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寂是被饿醒的。
他这一觉直接睡了一天一夜,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八点，距离第五轮游戏结束，还有十六个小时。
江寂人在飞船舱里的单人床上，整个飞船行驶非常平稳,而且没有处于失重状态,看来船上带有人造重力。
四周并不安静，充满了仪器运转的嗡嗡声。
江寂睁开眼两秒后,才感觉意识渐渐清醒了,他刚要起身，就发现床上有点不对劲。他腰上搭着只手，肤色很白,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垂着的小手臂上青筋明显，透着危险的力量感。
是个谢惊尘的手。
谢惊尘就躺在江寂背后，靠得很近,几乎是贴在江寂背后,江寂甚至能清楚感觉到他落在自己后颈里的轻微呼吸。
热热的。
之前没意识,现在意识到了,江寂顿时感觉整个后颈都在战栗着发麻。
江寂小心拉开距离，转身看向背后。
谢惊尘人还没醒,漆黑的睫毛乖顺地合拢着,头埋得低，从江寂的角度看去,他的鼻梁显得更挺了。江寂盯着看了两眼,脑子里突然跳出来四个字：赏心悦目。
但这念头也是一瞬。
挪开谢惊尘的手，江寂下了床,才开始仔细打量飞船的内部环境。
第一眼直接看出来的，就是精致贵气的科技感，同样大部分材料都是复合金属，但质感与月球基地上的冷硬完全不同，这里面的金属，带着精心设计后的柔和感。
整体面积也很大，上下两层，餐厅在一楼，江寂饿得不行，下楼后直奔厨房，搜了一圈，找到了营养剂和一些真空封存的熟食菜。
江寂先喝了几袋营养剂垫肚子，接着开始研究飞船的小厨房，准备做顿热饭吃。
刚热好一袋牛排，楼上就传来了脚步声，是谢惊尘下来了。
江寂随意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
谢惊尘上身只穿了件紧身的黑色T恤，单薄布料很清楚地勾勒出他宽阔的肩骨，与劲瘦有力的腰线，下/身就一条黑色的工装裤，他黑色的短靴踩过金属楼梯，哒哒的走了下来。
半长的头发被扎成了马尾，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在银白色的飞船舱背景里，谢惊尘这一身黑被对比得非常醒目。
谢惊尘径直朝着江寂走过来，他目光很有侵略性地盯着江寂的眼睛，问他：“你起床怎么不叫我？”
江寂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谢惊尘视线里的奇怪，但他没放在心上，反问谢惊尘：“我睡了一天一夜，你什么时候睡的？”
尽管江寂昏睡时没什么意识，但他隐隐记得是谢惊尘在帮他降低体温，似乎还给他喂过水和营养剂。
谢惊尘走到江寂面前，隔着金属料理台，探头看江寂在做什么，他漫不经心道：“忘记了，可能几个小时前吧……你在做饭吗？我也要吃。”
江寂顺手就把刚热好的牛排递给谢惊尘：“喝茶吗？”
谢惊尘接了餐盘，不客气地说：“我喝咖啡。”
江寂没说话，但开始翻小厨房的柜子，找有没有速溶咖啡。这飞船应该是专门给有钱人准备的，厨房和冰柜里几乎什么都有。
还有冷藏的即食沙拉和水果。
江寂又给自己热了份牛排，泡了两杯咖啡，再从袋子里倒出来一碗沙拉，他与谢惊尘面对面，坐在蒙着奶黄色桌布的餐桌前。
桌子一角上有个透明的塑料花瓶，里边插着只仿真花，而上方就是一面小小的正方形窗户，透过几层复合玻璃，能清楚瞧见漆黑的宇宙，以及那颗处于窗户正中的蓝色地球。
它温柔安静的悬浮于漆黑的宇宙深空之中，表面漂浮着洁白的云层，透过云层柔软轻灵的空隙，还能看见那蓝色的汪洋与地表的山峦。
江寂视线在那颗蓝色星球上停留了两秒。
谢惊尘用手指拨了一下仿真花的花瓣，忽然说：“我们这样吃饭，好像是在约会呢，有花还有难得一见的美景。”
江寂收回视线，说道：“我们怎么现在还在月球上方？”
他都昏睡一天一夜了。
谢惊尘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说道：“因为你状态不好，所以没有直接返回，怕把颠簸把你吵醒你了。”
在江寂昏睡这段时间，飞船一直在绕月滑行，现在刚好绕完第二圈。
江寂看了看谢惊尘，没想到这家伙还这么细心，他不由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会来月球基地？神农白氏一直在暗中盯着你，你这样上来，等于直接公开了你的玩家身份。”
谢惊尘长长的睫毛低敛着，他神色懒散地分割着盘子里的牛排：“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来这里？”
说完，他睫毛抬起，幽暗深邃的目光直盯住江寂，忽然又是一笑：“当然是因为你了。”
江寂顿了顿，仍旧不太理解：“为什么？”
谢惊尘懒洋洋地垂下目光：“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冒险来找我。”江寂道，“我并没有向你求助，也没有能回馈你人情的东西。”
谢惊尘一下又一下地戳着盘子的牛肉，他理所应当道：“想来就来了啊，要什么理由？”
江寂有些无奈：“但你这样很危险，你想过回到地球之后，你要怎么办吗？你玩家的身份会被联邦和财阀知道，你很快就会被通缉，照片挂满大街小巷……”
“江寂。”谢惊尘忽然打断他，他单手撑着下巴，散漫里有些小得意，“你这是在关心和担心我吗？”
