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缺陷。
星际时代，医学科技发达，人们普遍长寿，基本不会有什么小病小痛，就算有了比较严重的病症，只要及时进一趟治疗仪，就能好得完完全全，因此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他们可以无病无灾地渡过一辈子。
但也仅仅是对于“大部分人”而言，星云孤儿院的孩子们显然并不在此列。
治疗仪的运作需要星币、需要病痛后限定的时间，至于孤儿院的孩子们基本都是父母出事无法抚养，或者直接被抛弃的弃婴，他们身上的缺陷早就因为超过治疗时间而成了终身的遗憾，就算没有超时，艰难撑起整个孤儿院的老院长也拿不出用于治疗的费用。
虞朝反而成了一整个星云孤儿院里少见的、无缺陷弃婴。
她是幸运的。
两个手提袋被无形的力道托着，帮虞朝放在了孤儿院门口，她摸了摸被晒热的黑发，抬手按下铁门上的门铃。
清脆的声音响彻在有些安静的郊区，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孩子们热闹的声音传来——
“是朝朝姐姐！”
“院长爷爷！朝朝姐姐回来啦！”
“朝朝姐姐回来了！姐姐才没有不要我们！”
“耶！”
……
听声音很快乐，可若是仔细看，就能发现这群孩子身上的“特别”之处，他们总是与寻常人有些差别，这才被遗落在荒凉的郊区孤儿院，甚至连正常地上学都变成了奢望。
但幸运的是，老院长还有满肚知识，足以带着这群孩子们走过最初的路。
眼下，孩子们的欢呼声中足以见得虞朝的受欢迎程度，他们热情且欢快，会小心地帮忙接过虞朝提着的东西、会跑在前面提前撑开大门、会笑着关心虞朝有没有被欺负……
此刻变成孩子王的虞朝笑容灿烂，眼中是难掩的亲近和温和。
上辈子她曾一度以为自己永远不喜欢小孩，但直到在这里，虞朝才发现她不是不喜欢小孩，她只是单纯地讨厌熊孩子而已。
听话又懂事的孩子，反而叫人心疼。
跑在前头的孩子们一个个簇拥在虞朝身侧，后面几个稍大的孩子则扶着年纪大的老院长慢吞吞走过来。
虞朝挨个儿摸了摸孩子们的脑袋，便指挥着他们把两大袋东西往屋子里搬运，等一抬头，就对上了老院长复杂的目光。
“朝朝姐姐……”站在老院长身边的男孩开口了，他叫乔迪，是虞朝外第二个即将成年的孩子，只是他的生日迟了几天，便只能再多等一年，参加明年的资质检测。
“乔迪，”虞朝弯了弯眼睛，看向老院长，“院长爷爷。”
“朝朝你……哎……”
老院长轻轻叹了口气，“当疏导者还顺利吗？”
“顺利的！”虞朝笑眯眯地凑过来，扶住老院长的手臂。
这位清瘦又佝偻的老人独自支持着孤儿院数十年，他身上的担负着院里几十个孩子的生活，原本直挺挺的脊背也愈渐弯曲，让虞朝光看着，有时候就忍不住眼眶发酸。
虞朝和乔迪一左一右搀扶着老院长，他们像是以前那样，慢悠悠地走在院子里，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老院长：“朝朝啊，你这疏导者当的，还好吗？”
他时常会愧疚自己能力不够，这才无法让这群孩子们享受到更好的待遇。
“很好的，您放心就好啦，我肯定不会让自己被欺负的。”虞朝拍了拍老院长的手臂，满脸宽慰，“我是什么性格，您不知道吗？”
“我知道。”走在另一侧的乔迪终于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朝朝姐姐可不是受委屈的性子。”
“对呀！以前出去玩，您见我哭着回来告过状吗？”
小时候虞朝会带着几个年纪相近的孩子们一起出去，偷偷捡点儿能卖的废品给院里做补贴，只是偶尔会遇见隔壁孤儿院的孩子团来找麻烦。
在面对欠揍的熊孩子时，虞朝并不介意“以大欺小”，以至于有段时间孩子团们瞧见虞朝都是躲着跑的。
老院长听此笑了笑，神色逐渐放松，几人慢慢走着。在无人注意的时，路边石块下的影子忽然动了动，从中钻出一缕暗色，悄无声息地追了上去，又很快锁在了虞朝的影子下。
然后——
一截晃晃悠悠的尾巴，出现在虞朝的影子边缘，自然地宛若一体。
这边虞朝在星云孤儿院内其乐融融，另一边海尔薇则是按照虞朝说的方式，开始了另一种方式的直播。
作为星球长家的大小姐，海尔薇从出生起就含着金钥匙，她成长的过程中所见识的东西，是很多普通人出身的异能者见所未见、甚至很难想象到的东西。
在此之前，或许会有人好奇，但却也无法真正做出想象，直到海尔薇的直播，才令众人看到了另一种完全不同于自己的生活方式——并不是多数人以为的悠闲，而是高度的自律和另一种近乎刻板的安排。
不睡懒觉、早起阅读星球发展史，早餐后进行发声练习，每日不落地和老师巩固礼仪的规范，学习课程、做笔记、交作业，与母亲和同圈子里的其他千金进行交流……
【第一次知道原来疏导者的生活是这样的。】
