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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2  ☪ Qs82正文完

    ◎Winteriscoming.◎

    反水的言论铺天盖地, 之前还留言让她赶紧去死的人今天就堂而皇之的对她交口称赞,恨不得能将她美化成天上有地下无的才绝女作家;孱弱的想法瞬息万变,无自主分辨意识的头脑神经被碎片化的舆论牵着鼻子走, 众口难调是假, 人云亦云才是真。

    没人主动提道歉这码事儿,好像只要用今日的仗义执言就能完美覆盖昨日的恶言暴行,反正刀子不往自己身上扎, 伤口愈不愈合都无关紧要。

    只要拿好上帝牌,谴责和怜悯就都能任由己说。

    白炽灯随处彰显无可奈何与殚精竭虑的医院不乏跪在走廊边虔诚祈祷的老妇人与葬送在阴冷停尸间里无人可问的年轻生命,楼下有新面世的婴儿不知疲倦的啼哭,楼上有旧煎熬的病患目光无神的发呆。

    中间那层,一朝白了发根的屠琴生怕躺在病床上沉默无言的骆霄会在手术中出问题,一刻都坐不住, 挎着满包装好厚叠现金的红包逢医护就送, 表情担忧, 姿态卑微,恨不得能给那些医生跪下磕两个头,求他们保佑自己儿子的平安。

    俨然忘记那个不拿她的命当条命看的人也是她。

    那场群魔乱舞的网络笙歌屠杳从始至终都没有参与,同样,这场故作镇静的现生献礼她也没骨气的临阵脱逃了。

    她没穿他留下的外套, 也没拿他故意不装的手机,只是捞起他的车钥匙, 挂着一身病号服跌跌撞撞的往医院大楼外跑。

    漫无目的的, 头脑纷乱的。

    脚步才刚要踏出住院部的大门, 阴飕飕的风就漫天遍野的将她席卷到头脑清醒, 屠杳停下脚步, 于鸣笛呼啸、人来人往的大堂门口折身望了望空无一人的身后, 又低头看了看手中迈凯伦720s的车钥匙。

    提步。

    转身向后跑。

    ……

    关门声响起的几分钟之后,靳砚北才从一片漆黑的卫生间里走出来。

    他没开病房的灯,凭借绝佳的记忆力和适应黑暗的双眼精准找寻位置,脚步很轻的踱回方才一直坐着的椅子上,折着颈,垂着头,神情落寞的操起屠杳没有带走的手机,捏在指尖转着。

    第一圈儿。

    窗外阴黑色的厚重云层逐渐被深浓的墨色渲染,迎头压下,只有枯黄了叶的悬铃木不在乎有没有星与月的支持,全靠自己浊脆的缺叶奋力扛着暗蓝带黑的天际。有雾气弥漫,为苍茫的深夜增添神秘。

    微信收到新消息,来自于骆霄,问她有没有乖乖吃晚饭。

    第二圈儿。

    侧对面的急诊大楼不分青红皂白的亮着刺眼的红字,楼下又停了一辆超速而来的救护车,红灯与蓝光交替频闪着,一帮护士连跑带推的将病床从车后拉下,一位医生紧接着翻身骑上,在快速移动的病床上一刻不敢停歇的做着心肺复苏。

    微博跳出新提示,来自于读者,长篇大论的表达自己很喜欢她写的书。

    第三圈儿。

    飞机庞然的气流声与跑车轰鸣的引擎声怒吼出关于离别的沉痛,人行横道的四方交点处不辞辛劳的聚集满穿着厚重羽绒服、裹好各色围巾的行人,红绿灯交替,车停人行,头顶上方24小时不眠不休的LED大屏正循环播放着姜亦为Rose snake拍摄的新品代言图。

    短信接二连三来,来自于施骋,问她能不能免费给她的品牌代言,倒贴也行。

    第四圈儿。

    #1.抄袭的不是屠杳被抄袭的才是  爆#、#2.屠杳方正式起诉倾斜的天平  热#、#3.靳砚北不是女朋友 是老婆  热#代替之前的热搜前三被流量和阅读量推到一打开软件就能看得到的最前方,后面跟随的数字每过一秒都在迅速增加,用最朴素的文字制造着夜间狂欢。

    新闻也不甘示弱,来自于日报,紧跟时事、呕心沥血的呼吁网友共同保护知识产权。

    第五圈儿。

    窗外南江边上灿金色的金碧荧煌无声诉说着用权力与金钱塑造出的纸醉金迷,将暗未暗的绿顶棚与迎风招展的红旗作陪一寸光阴一寸金的罗马时钟,电视塔五光十色,高楼内精英汇聚,车排长龙,汽笛声鸣,观光游轮停止载客,而载歌载舞的私人游轮,才刚显露醉舞狂歌的欢纵,在万人拥聚的目光中,在破天入云的射灯下,尽情挥洒着被称作少爷小姐们的青春。

