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则初站在楼梯口看她, 不明白俞星塘的情绪由何而来。
他本以为，她会想要参加这个宴会，可俞星塘的反应, 似乎有些不耐烦。
片刻后, 陈则初电话突然响了, 公司有个着急的文件让他审批，他一边接电话, 一边往书房走。
俞星塘抬头望向陈则初, 见他微微皱着眉，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严肃, 彷佛又看到了初识他时那冷漠的模样。
她心情突然就很低落, 起身回了房间。
*
转眼到了十二月, 陈则初忙着年底的总结会，还要出席分公司的年会, 早出晚归。
俞星塘出发去西北参加一个户外活动。
她出差的事，陈则初是吃早餐时听蓉姨说的。
他打开手机，看了眼跟俞星塘的对话框, 还停留在前几天奶奶叫他回家吃饭那条。
吃完早餐, 陈则初给俞星塘发去信息，“什么时候回来, 我去接你。”
一直到公司，都没有回复。
开会时，陈则初看了好几眼手机, 微信里的头像安安静静。
俞星塘看到信息时刚到酒店，上飞机时手机电量低, 自动关机了。
充上电时，她正在房间化妆。
品牌方在活动结束后安排了其他项目, 俞星塘还没确定是否参加，她想了想，回过去一条，“没定时间呢，公司有司机来接。”
*
周末晚上，陈则初如约去参加季书平美术馆的晚宴。
季书平邀请的都是相熟的好友，
晚宴开始前，有个简单的开幕仪式，致辞结束后，是拍卖环节。
季书平拿出来拍卖的是最新创作的人物油画。
他的创作主题主要以现代女孩为主，今天的画，在往常的风格上有所创新。
其中一副，是个长发姑娘，眼睛很大，出神地看着远方。
陈则初觉得画上女孩眉眼间活泼的神韵跟俞星塘很像，高价拍下了这幅画。
回去路上，他拍了照片，发给了俞星塘。
*
西北的沙漠里，运动品牌束然正在举行春季新品发布会。
傍晚的霞光笼罩在金色的沙漠上，给这场走秀涂上浪漫的色彩。
俞星塘坐在嘉宾席第一排，冻得瑟瑟发抖。
她实在搞不懂品牌方为什么要把活动放在这儿，空气干燥不说，气温只有不到十度。
还好她只需要在入场环节拍照，其他时候坐在台下看秀。
背后有不少博主明星披上了披肩，俞星塘顾不上形象，直接裹了件棉服。
走秀结束后，嘉宾们被邀请到一旁的酒店共进晚餐。
餐厅在室内，刚进去，就能感觉到阵阵暖意。
周围的人陆续拿掉围巾帽子，似乎踏进灯火璀璨的西餐厅，每个人都摇身一变，从刚刚裹着大棉袄的打工人成了优雅的时尚达人。
俞星塘拉开外套，正准备脱掉，声旁突然响起一道充满磁性的男声，“还是穿着吧，窗户开着呢。”
她一抬头，看见眼前的人，足足愣了十几秒。
直到对方笑出声，俞星塘才回过神，“你怎么会在这？”
“跟你一样，也是嘉宾。”
陆原驰环球旅行了十几个国家后，在年底回国了。
他在旅行途中开始拍视频，如今粉丝过了百万，也算自媒体人。
两人拿了杯红酒，坐在窗边的位置上。
陆原驰留着寸头，皮肤被晒成了小麦色，穿着一件棒球服，看起来年轻又有活力。
他喝了口酒，问俞星塘，“我们有多久没见了？三、四年了吧？”
俞星塘点点头：“差不多。”
当年俞星塘没有答应陆原驰的表白。
她认真思考过，她对陆原驰是有好感的，但仅限朋友，谈不上心动，况且从小认识，实在太熟悉了。
陆原驰去国外后，两人联系也少了。
中间他回来度假，找俞星塘吃过一次饭。
后来就只是在朋友圈里偶尔点个赞，聊天都很少。
餐厅另一头，陆原驰的同事向他招手，他叫对方过来，介绍给俞星塘。
“这是我们公司的设计师，我自己搞了个户外服装品牌，说不定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合作呢。”
“是吗？那可太好了。”
俞星塘这次出来带了摄影师、助理和商务，大家都是年轻人，互相认识后，交换了联系方式。
她拿出手机，这才看见陈则初发来的图片，点开是副油画，问她喜欢吗？
俞星塘没仔细看，随口回了句，“还行。”
晚上，几个人散步回房间。
酒店的住宿区和餐厅中间，是条蜿蜒的长廊，晚上灯光亮起来，星星点点。
俞星塘跟陆原驰走在最后面。
陆原驰仰起头看了眼星星，突然问了句，“你现在，过的怎么样？”
俞星塘愣了下，结婚后，她好像还没认为思考过这个问题。
她垂眸看着脚下，不知道如何准确形容现在的状态，弯起嘴角笑了笑，“算不错吧。”
陆原驰侧身看她，“你跟则初哥结婚，我还挺意外的。”
俞星塘结婚的事，陆原驰是听朋友说的。
知道这个消息时，他正在塞纳河边晒太阳，想着以后再也没机会跟年少时爱过的人一起看风景，心里突然就很遗憾。
良久，陆原驰回了一句，“那就好。”
发布会结束后，品牌方给嘉宾们安排了沙漠三日游。
俞星塘公司还有几个视频等着拍摄，三天时间有些来不及。
第二天下午，俞星塘带着团队的人回北安。
在机场，小桃和沫沫要去买特产，俞星塘拖着箱子跟摄影师在门口等他们，一抬头，看见陆原驰插着兜在旁边买咖啡。
陆原驰跟她挥手，“你们喝什么？我请。”
“摩卡！”摄影师是个年轻男孩，前一晚跟陆原驰聊了几句就处成了朋友，也不见外了，“小桃跟沫沫喝美式。”
“你呢，拿铁？”陆原驰朝俞星塘抬抬下巴。
俞星塘有些意外，陆原驰居然还记得她的口味，点了点头。
买完咖啡，几个人去了商务座候机室。
她见陆原驰一个人，问他，“你同事呢？”
“他们第一次来这边，让他们去参加三日游了。”
小桃凑过来，一脸羡慕的神情。
俞星塘逗她，“要不你也加入他们团队？”
她知道这次没能旅行，几个人都遗憾，为了弥补，她已经给全公司安排了年底海岛七天的团建。
小桃赶忙摆手，“不了不了，我还想穿比基尼呢。”
*
飞机在下午起飞，到达北安时，天已经黑了。
俞星塘公司的司机开着车来接他们。
奔波了一整天，刚上车，几个人都睡着了。
车子开出去五公里后，故障灯突然亮了，发动机出现一阵阵异响。
司机减速，靠边停在了紧急停车带上，下去检查。
俞星塘跟同事听见声音，醒了过来，一起下车查看原因。
几个人举着手机看了半天，也没找出来问题。
司机不敢往前开了，打了维修厂电话，叫了拖车。
俞星塘跟几个同事站在路边，一边打车，一边拿出手机叫车。
机场离市区一个半小时车程，这会儿在环城高速路口，过来的都是机场的车，上面都有人。
等了十分钟，也没打上一辆。
有网约车司机接单，但距离太远。
一辆奔驰商务从他们身边开过去，又退了回来。
副驾驶窗户打开，陆原驰看了眼一旁闪着灯的黑色轿车，朝俞星塘喊着，“怎么了？”
夜晚风大，俞星塘裹了裹外套，大声回他，“车坏了。”
陆原驰的车缓缓靠边，他从驾驶座下来，过来看了看，问司机，“找到原因了吗？”
“没有，叫了拖车，得去检查。”
陆原驰点点头，“是得仔细检查，别开了，容易出危险。”
他转头对路边站着的三个人说，“上来吧，我送你们。”
北安市突然降温，连续工作几天，再加上旅途的疲累，几个人又困又冷，已经快熬不住了。
没犹豫，上了陆原驰的车。
刚关上车门，一阵暖意袭来，几个人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俞星塘让司机先送其他同事，晚上十点，把车上的人都送到后，俞星塘最后一个到家。
下车时，她抱歉地跟陆原驰说，“不好意思啊，今天麻烦你了。”
“多大点事啊。见外了啊。”
“太晚了，我就不邀请你去家里坐了，改天叫上陈则初和宋元瑞，再一起吃饭。”
“行，快进去吧。外面冷。”
陆原驰的车开到小区门口，降下车窗跟保安打招呼。
保安看见是刚刚送俞星塘的，打开栏杆放行。
入口处刚好迎面开来一辆黑色宾利，陈则初车窗是降下来的，他晚上喝了酒，一只胳膊搭在车框上透气，两人同时在入口处停下。
保安跟陈则初打招呼，“欢迎陈总回家。”
陆原驰听见这声陈总，顺着视线看过去，认出了陈则初。
陈则初视线扫过来，也看见了他，眉梢动了动，听见陆原驰叫他，“则初哥，好久不见。”
陆原驰往常去陈家作客时，见过陈则初几次。
陈则初比他大六岁，两人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况且陈则初本来对人就冷淡。
在这碰见，陈则初有些意外，入口处有车进出，两人不方便下来，陈则初朝他点头，“好久不见，回国了？”
“对。”
“也住这里吗？”
“没有。机场碰见星塘，他们车出了点小意外，刚送她回来。”
陈则初听见这句星塘，眸光闪了闪。
后面有车出来，陆原驰挥挥手，“我先走了，改天聚聚。”
“好。”陈则初脸上波澜不惊，跟他挥了下手。
回到家里，房间已经来了暖气，
俞星塘上楼换了套睡衣，听见客厅有开门声，她下楼，见陈则初进来，吴晖还搬了副画进来，放在了客厅。
陈则初近来应酬多，满脸倦意，看见她，指了指墙边的画，声音暗哑，“ 送你的。”
俞星塘走过去，拆开外面的布，面前出现的是一个年轻女孩的面孔。
那天她没仔细看照片，今天看见真迹，才发现女孩儿神情有趣，顾盼风姿。
这个系列她从前收藏过，这幅是没见过的，她仰起头，“是季老师新创作的？”
“对。”陈则初脱掉西装，松了松领带，余光观察着她的神情。
“谢谢。”俞星塘弯起嘴角，这个礼物，她是真的很喜欢。
陈则初公司高层聚餐，他晚上喝了几杯，胃不舒服，去厨房喝完水，见俞星塘坐在沙发上，还在看画。
突然开口，“刚刚碰见陆原驰了。”
“是吗？”俞星塘转过头，“我参加发布会时碰见他的，他现在回国发展了。”
俞星塘一五一十地说，她跟陆原驰没发生过什么，心里坦荡，“晚上公司车坏了，幸亏碰到他，送我们回家。”
陈则初问：“怎么回事？”
“发动机故障，刚开出机场没多久就有响声，不敢再开了。”
陈则初坐在她对面，眼睫垂下。
他不了解当时的情形，不知道为什么俞星塘依旧跟之前一样，不打电话给他，而是上了陆原驰的车。
陈则初胸口缠了口气，找不到出口。
他思考了几秒，“要不我还是配个司机给你，万一有什么事，也方便。”
俞星塘正在研究眼前那幅画呢，漫不经心的回他，“不用了，这种状况很少。”
她不自觉地想起前几日偶然听到的聊天内容，不想再在这件事情上耗费情绪。
她把自己的失落归结为这段时间朝夕相处，对陈则初有了期待。
后来她也想明白了，认为自己应该跟陈则初回归到最刚开始的状态。
自己有事业也有朋友，开开心心的不好吗？
干嘛要一直揣测他的想法呢，依赖别人可要不得。
俞星塘仰起头，问陈则初，“挂哪好啊？卧室怎么样。”
她拿出手机拍下画，“我先上去比一比。”
陈则初沉默几秒，应了声，“挂哪都行。”
*
第二天，俞星塘将画挂在了二楼客厅。
这个区域墙壁是米色的木板，跟画上靓丽的色彩很搭，她独自欣赏了一会儿，心情大好。
年底，两人都各忙各的，又是好几天没打照面。
再次碰见，是在陈则初家。
吴秋莲在院子浇花时，脚下一滑，摔了一跤。
老年人骨头脆，送去医院拍完片子，医生手一摊：骨折了。
还好头没有碰到，住了几天院，回家修养。
俞星塘是给家里打电话时听阿姨说的，吴秋莲不想让孙子和孙媳妇担心，一直瞒着他们。
陈则初接到俞星塘电话时，正在国外出差，最近的航班在第二天下午，他立刻买了票，启程回国。
俞星塘买了些营养品，开车去了陈家。
伤筋动骨得卧床休息。
家里的阿姨负责做饭打扫卫生，姚兰燕又给婆婆请了个护工来照顾。
俞星塘进门时，见吴秋莲正靠在床上听广播呢。
护工在洗衣服，陈永安和姚兰燕也不能从早到晚待在这，老人一个人，孤孤单单。
见俞星塘来了，满心欢喜，拉着她的手，“星塘来啦，年底挺忙吧，还得往这跑。”
“不忙。”俞星塘坐在吴秋莲身边，“您忘了，我自己当老板呢。”
吴秋莲笑着看她，“记得，我们星塘多厉害呢。”
俞星塘陪吴秋莲待到晚上，跟护工一起给她擦洗完，吴秋莲催她，“你快回去吧，太晚了。”
嘴上这么说，可吴秋莲满眼写着舍不得。
俞星塘索性做了个决定，“奶奶，我晚上不走了，陪您几天。”
吴秋莲捏了捏她的手，“这怎么行，别耽误你工作。”
“不耽误！”
陈则初父母早上起床时，碰见俞星塘，略显吃惊。
他们知道这儿媳妇平时嘴甜，没想到对待吴秋莲是真孝顺。
一连三天，俞星塘白天推吴秋莲去院子晒太阳聊天。
晚上睡在吴秋莲套房靠外的卧室里，让护工住在了隔壁。
有人陪着，吴秋莲气色好了许多。
夜里，俞星塘正在厨房洗杯子，听见客厅传来脚步声。
她回过头，陈则初走进来，他身上带着夜晚的凉意，一股潮湿的气息，眉眼里满是倦态。
他放下行李，接过俞星塘手上的水杯，“我来洗。”
俞星塘抬起头，“你回来啦。”
陈则初这才看见她头发随意挽着，一脸憔悴，似乎没休息好。
“这几天累吗？”
俞星塘摇头，“不累。”