江寂怔了一下，他想了想，发现自己还真是在担心谢惊尘。
“那你回去之后呢？”谢惊尘问他，“你也被通缉了，还有个叫元句的S级超能力者，到处在找你，你回去之后，又打算怎么办？”
江寂慢慢思考了片刻。
他回去后大致要做的事有三件，第一个是杀掉元句，第二个是处理神农白氏。
在月球工厂上的时候，白楠秋曾经提过一句，说月球上的秘密工厂，包括月球基地，都已经被舍弃了。而神农白氏愿意舍弃这个耗费了大量钱财的月球基地，肯定是因为地球上还有一个秘密工厂。
白楠秋还说过他们找到了稳定活液的办法，那接下来就是大量制造原材料，然后批量生产超能力药剂。所以这个工厂的规模，说不定会比月球上的更大，更成熟。
神农白氏不是总爱工厂自曝吗，那江寂就让他的每一个工厂，全都在自曝里湮灭。
找到神农白氏的下一个秘密工厂，是江寂要做第二件事。
至于第三件事，就是对抗联邦政府。这件事比较复杂，江寂准备先做完前两件事，然后在过程中抽空想对付联邦的具体执行计划。
反正这三件事要一件一件的做，江寂不着急。
想完，江寂对着谢惊尘说：“你知道神农白氏有个研究超能力药剂的秘密工厂吗？”
谢惊尘点头，超能力药剂都已经送了两支到联邦政府了，几乎所有的上层权贵都知道了这件事，这两支药剂，最后分别注射给了食品李氏和未来韩式的两个双超能力拥有者。
注射后不到十秒钟，这两人就非常顺利的觉醒了第三种超能力，目前并没有出现任何不良反应。
谢惊尘单手撑着下巴，玩似的拨着盘子里的牛排，笑着说：“所以后来，李韩谢三大家族，包括联邦，都想尽了办法，让神农白氏拿出更多的超能力药剂……既然这种药剂能让超能力者拥有第三种超能力，那么继续注射，是不是就能拥有第四种，第五种……无数种呢。”
谢惊尘慢慢挑起眼，他是丹凤眼，眼皮薄，有着隐藏的内双，抬眸时薄薄的眼皮折叠，在眼尾翘起极漂亮的弧度。
江寂忍不住分神，盯着谢惊尘的眼尾看。
谢惊尘眼里的笑意慢慢加深，幽暗的眸子里仿佛里有波光流转而过，他继续说：“如果能拿到足够多的超能力药剂，那么这个家族就可以制造出一个拥有无数种超能力，近乎于神的超能力者……”
他顿了顿，冲着江寂露出漂亮的笑容：“就像是玩家001，全能系超能力者。”
江寂被谢惊尘的笑晃花了眼，他隔了一秒，找回冷静：“这也是神农白氏的目的，他们建造工厂的目的，就是想人为制造出神明，从而统治整个人类世界。”
谢惊尘感叹道：“野心很大啊……”
不是为了稳固神农白氏家族的地位，不是为了证明女人比男人更强，也不是为了掌控联邦，而是为了统治人类，成为凌驾于全体人类之上的“神”。
“但他们的确成功了。”江寂平静道，“系统说，在一千五百年后，人造的神成了世界的主人，而人类这个种族，只剩下被克隆的躯壳存在。”
谢惊尘没什么反应，他用叉子戳起来一块牛排，塞进嘴里：“然后呢？”
江寂看着他，知道谢惊尘完全不在乎一千五百年后的事。江寂也能理解，毕竟人一辈子就那么短短几十年，很难去想象一千年后的世界会怎么样。
江寂说：“然后我要破坏神农白氏的造神计划。”
谢惊尘抬眸看着江寂，好奇问：“为了拯救人类吗？”
“不。”江寂用力切开盘子里的牛排，“为了报复。”
报复神农白氏两次用自曝坑他。
谢惊尘笑起来，他期待又兴奋道：“那我跟你一起，以后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反正我们都暴露了。”
江寂没立马说话，因为待在他身边会很危险，但想着谢惊尘的战斗力，江寂又觉得好像他们的敌人才是应该感到危险的那一个。
“好。”江寂答应下来，“如果你回不去第一区的话……不过你身份暴露了，那你的资产呢？”
谢惊尘是金铭谢氏的六少爷，年纪轻轻却家财万贯，但这一切都是谢氏这个家族给的，谢惊尘离开了这个家族，他的资产自然会被冻结。
谢惊尘神情变得有些委屈：“你关心的就只有我的钱吗？”
江寂：“？”
他只是好奇问一下而已，毕竟听说谢家少爷们资产几百亿来着。
“放心吧。”谢惊尘说，“再怎么我都不可能变穷的。”
江寂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安静吃着东西，江寂因为饿，吃得比较快，等他放下刀叉，谢惊尘还在慢悠悠的小块切牛排。
江寂目光慢慢再次落向了窗外，漆黑的宇宙深空里，蓝色的地球实在明亮显眼，像是遗落在暗夜里的冷色宝石，璀璨明亮。
那是江寂待会要回去的地方。
“谢惊尘。”江寂轻声道，“在现代世界，有什么让你留恋的，或者想要保护的东西吗？”
“原本是没有的，”谢惊尘撑着下巴，歪头看着江寂，“现在应该是有了。”
江寂：“应该？”
谢惊尘道：“你没有吗？”
江寂看着蓝色的地球，没说话。他其实有些茫然。
他突然来到现代世界，没等适应，就匆匆进入了游戏世界。他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平静又普通的生活，但他并没有真的经历过这种平静普通的生活。
“平静又普通”的生活，对于他来说，更像是一种执念。他知道自己想要，但又想象不出来这个生活的具体细节。
就像是被精心包装起来的礼物盒子，外表是江寂想要的，他很确定这一点。但如果打开这个盒子，就会发现里面装着的只有空洞。
“江寂。”谢惊尘突然出声，“你想要房子吗？”
江寂回过神：“嗯？”
谢惊尘端起咖啡杯，很突兀地吹着毫无热气的冷咖啡，他说：“我可以……可以低价转卖给你，有套想要出手的新房。”
江寂：“？”
江寂委婉道：“谢谢，但不用了，我买不起。”
谢惊尘憋着没说话，他冷着脸灌了口冷咖啡，然后扭头死盯着窗外的地球。