    来电再一次亮起,来自于何洛洛,八成是要恳求她看在过往的情分上不要起诉她,她只是太想成功了。

    第六圈儿。

    距离南江边直线距离只有两公里的江南第一人民医院用其极高的专业水准与极佳的外界声誉吸引着大批来自市内外的病患,同时,又以天价的治疗费与高昂的住院费设置着一道难以跨越的无形门槛。人声寂廖的住院部走廊内响起连续的、急促的、有力的脚步声,一下接一下沉沉的撞在瓷亮的地板上,激起不容忽视的声响,与此同时,装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唱响低沉缱绻的铃声。

    靳砚北停下手中正在转的手机,斜身,从口袋中掏出来看。

    半明不暗的光自肃冷的下巴一直扫到三七分的碎发,犹如一潭死水的黑色瞳孔一半被寂寥的发尖遮挡,一半被跳跃的亮光显露,在看清备注显示:爷爷时,寂若死灰的眼神才有了些许的波动。

    他接起,搁至耳边。

    第一次跟人低声下气:“对不起爷爷,我错了。”

    “求您别撤热搜,至少过了今晚,可以吗?”

    打了老爷子个措手不及。

    “你——”

    栖身于后海四合院内的老爷子没想到他会先发制人,也没想到他上来第一句话就是道歉,更没想过他这么个从小骨子就硬的人会为了其他人把姿态放低到这个程度,原先想说的话在舌尖绕了三绕,最后只变成一句老态龙钟的无奈,“——错哪儿了?”

    靳砚北胸有成竹的秒答。

    “错在不该拿自己的人身安全开玩笑,让您担心了。”

    不料。

    电话对面的老爷子“啪嗒”一下用马吃了小1医生的车,睥了眼正对面明显就是被靳砚北派来转移他的注意力、不会陪他玩还硬要给他添堵的靳淮宴,不仅没有被顺好毛,反而变本加厉的吹胡子瞪眼的“哼”道,“怎么?是又把我老爷子当外人了?”

    靳砚北懵了懵。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仍旧好声好气道,“不敢。”

    “不敢?”暗金龙纹中山装傍身、虎口盘小叶紫檀串儿的老爷子目光矍铄的注视着理都不理他一下的靳淮宴,端起手边刚沏好的母树大红袍细磨了两下杯盏盖,轻抿一口,嗓音洪亮道,“我看你倒是敢的很!”

    不明其里的小1医生闻言,本打算用象把老爷子的炮吃掉的手顿了顿,改为把卒又往前送了一步,故意放水,他转头瞟了眼一旁正抱着老爷子当心肝宝贝养的超小体马尔济斯犬的靳淮宴,试图跟他交换些有效信息。

    靳淮宴没空搭理他,正抓着一包专喂马尔济斯的进口牛肉条嚼的津津有味。

    小1医生:“……”

    难怪老爷子看他不顺眼。

    “你怎么还跟狗抢吃的?”

    “吃吗?”靳淮宴把手中那根逗马尔济斯玩了好半天的牛肉条塞进自己口中,又从袋内掏出一根喂到他嘴边,举了举,“还挺好吃。”

    小1医生见他吃的喷儿香,不像是装模作样要故意坑他,半信半疑的张嘴咬住,嚼了几下,眉宇动了动,“是挺好吃的哈。”

    边说,边伸手去又拿了一根。

    急的马尔济斯直冲他俩委屈的哼哼。

    全程目睹自己平日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心肝正被两个大男人欺负的哼哼直叫,老爷子心里的不爽叫嚣的更甚了,说不动没脸没皮的靳淮宴,就只能把矛头对准派靳淮宴来的靳砚北。

    “跟女朋友一起来江北不说带回来吃顿饭,”老爷子放下茶盏,冲红木桌边开了扩音的手机中气十足道,“我老爷子是见不得你女朋友是不是?!”

    靳淮宴看似置身其外,实则参与感满满,像是生怕老爷子为难完靳砚北就会来为难他,若无其事的添柴加火道:

    “不是女朋友,是老婆~”

    “什么时候求的婚啊?”小1医生憋着笑又从袋子里掏出一根牛肉条来,跟靳淮宴一唱一和道,“之前见不连女朋友都还不是呢么?”

