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胤禟和老十胤俄相约来到八贝勒府。
老九胤禟替胤禩打抱不平:“八哥,我真是替你觉得委屈。谁不知,老十三是太子党,最终这功劳和好名声还不是都落在太子身上,皇阿玛也太偏心了。”
胤俄耻笑一声,“你还没看透呢?咱们这位皇阿玛不是一直都这么偏心么?”
老八胤禩反倒对着两个弟弟温和一笑,安抚道:“都是替皇阿玛办差,谁去都一样。好了,这话以后别到处说,要是让旁人听见,到皇阿玛跟前告你们俩一状,回头吃亏的还是你们俩。”
“八哥,也就你脾性好,论才智、论能力,你哪点比不上太子了?”老九胤禟越说越起劲。
老十胤俄也跟着附和:“就是,太子要是没有占着嫡出的身份,没有皇阿玛的偏爱,他还不一定是太子呢,他哪有八哥你贤明。”
胤禩扬起嘴角,对着两个弟弟举杯:“我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好,况且,太子终究是太子,咱们比不得,不说这个了,来,我敬你们一杯。”
兄弟三人喝的大醉方休,婢女小厮都顾着伺候三位主子,无人注意到,贝勒府一名粗实侍女趁着夜色,悄悄从后门离开了片刻,又很快回了府。
因为灾民的事,康熙直接宣布,今年的万寿节停止庆贺宴饮,太子妃骤然清闲,便把弘煦接了回去。
母子俩黏腻得很,整日都要待在一处。
便是妉妉都说:“煦儿这么爱黏着额涅,要是长大了可怎么好?你们这些小阿哥,六岁就该上学了,到时候,可是要挪去阿哥所住的。”
完全不知道还有这回事的弘煦急了。
“咿呀咿呀——”
太子妃也有些惆怅,不过转念一想,孩子现在才多大,怎么还有五年多的时间在她身边。
“煦儿不急,离你六岁还远着呢。”
母子三人正说笑着,太子出现了。
“你们母子三人倒是开心。”
他一把将女儿抱起,坐在太子妃对面。
太子妃瞧他脱下的披风还有鞋底都沾了雪,便猜到他去了宫外。
“殿下辛苦了,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太子将宫人才奉上来的茶饮了两口,放下茶杯之后才开口:“孤方才去了一趟宫外,见外头那些灾民衣着褴褛,身手脚都冻烂了,他们饿的面黄肌瘦,实在可怜。”
太子妃把太子喜爱的点心往他面前放了放,这才说:“皇阿玛不是已经让各旗施粥赈济灾民了吗?内务府后来也去了,可是还不够?”
“不够,远远不够,来的人越来越多,好些不是被饿死的,是活活冻死病死的,其中近八成是老人、稚子与妇孺。”太子回忆起自己看到过的那些惨状,心中便愈发沉重。
听到这里,太子妃嘴角抿了一下。
“不如、妾身与后宫的娘娘们商议商议,看能不能再捐出些钱,好救济更多的百姓?”太子妃尝试着提议。
太子惊讶地看着妻子,不自觉地露出温柔的笑容。
“也好,如今京中粮价飞涨,确实需要银子,只需撑过这个冬天,等到开春,百姓们必定会返乡,到时候就能好起来了。”
“还有一事,殿下须提醒皇阿玛注意。”
“你说。”
太子妃想起前世每每灾民汇集,尸体堆积,随着天气炎热,便生出许多疫病,这疫病还极难治愈,最后统计,因疫病去世的甚至比受灾而死的人还要多。
“殿下,眼下天冷,尸体不易腐败。可能无人注意到,那些堆积的尸体,可能会导致疫病,到时候传染起来,恐怕会弥漫到宫中,尤其是咱们得煦儿还这么小……”
太子立刻就重视起来,当即表示自己立刻就去乾清宫一趟。
之后太子妃便开始联络六宫妃嫔,发动她们去联动各自家族的命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再许下她们名誉上的表彰,最后还真的筹了一笔不小的银子出来。
太子妃自己拿出了一笔,所谓言传身教,妉妉见此,也跟着捐,就连懵懂的弘煦都抓了一个他阿玛的玉佩,非要给他额涅去赈灾,当然最后替换成了银子,别看弘煦还小,平日长辈们的赏赐,再加上他的洗三和周岁两次下来,可是实实在在攒了一笔钱的。
这笔银子太子妃没有交给内务府,而是禀报过康熙之后,以所有捐款女眷的名义,单独采买粮食,专门救济那些老者、幼子与妇人。
这差事她交给了家中几位弟妹全权负责,太子也拨了些人手过去帮忙。
总而言之,做了好事,总是会得人心的,太子与太子妃夫妻贤德仁善之名反正是传开了。
很快,灾民所来之处便被调查一清,基本来自山东与河间两地,这恰好是直隶巡抚李光地的管辖范围内。
他遭到了多名官员联名弹劾。
“直隶巡抚李光地去年不报灾,目击流亡,不进行任何筹措,反而虚文巧饰。”
康熙只觉得头疼,忍不住在朝堂上又发了一次怒。
“现下是论罪的时候吗?朕要的是解决之法!这么多的流民,该如何处置?你们谁来告诉朕!”