其实她也就是给护工搭把手，再陪奶奶聊会儿天。
但照顾病人是个细心的活，她晚上还要熬夜处理工作，睡眠不足。
洗完水杯，两人去了吴秋莲卧室。
老人刚喝完牛奶躺下，见陈则初，又撑着起来，“你怎么也回来了？没影响工作吧。”
陈则初坐在床边，“没有。”
他伸手去查看吴秋莲的腿，“还疼吗？”
“不疼了，都快好了。”吴秋莲见陈则初回来，衣服都没换，催促他去休息，又对俞星塘说，“你就别再睡在我这里了，去跟则初休息吧。”
说完，打电话叫来了护工。
俞星塘只能跟陈则初出了门。
站在卧室门口，她脚步停住，“要不，我还是去睡客房吧？”
陈则初看向她，“在我家，分开住，你不觉得奇怪吗？”
俞星塘点点头，“确实奇怪。”
两人已经结婚这么久了，不可能还分床睡。
对视几秒，陈则初开了口，“那就进来，一起睡吧。”
第二十二章
陈则初的卧室很大, 和家里的装修风格类似，木地板，灰色墙面, 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
他现在不常回这里住, 卫生间里只有简单的洗漱用品。
俞星塘走进去看了一圈, 出来对他说，“你先洗澡吧, 我去奶奶那边收拾下我的护肤品跟衣服。”
“好。”
俞星塘回到房间时, 陈则初已经洗完澡出来了，他穿了套藏蓝色棉麻睡衣, 正在拿毛巾擦头发。
整个人看起来温润俊朗, 没有了平日的清冷感。
见俞星塘进来, 淡声道，“你去洗吧。”
外面有人, 俞星塘总觉得不自在，动作都轻了几分。
她洗完澡，吹干头发, 又贴了个面膜, 在浴室磨蹭了一个小时。
出来时，原本以为陈则初已经睡着了, 谁知道他正靠在床头上看书。
床头柜上的台灯开着，柔和的灯光映在他脸上，轮廓分明。
俞星塘拉开被子, 小心翼翼钻了进去。
陈则初的床很大，两人一人一床被子, 各自睡在床的另一边，中间留出一大片距离, 能塞下两个人。
距离新婚之夜睡在一张床上，已经两年多了。
那晚俞星塘喝醉了，也没太多印象。
这次却多了些拘谨。
她躺下后，翻了个身，背对着陈则初，一动不动。
陈则初见她上床，把书合上，问，“我关灯了？”
“嗯。”
窗外月色正浓，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帘洒进来。
房间里异常安静，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过了十来分钟，两个人都没有睡意。
陈则初随口问了句，“住在这习惯吗？”
他刚刚去奶奶那边，看见俞星塘的房间整整齐齐，想起她平时在家里自在惯了，这几天真的是难为她。
“还好。”俞星塘声音清浅，她转了个身平躺，身上的沐浴香味飘散在床头。
陈则初侧眸，见她已经闭上眼睛，想着她这几天肯定没休息好，淡淡说了句，“睡吧。”
听见陈则初翻身，呼吸渐渐均匀，俞星塘慢慢放松下来。
她眼皮发沉，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俞星塘睡觉不老实，在床上滚来滚去，半夜，把被子蹬到一边，人从自己那侧滚到陈则初身旁。
把陈则初挤到了床的边缘。
陈则初实在没地方可挪了，躺在原地一动不动。
天快亮时，陈则初半睡半依譁醒，见俞星塘整个人贴着他，纤细的长腿直接架在了他身上。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想把她的腿拿下去，手刚刚碰到她脚踝，突然感觉到一阵滚烫。
迷迷糊糊中，陈则初完全清醒，他伸手去摸她额头，发烧了。
俞星塘头昏沉沉的，只觉得有双宽大的手抚在自己脸上。
她身体热，陈则初手凉一些，俞星塘觉得舒服，拉着这双手不肯松开，贴在自己脸上，她需要降温。
陈则初喉结滚了滚，就这么让她拉着。
这动作保持了好一会儿，陈则初才侧身把床头灯打开，轻声叫她，“星塘，量一下温度。”
俞星塘缓缓睁开眼睛，整个人软的像没骨头似的。
长发松松散开，垂在肩头。
陈则初扶着她背起来，给她身后垫了个枕头。
靠在床边，俞星塘醒了过来，手背扶上额头，嘴里嘀咕一句，“头怎么这么疼。”
“你发烧了。”陈则初从房间里找出体温计，递过去，“自己可以量吗？”
“嗯。”
俞星塘强打起精神，她浑身难受，人也迷糊，直接解开睡衣的第一颗扣子，把体温计塞进去。
陈则初把视线挪开，背对着她。
几分钟后，她拿出体温计，陈则初接过去，放在床头灯下一看，三十九度。
转过头，见俞星塘靠在床边，眼睛又闭上了。
陈则初把俞星塘的外套拿过来，拍了拍她的手，“三十九度，去医院吧。”
听见去医院，俞星塘睁开眼睛，声音很低，“我一会儿喝点退烧药就行了。”
她生病了，只想睡觉。
“去看看，检查一下放心。”
陈则初语气严肃，把人从被子里扶起来，问她，“有力气穿吗？”
俞星塘掀起眼皮看他，心想我没力气也不能让你帮我穿啊，接过外套，打算直接套在睡衣外面。
陈则初去卫生间里换好衣服，出来时跟她说，“你慢慢收拾，我去跟奶奶说一声。”
“就说我公司有事，别提发烧的事。”俞星塘怕奶奶担心，叮嘱他。
陈则初回头看她一眼，“知道。”
*
清晨六点多，天蒙蒙亮。
路上车不多，俞星塘靠在副驾驶上，整个人蔫得像霜打的茄子。
陈则初开车很稳，他今天穿得很随意，衬衣领口的扣子没系，外面套了件休闲西装，没打领带。
他不时转过头看俞星塘，她脸红扑扑的，头发凌乱，眉头拧在一起。
到达上次的私人医院后，陈则初停好车，走到副驾驶旁，打开门，扶俞星塘下来。
俞星塘浑身没有半点力气，腿一软，被陈则初一把接住。
他索性把人横抱起来，走了进去。
俞星塘心里一惊，只觉得一阵温热，脚底腾空。
她抬头看见陈则初眸色深沉，眼里蒙着一层焦灼。
俞星塘这会儿难受，也不逞强了，任由他抱着。
查了血后，陈则初要了间单人病房，让俞星塘休息。
好在检查结果只是普通感冒引起的发烧。
医生开了退烧药，叮嘱俞星塘回家按时喝药，好好休息几天。
其实俞星塘前几天拍摄时就有点着凉，她没在意，想着扛扛就过去了。
后来照顾奶奶，再加上没休息好，才会生病。
吃过退烧药后，俞星塘躺在病床上，环视四周，扯了扯陈则初袖子，“回家吧。”
“不在这补一觉？”陈则初看她眼眶发青，“没睡醒吧？”
“不了，我不喜欢这里的床单。”
这是家私人高端医院，床单被套质地很好，每日清洗消毒。
可俞星塘是那种出差都要带自己床单的人。
她摇摇头，“不舒服。”
陈则初无奈，又把她从床上捞起来，“那就回家。”
路上，俞星塘窝在副驾驶上，烧退了一点，又开始咳嗽。
她嗓子疼，咽口水都难受。
陈则初递过来一瓶常温的水，“车上没热的，先稍微喝点，马上到家了。”
说完直视前方，速度快了几分。
到家后，陈则初将人抱下来，快步走了进去。
蓉姨一看，忙问，“这是怎么了？”
“发烧了。”
陈则初往楼上走，蓉姨赶忙去倒热水。
上楼梯时，俞星塘的手一下子挽住陈则初脖子，掌心滚汤。
陈则初垂眸，“担心掉下来？”
“嗯。”
生病的人格外脆弱，俞星塘瓮声瓮气的，眼睛里潋着水汽，直直看着他。
陈则初的心突然就紧了一下，“那就搂好。”
回到房间，俞星塘才看见陈则初把他抱回了三楼自己的卧室，她被放在床上时，手撑着坐了起来，看了看周围，“不合适吧？”
陈则初背对着她脱外套，没给她拒绝的机会，“我照顾你方便。”
俞星塘不说话了，她全身酸痛，脑袋发懵，只想睡觉。
蓉姨端来热水，又拿来毛巾给她擦，俞星塘接过来，“我自己来，蓉姨，麻烦你去我卧室拿下睡衣吧。”
“好。”
陈则初电话响了，去外面接，俞星塘就在被子里换了套干净睡衣。
她躺下，听见陈则初说，“我今天不去公司了，明天看情况，例会你主持就行。”
后来还说了些什么，她没听清楚。
陈则初进来时，见俞星塘躺在床头，直勾勾看着他，问，“你干嘛不去公司？”
“你都这样了，我还去什么公司。”陈则初一副明知故问的样子。
“有蓉姨在，没事的。”
“我不放心。”陈则初语气不急不缓，看向她。
听见这句话，俞星塘眼睫垂下，情绪复杂。
就在前几天，她刚刚想清楚，要跟陈则初保持距离，不要因为朝夕相处产生依赖。
可这会儿，她见陈则初坐在她身边，手掌扶上她额头，拿起温水喂到她嘴边，又不知道怎么办了。
俞星塘接过水喝下，把杯子递过去。
她生着病，心里乱七八糟的情绪捋不清，语言也组织不好了，“你去开会吧，我就是发烧，今天在家里，不会有什么事影响你。”
陈则初一怔，听见她这莫名其妙的话，一副你是不是烧坏了的表情，“你说什么呢？”
俞星塘低着头，神志不清，心里想的什么就都说出来了，“你不是说那天我追尾，你来找我是怕有什么事对集团影响不好吗？”
她偏着头，“今天又不会出什么事，你干嘛还待在这。”
俞星塘声音有些沙哑，低垂着眼睫，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陈则初愣了会儿，被她气笑了，“你都从哪听的这些乱七八糟。”
“你爸说的。”俞星塘可没想挑拨父子关系，她就是说事实。
这事都过去一段时间了，陈则初仔细回忆，低头看她，“应付长辈的话，你听不出来？”
陈则初原本就不喜欢应酬，圣园集团的许总又是个爱拼酒的人。
那天他着急离开，许总觉得不给自己面子，当着华宇的员工抱怨了几句，就有年纪大的元老说给陈永安听。
陈则初放下杯子，“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我爸确实问过我，公司里有些闲人喜欢聊八卦，我不希望别人对你有成见，尤其是我父母，就顺着他随便敷衍了两句。”
陈则初不太记得自己原话是什么了，大抵就是俞星塘跟朋友出了点小意外，现场还有记者，他得过去看看。
至于顾全大局之类的，那是陈永安自己的看法。
俞星塘就那么定定的坐着，听他说。
陈则初拿起旁边的电子体温计，对着她耳朵轻轻点了一下，有点痒，俞星塘往后躲。
脸被陈则初固定住，干燥的指腹拖着她下巴，她心头一颤。
陈则初看了眼屏幕，“三十八度，退了一些。”
他把体温计放下，给俞星塘盖好被子，“我要不是真的关心你，派个人去处理就好了，干嘛第一时间赶过去？只处理狗仔不就行了？”
俞星塘一惊，“所以狗仔那边跟林秋儿道歉，是因为你？”
陈则初眉头微微皱起，“不然呢？”
那天高俊查了下两个跟车的男人，没有记者证，就是水军公司的，不仅造谣林秋儿，还在网上攻击俞星塘。
高俊直接把人送到了派出所。
第二天，陈则初亲自给唐亦的老板打去电话。
唐亦所在的娱乐公司，是北安一个大型集团的子公司，总裁和陈则初打过几次交道。
娱乐公司的老板听到这事，担心陈则初告诉集团，自己位置不保。
赶忙跟水军公司撇清关系，又忙着删除痕迹，给林秋儿道歉。
俞星塘听他说完这些，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陈则初了。
他表面上看着对谁都冷淡，俞星塘经常觉得，他对自己的关心，只不过是尽丈夫的职责。
可当你以为他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时，
他所做的事，又会让你产生一点被在意的错觉。
大抵是因为喝完药出了汗，又或者是听陈则初说了这些话。
俞星塘再看他时，觉得自己烧退了许多，头也没那么疼了。
她身上出完汗黏腻的难受，没力气洗澡，想让蓉姨拿块干净毛巾帮她擦擦背，再换套衣服。
她坐起来，对陈则初说，“你能不能帮我叫一下蓉姨。”
“你需要什么，我帮你。”
俞星塘抬眼看他，慢吞吞开口，“你帮我啊可能不太方便。”
第二十三章
“我出了太多汗, 想擦一下身体。”俞星塘缓缓地说。
陈则初目光微微停顿，清了清嗓子，“我去叫她。”
蓉姨上来后, 陈则初去了隔壁书房, 公司有几个邮件需要查看, 他忙完后进来时，俞星塘已经睡着了。
她换了一套米色娃娃领纯棉睡衣, 陷在深蓝色的枕头里, 漆黑的头发垂在脸庞，因为难受, 眉头还皱着。
孩子样的单薄脆弱。
陈则初靠近看了会儿, 伸手帮她捋了下唇边的头发。
这一觉, 俞星塘直接睡到了下午。
傍晚醒来时，卧室窗帘全部拉上了, 屋子里一片昏暗。
大抵是生了病，情绪也敏感，她睁眼看着冷寂的房间, 突然就被巨大的孤独感淹没。
静静躺了半分钟, 俞星塘转过头，突然看见角落里有一丝光亮。
陈则初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 手上拿着平板，在处理工作信息。
听见动静，起身过来, “睡醒了？”
“嗯。”俞星塘摸了额头，“好像退烧了。”
她看了眼表, 下午六点了，又抬头看向陈则初, “你一直在这？”