    余光内自三人坐到象棋台开始就躲去外面院子里喂鱼的老夫人丝毫不参和几个男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一袭修身香云纱双面苏绣旗袍外搭挂巴尔古津紫貂毛披肩,一边哼着京剧曲儿,一边往池塘里分洒着鱼食,任由身后老爷子的声音再洪亮高昂,她都不分一个眼色。

    被老婆忽视、被小狗抛弃的老爷子一听对面这俩不省心的儿子话语中明显见过屠杳不止一两次的意思就更窝火了,不乐意再听靳砚北的任何解释,舌尖挂着薄愠的说了句“以后都别回来了。”,便抬手撂了电话。

    还未出口的解释被听筒内传来的“嘟嘟嘟”声截断,靳砚北难得吃瘪的从耳畔拿下手机,于满室看得见摸不着的寂静清冷中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他点进微信,下滑,找到三个人的小群,摁住语音收音键,将手机底部的收音孔抵在薄唇边,愁了句,“我的好叔叔们,内忧能排在外患之前准得有你俩一份功劳。”

    就差明着说他俩是帮倒忙了。

    消息才刚发出去,身后就蓦的贴来一抹冰冷。

    激的他颈椎陡然发硬。

    不敢回头看。

    只穿了套单薄病号服的屠杳隔着椅背自后方轻轻环拥住他,将被冷风呼的寒凉的脸蛋儿往他本就僵硬的颈窝里蹭了蹭,嗅着他满身因落寞而显得更加浓郁的白麝香心满意足的阖了阖狐狸眸,小口轻喘着热气。

    在与他重逢之前,她破碎不堪,始终信奉“人生是游戏,过把瘾就死”的洒脱教条,但是,在与他重逢之后,她伤口愈合,信仰就逐渐变成了他。

    她不知道什么是爱,只知道生命中所有难忘的过往都与靳砚北有关,她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虔诚而热烈的爱,只信他是靳砚北。

    只要他站在那里,就是爱的注解词。

    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的让她明白:就是会有人跨越时间长河,不畏距离遥远,倾其所有的过往与将来,心甘情愿的仅为她而来。

    而这个人,她不想再弄丢了。

    屠杳埋在他温度愈来愈烫、筋络越跳越快的颈窝内细喘了几口,稍稍平复因奔跑而跳动过快的心脏,她略微撑起头来,附在他漫上些许绯意的耳根娇声问他,“靳铮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那一霎那,先前所有的落寞、心酸与自嘲皆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

    是相由心生的欣慰与欢愉。

    靳砚北再顾不得其他,想也不想就一口应下,“要。”

    ……

    ……

    说是让他跟她走,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去哪里。

    就只是在看到器具架上摆放的那根用来取骨髓的长针时被本能的恐惧和还未来临但已经能预想到的疼痛一齐支配了本就脆弱不堪的意识,只要是别让她待在医院里乖乖等着受疼,无论去哪里都好。

    靳砚北看出她的茫无头绪,倾身在导航目的地中输入:江南中心大厦,示意她跟着导航的指示走。

    屠杳撇了一眼,掉头,进隧道往江对面开。

    一刻钟之后,两人进入江南中心大厦。

    “你好,”安检员面不改色的看了看屠杳身上穿着的病号服,没有多问,避开她用金属扫描仪尽职尽责的扫过靳砚北的身体,在确定他没有带什么不该带的危险物品时照例询问了句,“打火机有吗?”

    靳砚北颔首。

    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那把被人撬了红钻的康斯坦丁zippo,扔进安检门旁放置的打火机回收箱内。

    牵起屠杳的手朝高速电梯走。

    屠杳回握住他的手,侧仰面好奇道,“那个什么总,就是在饭局上撬走你打火机上那颗红钻的那个男的现在怎么样了?”

    “许总?”靳砚北大抵是没想到她会知道这件事,玩味的顶了顶眉峰,他也不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就轻快的笑笑,用最淡然的话说出最残忍的事实,“他儿子不成器,爱搞小网红,我就推波助澜了一把让张曼搭上他了。”

    张曼。

    她还记得这个人。

    就是之前想在泫泗游轮上坑害陈天青的那个白裙小网红,长得确实挺清纯挺漂亮的,有足够的美貌资本去蛊惑男人的心。

    不过搭上她,八成没好事儿。

    “然后呢?”

    “被讹了挺大一笔钱,分手后染了艾滋,后来又传染给他老子和他妈,据说是前几年都没了。”

    “骆霄也知道这事儿?”

    “知道,他留下的那些股份骆霄还分了我一半。”

    屠杳:“……”

    这两个狼狈为奸的坏男人。

    仅承载了两个人的高速电梯格外空旷,哪怕耳蜗被因距地面过高而产生的耳鸣充斥着都仍旧没办法抵挡来自电梯高速上升的气流声,靳砚北感受到电梯梯厢反光镜中投映出的来自怀里的屠杳的嫌弃眼神时抬手捂住她那双不娇自媚的狐狸眼,微微折颈在她耳边闷笑。

    “别这么看你男人,”他轻笑,言语轻佻,“另外那半在你名下,咱夫妻俩谁也没比谁好到哪儿去。”

    “谁跟你夫妻俩,”屠杳折臂向后给了他一肘子,傲娇,“我不知者无罪好吧?”