江寂瞧着谢惊尘的表情：“你不会这就生气了吧？”
谢惊尘露出牵强的玩笑：“没有，怎么会呢……”
江寂：“。”
他把桌子大概收拾了一番，然后查看时间，已经是早上九点了。
“谢惊尘。”江寂道，“一个小时后，我们启程返回地球。”
谢惊尘闷闷地说：“哦。”
江寂不由又看了几眼谢惊尘，他情绪明显有点不对劲，但江寂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谢惊尘估计需要一个人静静。
江寂上了二楼，找了个房间快速洗了个澡。
洗完，他脱下来的作战服塞进一体洗衣机，而自己坐在单人床上，整理他目前剩下的装备，以及那两块黑石。
从研究中心地板里抠出来的黑石片，还被布条牢牢裹着。而另一块黑石，在江寂频繁的吸收下，已经小了小半。
江寂看着这块黑石，考虑着要不要在游戏结束的前一刻握住它。
现代世界很安全，就算江寂被黑石里的力量撑得昏迷个七天七夜，他也不会因此出现生命危险。神秘局的人，以及谢惊尘会找到他，然后把他保护起来。
可赛博世界就不一样了。
在这里昏睡一个小时，都是危险的。
房间外响起脚步声，是谢惊尘过来了，他没进屋，就靠在门框上。不过房间面积狭小，就算他没进来，他高挑身形投下的影子也能牢牢笼罩在江寂身上。
“你在干嘛？”谢惊尘问。
江寂很耐心地回答：“整理物品。”
他回头看向谢惊尘：“你打算让飞船哪儿降落？”
“这要看你了。”谢惊尘很无所谓，“我去哪里都行。”
江寂想了想，说道：“那就去废土区吧，正好去会会快乐教……马上第五轮游戏要结束了，这次回归，两个世界的通道必定会打开，不知道联邦会用这个通道对现代世界做什么。”
“你担心这么多干什么？”谢惊尘终于走了进来，他停在江寂身旁，然后弯下腰，凑近了看江寂摆在床上的两块黑石，“就算联邦的人真的入侵进来了，也有神秘局的人处理。”
江寂想了想，说道：“按理说是这样，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维。”
“那你可以想点别的。”谢惊尘弯着腰，与江寂的距离很近，一侧过脸，就几乎要碰上了江寂的鼻尖，“比如我。”
江寂无言地看着谢惊尘：“……你有什么好想的？”
谢惊尘：“。”
*
联邦中央行政部。
褐色的实木会议长桌两侧此刻均坐着人，其中一侧只有四个人，分别是四大家族派来的发言人代表，另一侧则是四个S级的超能力者。
元句的位置在靠近长桌排头的位置，而长桌头部坐着的则是联邦现任总统。
先说话的是未来韩氏，他们派来的是韩氏家族的大少爷，未来韩氏家的人都格外命长，所以大少爷现在已经是个四十多的中年人了。
他保养得非常好，脸上完全没有老态，西服包裹着胸膛处隐约可见鼓鼓的胸肌轮廓。
“我建议通道开启后，直接往里发射导弹，或者派裂天机甲过去，第一次照面，当然要竖立好威信，让玩家们更清楚地意识到他们与我们的科技差距。”他说着，露出傲慢的笑容，“犹如天堑。”
“但这样不就没法搜集信息了吗？”李氏的人反驳，声线严肃，带着股官腔，“我们既需要竖立威信，也需要拿到更多玩家世界的信息，还有最重要的……摧毁玩家们聚集的学校。”
总统略微颔首，含蓄地表示了自己对李氏的建议的赞同。李氏本就跟联邦政府关系亲近，刚刚那席话，估计就是总统本人的意思。
“所以……”白氏来的恰好是白含玉，她声音温婉柔和，“联邦的意思是，要派超能力者去了？”
“超能力者与战甲，外加一组无人机。”李氏的人说着，看向沉默的总统，“我认为这是最合适的作战方式，既可以威慑玩家，也能完成摧毁玩家学校的任务，并且带回关于玩家世界的详细信息。”
白含玉听完轻轻点头：“我赞成，希望前去处理的超能力者，还能顺手带回来一点关于江寂的信息。”
金铭谢氏那边来的是排行第四的少爷，年纪不到三十，眉眼嚣张跋扈，说话更是毫无顾忌：“通道第一次打开就派人进去，你们就不怕那个通道是假的吗？或者通道不是通向玩家世界，而是通向地狱呢？你们就这样派人去送死吗？”
白含玉笑而不语。
未来韩氏的人说：“还是发射导弹比较稳妥，如果你们担心无法拿到玩家世界的信息，可以用我们公司的最新款的无人战斗机，或者作战机器人，它们会全程录像。”
李氏不赞同道：“机器不够灵活，而且万一玩家那边提前防备，比如准备了电磁脉冲炸弹，到时你们韩氏送过去的高新科技武器，反倒成礼物了。”
未来韩氏冷笑了一声，眼看就要吵起来了，总统旁边的秘书缓声建议说：“不如各位投票决定吧？”
白含于率先道：“我投李氏一票。”
李氏道：“我投我自己。”
未来韩氏跟金铭谢氏的脸色瞬间阴沉，李氏已经有了两票，就算他们两个家族合作，票数也是打平，到时总统投票，肯定也是投李氏。
李氏已经赢了。
“现在就决定去执行任务的人员吧。”总统这时才开口，他面相威严正气，说话声音却很谦和，“有自愿去的吗？”
旁边的元句脸色阴鹜，他垂着苍老的眼皮，以此遮住眼底的怒火与厉色。建议是李氏提出来的，他又是李氏的人，这一趟多半是要去了。
但元句不想蹚这个浑水，他惜命，不想冒险。尽管他也很想去玩家的世界里，把江寂揪出来弄死。
会议室里寂静无声。
金铭谢氏那个少爷虽然口无遮拦，但他的话还是很对的，通道里的情况不明，不经探索就贸然进入，非常危险。
神农白氏之所以同意，是因为在场的超能力者，都不是她白家的人，她当然乐得赞成了。
片刻，忽地响起一道女声，她暴躁豪爽道：“一群怂包，我第一个报名。”
她背后是未来韩式，她这一报名，韩家那个大少爷的表情都变了。
向真无视了那个草包大少爷的视线，扭头盯着总统说：“我报名去，但我要用SS型战甲。”