陈则初在她身边坐下，拿起耳温枪对着她耳朵滴了一下，“怕你有什么事，身边没人。”
他语气淡淡的，“三十七度五，好多了。吃饭吧。”
蓉姨今天做的饭清淡，炒秋葵、番茄牛腩，还有个冬瓜丸子汤。
俞星塘精神好了点，这时候才感觉到饿，一碗米饭吃的干干净净。
吃过饭，俞星塘回到卧室钻进床里，想看看自己账号的数据，刚把电脑拿出来，被陈则初拿走，“生病了就好好休息。”
俞星塘撇撇嘴，她也没力气抢，窝回床头，“那我打会儿游戏可以吧。”
生病的人嗜睡，游戏没打几把，俞星塘迷迷糊糊闭上眼睛。
夜里，身体温度又上来了。
她伸手去摸体温计，还没拿到，陈则初已经醒了，侧身拿过耳温枪，量了一下，三十八度五。
他起身去拿冰块和毛巾。
发烧反反复复，这一晚，两人睡得都不太踏实。
俞星塘烧得难受，一会儿想喝水，一会儿又觉得冰块不够凉要换毛巾。
后半夜，陈则初没睡了，就在一旁照顾她整晚。
清晨时，温度降下来，微弱的光亮中，俞星塘看见陈则初靠在沙发上，手撑着下巴假寐。
他整夜没好好修，脸上冒出些青茬，她心头突然就热了一下。
幸好身边还有个人，不然这么折腾蓉姨她可不好意思。
转眼一想，为什么被陈则初照顾就没有不好意思呢。
大概是因为有夫妻这层关系吧，嗯，俞星塘得出这个结论。
第三天，烧完全退下来，俞星塘气色好了许多。
她去楼下，把自己卫生间的护肤品都拿了上来，在卫生间泡个澡，身心舒畅。
就这么在陈则初的屋子里住了一个星期后，俞星塘的身体逐渐康复。
陈则初需要处理工作时会去隔壁书房。
见她没什么大碍后，也去过公司几次。
感冒痊愈的那晚，俞星塘睡得特别踏实，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的手抱着陈则初的臂膀。
愣了一会儿，居然没有把手收回去。
陈则初也刚刚睁开眼睛，两人四目相对，都有点尴尬。
俞星塘脸一红，起床去了洗手间。
她洗漱完毕，拿出化妆包装自己的护肤品，听见门口有脚步声。
转过头，见陈则初靠在门框上，定定看着她。
他穿着白色短袖和休闲裤，胸口肌肉线条流畅，往那一站，身型轮廓修长。
俞星塘被他注视，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自己怎么跟住完酒店退房似得。
她把东西装好，声音轻快，“我病好了，就不打扰你了哦。”
她往外走，到门口时，陈则初却并没有让开的意思。
他深邃的双眸垂下，嗓音低沉，“使唤完我就走了？”
俞星塘脚步一滞。
这句使唤用的很贴切。
生病当天晚上，俞星塘说陈则初的床品颜色太深，让蓉姨换成自己买的白色小碎花。
第二天，她又嫌陈则初的毛巾不够柔软，要用自己的浴巾。
陈则初看她还生着病，只能下楼去帮她拿。
第三天，临睡了又想闻着自己卧室的香薰蜡烛睡觉。
眼看陈则初从最开始的细心照顾，到耐心即将耗尽。
俞星塘见好就收，后面几天才安安静静的。
俞星塘站在原地没动，陈则初毕竟放下工作陪了她几天。
她轻声解释，“我怕影响你休息。你也知道的，我睡觉爱乱动。”
陈则初回她，“习惯了。”
门口的毛巾架上挂着俞星塘的发箍，她伸手去拿，刚好被陈则初挡住，够不到。
陈则初这会儿没有帮她的意思。
两人贴的太近，他低着脸，看见俞星塘白皙的皮肤，细长卷翘的睫毛，凝视她了几秒，突然开口，“以后就住在这里吧。”
他喉结滚了滚，“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卧室。”
陈则初的气息就在俞星塘耳畔，听的她心里发软，过电般颤了一下。
他说的没错，他们已经结婚了，无论彼此心里怎么看待这段婚姻，住在一起无可厚非。
陈则初已经给了她时间去适应，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想着想着，她把化妆包放下，薄唇抿了抿，“嗯。”
*
身体痊愈后，俞星塘去了趟公司。
最近她都没有认真看公司账号的数据，跟同事开过会后才知道，女性职业体验这个栏目在各平台的热度已经飙升第一了。
节目还有一期结束，因为生病耽误了一个礼拜，最后一期要赶在元旦前录制完成。
选题会上，负责内容的同事将粉丝的评论整理了出来。
目前已经播放的九期内容，有时尚博主、花店老板、广告策划助理等等。
留言区还提到了不少其他职业，排名最高的有两个，一个是豪宅销售，另一个是婚礼跟妆。
俞星塘先让团队的伙伴儿们投票。
小桃投婚礼跟妆一票，她可太想学会化妆了，如果俞星塘做这个职业体验，她没准能跟着蹭蹭课。
有好几个同事投票豪宅销售，毕竟听起来比较神秘，据说这个职业赚钱，大伙儿好奇到底能赚多少。
俞星塘平时日常妆容都是自己搞定的，偶尔还会出简单的画妆出教程，但从来没给别人化过妆。
如果做新娘跟妆，需要先上系统的化妆课程，大约在一个月左右，每天只拍上课内容也没什么价值。
俞星塘看了眼豪宅销售的介绍，招聘要求高，也要培训，现在年底，新岗位不多。
从前父亲投资房产时，拉着她看不过不少豪宅，这个领域她倒不陌生。
回家路上，俞星塘一直在思考最后一期内容到底选哪个。
一方面要考虑粉丝的喜好，另一方面，也要考虑可操作性。
下午开完会，团队的人已经分头行动，去联系是否能找到合适的体验机会。
俞星塘也翻出通讯录，看看自己有没有相关资源。
*
第二天早上吃早餐时，俞星塘正低头吃饭。
听见客厅那边陈则初在打电话，提到华宇城的豪宅项目。
华宇城周围配套了高端写字楼和两栋大平层，前不久刚刚开盘。
销售是委托给专业地产销售公司的，跟俞绍阳结束合作后，华宇集团今年重新选择了一家企业。
俞星塘咬着勺子，眼睛一亮，她怎么就没想到找他呢。
陈则初挂完电话过来，见俞星塘看了他好几眼，问，“有事？”
“没有没有。”俞星塘赶忙摇头。
陈则初这人做事有原则，她不确定，他答应自己去体验职业的可能性有多大。
没准儿还觉得她胡闹呢。
一整天，俞星塘都在盘算着怎么开口。
蓉姨的儿子生了二胎，想要提前休假回去照顾孙子，跟俞星塘商量，能不能提前休息几天。
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俞星塘一想，她跟陈则初经常不在家，也没多少家务，提前给蓉姨放了假，还包了个大红包。
蓉姨又惊又喜，把家里收拾一遍后，又联系了一位熟悉的钟点工，让每周过来打扫两次卫生。
蓉姨走后，俞星塘开车去了超市，买了堆食材，打算亲自做顿饭。
她想了想陈则初的饮食习惯，决定做个健康轻食。
其实也就是两份沙拉，再搭配烤南瓜。
俞星塘上网查了菜谱，也不难嘛。
蔬菜清洗之后过个水，就算准备好了，接下来只需要把基围虾清理干净，和南瓜烤一下就可以。
陈则初回家时，看见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有些意外。
他下午才知道蓉姨休假的事，俞星塘还告诉他，为了感谢他前几天的照顾，要亲自下厨给他做饭。
没想到还动真格了。
陈则初脱掉外套，走到厨房边，见俞星塘手忙脚乱，问她，“需要帮忙吗？”
听见声音，俞星塘回过头。
她身上穿着围裙，头发随意夹起来，白净的脸泛着光泽。
弯起唇角，“不用不用，可简单了。”
陈则初发现她今天态度格外热情。
只是做饭这件事，俞星塘实在不擅长，一会儿时间，厨房台面已经摆满了。
俞星塘正在处理虾线，接连几个都没成功，着急地拿出手机查教程。
陈则初见她挽着袖子，神情明显着急起来，陡然出声，“要不明天在外面吃吧，或者再找个阿姨来做饭。”
俞星塘转头看他，“平时在家吃的机会也不多，多麻烦呀。”
她又拿起一只虾，低头认真勾起虾线，“你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陈则初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抱起臂膀打量俞星塘，不明白她执意要做自己不擅长的事，用意何在。
不知何时，陈则初突然走到她身后，衬衣袖口卷起来，露出一截清白小臂。
他靠近，握住了她的手，声音轻缓，“我来教你。”
第二十四章
陈则初靠近, 两只手从俞星塘肩膀绕到她胸前。
俞星塘手上拿着一只洗好的虾，葱白的手指被握住。
陈则初的肌肤温热干燥，将俞星塘的手指移动到虾尾, “捏住。”
过分亲昵的姿势, 以及陈则初说话时的温热气息, 让俞星塘脖颈一热，脸烫的不像话。
房间里气氛安静, 厨房的水池边, 两人之间的氛围突然变得旖旎。
陈则初将虾尾轻轻掰了一下，再提起来时, 虾线跟着被拉起来, 他嗓音低沉, “这时候用力扯一下就好了。”
俞星塘回过神，跟着他的动作, 一整根虾线很轻松的清理干净。
她不可思议的地抬头，“确实比从中间好弄一些。”
“你试试。”陈则初松开了手，又跟她拉出点距离, 侧靠在台面上。
俞星塘一试, 成功了，高兴地弯起嘴角, “真的很简单诶。”
*
吃上饭已经晚上七点了。
俞星塘把虾和南瓜烤好后，照着网上的图片摆了摆盘，再淋上酱汁。
放在大理石餐桌上, 卖相还不错。
两人面对面坐着，安静吃饭, 俞星塘不住地观察陈则初的神情。
陈则初吃饭时不怎么说话，低着头, 拿着叉子把虾送进嘴里，细嚼慢咽。
“怎么样？”俞星塘托着下巴，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陈则初喝了口水，“酱汁不错。”
俞星塘：“”
酱汁是在超市随便买的油醋汁。
见她表情有些许失落，陈则初也不逗她了，认真回答，“挺好的，谢谢你的这顿饭。”
俞星塘咬了口南瓜，“你喜欢吃健康餐，我就做了沙拉，也不难嘛，我下次试试别的。”
陈则初嘴角勾了勾，想着她愿意自己做饭吃也挺好，问她，“怎么突然对做饭感兴趣了？”
俞星塘一脸真诚，“兴趣嘛，是有一点点，主要是为了感谢你前几天照顾我。”
陈则初挑眉，“是吗？没别的事？”
吃饭时，俞星塘好几次抬头看陈则初，欲言又止。
陈则初将她的小心思尽收眼底。
一下子就被说中，俞星塘顺势开了口，问他，“华宇城的大平层是不是开盘了？”
陈则初吃完了饭，嗓音清淡，“对，你喜欢？”
“没有没有。”俞星塘摇头，她没去看过样板间，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是这样的，我不是在做职业体验的内容嘛，很多人对豪宅销售感兴趣。”俞星塘迟疑了会儿，“我在想，能不能去你们楼盘实习一段时间呀？”
华宇one的项目目前是交给知名房地产销售公司世阅做的，世阅主要代理国内顶尖豪宅，以及高端写字楼。
陈则初总算知道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想也没想，说，“置业顾问需要工作经验，还要长期跟进客户，不是儿戏。”
“我没有说是儿戏，我可以参加培训，跟着老员工学习，合格了再接待客户。”俞星塘料到他是这个反应，也不着急，“我可以去面试的，你先帮我问问嘛。”
陈则初起身收餐盘，俞星塘跟着他去了厨房，见他把两人的餐具放进池子，一把拽住他胳膊，“我来我来。”
“你做饭，我洗碗，分工合作。”陈则初没动，看她一眼。
厨房空间很大，俞星塘却贴着陈则初在水池边站着。
她知道陈则初做事谨慎，跟他保证，“我不会拍摄内部环境的，也不会告诉其他员工。”
陈则初抬眼看她，眼神深邃，似乎在认真思考她的请求。
要是往常，他肯定坚决地拒绝了。
但是跟俞星塘相处这么久，陈则初发现她对工作的认真程度，在自己意料之外。
他从前不了解时尚博主都做什么，如今对她的行业，看法也有所改变。
陈则初洗好餐具，用布擦干，放进柜子，见俞星塘眼巴巴看着他，顿了顿，“我先问问江总。”
“谢谢！”听到陈则初没拒绝，俞星塘喜上眉梢，差点上前抱住陈则初。
手臂刚张开，突然觉得有点不合适，两个人好像还没熟悉到这个地步，一溜烟跑回了卧室。
接下来的两天，华宇集团要开年度会议，陈则初全天参会，晚上还要去参加员工的聚餐。
他应酬完回家，俞星塘已经睡着了，早上走的时候，俞星塘还在睡懒觉，两人也没说上话。
下午，俞星塘坐在办公室，听同事跟她汇报这几天联系的楼盘，暂时都没有空缺岗位。
她开始着急，琢磨前两天跟陈则初的对话，越琢磨越不对劲，他该不是在敷衍自己吧？
俞星塘拿出手机，想给陈则初发条信息问问。
正在编辑内容，陈则初的电话打了过来，她手一抖，接起来。
“下午有事吗？”
“没有呀，怎么了？”
“带你见个人。”
“见谁啊？”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傍晚，俞星塘下楼，见陈则初的车停在路边等她。