    靳砚北就看着穿着他宽大外套的她笑的跅弛不羁。

    “得,老公拼死拼活给你打江山,你反过来倒嫌老公手段脏,就没见过这种白眼儿狼。”

    “不嫌也不是不行,除非你把剩下那半也转给我。”

    “行,还要什么?”他拥着她,满腔宠溺道,“失乐园要不要?”

    “我要你就给?”

    “你要我就给。”

    “那还是不要了吧。”

    “怎么?”

    屠杳被他盖在掌心下的透亮眼珠子狡黠的转了几圈儿,玩笑道:“你自己留点儿吧,我可受不了我男朋友是个穷光蛋。”

    言罢,电梯门缓缓敞开。

    屠杳拽下他的手,被他揽着肩膀走了出去。

    黝黯韬晦的过道内人不算太多,大多稀稀拉拉的保持着相对安静,只有闪光灯与相机声间歇响起,穿出去,118层的高楼之上装单面全景落地窗,都不用太靠窗边,就已然能将多半个江南俯瞰个完全。

    屠杳挣开他的手,几个小步跑上去,趴在落地窗边向下看。

    蕴染着五彩斑斓霓虹倒影的乌黑色南江水横跨江南,将灯火辉煌的碧金色建筑群一分为二,江的这边是造型奇特的电视塔、蜚声内外的公司楼、一平万金的豪宅区,被四通八达的柏油宽路你是你我是我的划分成一个又一个互不妨碍但却相得益彰的区域,共同组成这座城市的代名词。

    江的那边是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分支径流的蜿蜒河条、昼夜不眠的外白渡桥,被身后看不清全貌仅能发现星点亮光的寂静陈列衬托的美轮美奂,光是黄金般闪烁,灯是五彩缤纷的杂糅,往日站在下方需要抬头仰视的建筑如今都被踩在脚下,仿佛她们都不再是世界的参与者,而是矗立在云层之巅的主宰者。

    她曾来过这里一次,在她七年前将要离开这里时。

    没有人陪她,就她一个人。

    那天,也是个朦胧不清的阴雾天,因着沈菡初生前那句“想来看看但是又不敢”,她便头脑一热的独自跑了过来。

    那天,她背靠窗边蜷抱着腿从中午一直干坐到傍晚,连接ipod的耳机中一遍又一遍的循环播放着她曾与沈菡初一起坐在天台上听的那首《goodbye》,直到电量耗尽。

    那天,最后的最后,临走之前,她将刻有沈菡初名字的那把爱心锁永远的挂在了这里,就当她带她来看了她一直想看却不敢看的风景,从此以后,她都不必再担忧、再害怕,可以尽情尽兴的俯瞰这美好的人间。

    那天,原来都已经是七年前了啊……

    “在想沈菡初?”

    靳砚北适时的询问将她从那段或许毕生都难以释怀的过往中拉了回来,她双手撑着玻璃眨了眨眼,映在玻璃面的人形倒影眉眼不解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他没说七年前的那天他就跟在她身后,只是她没有发现;也没说她靠窗坐了一下午的那时他就在她不远处陪她站了一下午,只是她没有注意;更没说她将刻有沈菡初名字的那把爱心锁挂在这里的那刻他也将手中刻有她名字的爱心锁挂在了沈菡初的旁边,只是她没有看到……

    就仅是如无其事的淡道,“我会读心术。”

    “可得了吧你,”屠杳根本不信他的胡诌乱扯,将落在脸颊处的碎发勾回耳后,媚眼生辉的看向他,“拿我当三岁小孩儿骗?”

    “没有。”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想知道?”

    “嗯。”

    “那再跟我跳支舞吧,还是《一步之遥》,”靳砚北没有过多留恋脚下十里洋场的纸醉金迷,也不是很在意用这种方式才能高立云层之巅俯瞰世界,他微侧身体,一手后背,一手向她托绅士手,“跳完我就告诉你。”

    难得未点红妆的朝天素面诉说着别样的清纯与乖巧,好似一下就回到了纯真懵懂的小时候,屠杳将手搭在同样没怎么变过的他手上,生出一丝莫名其妙的狐疑来。

    “干嘛突然要跟我跳舞?”

    “想跳。”他说。

    “你别是要整些有的没的的吧?”