总统点头，温和儒雅道：“我批准了。”
向真满意了，她歪在椅子里，扭头看向另外几个S级的超能力者，哼笑道：“这次任务，不会就我一个女人去吧？各位先生们这次是要躲我裙子底下了吗？哈哈哈哈，都来都来，啊，姐姐我不嘲笑你们怂。”
挨着向真的两个超能力者表情扭曲，差点就要忍不住举手报名了。
总统的目光这时不经意地扫过了元句，但他没有说话，而是端起茶杯，不徐不疾地抿了一口。
元句只得抬起头，冷着脸说道：“我也报名。”
白含玉当即笑道：“元先生也去呀，那正好呢，听说你满联邦找江寂找不到，等去了玩家的世界，一定能找到的。”
元句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皮，他垂着眼，想着被江寂偷走的黑石，本就压抑憋屈的情绪顿时化作了滔天的仇恨。
第142章
江寂透过驾驶舱,看着前方那片广袤的宇宙深空，远处的星光很亮，能看见舒展开的星云与漂亮璀璨的银河带。
他跟谢惊尘都不会开飞船这东西，所以驾驶全部交给了游戏系统。
飞船本身装载的自动架势系统原本是盘古,但现在联邦的三个系统都不能信任,谁知道飞船进入联网区后联邦的系统会不会搞事。
江寂靠在驾驶座的椅子里，填饱肚子后,他又开始犯困。就像个熬了七天七夜的人,怎么睡都感觉还不够。
飞船里满是噪音，但江寂莫名觉得这个环境很舒适，让他的睡意更重。
“在想什么？”副驾驶的谢惊尘突然出声。
江寂道：“没想什么。”
谢惊尘哦了声不说话了,安静下去。
江寂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谢惊尘身高腿长，飞船已经很大的驾驶座也有些装不下他的长腿,反而显得那双裹在黑色工作裤里的腿更长了。
“就是有些无聊。”谢惊尘偏头看着江寂，“要来聊聊天吗？”
飞船上的确很无聊，没有娱乐,也没有第三个人,江寂顺着谢惊尘的话问：“聊什么？”
谢惊尘很快问道：“这个游戏会结束的吧？游戏结束之后,你想做什么？”
江寂想了想,他只能想出一个“过普通的生活”，至于具体的事项,就是上学毕业找工作。
“你会找个人结婚吗？”谢惊尘忽然问。
江寂怔了一下：“没想过。”
细想起来,他在现代世界里似乎连个亲密的朋友都没有，认识的人倒是有那么几个,比如陆铭初他们。
谢惊尘抬起眼,带着笑意的眸光直直看进江寂的眼里：“那你现在可以想想，比如找个什么样条件的。”
江寂还真的想了一会,但完全想不出来，他给出回答：“也许就我一个人。”
说完他好奇问道：“你难道想过这些？”
谢惊尘这个人看起来就很独，如果搞一个孤独终生排名，谢惊尘肯定能排第一，江寂顶多排第二，因为他也许不会找对象，但可能会养条狗，或者猫之类的。
“以前没有想过，”谢惊尘说，“现在开始想了。”
江寂道：“那你想找什么样的？”
谢惊尘看了眼江寂，又看着前方的宇宙与星辰，说道：“个子高，皮肤白，很能打。”
江寂在脑子里把自己认识的人过了一遍，余幽好像符合，个高能打，但她肤色是偏小麦色。看来是江寂不认识的人。
是神秘局的某个战斗人员吗？
江寂思维开始发散，那也许哪天能见到，到时他一定好好看看。
谢惊尘没再说话，所以江寂的困意重新袭来，他半敛着眼，正在困意里沉浮，忽然听见的谢惊尘的声音：“你现在又在想什么？”
江寂如实道：“在想要不要再睡一觉……”
他顿了一下，才对着谢惊尘说出此刻的真话：“有点累。”
谢惊尘道：“困了就睡吧。”
他摸索了一会，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瓶果汁，递给江寂：“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江寂顺着那只握着果汁的修长的手指，看向谢惊尘的脸，谢惊尘冲他露出了个漂亮的笑容：“不喝吗？”
“没有。”江寂把果汁接过去，量不大，他几口就喝完了，放好空瓶子，江寂道，“有什么情况叫醒我，我估计会睡四五个小时。”
谢惊尘很听话：“好的。”
江寂放任着自己的意识，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比江寂预想中沉得多，与因黑石力量而痛苦昏睡的状态完全不同，江寂这一觉，才是真正的休息。
意识和身体都在睡眠里自然放松与恢复。
所以他完全忘记了时间限制，连飞船穿过地球大气层时产生的抖动都没能完全唤醒他，他只是清醒了片刻，又在谢惊尘的声音里重新睡过去。
谢惊尘应该是说了一句话，或者只有几个字，但江寂只听见了他的声音。
于是他很快就放松地再次沉睡。
直到被非常剧烈的晃动以及尖锐的警报声吵醒，江寂一秒清醒过来，透过前方的小片驾驶舱玻璃，他看见被夜幕笼罩的模糊大地与山脉轮廓。
视野很远的深处，还有第四区的城市一角，亮着彩色的霓虹光。
他们已经到了废土区上方。
江寂刚要问什么情况，整个飞船又激烈的抖了一下，船身震动不歇，余光里亮起刺目的火光，但听不见外面的声音，驾驶操作台上亮起各种闪光，顶部还有刺眼的红光在不停闪烁。
系统机械冷静的声音传来：“右侧船体遭到破坏，飞船即将失控。”
江寂：“？”
他转头看向谢惊尘，目光一顿，谢惊尘异化得很明显，眼睛已经变成了明亮的赤金色，他一只手臂撑着舱壁，手掌被黑色的鳞片包裹，露出了尖锐的指甲。
黑色的短袖T恤遮不住他的手臂和侧颈，江寂能清楚看见那些如藤蔓一样蔓延攀爬的鳞片，浓稠得像是某种液体，覆盖在谢惊尘苍白的肌肤上。
不用问，江寂也很快意识到了当前的状况。