她刚上车，就迫不及待地问，“到底带我见谁啊？”
“世阅地产的江总。”
俞星塘一听世阅地产，心里一阵小雀跃，看来这事要成了。
车停在一家中式风装修的会所门口，俞星塘跟着陈则初进去，被服务生领上二楼包厢。
走廊上，陈则初对俞星塘说，“这是江总开的会所，做置业顾问的事，我跟他提过了，具体情况你再跟他聊聊。”
“好。”
进门后，江总见到陈则初，上前握住他手，满脸笑意，“陈总，难得你有空到我这儿来啊，欢迎欢迎。”
说完，看向他身旁的俞星塘，“这位是您太太吧？”
俞星塘笑了笑，“江总您好。”
包间里还有几位江总的朋友，陈则初跟他们打过招呼后，三人坐在一侧的沙发上。
江总年近五十，性格爽朗，给俞星塘递来杯果汁，“则初跟我说过了。我们公司是一直欢迎优秀人才的，以您现在的成绩，哪怕只是短暂的过来工作，也能给团队带来新的能量。”
俞星塘不知道陈则初是怎么介绍自己的，一下子被捧的这么高，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谦虚道，“哪里哪里，是我去您那学习。”
江总跟陈则初干了杯酒，转过身说，“如果按正常流程，入职起码得半个月时间，我跟人事说过了，明天你直接去我们公司，她会带你去项目上。”
俞星塘一脸惊喜，“明天就可以吗？”
江总点点头，“我没提您的身份，您就说是我一个亲戚就行 。”
“没问题。”
俞星塘自觉欠了江总人情，倒了杯酒，“江总，麻烦您了，我敬您一杯。”
江总赶忙举起杯子，“不敢当不敢当，小事。”
他一饮而尽，笑着说，“约了则初好多次，他都不来我这，说不喜欢应酬，为了你的事，第一次主动约我。”
俞星塘转过身看陈则初，对上他视线，无声勾了下唇。
她刚抿了一口酒，杯子被陈则初拿了过去，换回果汁给她，“生病刚好没几天，喝点饮料吧。”
江总看了看这两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包间里烟雾缭绕，陈则初跟江总聊工作。
俞星塘忙着把好消息告诉同事。
待了一会儿，陈则初和俞星塘就离开了
穿过长廊，走到楼梯口处，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陈则初？”
两人同时回头，看见面前的人后，俞星塘脚步微微一顿。
林夏穿着一件中式旗袍，外面是件旗袍，她比陈则初大一岁，三十出头的年龄，风情万种。
她缓缓走过来，笑容妩媚，“好久不见。”
第二十五章
陈则初的神情没有什么波澜, 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林夏走到两人面前，看见俞星塘后, 笑着跟她打招呼, “也好久没见星塘了。”
俞星塘跟林夏算不上熟悉, 只在小时候碰过几次面，她表情很淡地回了句, “你好。”
林夏的视线扫过两人没有拉在一起的手, 拿出名片递给陈则初，声音温柔, “我现在回国工作了, 在威泰传媒, 以后多多指教咯。”
威泰传媒是国内顶尖品牌传播机构，业务主要包括品牌广告创意、数字营销、品牌策划等等。
俞星塘听江冉提过。
不知道为什么在国外做科研项目的林夏会转行做传媒。
陈则初接过名片看了一眼, 他跟威泰传媒的总裁在饭局上碰过几次面，有点印象。
两人正准备离开，一旁的包间门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 林夏回头一看, 叫了声，“胡总”。
胡总认出了陈则初, 伸出手打招呼，“这不是陈总吗？”他又回头看了眼林夏，“你跟我们林总监也认识？”
林夏一听, 顺势走到陈则初旁边，“我跟则初从小一起长大的。”
陈则初往后退了一步, 拉开点距离。
华宇集团的业务涉足领域广泛，一向是广告公司的大客户, 胡总听林夏这么说，猜测两人交情不浅，忙邀请陈则初进去坐坐。
俞星塘站在旁边，听到这句从小一起长大，脸已经沉到底了。
她打眼望去，陈则初看起来沉稳，林夏又成熟知性，这两人往那一站，怎么般配得跟一对似得。
她心里突然就很不舒服，跟陈则初说，“我去趟卫生间。”
俞星塘从卫生间出来时，见陈则初已经站在门口等她了。
陈则初不傻，听得出林夏那句话是向跟领导展示自己的人脉。
俞星塘前脚刚走，陈则初就跟那俩人告别了。
“怎么没去叙旧啊？”俞星塘没想到陈则初这么快过来，心里的话脱口而出。
陈则初一愣，还没消化过来这句话什么意思，抬起头，俞星塘转身就上了车。
她关车门的声音非常大，以至于陈则初一路上看了她好几眼。
一直快到家，两人都没说话。
俞星塘脑海里不停出现刚刚林夏的样子，而陈则初，在琢磨俞星塘说的那句叙旧是何含义。
吴晖把车开小区门口时，俞星塘突然想下来透透气，让吴晖停了车。
她脚步很快，刚走进小区，陈则初也跟了上来。
北安已经进入冬季，夜里温度只有不到十度。
俞星塘穿着件长风衣，倒也不算冷。
可她这会儿小情绪上来了，走了几步，双手环抱着胳膊，缩了缩脖子，“好冷啊。”
故意说给陈则初听。
说完去听身后的动静，陈则初似乎没什么反应。
俞星塘气呼呼往前走了几步，又觉得干嘛要给自己添堵呢。
没走两步，她突然感觉到一阵温热，陈则初脱掉了外套，披在俞星塘的身上。
接着又拉住了她的手，问，“暖和点了吗？”
俞星塘步子一怔，心头涌起股暖流。
她跟陈则初早虽然已经睡在一张床上，但这是两人第一次在家以外的地方拉手。
俞星塘抬眸看陈则初，他里面穿着件薄毛衣，宽大的手掌温热干燥，包括着她的手。
她心情好像好了那么一点，把外套拿下来，“你穿吧，太大了。”
这可是冬天夜里，感冒了怎么办，自己可没工夫照顾他。
回家后，俞星塘去洗澡，陈则初换好睡衣，看见手机亮了，拿起来看了眼，是一个陌生号码：我是林夏，这是我现在的电话，常联系。
陈则初把手机扔在一边，没回复。
俞星塘从卫生间出来时，陈则初已经在隔壁卫生间洗完澡了。
他靠在床头，看着俞星塘，若有所思。
隐隐感觉到了她在为什么不高兴。
俞星塘上床躺下，两个人都没说话。
她其实觉得今晚是个机会，可以把自己内心的疑惑说出来。
可她不想做那个先在乎的人，
好几次话到嘴边，硬憋回去了。
她睡不着，翻了个身，对上陈则初的视线。
“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直接问我。”陈则初开了口，他目光很深，一眼看透了俞星塘的心思。
夜已经深了，屋子里昏暗，看不清彼此脸上的神情。
俞星塘就那么静静躺了几秒，突然问陈则初，“你是不是挺遗憾的？”
“我遗憾什么？”陈则初打开了灯坐起来，他是真的不理解。
“就是跟我结婚，没有跟林夏在一起。”俞星塘说这话的时候，心里竟然有点难过，说不清为什么。
陈则初目光落在俞星塘脸上，他没有想到他们之间的误会这么深，而他根本不知道这误会由何而来。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俞星塘不想说自己从前看到的种种，因为大多来自不确定的猜测。
她看向窗外，不说话。
陈则初语气不急不缓，“既然说到她了，我就跟你说说和她之间的事，以防以后再有什么误会。”
俞星塘心里打鼓，她好奇，又怕听到什么让自己不舒服的内容，手攥着被子，有一丝紧张。
“在上大学之前，我跟林夏之间，就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俞星塘心一沉，那上大学之后呢。
“上大学之后，她表达过对我有好感。”陈则初调整了一下位置，看着俞星塘，“那时候我欣赏她的才华，所以并不抗拒，我跟她确实约过会，一次是吃饭，一次是宋元瑞他们过来玩，她也来了。”
俞星塘睫毛颤了颤，她的直觉果然没错，那张照片，林夏就差贴在他身上了。
“了解之后，我发现我跟她不合适，就没再继续相处了。”陈则初顿了顿，“问回国后，也没有再跟她联系过。”
俞星塘坐了起来，问陈则初，“不合适，是因为对未来的规划不同吗？”
她从前听说林夏想留在美国，而陈则初要回国，
“也算其中一个原因吧。”
俞星塘扭过头去了，那如果林夏当时跟他一起回来。是不是就合适了？
陈则初轻声问，“我的回答，够清楚吗？”
俞星塘点点头，可心里还是失落，大概是陈则初那句欣赏她的才华，又或者是他和林夏确实认真相处过，而不是像跟她这样被勉强着进入婚姻。
房间里安静了几分钟。
陈则初靠近，“还有要问我的吗？”
明明陈则初解释了她内心的疑虑，可不知道为什么，俞星塘心里还是堵的慌。
“没了，睡吧。”她拉开被子，钻进去。
*
翌日清晨，俞星塘开车去了世阅地产。
接待她的HR叫何清，年近四十岁，人看着很和善，俞星塘称呼她何姐。
江总没提俞星塘到底是自己什么人，何清也没多问，她在职场这么多年，知道领导什么想说，什么不想说。
早上进行简单的入职培训后，下午，何清带着俞星塘去了华宇one项目。
华宇one在华宇城背后的位置，前面是商圈，往后走，寸土寸金的地方，这座高端平层居然独享了一个院子。
售楼部是座美术馆，两年前，陈则初高价请人设计的，上千平面积，里面展示着华宇one全部设计师的作品。
刚刚到达，售楼部经理苏芳妮就等在门口了，她穿着售楼部的制服，一套浅灰色西装裙，踩着双高跟鞋，气质优雅。
何清给两人介绍完后，笑着拍了拍俞星塘的肩膀，“我有事，就先走了，你在这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
俞星塘点点头，“好的。何姐再见。”
苏芳妮做销售八年，最擅长跟人打交道，一看俞星塘的气质，心里就暗自认准了，这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出来体验生活呢。
带着她跟同事认识后，苏芳妮又带她去拿工服，更衣室里，苏芳妮把衣服递过来，“这套是全新的，165的码，你身材好，应该刚刚合适。”
俞星塘笑了笑，“我先试试。”
苏芳妮又拿来新的丝袜和发饰，“我们这里着装要求统一，这都是新采购的，你觉得不合适，可以用自己的。”
说完关上了门。
换好衣服后，她对着镜子拍了张照，就跟着其他两位刚刚入职的员工去参加培训了。
培训为期一个礼拜，苏芳妮跟俞星塘说，一周后如果考核成功，就可以在老员工接待客户时跟着一起学习了。
美术馆和样板间不能拍摄，俞星塘在闲暇时间录制视频记录每天的工作内容。
几个新人每天听讲师培训，俞星塘恍若回到大学课堂。
为了一次性通过考核，加快工作进度，俞星塘回家还要复习当天的内容。
考核前一天，她带着厚厚一沓笔记回家。
刚进门，衣服还没换，就坐在沙发上背起来。
陈则初回家时，看见俞星塘窝在客厅那张单人沙发上，头发挽在耳后，再往下，是剪裁得当的短裙，黑色丝袜里包裹着修长的腿，皮肤若隐若现。
他端了杯水过去，俞星塘接过来，说了句谢谢，又继续复习。
陈则初站在原地没动，视线不受控制地投在俞星塘身上。
她发丝垂在耳边，从陈则初的角度看，她脸蛋饱满可爱，神情如学生般认真，和这套成熟的制服形成种反差感。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问俞星塘，“穿着，是工作要求？”
俞星塘仰起脸，双腿从沙发上放下来，“当然啊。你们集团的的楼盘，你没去过？”
陈则初收回目光，将视线挪开，“开盘前去过一次，改天再去看看。”
第二十六章
华宇one项目实行换休制度, 俞星塘培训结束后，被安排在周一休息。
这天，她去了趟公司, 把一个星期的素材导出来, 又跟同事们开了个会。
陆斯琪看见俞星塘在工作群说话, 没几分钟打来电话，“姐, 我正在S.C拍摄广告呢, 下午就结束了，尚总想叫你一起吃个饭。”
俞星塘听到尚总两个字, 眉头皱了皱, “我晚上有事, 去不了。”
听筒那边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俞小姐, 这么不给面子啊。”
俞星塘听出来了，尚嘉城就在旁边，他跟陆斯琪的关系似乎比之前亲密很多。
她顿了顿, “我确实有点事, 抱歉。”
跟S.C的合作即将接近尾声，俞星塘不想得罪尚嘉城, 怕他万一为难陆斯琪。
她语气带着笑意，“尚总，这段时间谢谢您照顾斯琪, 下午我让同事安排家酒店，邀请您团队的人一起吃个饭。”
尚嘉城还在工作现场, 纵使心里不舒服，也不会跟生意过不去。
他“嗯”了一声, 把电话给了陆斯琪。
俞星塘跟陆斯琪聊了会儿最近的工作，听她的语气，还挺顺利。