    靳砚北没答话,牵着她往光线较暗的场中央走。

    屠杳见他又摆出这副不以为意的态度时心里的鼓就敲得更响了,毕竟,在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深入交流之后,她差不多已经能够摸清他一点了:

    他越是表现的漫不经心,就越说明他要闷声干大事儿。

    就像现在这样。

    “靳砚北,告诉你,不准啊,”已经搭上去的手无法再撤回来,屠杳只能尽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十分“凶狠”,加之用近乎于命令的言语警告他道,“我今天没化妆,无论你想干什么都得给我憋回去——”

    “——嘘,”

    面向她而立的靳砚北将食指竖在唇前,示意她噤声,“要开始了。”

    尾音落下,伴奏迭起。

    靳砚北将还没来得及反驳的她一把揽入怀中,十指紧扣,探出第一个舞步。

    这一曲不再像七年前那般舒缓,少了丝缱绻,多了些热烈,舞步也不再拘泥于比较狭窄的区域,而是改为在整个光线昏暗的场中肆意挥洒。

    柔肠百结的短暂前奏在屠杳几步宛如想要进攻却又只是试探的滑步中落下一个缠绵悱恻的魅色后仰,脚尖曲意逢迎的旋转着方向,勾着情不可却的步伐紧随其后,她的脚腕左旋右转的退让,他的鞋尖步步紧逼的追赶,他想要向后撤,她却又不肯了,你来我往间,擦出一地的神魂颠倒:

    “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只离你一步之遥。”

    高·潮在一个力道坚定却恰到好处的半转间悄然而至。

    靳砚北一手拥屠杳,一手与她十指相扣的踩着醉生梦死的灯红酒绿江南岸一起在晦暝无垠的中心大厦观光层中忘情的跨步奔跑着、痴缠的相拥旋转着,于看似无意实则有情的每一步精准配合中,交织出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心潮澎湃的蠢蠢欲动。

    脚下是夜夜笙歌的十里洋场,窗外是穷奢极侈的江南风光,指间紧扣着情投意合的伴侣,眼中粘连着耳鬓厮磨的情调,她在旋转,转出衣摆尾的万种风情,他在跳跃,跃出耳骨钉的流光溢彩,几个明来暗往的挑逗脚步结束迭荡的高·潮后,她们又回到了之前的原点。

    靳砚北牵着她的一只手将她甩了出去,又拉了回来。

    继续调风弄月的相拥着、博弈着。

    屠杳一直觉得探戈是一种闷骚到极致的舞蹈。

    她每一个回眸,都是顾盼风流;他每一次贴近,都是欲迎还拒;她冠冕堂皇的媚眼,藏不住脑海中的心猿意马;他道貌岸然的面色,掩不了心底里的暗潮涌动。

    他们就像极了一对势均力敌的食男色女,一面公然调情,一面暗自较量,谁都不肯罢手,又谁都不肯认输,就一直不断的交手着、纠葛着、博弈着、痴缠着,到最后,双双陷入难以自拔的情·欲之中,至死方休。

    她知道,他同样也是这么认为的。

    不然不会又用那种宛如正在上她的露骨目光攫视着她。

    他向来低调深沉,无论是外在穿搭还是内在思维,都不喜欢太过于显山露水。

    简约而有质感的水洗渐变卫衣搭粗古巴链,胸前作为品牌识标的三角隐去本身的模样,仅留做旧工艺的大体框架,既不会一眼就让人认出这是知名奢侈品品牌,也不会让有心人看不出这件衣服背后所代表的财力。

    裤子是连她这种熟知各大潮牌奢品的人都看不出的牌子,反倒是脚上穿着的那双鞋为他的神秘增添了些外放感,RS的第一爆品、宋清言的巅峰之作、她专门托宋清言单改配色并在鞋尾处添绣了一个字母π的孤品,如她所料,穿在他脚上,别有一番浪荡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痞气感。

    再搭配他那张骨相优越、轻佻随性的流氓混痞脸,眉峰一顶,唇角一弯,金属环型耳骨钉一闪,便将那股吊儿郎当的操·翻全世界之后还能悠闲散漫的敞腿坐在废墟之上漫不经心的点一根最舒服最带劲儿的事后烟的玩世不恭感描述的淋漓尽致。

    明明外表是个有足够资本游戏人间、玩弄人心的浪荡子,内里却是个专一到极致的纤尘不染、洁身自好的纯爱者。

    一爱她就爱了整整21年。

    就是这样一个男人,在这支舞曲的最后,她与他面对面、之间仅有一步之遥的距离将手重新搭在他的绅士手上等待曲末落幕之时,忽然单腿后撤,托着她的手猝不及防的就单膝跪了下去。

    屠杳没想到他真的会这样,遍体发懵的僵立于原地,不知该做何反应。

    眼睁睁的目睹他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一个不知名的丝绒戒指盒来。

    周遭零星遍布的为了观赏风景而来却被两人配合默契、极具观赏性的探戈舞吸引的人群早在音量不高的乐曲声刚响起时便纷纷举着手机摄像记录下这难得一见的美好一幕,几欲鼓掌叫好的手在靳砚北单膝下跪的那一瞬间都变为了不明显的倒抽气声。

    本就空旷的场内更安静了,众人寂音,落针可闻。

    只有摄像头孜孜不倦的工作着。

    灯影朦胧间,光流彩溢中,靳砚北拨开戒指盒,亮出隐藏其中的红钻钻戒来,抬头仰视着仍未从这个过于大的惊喜中回过神来,以手捂唇、满眼震惊的屠杳,清了清嗓子,失笑道:“傻了?”