他们的飞船正在被联邦的对空武器袭击，而谢惊尘没有告诉他，也没有叫醒他，而是打算一个人解决。
解决的方式，是用他的超能力，在飞船外人为创造出一个防御结界，从而抵抗联邦的对空导弹。
非常极端且疯狂的做法。
超能力者的确很强，但那是相对于普通人类来说，在大量且破坏力巨大的热武器面前，超能力者同样可以脆弱得宛如纸片。
就像是江寂在面对着裂天机甲时。
就那么短短片刻，飞船再次被导弹击中，剧烈的爆炸与冲击似乎让船身偏离了原本的轨迹，江寂身体重重一晃，如果不是安全带束缚并保护着他，那他会直接颠出去。
系统再次播报：“飞船右侧遭遇攻击，船体破裂，正在封闭受损区域。”
来不及多想和犹豫，江寂放出了精神力感知，他极力拉开面积，很快就在飞船后方大概百米的位置，感知到了一串喷着蓝色火苗的导弹。
它们死死追在飞船后方，显然已经锁定了目标，不击中绝不停止。
而飞船在半空中，没有掩体，就算能拖着受损的船体躲开，追踪导弹也能立即偏转方向，并再次袭击过来。
避无可避，就像是毫无还手之力的靶子。
江寂心跳慢慢加快，思绪反而更加冷静，他收回了精神力，把力量全都集中起来，围着飞船尾部，迅速凝聚出一面空气壁。
飞船长度超过两百米，江寂要把它完全包裹起来很简单，但想要凝聚出能抵抗弹道爆炸的厚度却很难，而且冲击波还是会把飞船弹飞。
所以江寂只是凝聚了一面墙。
他出声道：“系统。”
游戏系统立马回应：“我在。”
江寂命令道：“调转方向，往地面飞。”
系统没有多问，飞船失控的偏转里急速转向，再失重的猛烈下沉，引擎发出吃力的震动，整个舱里弥漫着嗡嗡噪音。
下一瞬，后方追来的一排导弹撞上了江寂的空气墙壁，顿时发出剧烈的爆炸，空气墙在这一排导弹面前就跟纸片一样脆弱，当场碎开。
疯狂向着四周扩散的冲击波还是波及到了飞船，整个船身又是一抖。
江寂抓住安全带，稳住身体，他看向旁边的谢惊尘，有些生气：“你为什么不提前叫醒我？”
谢惊尘压着呼吸，不明显地喘了口气：“因为我可以处理。”
江寂垭口了半秒，系统却在这时出声说：“江寂，联邦发射了的二组追踪导弹即将抵达。”
“……你怎么处理？”江寂看着谢惊尘的金色竖瞳，“强撑吗？”
谢惊尘忽然笑了，他松开了安全带，直接在颠簸不止的空间里站了起来：“我们会平安降落的，到时我会告诉你，我拼死救了你一命。”
他抬手扶着舱顶，稳住身体，高挑的身躯因此舒展开，像是一截黑色的修竹，坚韧而又危险。
“你会欠我一个……巨大的人情。”谢惊尘走到江寂面前，他付下身，被黑鳞覆盖的右手撑着江寂身旁的舱壁，一股力强烈的力量波动释放出来，交织成纯粹又强悍的保护屏障，裹住了船头区。
急速下落的飞船被一枚追踪导弹击中，橘红色的烟花在保护屏上炸开，亮度惊人，江寂浅色的眼珠被火光映亮，而里面倒影着谢惊尘扬着笑意的脸。
“那就是真正的救命之恩了。”
说完，谢惊尘不知道摁了什么按钮，整个驾驶座猛地下沉，落进了一个狭窄的圆形空间里，四面墙壁上有着厚厚的减震装置。
谢惊尘随之跳下来。
里面实在狭小，他几乎整个人笼罩在江寂身上，一抬头，江寂就会撞上他的下巴。
“这是逃生舱。”谢惊尘的眼睛在有些昏暗的环境里更显明亮，像是危险的野兽，兴奋又疯狂地盯着自己的猎物，“你会用这个降落。”
江寂听完的下一瞬就抓住了谢惊尘的手臂：“你呢？”
谢惊尘笑道：“我去处理那些讨厌的追踪者。”
江寂思绪转得飞快，瞬息之间，他就想到他们会被联邦伏击的缘由。
这架飞船属于未来韩氏，谢惊尘一定是从未来韩氏那边直接抢来的，也让这架飞船上联邦黑名单，被联邦的卫星实时追踪监控。
在月球区域，联邦拿这架飞船没办法，可一旦飞船开进地球大气层，进入联邦太空导弹的射程范围，那么联邦就会第一时间发动攻击。
在毫无遮蔽的空中，这架飞船就相当于一个人站在广袤的草地上，然后被一群狙击手围着射。
当他们的飞船落向大地的时候，迎接他们的不会是大地，而是炮火。
谢惊尘早就知道，但他没有告诉江寂。他准备用极端的方式一个人处理，事后再来告诉江寂，并以此让江寂欠他人情。
但江寂完全不能理解谢惊尘的逻辑，江寂已经欠谢惊尘好几个人情了，甚至还写下了不限时兑换人情券。
多这么一个有什么用？
他想拿着所谓的救命之恩来威胁江寂吗？
又一道撞击的爆炸声传来，飞船内部开始起火，警报声变得更加尖锐锋利，起火点与驾驶舱位置很近，瞬间大量灌入的空气直接涌到了下方的逃生舱里。
系统及时封闭驾驶舱，涌动的气流中断，只剩下呜呜作响的警报声。
谢惊尘抬头看了一眼，准备离开，前去处理追在飞船屁股后面的导弹。
江寂把他拽了回来：“你不用上去，我们可以一起。”
飞船这时又忽地一偏，是系统操控着残破的飞船，躲避即将击中的导弹，骤然转向带来的力度让谢惊尘不得不撑着狭窄的舱壁。
江寂快速道：“系统，关闭逃生舱门。”
谢惊尘俯在江寂身上，说道：“我们可能还有十分钟才能落地，你想好怎么逃着十分钟了吗？”
江寂道：“跟你用的方法一样。”
他的空间置换只能置换死物，不能置换活物，而瞬移又不能带着谢惊尘一起。
只能用超能力硬抗。
“我们合作。”江寂道，“撑到撞击地面为止。”
江寂迅速思考着，说道：“我们当中必须要有一个人保留着体力，应付可能的追兵。”
谢惊尘刚要说话，江寂就道：“我在椅子里，有安全带，我的双手都可以空出来，所以我负责保护我们的逃生舱，你负责保存体力。”
谢惊尘垂眸看着江寂，逃生舱里只有微弱的亮光，反倒映得他金黄色的眼睛更加明亮，像是暗夜里睁开的蛇瞳。
“你确定吗？”
他这句话问得不是江寂能不能做到，而是江寂现在的身体状况能不能承受。
他曾经吞过一块黑石，尽管当时的记忆很模糊了，但谢惊尘的本能记忆还在，他潜意识里记得黑石里爆发的力量，能对身体造成多大的压力。