挂了电话后，俞星塘让沫沫订好酒店，又在工作群里艾特了跟这次一起合作的同事。
安排好后，起身离开了公司。
*
俞星塘今天确实有事，姚兰燕过生日，她要跟陈则初回去吃饭。
陈则初去了城郊的项目，要晚点到，俞星塘先开车去了陈家。
刚进门，见姚兰燕和吴秋莲在院子晒太阳，她递上给姚兰燕准备的礼物，“妈，生日快乐。”
姚兰燕打开一看，是条丝巾，款式优雅又显年轻，她满心欢喜，握上俞星塘的手，“谢谢你，有心了。”
吴秋莲看见俞星塘来，也喜笑颜开，俞星塘蹲在她身侧，“奶奶，腿好点了吗？”
“好多了，都快能下地了。”吴秋莲仔细瞧了瞧她，“最近是不是工作辛苦？我看你又瘦了。”
俞星塘笑笑，“我明明长了两斤肉。”
几个人闲聊了一会儿，看见陈则初进了门，他也给母亲准备了生日礼物。
姚兰燕看看他，又看看俞星塘，“你说你们夫妻俩，怎么还准备两份东西，多浪费钱。”
这件事两人确实没有沟通过，陈则初在表达情感上一向不太擅长，笑了笑，没说话。
俞星塘弯着嘴角，“各是各的心意嘛。”
姚兰燕生活简单低调，过生日就自己家里人吃个饭，连姚洁都没叫，说是不想让别人破费。
几个人准备吃饭时，陈永安才从书房下来，俞星塘看见他，叫了声，”爸。“
陈永安点了点头。
饭桌上，吴秋莲偶尔跟俞星塘聊几句，其他人话都不多。
没结婚前，俞星塘来陈家时，跟陈则初父母相处融洽，偶尔还开个玩笑。
如今身份变了，成为陈家儿媳妇后，反倒没从前自在了，俞星塘甚至觉得家里氛围冷冰冰的。
尤其是陈永安，跟陈则初的交谈内容只会围绕工作，对其他的丝毫不关心。
饭吃到一半，陈永安喝了口茶，问陈则初，“听说城南那块地，你准备建酒店，施工方定了吗？”
陈则初表情淡然，“没有，下个月会招标。”
陈永安嗯了一声，又说，“老孙的儿子现在接手他公司了，他们跟集团合作得久，你到时候考虑考虑。”
听起来是商量的口气，但陈永安说话的神情带着股压迫感。
陈则初没有立刻回答，轻描淡写道，“公司有人负责。”
陈永安还想说点什么，吴秋莲看了他一眼，“兰燕过生日呢，别聊工作了，好好吃饭。”
俞星塘正低头吃菜，听见这父子俩的对话，莫名觉得气氛很低沉。
她抬头看了眼姚兰燕，她依旧是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吃完饭，姚兰燕跟阿姨在厨房收拾，俞星塘陪吴秋莲在客厅看电视。
吴秋莲对自己挑的孙媳妇相当满意，说了会儿话，拉着她的手，“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不喜欢被催着生孩子，可奶奶年龄大了，是真期盼能看见重孙子。”
俞星塘不想让老人失望，轻声应着，“奶奶，我们会考虑的。”
待了一会儿，她想起上次住在陈则初卧室，有对耳环忘记带走了，准备上楼去找找。
二楼书房里，陈永安拿出一副字画给儿子看，问他，“怎么样？北安著名书法家路平跃亲自写的。”
陈则初看了眼，“不错。”
他对这些不感兴趣，陈永安自退休后，研究起了字画，还花大价钱收藏名师作品。
每每拿到这些字画，都要给他展示一番。
陈永安兀自欣赏了会儿，收起那副字，放进柜子。
他背对着陈则初，话题一转，“老孙跟我多年的交情了。招标这事，到时候你给下面打个招呼，也就是走个形式。”
陈永安退休几年了，但以往的关系都在，还是会时不时给陈则初提一些建议跟要求。
但今昔不同往日，陈则初上任后，为了清理集团遗留的问题，花了不少精力。
公司裙带关系太多，按照老一辈的管理方式，恐怕过几年就要出大问题。
他表情未动，“爸，这次我们是公平招标。”
陈则初话说的很清楚了，他不想伤父亲面子，又提了句，“孙叔公司之前承建的几个工程，后续都有不少质量问题。”
陈永安脸色一沉，“哪个项目能完全没问题？你还是太年轻。重新找个合作方就比多年的关系靠谱？”
俞星塘路过书房，隐约听见陈则初跟父亲在里面说话。
门半留着点缝隙，她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茶杯放在桌子上的声音，重重一声，传达着怒意。
她停下脚步，恰好看见陈则初的侧脸。
他表情淡漠，内心纵使对父亲的做法有再多不满，还是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或许是女孩子天生细腻，俞星塘莫名感觉到了书房里的低气压。
父子俩都没说话，似乎在因为什么事情僵持。
俞星塘看见陈则初皱起了眉，而陈永安的脸色有了愠色，看着儿子，在等他回答自己。
蓦地，俞星塘抬脚过去，轻轻敲了下门，看见陈永安后，叫了声，“爸。”
陈永安看见俞星塘进来，表情缓和了几分。
俞星塘看向陈则初，“我有个东西忘在你房间了，床头的抽屉打不开，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陈则初稍稍一愣，“好。”
见俞星塘找陈则初有事，陈永安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拿起桌子上的茶具，给自己添了杯茶。
陈则初跟俞星塘回到卧室，见她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来一对珍珠耳环。
转过头看他，“还真在这里诶，我还以为丢了呢。”
陈则初看了眼，抽屉压根儿没有锁，又怎么会打不开。
他偏头打量她，想起她刚刚说的话，隐约察觉到了她的用意。
俞星塘去卫生间把耳环带上，出门时，对上陈则初的视线，朝他笑了笑，“走吧。”
*
回去路上，俞星塘靠在座椅上睡着了，她最近是真的疲惫。
在华宇one培训，每晚要复习当天的内容，大半夜才睡觉，第二天为了错过早高峰，要赶在七点前出门。
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还早早起来去了公司。
路灯明明暗暗，照在俞星塘脸上，在她的睫毛上投下一团阴影。
陈则初看着她的侧颜，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跟俞星塘产生交集，是在他二十二岁那年。
临近过年时，陈则初刚从纽约回国，他还记得，当时也是冬季。
他即将从金融专业毕业，想和父亲商量，能不能留在国外工作一年。
他获得了一个很好的工作机会，万分珍惜。
陈永安就这一个儿子，公司事务繁忙，想让他早点回来锻炼，刚听他说完就拒绝了。
父子俩的交谈并不太愉快。
那时候快到除夕了，吴秋莲喜欢把家里布置的热热闹闹。
俞斌带俞星塘来拜年，俞星塘见吴秋莲买了一堆红色的灯笼和装饰，就跟奶奶一起装饰。
她去院子里挂灯笼，看见一旁的凉亭里，陈永安在跟儿子说话。
平时和蔼的陈永安此时阴沉着脸，对面坐着陈则初。
陈永安语气冷淡，“我从小培养你，不是让你留在国外的，你的想法没那么重要，这次回去，尽快安排回国的事，知道了吗？”
女孩儿敏感，看见陈则初握紧的手，以及陈永安严肃的脸，感觉到两人之间似乎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俞星塘站在原地没走，陈永安抬头时，恰好看见了她，立马换上笑脸，笑着问，“星塘来玩了啊。”
“嗯，叔叔好。”她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着陈则初说，“则初哥哥，我寒假作业还没写完呢，有几道题不会，你能教教我吗？”
在这之前，陈则初和俞星塘碰面只是点点头，两人几乎没说过话。
陈则初一愣，对她突然的请求有些意外。
彼时，他并不想答应父亲，陈则初点了点头，“走吧。”
卧室里，俞星塘慢腾腾拿出数学卷子，陈则初靠在椅子上，满脸阴翳。
他缓了好一会儿，问俞星塘，“哪道题不会做，我看看。”
俞星塘靠在他书柜旁，唉声叹气，“哎呀，我不想做了。你这有小说吗？借我看看。”
陈则初扯了扯嘴角，抬手指了下书柜。
俞星塘一排排看过去，除了一些专业书籍，最底下一排都是悬疑小说。
她一脸吃惊，在她印象里，陈则初不像是会看悬疑小说的类型。
她随手拿起一本，看了眼书名，《金色梦乡》，作者伊坂幸太郎。
俞星塘第一次看日本作者的书，问陈则初，“好看吗？”
“你试试。”
于是那天，俞星塘窝在陈则初卧室，一头钻进小说里，连晚饭都没去吃，俞斌以为女儿在屋子里做题，也没打扰。
俞星塘偶尔抬起头，看见陈则初靠在沙发上发呆，周遭的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
*
车子到家门口时，陈则初回过神，眼前的人正睡的香甜，他猜俞星塘应该早已经忘了小时候的事。
俞星塘醒来看了眼表，转过头对陈则初笑笑，“我怎么睡了这么久啊。”
早上下过雨，路面是湿的，两人下车后，俞星塘小心翼翼往前走。
刚迈了一步，手被陈则初拉起来，他声音轻缓，问她，“刚刚在家里，是故意找我的吗？”
俞星塘仰起头，“被你发现啦。”
傍晚的霞光洒在她脸上，她头发凌乱，脸红扑扑的，笑起来两个梨涡。
陈则初从小习惯了克制情绪，极少将喜怒哀乐写在脸上。
在陈永安眼里，儿子只需要按照自己的规划往前走，内心的真实感受根本不重要。
陈则初曾经一度也这么认为。
但是此刻，他突然发现，偶尔被别人看到自己的情绪，好像也不是坏事。
陈则初看了眼俞星塘，下午的阴沉情绪逐渐消失。
他突然抬手摸了摸她的耳垂，意外说了句，“耳环很好看。”
第二十七章
过分暧昧的动作, 俞星塘皮肤过电般酥麻，下意识往后一躲。
手又被陈则初攥住，“地上滑, 拉紧我。”
俞星塘没再动了, 乖乖让他拉着。
进了家门, 院子里枯叶散了一地，黄灿灿的, 给这座房子涂上片金色。
陈则初去开门, 俞星塘松开他的手没往前走，她脚踩在枯叶上, 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俞星塘从小就喜欢听这个声音, 一个人在院子里转圈圈, 也不进门。
好一会儿，他抬起头, 看见客厅门口一抹修长的身影，陈则初手插在兜里，靠在墙边, 正看着她。
夜幕降临, 天空一片深蓝，门口的灯笼在陈则初身上, 衬得他的脸影影绰绰。
俞星塘对上他的眼，想到自己刚才的傻样，有点不好意思。
她往进走, 路过陈则初身边，余光悄悄看他, 发现他一向清冷的眼里，居然浮现出一丝宠溺的笑意。
两人擦肩而过, 都没说话。
不知为何，俞星塘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开始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
俞星塘休完假，回售楼部继续上班。
清晨例会上，苏芳妮通知她通过了考核，派了一位老员工带她。
带她的女孩儿叫杨雪静，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头黑色长发，看见俞星塘，笑着跟她打招呼，“你刚入职我就听说你了，真是位大美女。”
俞星塘笑了笑，“谢谢。”
她来华宇one项目后，才发现这里的置业顾问比奢侈品的销售要求都高，人均帅哥美女，还都能说会道。
杨雪静把她带到办公区，分给她一张办公桌，“你这两天先电话邀约客户，我给你份客户资源。”
办公室里还坐着几位员工，都是年龄相仿的年轻人，俞星塘跟他们打过招呼后，很快熟悉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她按照邀约话术，挨个联系名单上的客户。
杨雪静给俞星塘的资源，来自于华宇one办的几次高端活动，参加的人群已经经过筛选，客户群体精准。
接到电话的人态度都还算友善，极个别对房产不敢兴趣的，也都会礼貌拒绝。
第三天时，俞星塘邀约的意向客户陆续有人来到售楼部，按照规定，由苏芳妮安排合适的员工接待。
华宇one的售楼部配备完善。
除了顾客接待处和项目展示区域，还有饮品吧台和儿童游玩区。
临近周末，有位吧台的同事临时请假，苏芳妮想找个人替上。
她进办公室看了一圈后，走到俞星塘面前，“星塘，你个子高，气质好，能不能去吧台顶一天呀？”
苏芳妮说话时总是笑着直视对方的眼睛，显得格外真诚。
吧台属于接待岗，和销售岗是两个部门，要求待遇都不同。
俞星塘倒不在意这个，她只当多个体验，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苏芳妮走后，坐在俞星塘隔壁叫章玲的女孩凑过来，“你怎么不拒绝啊，你是销售岗，干嘛去做接待的活？”