    “你才傻了,”屠杳赶忙理了理自己因为跳舞而有些散乱的及腰长发,偏头压了压眼角的红,低声催促道,“快起来,别跟我搞这一套,我真的受不了。”

    她受不了这个生来就是天之骄子的男人纡尊降贵,只为她单膝下跪。

    更受不了他高立于声色犬马的苍穹之巅,恣意而傲慢的俯视整个世界,却唯独心甘情愿的低她一头,只虔诚仰视她一个人。

    她真的受不了。

    “戒指不要了?”

    靳砚北笑,丝毫不意外她的反应,将她的软肋捏的死死的,“两克拉的红钻可不多见,错过这次就没了。”

    屠杳猛的回正头,俯视他指间那颗光彩夺目的红钻。

    虽然戒指盒看起来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上面连logo都没有印一个,但他手中所持的那颗红钻钻戒却是实打实的价值连城,她认出来了。

    那是前阵子引得各大媒体争相报道不止的港城拍卖会上的压轴拍品,2.11克拉的阿盖尔红钻,成交价高达9位数,一钻难求。

    没有人知道它的最终拥有者是谁。

    但当她联想到之前在Yk-r那晚桌面上摆放着的那一大箱百元美钞和小1医生曾与陈天青没当回事儿的交谈过的那番话时,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早在那时,靳砚北就已经在筹谋向她求婚了。

    她眼眶骤然发烫,再次氲起猩红之意。

    却将搭放在他绅士手之上的右手抬了抬,示意他给她戴上。

    靳砚北心满意足的将那只红钻钻戒套进她的右手无名指,随后,起身,在众人不约而同的鼓掌庆贺间紧紧拥住了她。

    哪怕她未着红妆,媚眼眨动间也仍绻妖冶;哪怕她没穿礼服,举手投足间也满载旖旎;就是这么一个都不用刻意打扮,一颦一笑间自带风情月意、茶发飘扬间诉说风姿绰约的女孩儿,让他一惦记就是整整21年,心中再也无法释怀得不到她的遗憾,眼里再也看不到除她以外的任何人。

    好在,这么多年过去,她终于重又站到了他的身边。

    让他能够光明正大的告诉所有人:他是她的男人,只属于她的男人。

    这就够了,再无所求。

    他吻了吻她的耳根,“别小看你老公。”

    “你老公是个潜力股,稳赚不赔,要抓好了。”

    ——“我可受不了我男朋友是个穷光蛋。”

    ——“别小看你老公,你老公是个潜力股。”

    这个混蛋。

    连求婚词都这么简短而又自信满满。

    屠杳抽了抽发酸的鼻头,揽在他后背的手握拳轻捶了他一下。

    他闷闷的笑,笑的意气风发,“别哭,他们都看着呢。”

    他们?

    屠杳顿了顿,于他温暖可靠的怀抱中撤开,回头看。

    身后——

    怀抱21朵红玫瑰花束的姜亦、搀扶着江欲铭的叶延坷、靠在小詹姆斯怀里的鞠喻捷、牵着陈芷荷的秦决、忍不住偷偷看杭煦的陈子羡、被徐宁意眼神警告离她远一点的施骋、经她介绍与宋清言达成长期合作的席南洲、举着手机视频给正在江北的小1医生和靳淮宴看的叶维峥【ps:叶延坷他二叔,也属于叔叔辈的圈子】、存在于靳砚北口中的那个远在美国搞科研的phd发小和小白律师,以及,手持DV录像等之后拿给骆霄和陈天青看的寸头警察不知道什么时候全都来了,正莞尔的注视着她俩,无声送上他们最真挚的祝福。

    再加上化为爱心锁被挂在不远处的沈菡初,正好21个人。

    21年相识,21个朋友,21朵红玫瑰,21个节气大雪,21秒钟长的视频,2.11克拉的红钻,21211的车牌号,下午2:11发布的博文,2分11秒的《一步之遥》,一切的一切,都共同向她传达着靳砚北怀揣多年的、故意而为之的小心思——