江寂直接当着谢惊尘的面，拿出了那块只剩下三分之二大小的黑石：“我必须要这么做。”
就算不是现在，也是第五轮游戏结束的前一刻。
只有回到现代世界，江寂才能安心的长时间休息。在赛博世界里，他根本没有休息时间。
“江寂。”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在江寂脑海里，“飞船马上要失控了。”
江寂看着掌心里的黑石，回道：“让它失控吧……我们距离地面还有多远？”
系统道：“一万三千米。”
江寂没再说话，谢惊尘也没有，只有他带着热度的喘息，贴着江寂耳边传来，触感很痒，也很热。江寂不由看了眼谢惊尘。
他一直在往外输出力量，身上涌现的黑鳞很多，混乱的响声里，江寂还隐约听见了骨节舒展的细微噼啪声。
江寂这才发现，谢惊尘的身高在增加。
这些黑鳞，以及谢惊尘身体里那些与他融为一体的黑石力量，正在改变谢惊尘身体的每一寸血肉和骨骼。
江寂忽然很好奇谢惊尘完全用出力量时的样子。
他握住了黑石，在滚烫的力量涌入身体的之时，对着谢惊尘说：“你可以休息了。”
谢惊尘看着江寂平静的面容，黑石里的力量冲入身体时，明明应该是痛苦万分的，但江寂睫毛都没有动一下，好像很习惯，又好像完全不在意。
可明明是难受的。
谢惊尘心里忽然生出股复杂的烦躁，他只能在这些情绪里分辨出莫名的怒意，还有想要看到江寂脸上浮现出不同神情的心痒。
飞船这时开始连续不断的剧烈震动起来，爆炸的声音穿过金属构成的厚重船身，进入清晰的进入江寂耳朵里。
狭窄的逃生舱在一波又一波的冲击里不断抖动。
谢惊尘死死撑着舱壁，他修长有力的身躯笼罩在江寂身上，像是黑色的牢笼，又像是可靠的保护层。
江寂在脑海里跟系统对话：“以你的判断，这飞船还能被炸几次？”
系统道：“第二组追踪导弹已经全部爆炸，第三组预计还有十五秒抵达……就算有之前一样强度的超能力防护层，这架飞船也只能承受三次单颗导弹的袭击。”
但追踪弹道不会听话的排队，然后一颗一颗的来。
只能飞船自己操作躲避，然后迎接单颗导弹的击打，可现在飞船受损严重，动力还在，但已经不能灵活的转向。
系统继续说：“而且你们该弹出飞船，并且进行减速了，不然以目前加速度累积，逃生舱会在触碰到地面之前，就在空气的摩擦里升温到让你们的细胞失活。”
简单说，就是烤熟他和谢惊尘。
江寂到：“那就等第三组导弹抵达的前一秒。”
系统道：“好的，还有五秒……四秒……”
谢惊尘的呼吸声在慢慢平稳，而黑石里的力量在一波接着一波的涌进江寂身体里，他的体温迅速上升，以至于谢惊尘温热的呼吸，在他的感知里变成了湿润的凉风。
他看着谢惊尘侧颈上那片藤蔓状的黑鳞，忽然有种想要摸上去的冲动。因为这个看起来一定凉凉滑滑的。
“两秒。”
江寂在混乱里收敛心神，做好迎接冲击的准备时，他还抽空看了一眼时间，竟然已经十一点半了。
距离第五轮游戏结束，还有不到半小时。
“逃生舱即将脱离飞船。”系统的声音响起的瞬间，江寂感觉到一股向下的失重力，同时上方的谢惊尘整个人下压，几乎是抱住了江寂。
江寂空出一只手，扶着谢惊尘的腰，尽管隔着一层衣服，但触感也与想象中的一样。
有些凉，有些硬，还有滑。
江寂一边分神想着，一边快速吸纳消化那庞大的黑石力量。
逃生舱从飞船底部射出，快速落下数百米后，自动弹出了降落伞。这个逃生舱是没有动力系统的，但它内部带着定位系统，这原本是为了方便救援，但现在成了联邦锁定他们的密码。
从现在开始，整个逃生舱将裸/露在联邦的视野里，等待着联邦送来的下一波导弹。
系统再度出声：“好消息，联邦的第四组追踪导弹失去了方向，坏消息，联邦正在调整锁定代码，预计一分钟后射出第五组导弹，它们将会在三分钟后抵达。”
所以，现在江寂有四分钟时间积蓄力量，然后去抵抗一整波导弹。
江寂忍不住问系统：“你建议我去月球基地，就没有想过我不会死在上面吗？”
从裂天机甲出现开始，江寂就踩在生死线上，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容不得半点差错。
系统的回答充满了回避：“这的确是一场危险的冒险，但从目前的结果上看，你不会死亡的。”
“人类续存计划的执行者，只有你一个吧。”江寂道，“我不相信你会没有备用方案，你一直很关注我的欲望与我的选择，说明你在计划开始前，对我的评估里充满了不确定。也许我会按着你的预计，选择站在维护你的计划这一方，但我也可能会选择视若不见，对你的计划毫不在意。”
江寂缓缓道：“所以你一定考虑过失败，而失败的理由，可能是我的选择，也可能是我的意外死亡。那么，到时你的备选方案是什么呢？”
系统道：“但你已经做出了选择，你也不会在这一轮里死亡，所以没有如果，也没有备用选项。”
江寂冷声道：“我要知道真相，你如果想要我继续信任你，你就要告诉我。从这场被你以游戏包装的计划开始，我就像是棋子一样，被你的谋划推着走，我对你已经没有多少信任了。你如果再对我隐瞒，我会怀疑你的一切目的。”
系统无奈叹息道：“讨论这个没有意义，江寂，不论备用方案如何，它已经不会发生了。你的表现非常好，你会完美的完成任务，而我会竭尽全力，保证你的存活。”
江寂道：“所以我的信任对你来说，也没有意义吗？”
系统：“……”
它的声音变得很轻，似乎带着某种失落的情绪：“当然有，你对我很重要，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计划。”
很快，系统又说：“我可以告诉你备用计划是什么，但我希望你不要因此多想或者失望。”