俞星塘是来体验职业的，对她来说，多份经验，做视频时内容更丰富。
但她殪崋不能跟章玲说实话，只好笑了笑，“没关系啦，我还想去学做饮品呢。”
吧台平时有两位员工，俞星塘过去的时候，另一位叫冯敏的女孩正在服务客户。
她端来客户喝过的水杯，放在水池里，对俞星塘说，“你还不会做饮品，早上就先做清洁吧，下午我再教你。”
俞星塘点了点头。
高端楼盘的客户并不多，但一早上，俞星塘也没闲下来，不是洗水杯就是洗水果，一双手泡得通红。
有位客户快到中午饭点的时候才来，销售陪着聊了一个小时。
午休时间，冯敏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抱怨道，“怎么偏偏这个时间来，饿死了。”
俞星塘看她一眼，“要不你先去吃饭吧，我在这。”
冯敏一听，不太好意思地说，“那我先去啦，一会儿回来换你。”
俞星塘点点头，“快去吧。”
中午售楼部只有这一位客户，隔着几米距离，销售正在跟他聊付款方式。
客户听起来对看的那套房子很满意，就是钱在项目上，需要贷款。
俞星塘支起耳朵听，她还没接待过客户，刚好学习学习。
这位客户大概也饿了，中途，俞星塘添了三次点心，倒了好几次茶。
快到两点时，同事们陆续回来，冯敏却不见人影。
俞星塘这会儿是真的饿了，肚子咕咕叫。
她喝了口水，正想找点吃的垫垫，见苏芳妮大步走过来，语气比平时严肃了几分，对俞星塘说，“有领导来了，快倒两杯茶过来。”
俞星塘放下杯子，赶忙去泡茶，又摆了一小碟点心，放在托盘上，端了过去。
走近沙发时，她看见苏芳妮的对面坐了两个男人，穿着黑色西装，莫名觉得其中一位的背影很熟悉。
俞星塘屈膝半蹲，把茶和点心放在茶几上，一抬头，看见眼前的人，愣了片刻，是陈则初。
陈则初在开盘前来过售楼部一次，当时对样板间的软装提出了几个小问题。
今天临时要来看看，负责项目的副总赶忙跟了过来。
陈则初的视线在俞星塘身上巡视，满脸疑惑，他开口，“你”
他想问，你不是销售吗，怎么在这做接待呢？
话还没说出来，被俞星塘打断，“您好，我们这边还提供咖啡和茶，如果您有需要，随时叫我。”
苏芳妮见陈则初视线一直停留在俞星塘身上，给他介绍，“这是我们新来的员工，小俞。”
又看向俞星塘，“小俞，这是华宇集团的陈总。”
俞星塘忙跟陈则初打招呼，语气礼貌，“陈总您好。”
陈则初看她那故作惊讶的表情，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收回刚刚的疑问，稍稍点了下头，“你好。”
俞星塘回到吧台后，陈则初跟着苏芳妮闲聊了两句，起身去样板间。
吧台有位男同事来倒咖啡，见俞星塘从中午一直忙到现在，问她，“你一个人？冯敏呢？”
“去吃饭了。”俞星塘抬眼，看见眼前这位销售，是跟她一起入职的，叫朱恒。
“吃这么久。”
朱恒看了眼表，已经到了下午上班时间了。
俞星塘来售楼部这些天，为人和善，也勤快，人缘不错。
最重要的是，人长得漂亮。
几位男同事还私下讨论她有没有男朋友。
朱恒也是其中一个，他这会儿没有客户，对俞星塘说，“我来替你，你快去吃饭吧。”
俞星塘确实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也没客气，笑着跟朱恒说，“那就谢谢啦，我很快回来。”
不远处，陈则初正在等电梯，听见这两人的对话，回头看了一眼。
俞星塘去更衣室裹上外套，快步出了大厅。
刚走两步，收到陈则初的消息，“我在路口的停车位，你过来一下。”
俞星塘一脸疑惑，他不是去看样板间了吗？怎么又要走了。
她看了看周围，这个点，应该不会碰到同事了。
俞星塘往前走了几步，看见了那辆黑色宾利，上车前，又朝后看了一眼，拉开车门，上了副驾驶。
车上只有陈则初一个人，俞星塘好奇问，“刚刚跟你来的人呢？”
“我让吴晖开他车，先回公司了。”
陈则初看她上车后还东张西望，一脸不解，“你就这么怕售楼部的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他性格坦荡，受不了偷偷摸摸。
“当然啦，会影响我的真实体验。”
陈则初无奈，“等你视频播出，他们都会知道的。”
车上热，俞星塘脱下来外套，认真看着他，“那时候就无所谓了。现在你得帮我保密哦。”
陈则初嗯了一声，他侧眸看她，见她下半身依旧穿着丝袜和半裙，问她，“冷吗？”
俞星塘随口回答，“还好，我准备去前面商场吃个饭，很近，懒得换了。”
陈则初发动车子，“想吃什么，我这会儿带你去。”
“不用了，你就把我送到前面商场门口吧。”俞星塘说，“我吃完饭得赶紧回去呢，同事帮我顶班呢。”
陈则初脸色淡了几分，想起刚刚那位男销售看她的眼神。
他顿了顿，这会儿才问出心中的疑惑，“怎么安排你去做接待了？”
“吧台有个女孩休假，我替她一天。”
她看起来一点不觉得委屈，还一脸兴奋，“我的职业体验又多了一个领域哦。”
“行吧。”陈则初无奈，将车开到了商场门口，“如果不想做，就直接跟苏芳妮说。”
“好。”
俞星塘正准备下车，电话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她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俞星塘吗？我是朱恒。”
“是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跟你说一声，冯敏回来了，我跟她在这，你慢慢吃，不用着急。”
俞星塘：“好的，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
车厢里安静，听筒里的对话异常清晰。
挂了电话，俞星塘转过头，看见陈则初正看着自己，目光晦暗，幽幽说了句，“你怎么不请我吃饭。”
第二十八章
俞星塘怔了怔, 见他神色认真，问，“你想让我请你吃饭？”
陈则初也没想到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说了这句话, 他哪里需要俞星塘请他吃饭呢。
还没开口, 俞星塘又问, “今晚江冉过生日，要不你也一起？”
陈则初清了清嗓子, 手扶上方向盘, “不用了，下午还有个会, 你玩开心。”
*
华宇集团分公司楼下, 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专用车位。
高俊从副驾驶下来, 绕到宾利的后座旁，拉开车门。
陈则初一身正装, 从车里下来。
他不常来分公司，今天是来参加年度总结会议，除了高俊, 还带了总经办的两位秘书。
出了电梯, 分公司的于总早已迎在公司门口，见了陈则初, 上前热情地跟他握手，“小陈总有好几个月没来我们这里了，欢迎欢迎。”
陈则初点点头, 表情不冷不热。
他上任两年多了，一开始集团年龄大点的高层都喜欢叫他小陈总, 后来因为陈则初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以及陈永安完全退休, 慢慢没人再这么称呼他。
这位于总，仗着当年是跟陈永安打天下的第一批员工，总要在他面前卖卖老。
会议在十分钟后开始。
各个部门的经理分别汇报了当年的工作情况，陈则初不时拿笔记录重要信息。
汇报结束，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往年总结会，大多是走个形式，把本年度的大项目拿出来说一说，再提出对下一年的展望。
今年开始，陈则初会亲自参加各个分公司的年底会议。
底下员工摸不透他的心思，这会儿都在琢磨着总裁会发表什么意见。
于总所在的分公司主要做园林绿化，至今有多个项目尾款没收回来，但会上压根儿没提。
陈则初看了眼笔记本，询问这几个项目的情况，负责的同事回答完后，紧张得一头汗。
他转而看向于总，“于叔，我听刚刚的同事提到，大部分项目已经结项一年以上了，甲方那边是什么情况？”
这几个合作方都是于总的亲戚，他没想到陈则初直接在会上提出这个问题，尴尬笑笑，“说是资金回笼困难，我已经催了好几次了。”
陈则初没抬头，“年前能收回来吗？”
于总迟疑几秒种，“我尽量。”
“好，今年大家的年终奖，就看这几个项目的尾款清算状况了。”
说完这话，他起身收起笔记本，“会议就到这吧，大家辛苦了。”
说完，径直迈向电梯。
于总跟几个合作方之间，或多或少有利益关系，才会一再纵容他们拖欠款项。
如今陈则初把员工的奖金跟尾款情况挂钩，不管怎么说，于总都得想想办法了。
陈则初离开后，办公室里的人都松了口气，又偷偷看向于总。
他眉头紧皱，叹着气出了办公室。
*
陈则初从分公司出来时已经晚上了，他今天没安排应酬，带着几位同事在路上吃了个便饭。
刚坐下，想起来俞星塘晚上有聚会，拿出手机给她发去信息，“几点结束，我来接你。”
俞星塘下班后直接去了江冉定的饭店。
火锅店里，江冉跟几个朋友围了一圈，包厢热热闹闹的。
两人有好一阵子没见面了，俞星塘见面后就抱着她撒娇，“我跟你说，上班太累了。做完这个职业体验，我得好好休息一阵子。”
江冉给她夹了一大块肉，“快补补。”
这是家老店，味道一绝，俞星塘看见肉，两眼放光，吃了好几口，才想起把礼物给江冉。
江冉一看，果不其然，一款限量款包包。
她拿起来仔细欣赏，“星塘，以后不准送我这么贵的礼物了，你过生日我都不知道买什么了。”
俞星塘喝了口饮料，朝她笑，“你送我什么我都喜欢。”
江冉的朋友俞星塘基本都认识，今天有两个新面孔，江冉给俞星塘介绍，“我们部门新招进来的员工，池可和吕文杰。”
俞星塘笑着伸出手，“你们好。”
打完招呼还跟江冉感叹，“你们做广告的颜值都好高，可以去当模特了。”
大伙儿端起杯子祝江冉生日快乐，江冉对下属随和，一桌子的年轻人，嘻嘻哈哈开玩笑。
吃饱喝足后，江冉问大伙儿想去哪，池可第一个举手，“我朋友说芳园广场新开了一家夜店，跳舞的小哥哥特别帅，我们去蹦迪吧。”
其他几个人都表示赞同。
俞星塘好久没去过夜店了，原本想回家补觉，江冉拉着她上了车，“不能扫兴哦，跳跳舞有助于缓解疲劳。”
一行人到了夜店，江冉又点了几打啤酒。
几个人边玩游戏边喝酒，俞星塘手机没电了，中途才发现，正准备借个充电宝，被池可拉下了舞池。
晚上十点，场内出现阵阵尖叫，池可凑到俞星塘耳朵旁说，“有帅哥来跳舞啦。”
接着就看见两位长相帅气的男孩走到舞台上，引来阵阵尖叫。
陈则初吃完饭时，看了眼手机，快十点了，俞星塘没有回复信息。
回家路上，他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去，也没人接。
陈则初虽然跟俞星塘联系不频繁，但还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
他给高俊打了过去，语气低沉，“帮我查查力美广告创意总监的电话。”
几分钟后，高俊发过来江冉的电话，陈则初打给江冉，依旧无人接听。
他看向窗外，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挂了之后没多久，高俊又打了过来，“陈总，联系上了吗？”
陈则初语气中有压抑不住的急躁，“也没人接，你帮我查查她们在哪。”
“好的。”
车子在红绿灯处停下，陈则初沉默片刻，抬眼看向吴晖，“先靠边停车。”
平日里，他从来不干涉俞星塘社交，但今天听说江冉过生日，想必要喝酒，两人的电话又都打不通，心里担心的情绪蔓延开来。
高俊和北安几个广告公司的人都有业务往来，没一会儿，联系上江冉部门的一个同事。
那位员工今天也去参加了聚会，吃完饭有事先离开了，告诉了高俊酒吧的名字。
*
陈则初到的时候，俞星塘正和江冉在舞台边看帅哥跳舞呢。
舞池里灯光忽明忽暗，强烈的射灯跟着音乐一阵阵闪烁，音乐声震耳欲聋。
在这种氛围里，人就容易跟着节奏变得兴奋，俞星塘也不列外。
陈则初找到她时，她怀里抱着个酒瓶子，跟着两个女孩一阵尖叫。
江冉先看见陈则初，拍拍俞星塘，“诶，那是不是你老公？”
她今晚喝多了，揉了揉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俞星塘转过头，看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旁边还跟了个人。
陈则初一身正装，气质清冷，跟现场的气氛格格不入。