    爱杳,爱杳杳。

    令本就被感动到想要落泪的屠杳更加破防。

    “你们都知道,就瞒着我一个人,”她眼尾通红,腔染哽咽却强忍着没有掉眼泪道,“搞得我妆也没化,还穿着这么丑的病号服,真是难看死了。”

    说着,就想抬手捂住自己的脸。

    一帮大老爷们儿都笑。

    陈芷荷趁机挣脱秦决的手,抱着玲娜贝儿的玩偶小跑过来捏住她的衣角往她腿间靠,也不说话,就乖乖仰头看她,像极了一家三口。

    “别搞矫情活儿啊,pepper,”一看就是刚拍摄完、还没卸掉上镜妆的姜亦几步走上前来,将怀中那捧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塞进她手中,刀子嘴豆腐心道,“之前我和叶狗闹别扭的时候你不也跟他们一起瞒着我来着,在坑朋友这件事儿上咱们都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鞠喻捷仍旧端着她那副从小被娇养到大的公主架子,看起来高高在上,实则唇角却怎么都落不下去,“就是,我都推了名导的戏从洛杉矶专程飞回来看你了,瞒着你怎么了?还没提你都没去机场接我这茬儿呢,你倒先得了便宜卖起乖来了。”

    “我也是!”陈子羡也不甘示弱道,“我妈都不让我回来,还是我趁她睡着偷了护照才好不容易跑回来的!小样儿,感动不死你!”

    屠杳嗅着满怀馥郁香,笑了出来,“你妈知道非揍你。”

    “这估计就是最后一次了,”他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余光止不住的偷瞄一旁含笑看她的杭煦,借暗话点他,“再回来就得等我爹从市长位子上退下来以后了。”

    “在那边好好的,别碰绿叶子。”

    靳砚北叮嘱道。

    绿叶子,是温哥华超市里含有大·麻的食品上普遍印有的标记,别碰绿叶子,就相当于明着告诉他,千万别碰毒·品。

    陈子羡递给他个“放心吧”的眼神,一口应下,“知道了,不会的,小爷我荣华富贵还没享受够,惜命的很。”

    杭煦闻言,不动声色的转头看了他一眼。

    “财神爷,我今晚0点的飞机回巴黎,就不陪你手术了,虽然你肯定也不想我陪,”宋清言晃了晃手机,温文尔雅的笑道,“这阵子就先好好休息吧,别操心工作室的事情了,我都安排好了,不会出问题的。”

    “新品的模特呢?你也找好了?”

    “不用找,这不都是吗?”

    他眼风向后溜了一圈儿,席南洲、杭煦、施骋和姜亦都举了手,鞠喻捷蹙了蹙嘴角,傲娇道,“我俩可是被奥斯卡提名过的,愿意给你拍新品图你就偷着乐去吧。”小詹姆斯点点头,附和她的话,“It’s my pleasure.”

    徐宁意偏开视线,也别别扭扭的说了一句,“如果有需要,我能推档期。”

    屠杳看着她们,十分认真的说了句,“虽然好朋友不言谢,但还是想跟你们说声谢谢,有你们的感觉真好。”

    “谢谢就省了,多矫情,”从过来就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江欲铭咳嗽了两声,开口说,“人难得聚的这么整齐,一起拍张照片吧。”

    一人提议众人捧场,哗啦啦的往窗边走。

    寸头小警察将手中的DV随便交给一个默默围观的路人,请她帮他们拍张照片,屠杳没在意,抱着那捧红玫瑰一马当先的盘腿坐在了能清楚的看到电视塔的落地窗前,等他们各自找位置。

    靳砚北曲腿蹲在她旁边,蹙眉问,“不嫌冷?”

    “还行,”她撩了两把头发,拢了拢穿在她身上的他的蓝白花卉牛仔外套,用捧花遮住难看的病号服,故意朝镜头露出那颗璀璨闪耀的红钻,“主要是病号服太丑了,后期没办法p,让我露出来拍照还不如杀了我。”

    站在她正后方的宋清言往前伸了伸脚,“往后点儿,坐我鞋上。”

    屠杳没跟他客气,单手撑地向后挪,坐到了他鞋上。

    闪光灯闪了两下,捕捉成像。

    那个女人走上前来,将呈现画面的DV递给了屠杳。

    她轻声道了句,“杳杳,看见你幸福我就放心了。”

    屠杳这才发现,帮他们拍照的人是主编。

    “谢谢。”

    她接过DV,冷淡的回了句。

    “靠,这张拍的哥可真帅,”施骋搭着席南洲的肩膀探头来看,向后摸了把打了发蜡的头发,自恋道,“屠杳也穿了衣服。”

