏公主，而是交代族中的亲戚，让他们回去好生约束孩子们，该读书读书，该练武练武，尤其要好好学算学，别再被晋商忽悠了。
太皇太后、太后回家一趟，心情是复杂的，见到许久没见的家人自然开心，说起逝去的长辈，又不免伤感，但看到没什么长进的后辈，又生出许多担忧来。
太子，胤祉、胤禛、胤祺陪着太皇太后、太后在科尔沁住着。康熙带着胤禔去了趟多伦诺尔见喀尔喀的四十九旗。
藏地的战争从去年夏天起，断断续续打了大半年。年初，第巴桑结嘉措认罪，和硕特部的达来汗拒不承认他寻找到的转世灵童仓央嘉措，那小孩家里都没一个格鲁派的人，桑结嘉措选他，明显是为了方便控制。
达来汗和藏地其他大喇嘛还有蒙古这边的活佛通过气后，决定重新选一位转世灵童。
康熙这次见喀尔喀部的王公们，一是为了和他们商议建城的事情，二也是为了跟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讨论藏地的局势。
清廷虽然跟和硕特部统一战线，不承认桑结嘉措选出的转世灵童。但康熙也不希望新的转世灵童全由和硕特部来选，那样西藏就成了和硕特部的一言堂，一旦策妄阿拉布坦跟和硕特部联合对抗朝廷，朝廷很难抵御。
因此，康熙希望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和章嘉呼图克图能在这件事上站在朝廷这边，选一个大家都满意的转世灵童。
既不要太亲近和硕特部，也不能有太大野心。
这两年康熙给了喀尔喀三部许多赏赐，这次又赏了一大片耕地和一些粮种。并且为喀尔喀和周围达斡尔人的贸易做了规定。
康熙在多伦诺尔忙正事，太皇太后、太后在科尔沁见亲人，皇子们偶尔陪同，大部分时候就在草原上撒欢儿。
胤祺他们到哪儿都带着菲利普，还给他介绍蒙古的小伙伴们。
蒙古这些小台吉们可不经常见到洋人，见了菲利普都挺新鲜，第一天又是拉着他赛马，又是要和他一起吃烤全羊。
但大家都感觉到这位来自遥远国度的小公爵态度倨傲，看他们总带着审视的目光。
第二天大家就不愿跟他玩了。
连胤祺都感觉到菲利普不喜欢这群蒙古的小伙伴们，就悄悄问他，“你为什么不爱搭理他们？”
菲利普哼了声：“如果没有我，三公主就要嫁给这些傻瓜？”
胤祺：“……”原来是因为这个，“人家也不傻，昨儿你们赛马，你不还输了吗？”
菲利普：“！！！”小少年紧紧握拳，“明日我要和他们再比一场！我就不信我赢不了他们！”
胤祺见他气呼呼的，还挺有意思，第二日叫上兄弟们观战。
然而菲利普这种宫廷里教出来的小贵族如何能跟草原上长大的小少年们比，他还是输了。
那些小台吉又要跟他练布库，只跟胤祺他们学过一点的菲利普被摔得鼻青脸肿。
胤祺看着好朋友变成这样，有点心疼，把他带回帐篷，让人找来活血化瘀的药。
“别跟他们比布库，连大哥都会输的。”胤祺道。
菲利普咬牙，“我只是练习得还不够，我早晚要赢过他们。”
胤禛冷眼在旁瞧着，“等你练好布库，三姐都跟蒙古额驸办婚礼了！”
菲利普：“！！！”
菲利普跳起来要揍胤禛，胤祉一把推开他，“干什么干什么？你自己没没没没本事，别迁怒别人。”
菲利普被这兄弟俩气的呼哧呼哧直喘气，蓝眼睛里冒着愤怒的光。
胤禩赶紧笑眯眯地上来劝，“菲利普哥哥，四哥是好意，四哥的意思是，你要和他们比你擅长的。”
菲利普一愣，垂眸看向小胤禩，“比如？”
胤禩道：“比如，你可以和他们比算学，他们一定比不过你。”
胤禛心说自己才不是这个意思，但体贴的八弟来解围了，他倒也没说什么。
菲利普看向胤祺，“可以比算学吗？”
胤祺：“可以是可以，但是没什么必要诶。”他们在这比得你死我活，三姐又不知道。
菲利普却已经兴奋起来，“有必要，明日我要跟他们比赛解方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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