俞星塘今天穿了件浅粉色吊带连衣裙，长发散在后背，胸前大片雪白，周围不时有男人看向她，她浑然不觉。
舞台上的帅哥正在和前面的人互动，有人起哄，帅哥撩起衣服，露出若隐若现的腹肌。
台下的人一阵激动，有人在俞星塘身边跳舞，差点挤到她。
就在被撞到的瞬间，陈则初快步往前，将俞星塘揽在怀里。
俞星塘喝的不算多，但也有些醉意了，她抬起头，陈则初的脸在灯光下轮廓清晰，映衬的五官更加清冷，她问，“真的是你？”
眼前的男人垂眸看她，“还认得出来？”
俞星塘哧哧一笑，见陈则初衬衣扣子系到第一颗，伸手扯了一下，“你也来玩呀，还穿这么正经。”
周围的音响声越来越大，台上的舞者太嗨，直接把上衣脱了。
俞星塘听见尖叫声，正要转过头去，被陈则初拉着出了门。
深冬的夜里，寒风阵阵。
俞星塘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上车的，高俊也已经离开。
回过神时，她胃里有些难受，打开窗户透气，低头一看，身上怎么穿着件男人的外套。
转过头，见陈则初正在认真开车，感觉到俞星塘的视线，他淡淡问了句，“酒醒了？”
“我喝的不多。”俞星塘手撑在玻璃上，脸颊红扑扑的。
从刚刚见到她，陈则初就闻到了她一身酒气，他看俞星塘一眼，没说话。
“你怎么来啦？”俞星塘有些头晕，歪着脑袋看陈则初。
陈则初沉默几秒，“你电话打不通。”
晚上联系不上俞星塘时，他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担心了一晚上。
谁能知道她玩得忘乎所以，电话都不接了。
俞星塘这才掏出手机，插在车上的充电线上，小声解释，“手机没电了，没来得及充。”
几分钟后，手机开机，俞星塘看见陈则初给她发了好多条消息，还有几个未接来电。
她偷偷看他，陈则初目视前方，脸冷的像冰块。
俞星塘再傻也看出来他不高兴了，又说了句，“不是故意不接。”
陈则初睨她一眼，不说话。
他不仅仅是因为联系不上她生气，而是看到刚刚那一幕。
他平时也会社交，可他跟人谈事就好好谈，实在理解不了现在夜店里的节目，更可气的是，她看得那么起劲。
见陈则初不说话，俞星塘也有小情绪了，扭过头，不再说话。
到家后，陈则初打开车门，问俞星塘，“能走吗？”
俞星塘吹了一路风，这会儿清醒多了，点点头，把身上的西装递给陈则初，转身进了客厅。
进了屋子，俞星塘去厨房倒了杯热水，靠在餐桌旁，见陈则初坐在沙发上，正一脸严肃看着她。
“那些地方乱，你们几个女孩，还喝酒，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俞星塘看出他是真担心，被这么说了几句，也没跟他吵。
“我就是去夜店玩一会儿，什么都没干啊。”
俞星塘想起自己中途离场，又嘟囔了一句，“我还没给江冉过完生日呢。”
“是看人跳舞没看完吧？”
陈则初是真的生气了，表情冰冰冷冷的。
俞星塘转过头看他，她也有脾气了，转过身，专挑不好听的说，“我就看人跳跳舞，什么也没做。我记得你以前也不在乎我平时做什么”
话还没说完，突然身后一阵温热，陈则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将俞星塘一拉，她转过身，撞进他怀里。
猝不及防的亲密，俞星塘心跳快了几拍，原本微醺的感觉在此刻加重。
她抬眸，看见陈则初漆黑的眼，两人鼻尖相抵，俞星塘只感觉自己的唇被咬住，陈则初的声音又沉又哑，“你怎么知道我不在乎？”
第二十九章
吻来的太突然, 俞星塘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还没来得及躲避, 陈则初修长的手臂将她的腰搂紧, 拉近到胸前。
霎那间, 她全身一阵酥麻，白皙的手指微微发颤。
俞星塘能清晰闻见陈则初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木质香味, 如同雨天的雪松。
夜晚的醉意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唇齿被撬开时, 她只感觉到阵阵眩晕。
俞星塘本来以为, 他跟陈则初之间会一直像最初般互不干涉, 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他们从不过问对方的行程，甚至关心都很少。
可是今晚, 陈则初将它打破了。
她抬起头，看见他的脸近在咫尺，眼睛漆黑如墨。
俞星塘的思绪乱作一团, 眼睛因为醉意浮起一团水汽。
窗外寒风阵阵, 屋内的光半明半暗。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因为这个吻变得模糊不清。
突然, 俞星塘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在沙发上泛着白光，打破了屋子里的宁静。
陈则初转过头, 身体后撤的瞬间，俞星塘从他身旁离开, 拿起电话后，直接跑回了卧室。
回到房间后, 俞星塘才慢慢冷静下来。
她看见屏幕上江冉的未接来电，想起自己晚上提前离开，赶紧回了过去。
江冉接起来，声音懒懒的，“你到家了吗？”
俞星塘：“回来了，你呢？”
江冉正在车上，“快到了，你老公没为难你吧？”
俞星塘想起刚刚的一幕，那应该不算为难吧。
大晚上的不接电话不回信息，任谁都会担心。
她回道，“没有，你一个人吗？”
江冉：“跟同事，他们送我回去。”
俞星塘放心下来，“那就好，回家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俞星塘洗了个澡，热水淋下来时，人才完全清醒过来。
她磨蹭半天出来，发现卧室里并没有人。
一旁书房里，陈则初打开电脑，原本想看个报告，让自己冷静冷静。
鼠标来回点了很多下，却无法将心思集中在屏幕上。
今晚的自己确实失控了。
他原本只是担心她。
可在酒吧时，周围人来人往，不停有男人将视线停留在俞星塘身上。
他能轻易看透那些眼神背后有什么样的想法，那一刻，他只想快点把俞星塘带回家，把她护在怀中。
愣了片刻，陈则初索性关了电脑，起身去客房的卫生间，洗了个冷水澡。
俞星塘躺上床后，翻来覆去睡不着。
脑海里不停回放刚刚的画面，她心里乱，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意乱情迷了。
好不容易睡意袭来，俞星塘闭上双眼，听到了开门声。
她的手不自觉抓紧被子。
陈则初走到床边，拉开被子躺了上来，
俞星塘心里紧张，只能一动不动，装出一副熟睡的样子。
从陈则初的角度，能清晰看见俞星塘微微卷起的肩膀。
他看了看她，轻扯了一下嘴角，伸手关了灯，“早点休息。”
第二天早上，俞星塘被闹铃吵醒，她伸手按掉，头埋进被子。
想起还要上班，她挣扎了几分钟，还是爬了起来。
下楼后，俞星塘刚迈进客厅，就闻见厨房飘来的香气。
她走近一看，陈则初正在厨房做早餐。
他穿着白衬衣黑西裤，阳光洒在身上，一副清风霁月的模样。
俞星塘想起昨晚他浓烈的吻，炙热的呼吸，和眼前俊朗的模样判若两人。
正发着呆，陈则初从厨房出来，叫她，“吃饭了。”
蓉姨休假后，两人早餐都是各自解决，大多时候，俞星塘都是随便对付，很久没有好好吃顿饭了。
她坐在餐桌旁，才发现陈则初做的居然不是面包沙拉，而是小馄饨。
经过昨晚的亲密接触，两人之间的氛围似乎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拿勺子时，俞星塘手不小心碰到陈则初，触电般缩回来，埋着头吃饭。
陈则初垂眸看她，眼底浮现出淡淡笑意，“味道怎么样？”
“啊？”俞星塘一愣，“挺好的。”
房间里只有他们俩，安静的过份，陈则初平说话就少，没觉得不自在。
倒是俞星塘，快速吃完饭，起身就要离开。
陈则初把碗放回厨房，也跟着她走到门口，他拿起外套，“送你。”
昨晚俞星塘车停在公司，晚上没有开回家。
她这会儿才想起来，看了眼表，马上到早高峰了。
现在也顾不上难为情了，她拿起包，上了陈则初的车。
车子很快驶向市区，俞星塘靠在窗边，觉得有必要找个话题，让两人的状态回归正常。
她突然想起周末的工作，问陈则初，“周六华宇one有个活动，跟HF办的新品品鉴会，在漫庄度假酒店，你来参加吗？”
HF是个一线奢侈品手表品牌，客户群体跟华宇one相似。
华宇one基本上每个月都会和高端品牌共同举办活动，给楼盘积累高端客户。
俞星塘是新人，周末也没有约好来看房的客人，自然被派着去活动现场了。
这次活动除了新品展示，还有VIP答谢，为期两天。
“还没定。”陈则初视线专注在前方，语气淡淡的。
江总前几天邀请了陈则初，他平时忙，几乎不参加类似的活动，还没答复。
车子开到路口，俞星塘看见前面有位同事，赶紧埋下头，扯陈则初到衣袖，“快点靠边停。”
距离项目还有五百米路程，陈则初看了她一眼，一脸无奈，将车子靠边。
俞星塘抬起头，看见陈则初倾身过来。
突如其来的靠近，她心口一紧，呼吸滞了几分。
“咔哒”一声，陈则初解开了她的安全带。
“你想让我来吗？”陈则初侧眸看她，“周末。”
俞星塘脸发烫，这才意识到他在继续刚刚的话题。
她想了想，“还是别来了吧，你来了我工作时会分心。”
陈则初听见俞星塘的话，手从方向盘上拿下来，饶有兴致地问，“为什么会分心？”
俞星塘僵在座位上，对啊，为什么会分心？
“我”，俞星塘看了眼表，语气故作镇静，“我要上班了，先走了。”
陈则初看着她慌张的背影，无声勾了勾唇角。
第三十章
俞星塘到售楼部后, 去更衣室换衣服，系衬衣扣子时，一扭头, 看见耳后一片指甲盖大小的暗红色。
她靠近镜子, 反应过来是什么后, 心口突然一阵燥热。
昨晚的记忆再次袭来，陈则初热烈的眼神, 沉重的呼吸声, 还有那句，“你怎么知道我不在乎？”
俞星塘系完纽扣的手僵住, 所以,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乎了？
那自己呢？
她依稀记得, 昨晚他的气息扑面而来时，自己不仅没有抗拒, 竟然还有那么一丝的，投入？
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在朝着与最初相悖的方向发展。
有人推门进来，俞星塘回过神, 赶紧把头发放了下来。
好在售楼部对发型没有严格要求, 只需要扎起来就可以。
她挽了个低丸子头，刚好将脖颈处的红痕遮住。
*
俞星塘跟着杨雪静接待了几天客户, 对基本流程已经非常熟悉了。
偶尔有销售忙不过来，苏芳妮也会让她先去跟客户聊会儿。
早上十点，前台带进来一位打扮优雅的女士, 穿着羊绒大衣，戴了副墨镜, 长发又黑又亮。
她没预约，是自己看到广告后来了解的。
苏芳妮向俞星塘招招手, “小俞，你来接待一下这位客户。”
俞星塘走过来，带着客户进了展厅，待这位女士拿下墨镜，她才看清楚是当地有名的主持人，叫邢露。
俞星塘迅速回忆起关于邢露的新闻，据说她现在自己在做节目，还有不少商业投资项目。
按照流程，俞星塘先带邢露看了华宇one的全方位展示影片，接着给她介绍了楼盘的基本信息，在了解邢露的大概需求后，俞星塘带着她去了样板间。
华宇one的房子是精装修交付，面积二百多到六百多不等。
邢露年近四十岁，俞星塘曾在新闻里看到过，她有两个孩子。
她看了户型介绍图后，也没太明确的想法，让俞星塘给她推荐。
俞星塘一听，带着她去看了目前主推的四百一十平米户型。
这个户型四室两厅，非常适合一家人住在一起，每间卧室都配备了卫生间，装修风格奢华大气，许多中年客户看后，都很满意。
邢露在房子里转了一圈，表情没什么波澜，没有表示喜欢或者不喜欢，而是问俞星塘，“还有其他风格吗？”
接待客户时，俞星塘不会过多问对方的私事，尤其是名人，但以她的经验，一般买大面积，都是夫妻双方同时来看的，会考虑房子的功能性，还会在意儿童房和老人房的位置。
邢露什么都没提，只是询问了配备的家电品牌，衣帽间的装修能否改动。
俞星塘原本想带邢露看看另外一套三百六十平的户型，走到门口，突然改了主意，“邢小姐，我们楼盘还有一套二百八十平的户型，三室，装修风格您应该会喜欢，要不我先带您看看？”
邢露点点头，“好。”
这个户型是华宇one偏小的户型，进门一间大横厅，主卧也配备了衣帽间和浴室，另外两间卧室在客厅另一侧，家电和其他户型没有区别，最大的区别，是装修。
