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尽量平缓,但翟沄年却还是立刻就构想出了齐言舟说话时的语调:“前些天忙着项目,等过完这两天再津市看你。”
转述完了齐言舟的话,这位老年人语调换了一换道:“他让我问问你,这几天在津市吧?”
“在啊。他到时候去就是了,提前说什么时候,我去接他。”翟沄年略微停顿,便开始道别,“毕竟不好久待,那我先走了。”
“好,那大小姐,去忙吧。”
“麻烦了,注意安全。”临走,翟沄年象征性带走了一条“护身符”。
——既然是做戏,那就得做全套。
另一边,白家的股东会。
“各位,既然现在苏……他们俩暂时不能继续管理公司,”他斟酌一下,言语尽量委婉了,“那么现在,不如由持股最多的人来管理,有什么意见吗?”
一旁一个一身西装,一看便精明能干的女人很快就想了一下接下来一年了大概会出现的情况——或许会有很大的换血,而等苏白薇回来,估计很难立稳脚跟了。
她还是比较倾向于苏家这对兄妹的。不进是因为她们关系一直挺合得来,主要还是至少这两个人有远见,有底线,可换了人之后有是什么样就难说了。
“我有个问题。”
“说说看?”
她手支在桌面,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不管怎么说,她们俩都占有了近一半的股权,这不论如何都得考虑一下,说得近一点就是,分配的问题呢?”
突然之间,会议室一阵沉默,倾向苏白熙兄妹的在窃喜;另一方在组织逻辑和语言,试图进行反驳。
此刻,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随后一个盘着头发,一身素色旗袍的女人含着些似有而无的笑意走进来。
翟沄年一手拿着份文件,稍稍一扬,声音温婉,说的话可是一点不友好:“不好意思啊各位,我这里呢……有点东西我想跟各位还是很有关系的。”
她走到桌边,在一片质疑目光里,把文件摆在桌上,唇角勾起:“毕竟,我现在在是最大的股东。”
随后她看最开始说话那人张口要说话了,眼里笑意更浓,把他的话生生捂了回去:“——哦,知道各位可能有点疑惑,但是麻烦翻一下最后签字页,看看日期,没有不合适的了吧?”
“……”
倾于晏清党的那几个人一时哑口无言,却又有所不甘;而站在两兄妹这边的人又有疑惑了。
翟沄年垂眸,视线轻轻扫过一些人的不同反应,很快就明确了身边这人的立场——自己人。翟沄年不着痕迹地抬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眼神坚定。
翟沄年的意思很明显了:“没事,信我,我们可是盟友。”
那人抬眸看向翟沄年,领会到了翟沄年的意思,心落了回去,很轻很轻地呼了口气。
“那我想问一句,您和前董事长,是什么关系呢?”
翟沄年看和那人,眸中沉静似水,她并不撒谎,只是实话实说:“他欠我个人情,仅此而已。”
“是吗,那小姐——”习惯性说出称呼后那人才又觉得有点不对,补充说,“苏白薇呢?”
“她啊,因为他哥认识了我,有过交集。此前去看她的时候她怕因为自己耽误了苏家的事,把股权暂交给我让我帮忙。”
这一段回答里面,重点并不在前,翟沄年可以将重点留在后面作为强调——苏白薇的做法是为大局着想的了,那么谁要是反对又拿不出很好的理由就是刻意妨害苏家了。
而至于到了这一步,谁该出局,就不好说了。
继续交接了一些事,这事就算暂时告一段落了。
走出会议室,一个女人叫住了翟沄年:“稍等一下。”
翟沄年蹬着高跟鞋——她并不喜欢穿高跟鞋,但今天为了撑撑场还是勉为其难穿上了——她站住脚,回身看去,正是从一开始就明确表示了反对态度的那人。
她理了一下西装,对翟沄年态度很客气,她并不怀疑翟沄年,只是问:“白薇,怎么样?”
“她很好,我去医院看过,至于里面,已经打点好了,一不小心比你们早了一步。”
翟沄年说完,等待了一下后话,可等了一会儿也并未等到,可能是那位有点什么想问,可又不知道从哪开始问,翟沄年倒是看到了她内心最深处的疑惑。
“还是很想知道他们俩为什么选我,对吧?”翟沄年看那人并不反驳,甚至有了些下意识地肯定,翟沄年了然,继续解释,“具体的不好说,但我可以很明确地说,这一年里,我不会干涉过多,会帮苏小姐除掉她提的人,一年后也会把所有的一切原封不动给她。”
“至于为什么会是我,可能是因为,在那个时候,她们能够想到的人,能够让苏家在此后必定迎来的晏清党的针对下安然无恙的人吧。”
“我大概明白了,不送了,注意路上安全。”她停顿片刻后走过翟沄年身侧,极其小声,小声到只能她们二人勉力听见地说,“齐小姐?”