    屠杳反手揍他。

    他龇牙咧嘴的躲。

    一帮人哄嘈哄嘈的笑,陈子羡提议去旁边挂爱心锁,鞠喻捷嫌他幼稚,却又口嫌体正直的跟在了江欲铭身后,扬言她一定要选个紫色的。

    秦决故意落他们几步,慢到屠杳身旁,摸了摸陈芷荷的头,对她说了句,“杳姐,你们一定要幸福,我会时刻为你们祈祷的。”

    听靳砚北说,秦决这几天收拾收拾就打算独自出发去环游世界了,既是为了沈菡初,也是为了曾对她许下诺言的自己。

    屠杳点点头,没将这个涉及生死轮回的话题拉的更沉重,而是半开玩笑道,“别光一个人潇洒,记得给我们寄明信片啊。”

    靳砚北的电话响。

    是靳淮征打来的,问他什么时候完,该准备准备让屠杳上手术台了。

    他挂了电话,看向她。

    她让他等她一下,将红玫瑰塞进他怀里,小跑至挂爱心锁的架子旁。

    循着不太清晰的记忆翻找到写有沈菡初名字的那把爱心锁,愣了愣,然后笑着将写有靳砚北名字的爱心锁绕过旁边写有她名字的爱心锁环内,紧紧扣上。

    屠杳跑回靳砚北的身边,再三叮嘱秦决一定要把陈芷荷安全送回家后,才边后退着走边挥手向不远处围在爱心锁架周围的朋友们道别。

    临坐上返回医院的车,她都仍旧没能从余韵中走出来。

    如花的笑靥怎么都落不下去。

    “这么开心?”靳砚北打下转向灯,单手转方向盘。

    “嗯,”屠杳懒懒窝在副驾驶,点开微信群内传来的那张合照,放大,指尖依次滑过每一个人的笑脸,她心满意足的说,“今天是我活了这22年来最开心的一天,没有之一。”

    “会觉得遗憾吗?我没叫骆霄过来。”

    “不会,他要是过来的话我不就露馅儿了吗?还不如之后再拿给他看。”

    “准备好了?”他意有所指的问。

    准备好带着最好的爱情与最好的友情去奔赴最好的亲情了?

    “还是有点怕,但没之前那么怕了。”

    “那就下车,我带你上去。”

    经他提醒,屠杳这才发现,车子早已趁她没注意的时候停在了住院部门前。

    深呼吸两口,拉门下车。

    “你会陪着我的,对吗?”

    “对,我会陪着你。”

    “永远?”

    “只要我活着。”

    他的话音刚落,一滴冰冰凉的水渍就滴到了她的脸颊上。

    屠杳站在人来人往的住院部门前,回身看。

    多年只见雨不见雪的江南竟然下雪了。

    “下雪了欸,”屠杳满眼兴奋,抬手去接雪花,“好漂亮。”

    靳砚北牵着她的手,捧起她的脸,黑眸熠熠生辉道,“等你从手术台上下来,我们就出来打雪仗。”

    “真的?”

    “什么时候骗过你。”

    “也是。”

    “听过这么一句话吗?”他终于借机问出七年前那个冬天就想问她的话,“一起看过初雪的人会永远在一起。”

    “没听过欸,不会又是你编的吧?”

    他没再讲话。

    于铺天盖地的大雪中折颈吻住了她。

    江南的冬天还是不曾改变的阴湿湿的冷,穿刺衣物冷进骨子里,靳砚北的怀抱一如多年前那般热烈的暖,透过皮肤直直暖入心里,将落未落的悬铃古木试图挽留着寒风,他环在她背脊的手臂一松不松。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他的亲吻细腻温柔。

    跑车的引擎声浪炸响南江一条街,医护人员争分夺秒的与死神做斗争,衣衫褴褛的流浪汉沿街翻讨垃圾桶,高立于苍穹之巅俯视世界的那帮人各有各的隐晦难言,漫长的夜晚总是有人欢喜有人忧,骆霄在屠琴亦步亦趋的搀扶下慢慢踱到窗边看雪,手中紧握收不到屠杳回信的手机,一则名为#晟茗娱乐以2.11亿的天价成功签约屠杳#的词条一举冲上热搜第一,为本就笙歌鼎沸的网络再添一把最绝烈的火。

    一切有关过往的遗憾悲伤与隐晦难言,都在这个纷纷扬扬的冬季初雪夜落下最热闹最美满的帷幕。

    这又将是一个,可以预料到的,最美好的冬天。

    就让大雪铺天盖地,世界肆意崩塌。

    而我们,于凛冬热吻。

    Winter is coming.

    We are still together, hug and kiss.

    Forever-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上一个冬末开的故事,就让它结束在这一个初冬吧,一切的一切的遗憾,悲伤,也都停留在这里了,接下来,就是,最美好的冬天啦,在此,祝所有看到这里的宝贝:冬天快乐,希望平安顺遂,希望开心快乐,希望,越来越越好,大家是,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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