【不是所有疏导者都能过这样的日子，海尔薇是星球长家的千金，一整个星球都在她家的管辖之下，当然厉害。】
【我以为千金小姐每天就是喝喝茶、买买东西，没想到还要上课学习，那都是什么课，听都听不懂……海尔薇大人好厉害！】
【相当个星球长家的千金，还真不容易，但是看着海尔薇上课，我竟然有种诡异的满足感。】
【海尔薇大人虽然不怎么笑，但是我发现她都是有问必答，而且很有礼貌……说实话，我看疏导直播这么久，第一次见到有疏导者会主动询问我们的生活……她甚至还会仔细听着……】
这样的直播在星际时代来说是罕见的，但在虞朝给海尔薇支招前，倒也不是没有，但比起其他人的尝试，更多的核心精华则在于虞朝给出的小技巧——
“你要做的是直播，而直播的核心则是对异能者进行精神力上的疏导，在我们看不到的情况里，每一个上战场的异能者都过着把脑袋系在腰上的生活，他们的压力怎么可能会不大？”
“所以直播的时候你要记住，哪怕不能时时刻刻保持微笑，也要有一个友好、亲切的态度，看到存在疑惑的弹幕不要无视，要记得解答；如果被送了直播礼物，念着id感谢一下……虽然这些钱对你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但对于很多异能者来说，那是他们拿命换回来的。”
“其实很简单的，只要你笑一笑、亲切一些，在直播日常的时候偶尔问候一下他们的生活，就足够了。”
“当然，在展示你生活的时候，要记得展示美好、向上、正面的那一面，没有人会喜欢充满抱怨的生活。”
虞朝自己上辈子就是走这条路的，对于她来说，直播间的每一位观众都是她的“老板”，上班都不能轻易得罪老板，更何况是直播呢？
但星际时代的疏导者地位被抬得太高了，地位畸形，以至于笑容和礼貌变成了施舍，可若是一个本就级别不低的疏导者愿意主动露出自己亲切的一面，于那些生活在高压之下的疏导者，何尝不是一种慰藉——
你在战场上拼杀，你努力为身后的家园换取和平，可是当你满身疲惫、需要精神力疏导时，却还要面对疏导者的刁难、蔑视，你不得不忍着大脑内的刺痛，熟练地放下身段、花钱打赏，只为从疏导者那里换取一些零星的、甚至很难起到作用的“施舍”。
这本就是畸形的，但绝大多数疏导者和异能者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以至于当虞朝看过一部分“精品直播”后，就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
因此，她教给海尔薇的，仅仅是改变态度，去尝试关心和倾听。
正如虞朝所说，海尔薇在整场直播里都谨记得对方说的一切，虽然这样的尝试因为初次而有些生疏，但等海尔薇怀着紧张的心情在结束后查询后台数据时，却在睁大眼睛的同时松了一口气——
她所创造的疏导值已经达到了有一定粉丝基础的b级疏导者的平均水平，这样的数据是海尔薇在此之前从未想到过的。
“真神奇……”海尔薇喃喃，“明明只是一些礼貌和温和而已。”
在海尔薇陷入沉思的同时，阿尔文和赫莱恩同时都出现在了研究部——
“阿尔文！你小子最近干了什么？怎么精神力状态一下变得这么好了？”研究部部长一脸不可思议，他看了看屏幕，又眯着眼睛盯着阿尔文，只把人看得浑身发毛，才开口道：“奇怪……真奇怪……”
阿尔文：“我怎么知道？我最近都在家里休息，能干嘛？”
“是因为你接受过两次疏导吗？”赫莱恩开口询问。
站在一侧的赫莱恩身量高挑，对比阿尔文的精壮，赫莱恩更清瘦几分，容貌俊美，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贵公子，甚至身上的气质都温文尔雅，如果不说，很难有人把他和与虫族厮杀的异能者联系在一起。
太优雅、太温和了。
研究部部长摇摇头，“不应该，虽说赫莱恩你只接受过一次，但明显精神力深处的状态和阿尔文相差太大，如果只是一次疏导的程度……”
他摇摇头，“无法达到这样的效果。”
阿尔文翻了个白眼，“那还能有什么？”
“或许……”赫莱恩眯了眯眼睛，“你还记得前两天发的照片吗？”
“照片？小疏导者给我寄的晚餐？”阿尔文皱眉。
研究部部长一拍大腿，“就该送过来检测一下的！”
阿尔文：“不好意思，吃光了。”
“你、你这小子！”研究部部长没忍住也翻了一下眼睛，他选择叮嘱更加靠谱的赫莱恩，“下次如果还有这种情况，第一时间联系研究部，我得检测检测。”
赫莱恩感受：“好的，您放心。”
话虽然是这样说的，但赫莱恩眯了眯眼睛，记忆不受控制地飘到了小疏导者那天直播的玫瑰酱上……不得不说，那个味道，香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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