和其他房子不同的是，华宇one对它的定位是单身公寓，装修风格偏女性化。
乳白色大理石地面，餐厅有暗红色花纹点缀，衣帽间也设计的非常宽敞。
选择这个户型的客户，大多是三十岁至四十岁的单身女性，她们会把其中一间卧室改为书房或者健身房。
邢露显然更喜欢这套，她问道，“这个户型现在还有什么楼层和朝向？”
俞星塘拿出手机查看，“十六层和二十五层还有两套，二十五层的朝南，方位更好。”
邢露往外走，“你帮我分别算算价格吧。”
一楼大厅里，俞星塘给邢露分别算了总价，以及不同支付方式的折扣。
邢露拿着价目表看了片刻，缓缓开口，“一个月内，我应该能付全款，离婚赔偿快到账了。”
说完抬眼看了眼俞星塘，“那几套面积大的，一个人住太浪费。”
俞星塘并没有流露出惊讶的神色，笑着说，“没错，二百多平的，装修风格也跟您很搭。”
刚刚看房时，俞星塘就暗自猜测，她可能是给自己在看房子，可邢露是名人，不想随意透露自己的婚姻状况。
通过她对装修的态度，俞星塘心里思索再三，给她推荐了那套二百多平的房子。
邢露当天就交了定金，并预约了下次的付款时间。
她离开后，苏芳妮一脸激动，拍拍俞星塘，“可以啊，才来半个月，就成交了一单。”
俞星塘看见总价，跟苏芳妮说，“可是和咱们主推的户型，总价少了一千万呢，我是不是应该给她推荐大一点的面积？”
苏芳妮拉着她坐下，“这就是新人的误区了，总想给客户推荐贵的产品。邢露是有钱，可是如果设计不满足客户需求，你给她推荐再大的户型她也不会买的。”
俞星塘点点头，“对，成交才是王道。”
体验置业顾问半个多月，总算有了点小成绩，也算摸索到点做销售的经验，俞星塘心情愉悦，下班后，自己在车里录了点素材，才开车回家。
*
晚上到家后，陈则初还没回来，俞星塘随便吃了点东西，拿出小行李箱，收拾周末需要的行李，
第二天是周五，她要跟着售楼部的车先去度假山庄，为周末的活动做准备。
收拾完上躺在床上，看见陈则初发来一条信息，“我还在陪客户，你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她愣了两秒，定睛看了看手机，坐起来，谁等他了？
她又翻了翻聊天记录，自己也没问陈则初什么时候回家啊。
这是在给她报备行程？
怀着质疑的态度，过了十分钟，俞星塘才回过去一句没有情绪的文字：知道了。
*
周五早上，俞星塘难得能睡个懒觉。
售楼部的车中午出发，参加活动人员直接在车上集合，不用去公司打卡。
她迷迷糊糊听见陈则初穿好衣服，出了卧室，眼睛都没睁开。
快到十点，俞星塘才磨磨蹭蹭起来，洗漱完叫了个外卖，就匆匆出发了。
到了大巴车旁，同事们都已经到了。
俞星塘上车找位置，看见章玲跟她招手，“坐我这吧。”
待了半个月，她跟大家也都熟悉了，路上，前后几个人嘻嘻哈哈闲聊。
章玲闲得无聊，问俞星塘，“你以前做什么工作呀？是不是模特之类的。”
俞星塘笑了笑，“没有，就普通职员。”
说完她暗自想了下，这不算撒谎吧，确实是在华宇集团上过几天班。
章玲凑过来仔细看她，“我总觉得在哪见过你，可就是想不起来。”
俞星塘心里一惊，她来这之后，还没有被人认出过。
时尚博主不像明星经常露脸，关注她的粉丝大多是学生和刚工作的年轻女孩儿。
楼盘的员工大都比她年龄大，男性占一半，刷视频的少。
她忙转过头看窗外，“我是大众脸。诶，你看那边有个摩天轮。”
大巴车刚好路过一个游乐场，章玲看过去，“哪里哪里？”
说着拿出手机拍照，话题也就被带了过去。
两个小时后，一行人到达度假山庄。
几个人拉着行李，去办了入住，俞星塘和章玲住一个房间。
活动在二楼大厅，第二天才正式开始。
放完行李，俞星塘跟着同事们上去，HF的人正在布置现场。
古堡风建筑的宴会厅里，两旁摆满了鲜花，中间的圆桌上系上了HF的经典色系彩带，桌子上放着华宇one的宣传册。
两个团队的人一起开了会，分配了各自负责的领域后，苏芳妮让华宇one的人自行活动。
俞星塘和章玲去了自助餐厅，吃完饭，回到房间休息。
昨天跟陈则初发完消息后，两人就再没联系，俞星塘看了眼工作群里的嘉宾名单，没有陈则初的名字。
想着他那么忙，应该是不会来的。
第二天一早，俞星塘和几位同事去了活动现场。
她和章玲负责来宾签到，另外几位忙着招呼华宇one这边的客户。
室内有小提琴手在演奏，飘来阵阵花香。
苏芳妮站在门口，亲自跟每位客户打招呼。
临近九点，来宾基本到齐，俞星塘和章玲收起签到表，起身去厅内。
抬起头，看见不远处的落地窗边，有个熟悉的身影。
陈则初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正在跟江总聊天，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身型挺阔，金色眼睛被清晨的太阳镀上了一层光芒。
窗外银杏叶子落了一地，俞星塘看过去时，不知怎的，心脏强烈跳动了几下。
江总看见俞星塘，远远地跟她招了下手，俞星塘跟江总点点头。
陈则初的眼神扫过来时，俞星塘看了他一眼，依旧装作不熟的样子，低下头。
章玲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看是江总，问俞星塘，“你跟江总认识？”
“啊？”俞星塘愣了下，“面试的时候碰见过。”
两人进到厅内，站在了最后方。
HF的模特正在展示当季新品，质感高级的手表被放在精美的盒子里，在灯光下散发着光泽。
模特们走到每位客户面前展示，有几位VIP客人相中最新款式，当场就下了订单。
陈则初并没有进来，华宇one的几位客户想通过江总跟他攀个交情，几个人在度假山庄的包间里喝茶。
HF活动结束后，来宾们去了自助餐厅。
华宇one的员工收拾完现场，又放上楼盘的宣传物料，距离下午活动开始只有一个小时，他们要提前准备，统一在隔壁吃盒饭。
俞星塘早上出门时就感觉肚子隐隐作痛，吃完饭去卫生间，才发现自己来大姨妈了，还好她平时习惯在包里放两片卫生巾，换上之后，赶忙去了门口签到台。
下午是华宇one的主场，先由江总上台致辞，接着由苏芳妮介绍华宇one下个月才开售的新户型。
俞星塘站了一早上，中午也没休息，这会儿只觉得腰酸背痛。
但她在工作，只能硬着头皮撑着，不时还需要给客户添果汁，解答客户对楼盘的一些问题。
撑到五点，活动结束，她浑身已经没有力气了，腰微微弯着，眉头皱在一起。
章玲看见，赶忙问她，“不舒服吗？”
“来大姨妈了，没事。”
她还要跟同事收拾会场，被章玲扶起来，“你快回房间休息吧，现在没多少活了，我们几个人就可以。”
俞星塘也没劲硬撑了，点点头，拿起包，往房间走。
刚走了两步，电话响了起来，俞星塘一看，是陈则初，她刚接起来，就听见陈则初问她，“你不舒服？”
俞星塘抬起头东张西望，“来大姨妈了，肚子有点疼。”
陈则初就站玻璃窗外，他是真的怕影响俞星塘，下午华宇one活动开始后，只在后门站了片刻，并没有进去。
他视线看向俞星塘，轻声道，“我现在过来找你。”
“别别别，现在人多。”活动结束，来宾们刚刚散去，周围都是客户跟同事。
万一被人看见，还指不定怎么乱说呢。
陈则初站在原地，眉头皱起几分，“那你到我房间来，316。”
俞星塘朝窗外看了眼，迟疑几秒，“好吧。”
穿过宽阔的湖面，俞星塘来到酒店的套房区域，在陈则初房间门口停下，轻轻敲了下。
几秒钟后，门被打开，陈则初脱掉了外套，白衬衣领口松松敞着，侧身让她进来。
进门时，俞星塘又左右看看，快速走了进去。
陈则初见她一脸慌张，沉默了几秒，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伸手关了门。
走到客厅，俞星塘才放松下来，问他，“找我什么事。”
她还穿着工服，一副给领导汇报工作的认真模样。
陈则初下巴朝餐桌方向抬了下，“刚刚让餐厅做的，吃点儿。”
俞星塘看过去，桌子上摆满了饭菜，荤素搭配，还有碗乌鸡汤，上面的盖子刚刚被揭开，冒着热气，应该是送来不久。
陈则初拿起双筷子，递到俞星塘手上，“中午路过，看你们吃的盒饭，你应该没吃好。”
俞星塘平时吃饭是有些挑剔的，不过来这工作后，她也顾不上那么多，填饱肚子最重要。
今天吃的少，是因为肚子不舒服，也没胃口。
现在看见一桌子饭菜，饥饿的感觉被唤醒，她坐下，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汤。
吃了几口，肚子又隐隐作痛了。
俞星塘放下筷子，手按在肚子上。
陈则初接了个工作电话，回过头，就看见俞星塘脸色发白，他拉开她旁边的凳子坐下，“怎么了？”
“痛经。”
说完，俞星塘拿过包翻了翻，她想去趟卫生间，发现卫生巾全用完了。
她想起大厅里有个自助售卖机，起身往外走，“我去买包卫生巾。”
刚站起来，被陈则初按住胳膊，“我让高俊买，你先休息。”
高俊接到电话，听见老板让他在大厅贩卖机买两包卫生巾和一包安全裤时，足足愣了几秒。
挂了电话，他站在自助贩卖机前站了好半天，拿出手机，仔细查看名称和图片。
活动结束后，苏芳妮在群里发消息。
如果有跟进的客户，借着在度假山庄，跟客户聊聊天，增进下感情。
没有客户，就自由活动。
俞星塘庆幸自己没有要跟进的客户，她肚子阵阵绞痛，话都不想说。
几分钟后，敲门声响起，陈则初打开门，接过高俊送来的东西，里面不仅有卫生巾，还有包红糖。
把东西递过去时，高俊还不忘叮嘱，“听说女孩儿们肚子疼时喝点红糖水会舒服点。
陈则初掀起眼皮，语气带着笑意，“你还挺有经验。”
客厅的电视开着，俞星塘躺在沙发上，随便挑了部电影看，喝完红糖水，才缓过来一些。
岛台传来哗哗的水声，陈则初洗完杯子，坐在了俞星塘身旁。
房间里大灯关了，小小的落地灯散发着浅黄色光晕。
两个人在酒店里，俞星塘突然觉得哪都别扭。
尤其是现在昏暗的环境，她不自觉的又响起前两天晚上的事。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坐了几分钟，陈则初突然靠近了点，刚伸出手，俞星塘往后一躲，“你干嘛？”
“我给你揉揉肚子，你以为我要干嘛？”
俞星塘尴尬笑笑，“没什么。”
陈则初温热的手掌扶上来时，也许是心理作用，俞星塘觉得疼痛感轻了不少。
“别来回折腾了，晚上就住在这里吧。”陈则垂眸看她，突然开口，“你身体不舒服，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屏幕里的白光不停闪烁，俞星塘盯着屏幕，犹豫两秒，“我还是回去吧，我跟章玲一个房间，晚上不在不太好，有事她会帮忙。”
不仅仅是这个原因，而是今晚的氛围，她总觉得不自在。
虽然自己来着大姨妈，不至于跟陈则初发生什么，可她只要一看见他幽暗的目光，胸口就涌起紧张的情绪。
陈则初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你就直接说，你老公也来度假山庄了，她又不知道你老公是谁。”
售楼部的人也是偶尔听俞星塘说起她已婚的，如果这么跟章玲说，也没有什么问题。
俞星塘依偎在温暖的沙发上，也不想动了，拿起手机，给章玲发了条消息。
章玲很快回过来，“你老公专门来看你啊，那你好好休息。”
过了会儿，一位酒店服务员把俞星塘的行李拿了过来。
俞星塘蹲在沙发边，把自己的随身用品一件件拿出来，放在沙发上。
听见陈则初问她，“你什么时候体验结束？”
俞星塘想了想，“大概还有十来天。”
“还好你没有真的在这工作，不然还得一直跟你装陌生人。”
陈则初靠在一旁的办公桌上，想起他为了陪俞星塘才来到度假山庄。
早上俞星塘看见他就装不认识，下午不舒服也不让他过去。
晚上想要陪着她，还得跟其他人撒谎。
这都什么事啊。
俞星塘仰起头，看他绷着脸，知道他做事喜欢光明正大，半开玩笑地说，“工作需要，你就当陪我演戏呗。我看网上还有夫妻出门假装不认识，再偶遇，找新鲜感呢。”
陈则初斜她一眼，“你很有经验？”
“没有没有，我瞎说的。”
其实俞星塘也是在网上刷视频看到的，她哪有经验啊。
她还穿着工作的制服，蹲在沙发边，把睡衣拿了出来。
转过身，陈则初突然靠近，幽深的双眼看着她，将人困在沙发上，“下一个步骤是什么？”
“什么步骤？”俞星塘往后，人掉进了沙发，腰被陈则初揽住。
他声音低哑，碰上俞星塘的唇，“偶遇之后的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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