翟沄年垂眸,嘴角微不可查地动了动,随后又是标准的微笑,她道:“慢走,师姐。”
此话一出,那人突然停下脚步,刚才那几分自得的笑意突然僵在了脸上。却又碍于人未散去,不能回去继续问了,只能暂时压下疑虑,不情不愿地继续走。
翟沄年确认了自己的记忆并未出错后,也就打消了眼前那人会暴露有关她身份的任何蛛丝马迹的疑虑。
翟沄年处理好了所有的事情,又想起自己还是有人等着的,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到了楼下,景樆淑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她却并不显丝毫不耐烦,看到翟沄年依然很欣喜,她走上前几步牵起翟沄年的手。
——翟沄年出来时,要走的人走的差不多了,而别的人各自有事,自然是不可能来看翟沄年了,所以景樆淑也才放心拉着翟沄年走。
景樆淑:“现在去哪呢?”
翟沄年想了想,说:“看看我敬爱的楼先生吧。”顺便看看我那位看上去就很成功的师姐好了。
“嗯,走吧。”景樆淑隐约能知道翟沄年是去干什么的,毕竟刚才有个女人出来时,特意看了看景樆淑,似乎有些疑惑。而翟沄年出来的时候有些许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那人离开的方向。
但是景樆淑看翟沄年那时眼里没有什么恶意和筹谋,所以想来只是有点什么渊源吧,过节至少现在还没有。
——到现在,翟沄年说要去楼先生那里,那想必那位已经去了楼先生家了。
翟沄年想去看看,那自己也就陪她去,满足一下她的这些奇奇怪怪的趣味好了。
“不要还是那么认真嘛,放松点啦副组长,这可是短时间内你唯一的休闲时间了。”
景樆淑闻言看着翟沄年——她倒是不想问为什么,毕竟就是她在策划。只是觉得,这样很好。
不管是这个状态下的翟沄年,还是她们俩的关系,又或者眼下这样的生活。
从这里走过去,不算很远,但也要十来分钟。所以路上,景樆淑和翟沄年便也说点什么话。
“对了,大小姐。”景樆淑嫌阳光晃眼,始终只低头看着前面几米的路——除了她和翟沄年讲话会偏头看向自己牵着的这人以外。
翟沄年闻言稍一抬眸,上午的阳光,映得音色的耳环耀眼,也映得那双眸子澈亮。
“怎么了。”
景樆淑问她:“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等到盛世将出的时候,你想做,又会些什么?”
景樆淑并不考虑翟沄年会始终留在编制内的情况,因为她很明白翟沄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知道她一直想要的是什么。
翟沄年看上去是除了事业,什么都没兴趣的样子。可论她内心深处,她更爱自由。
她爱诗,也爱远方;喜山水,也喜好一切的未知与猜想。
但比起这个时节里燥热也繁盛的夏,她更像是春日里的风。所过之处,不留痕迹,却又满含着希望与新生;将过之处,是蕴藏一整年秘密的冬,而她,融了冰层,去见背后的一切。
可以入山林,也能够抚清水,亦或是绕流云,最后又从不愿困于此。
“我啊,我想——”
她似是稍作思考,却又更像是早有答案,只是在组织语言而已。
“我想,等那时候,到各个地方都去看看,看山,看海,看云起云落,毕竟也是我曾极力维护过的地方。——最好是,再有一个人一起。”说这话时,翟沄年看向了景樆淑,她口里的一个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景樆淑眼神略微深了些许,她很快又调整好状态,继续问:“别的呢,比如培养些什么爱好一类的?”
毕竟这么多年的小心谨慎行走于刀刃上的生活,改变了她们太多了,若是离开这样的生活状态,她们又该做些什么呢?
“钢琴啊,养养花作作诗,看看话剧一类,闲下来无事的话舞个剑?”翟沄年突然想起来,自己也难免有些惊讶。
——因为她自认这么些年来并没有刻意要维持自己以前的爱好,她也觉得,这么多年的刀光剑影,该让她面目全非了。
可到了现在,翟沄年突然又发现,自己的爱好、特长,一直都不曾有过改变。
景樆淑点了点头,她当然也注意到了,翟沄年的喜好变化不大。
她不敢断然判定是好是坏,但在主观里她觉得,翟沄年这样的状态,很好,很好,至少还有属于她自己的棱角。
“嗯。
“那你呢,想过吗?”
有这十年间你时有无望却也从未停止追赶的经历在前,现在的你,该是什么样?你又能否,保留你那一部份自己?又可曾,想过自己的未来——我说的只是你自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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