所有人都闭口不言,谁也不愿去当这个出头鸟,害怕承受圣上的雷霆之怒。
康熙气得亲自指了一个弹劾李光地最起劲的人,“你说!”
倒霉鬼颤抖着两条腿,勉强回答:“施粥、赈、赈灾。”
“朕已经下令赈济数月之久,长此以往,国库岂不是就要空了?”
这位直接腿软给跪下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康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数落别人的时候气势汹汹,这时候问他,倒是哑巴了。
“你们一个个的平日里嘴上说着要替朕分忧,如今到了你们替朕分忧的时候了,又想不出办法,朕要你们何用?连朕那几个月大的皇孙,都尚且知道怜爱百姓,你们这些日日食着俸禄的官员,却只知道攻讦朝臣。”
可以上朝议事的皇子,唯有几位已经封爵的。
老大打仗还行,这种赈灾的事,繁复琐碎,他是应付不来的,所以干脆就不开口。
老三一心著书,同样不善此道。
其他阿哥明哲保身,也不想掺和进这烂摊子事。
唯有太子、四贝勒以及八贝勒心中各有成算。
太子这段时间,倒是时常微服出宫去,也曾与太子妃探讨过,这些灾民后续该如何处置的问题。
“皇阿玛息怒,这些灾民也是在当地实在活不下去,才不得不跑到京城。可光靠朝廷赈济,确实不是长策。最根本的,还是得让他们自食其力。”
四贝勒胤禛看着太子的背影,心里是赞同这一点的。
即便是一直有野心,想要取代太子的八贝勒胤禩,这次也没有异议。
太子继续说:“可若是这些人都留在京中,一是没有这么多的活计让他们做,也没有耕地让他们种。二来人一多,对粮食的需求就大,这粮价是无论如何都下不去的。所以最佳的办法,还是将他们遣送回原籍。李光地身为直隶巡抚,自然是负责此事的最佳人选。”
康熙面上冷肃,其实心里对太子的表现是满意的。
他没有立即问罪李光地,也有这个原因,谁惹下了烂摊子,谁就自己去收拾干净,这样把刀架在李光地的脖子上,没有人会比他更尽心去办好这件事。
“那便照太子所说去办,尔等会同九卿、詹事、科道等确议之后,一同禀报给朕。”
山东河间水灾一事,总算是解决了。
经过这么久,春天都过去了,天气炎热,走在太阳底下一会儿,便觉得皮肤被灼烧得开始发疼,已然入了夏。
弘煦热的不行,小孩子又是最不耐热的,身上便长了些痱子,痒起来的时候,难受极了,偏他年纪小,又没法挠,便只能哭了。
把太子和太子妃夫妻俩心疼坏了。
“不行,这宫里实在是太热了,煦儿又不能用冰,怕寒气入体,殿下,皇上可说了,今年什么时候去畅春园避暑?”太子妃看着孩子脸上的眼泪,身上的红疹,恨不能自己代替他受这些。
“这……皇阿玛没说。”太子也是十分为难,打探帝踪是大忌,他如今好容易有了起色,哪里敢去触犯。
“那殿下您不能开口问一问吗?”太子妃实在心疼孩子,“煦儿白日里热得难受,哭个不停,夜里睡不好,也在哭,这几日吃的也少了,眼瞅着都瘦了。”
太子哪能不知道,他日日都过来瞧,关上门,还总要上手亲自抱一抱,连满人抱孙不抱子的忌讳都全然不顾,他也疼爱煦儿。
“行,孤今日去请安,一定打探清楚。”
他过去的时候,得知两位贵人正在御前侍奉,也不便进去。
只好向梁九功打听消息:“梁公公,皇阿玛最近可说了什么时候去畅春园避暑?”
“倒是暂未听皇上提及此事。”梁九功瞧太子有些焦急,便多问了一句,“奴才也觉得今年宫里较往年更热些,殿下宫中的冰可是不够用了?”
这些年梁九功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关系也还算亲近,太子也没瞒他。
“孤倒还好,冰也够用,只是煦儿年幼,不敢给他用冰,孩子实在受不住,整日的苦,孤跟太子妃这实在是心疼,若是公公得了消息,烦请叫人告知孤一声。”
“一定一定,事关小皇孙么,奴才也能理解殿下您的爱子之心。”
等两位贵人离去之后,梁九功才进去伺候,顺便提起太子今日来请过安。
康熙神色淡淡的,没说什么。
“不过太子殿下走的时候,面露焦急之色,奴才便多嘴问了一句,这才知晓,原来是小皇孙这几日热的实在受不了了,睡不着吃不下的,光顾着哭了,太子急着回去瞧瞧。”
一听到事关弘煦,康熙主动询问:“可叫太医去瞧过了?只是因为天气太热?”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不过按照太子和太子妃对小皇孙的重视,定是早就请过太医了。”
“这宫里确实热,朕一个大人都觉得难受,弘煦他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能受得住就怪了,罢了,你差人去告诉太子一声,两日后,去畅春园避暑,这次,务必让太子妃带着两个孩子一起。”
“嗻!奴才这就亲自去一趟。”
梁九功心里多少有点摸清了,在皇上心里,这东宫小皇孙的份量是越来越重,往后还是得多关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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