江寂心里知道备用计划的真相可能会让人产生不好的负面情绪，但他还是用正常且冷静的声音说：“你既然了解我，就知道我不会。”
他向来都是理智又冷静的，没什么能打败他。
系统说：“是重启。”
江寂还是无可避免的愣了一下：“全部重头再来吗？”
系统道：“是的，赛博世界作为一个转折点，它失败后计划会重启到开始，也就是作为起点的现代世界。如果将来，第二个转折点出现意外，那么计划也会返回到现代世界。”
江寂：“那在计划里已经死去的人呢，他们都会回来吗？”
系统这次沉默了几秒，才给出回答：“不会，这个世界上没有死而复生，就算是在时间循环里。消失的灵魂，不会再回来。”
江寂张口，想问一句“那我呢”，但他直觉这句话带来的真相会令人非常不爽，于是他咽下了这个问题。
系统却说：“有时，无知并不是一件坏事。人类是神奇又脆弱的生物，他们可以无比的坚定和坚强，也可以脆弱得不堪一击，只一句话，就能摧毁一个人坚韧的意志。所以我并没有公开这场跨越几千年的计划，因为真相可能带来的不是扭转未来的力量，而是灭亡人类的催化剂。”
江寂垂着眼，没有说话。
“江寂。”谢惊尘的声音把江寂从思考里拽回来，他的鼻尖几乎蹭着江寂的额头，“我们要不要交换？”
江寂靠着座椅，他身体很难受，来自于黑石力量的冲击，也来自于急速坠落的失重感，尽管整个逃生舱做了厚厚的减震装置，但里面仍旧非常不舒服，颠得人骨头发疼。
但江寂看着谢惊尘明亮的金色眼睛，以及那张漂亮精致的脸，又在忽然间放松下来。
“不用了。”江寂握紧了烫得像是炭火的黑石，“我可以应付。”
**
废土区，深处的某座黑色山石附近。
没有城市炫目的霓虹灯，废土区里的夜空显得漆黑静谧，遍布星辰。
元句与另外五个来自联邦的超能力者们，此刻都在站在一块布满黑石怪石的空地上，他们仰头看着极远处的天幕。
从十几分钟前开始，那边就一直传来爆炸的火光，间断的轰鸣声像是雷鸣，惊得树林里的飞鸟四起。
“那就是玩家江寂逃离搭乘的飞船吧？”旁边的向真说道，“果然是排名前列的玩家啊，这动静，啧，我们可搞不出来。”
元句盯着时不时传来闪光的夜空，脸色阴沉，没有说话。
他既希望江寂死在导弹的追击里，又不希望他死得那么轻松。因为这个该死的玩家偷走了他的黑石。
那块黑石是食品李氏给他的，将来还会收回去，如果李氏知道黑石丢失了，那元句会瞬间失去他在李家和联邦里的地位。
“还有几分钟零点？”向真又问旁边一个B级的超能力者。
这次除了她和元句两个S级的超能力者，联邦还派出了另外四个超能力者，等级分别是两个A级和两个B级，全都驾驶S级的战甲。
除了向真和元句。
向真是SS级的战甲，元句这个人自信得要命，他空手。
那人回答向真：“还有二十几分钟。”
向真点点头，又扭着脖子去看下方的大空地，白色的照明球与橘色的火把点缀在平整的空地里，模糊勾出里面那密密麻麻的人影。
照明球没什么规律的悬浮在人影上方，但火把呈圆形，包围着下方那上万个低等公民。数量之大，形成了一个足以让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头皮发麻的大圆饼。
估计那片地都被他们踩平。
“啧。”向真再次出声，“这快乐教还挺可怕的，一次性杀这么多人，之前第三区出事，也没死到这么多人。”
元句冷声说：“女人就是心软。”
向真笑道：“是啊，我们就是你们男的善良……男人都是薄情寡义的狗。”
元句脸色难看，眼里全是怒意。
向真却像是毫无察觉，继续说：“这通道真的能打开吗？别是快乐教在逗我们玩吧，我可是期待着到玩家世界去当搅屎棍呢，杀得他们痛哭流涕。”
元句立即讽刺道：“看来你的善良，也不过如此。”
向真扭过头，认真地问元句：“不是吧，难道元队长你会怜悯玩家吗？”
元句被气得脸色发青，他冷哼了一声，甩手走远。
向真心情愉快，她对着元句的背影，喊道：“元队长，你说我们要不要趁现在还有时间，赶去江寂飞船坠落的地方看看啊，万一江寂没死呢，我们正好补个刀。”
元句冷着脸，不说一句话。
倒是有个A级的超能力者接话说：“时间来不及了，快乐教那边说，通道开启的一瞬间，我们就得进入通道，不然时间接不上。”
游戏的启动和结束，在每个世界的时间都是连续的，如果他们晚了一秒，那么就会进入失败，从而直接跳到游戏的下一轮。
向真笑着说：“没看出来我是在开元老师的玩笑吗？”
A级超能力者：“……”
向真继续看着被导弹打得坠毁的飞船，一大片明亮的火光之后，整个飞船直接解体了，燃烧的火焰里，向真清楚看见了脱离飞出的逃生舱。
她感叹道：“哎呀，没炸死啊，逃生舱出来了。”
有人接话，声音里带着冷意和不屑：“那下一批导弹飞过来时，他们就没有掩体了。”
向真半真半假地说：“可惜了呢，我还想跟传说中的江寂交交手，没想到他会就这样挂了。”
另一个没什么情商的B级超能力者说：“说不定江寂不会死在这里，他不是跟元先生一样，有瞬移超能力吗？”
向真一拍大腿，说道：“对啊，那我有机会了，不过……”
她望着那个在漆黑夜空里解体，并燃烧着坠落的飞船残骸，带笑的声音里有着杀意与冷漠：“江寂还是死在导弹里比较稳妥呢。”
尽管她对这个敌人充满了好奇，但她也清楚一点，这个敌人强悍且狡猾，一旦逃生，将来必定会成长为能彻底搅乱联邦的祸端。
几人看几分钟，忽然有人指着漆黑天幕的某处，那里有几点微弱的白影。
“导弹来了……这是第几组？”
“应该是第五组了吧，直接锁定逃生舱，没了飞船，那个小小的逃生舱估计会瞬间炸成粉末。”
“这会应该距地面很高吧，就算能瞬移，也没办法落到地面上啊。”
向真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而是沉默凌厉地盯着黑色的天幕，等待着爆炸火光亮起的瞬间。
*
“江寂，第五组导弹还有十秒。”系统的声音响起。
江寂握着黑石，声音有些哑：“知道了。”
这几分钟，他吸收剩下黑石的三分之一，体力积蓄着大量滚烫的力量，江寂刻意没有吸收那些能量，而是把自己的身体当做转化器，直接将能量释放出来，变成一层层有纯粹力量组成的防护屏。
他没有收敛任何力度，几乎是瞬间掏空自己。
减速后仍在快速下落的逃生舱外，被一层又一层透明的能量波动包裹起来，连急速摩擦里生出的火光被包裹了进去。
系统机械而平稳：“还有三秒。”
江寂没说话，只用力的握紧了黑石，准备应付可能的下一波。
“来了。”
系统的声音刚落，谢惊尘忽然俯身下来，抱住了江寂，紧密贴近的瞬间，江寂清晰感知到了他身上那冰凉的黑鳞，像是活物一样，在细细的战栗着。
接着，剧烈的震动袭来，整个逃生舱被轰得失控的往一侧飞去。
江寂下意识的一手搂住了谢惊尘劲瘦的腰，一手握紧了黑石，这一刹那很短，也很长，黑石里的力量以更快的速度涌入江寂身体里，再被他快速的释放出去。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被撑开，能量一波波的涌进来，又在释放里被江寂本能的吸收，他的身体在迅速升温发烫，超能力者等级也在快速的提升。
震动变得愈发密集，像是有巨锤，在用力的轰击逃生舱外部的防御层。
它们快速破碎，又快速重组。
江寂的意识忽然有些恍惚，在激烈晃动的视野里，他似乎看见谢惊尘的整个侧颈都被黑鳞淹没了，还有幽漆黑浓稠力量组成的翅膀，瞬间伸展并包裹过来。
如同一层无比坚固的外壳，裹住了相拥的江寂与谢惊尘两个人。
这样子的爆炸冲击一共来了两次，第二次是在一分钟之后，这一次无比剧烈且密集的冲击穿透了逃生舱，摇晃地震感强得让人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但江寂被谢惊尘护得很好，他身上甚至没有半点磕碰的淤伤，只是厚厚的逃生舱破开了裂口，高热且急速的空气涌了进来。
江寂刚要反应，四周舱壁就凝结出了一层厚冰，既冷却了空气，也让江寂滚烫的身体感觉到了舒适。
又几秒之后，江寂感觉整个逃生舱重重震动，又高高飞起。
他们落地了。
江寂抓紧了谢惊尘的衣服，他咬着牙，说道：“得快点出去。”
谢惊尘的手轻轻抚过江寂的侧脸，他的手指很凉，覆盖着细小的鳞片，滑过江寂高热的侧脸，带来了让人安心的凉意。
“江寂，你可以休息了。”谢惊尘贴着江寂的耳际，声音很轻，带着柔软的温和，“剩下的，交给我。”
江寂想说不用，可他的确很累很累……谢惊尘又轻轻抚了抚江寂的侧脸。
很诡异的，江寂竟然真的放松了下来，任由体内的高温与疲惫，将他的意识淹没。
……
深夜，十一点五十五分，废土区某处。
元句回到了向真他们这边，六个即将进入通道的超能力者汇合。除了元句，另外五个人已经进入体积高大的战甲。
本就不高的元句站在黑色的机械旁边，像个萎缩的小老头。
元句阴沉冷脸，没有主动开腔，向真也没在这时候找茬，而是专注地盯着下方那片白光与火光交织的祭祀区。
距离远，天色暗，向真并不能看见穿着黑袍的快乐教教徒们，但空气里已然弥漫着一股庞大又阴寒的诡异感。
像是已经有什么东西，正在不可知晓的某处，冷冷俯瞰着这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十一点五十九零三十秒，第五轮游戏结束倒计时三十秒时。
猩红如血的亮光，骤然在下方的大片空气里蹿起，如同来自地狱的阴寒烈火，红光瞬间照出地面上那密密麻麻的人影。
下一秒，所有的人影都开始湮灭，像是被某种力量分解并吞噬了，吞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半点残骸。
一片又一片的活人消失，空气里的阴寒波动也变得越来越浓重，空气像是结了冰，变得有了重量，阴冷扭曲的沉沉压下。
被红光照亮的半空中，倏地出现了一道竖立的黑色裂纹，像是一只紧闭的眼睛。
“来了。”超能力者队伍后方的快乐教徒喊道，“那就是通道。”
“真他妈诡异。”向真骂了一句，率先启动战甲，朝着那道漆黑的裂纹飞去，后面四个战甲立即跟上，元句在最后。
空气涌动，托着元句的身体飞起，靠近裂纹。
距离越近，他们越是能深切的感受到那诡异无比的阴冷波动，跟进了闹鬼的太平间一样，每个人的肌肤上都炸起了鸡皮疙瘩。
第五轮游戏结束倒计时：三秒。
地面的红光越来越猩红浓稠，如一片高高喷射而出的浓血，竖立的黑色裂纹也在这时慢慢撑开，仿佛缓缓睁开的眼皮。
但里面露出来的，不是眼珠，而是一个漆黑幽冷，充满了恐怖感的洞。
倒计时：两秒。
向真在那个黑色的洞前迟疑着，她感觉到了洞里的危险可怕，充满了未知的气息，好像那里面是另一个，不属于地球的神秘空间。
本能警告着她，让她不要进去。
向真一咬牙，还是第一个飞向了漆黑的洞里，而她身后的人，也随之冒险地跟了过去。
倒计时：一秒。
元句最后一个，进入了黑色的诡异通道。
倒计时：零。
第五轮游戏，结束。
第143章
意识下沉,又瞬间回归，余幽看见了贴着广告屏的电梯墙。
第五轮游戏结束了，她回到了自己的世界，系统机械的声音与电梯抵达的“叮”声重合,余幽一边听着系统老套的话,一边走出电梯，再转进通向天台的阶梯。
她的手机也在这一刻震动起来,嗡嗡的响声清晰得刺耳的在狭窄的楼梯间里回荡。
余幽抿了抿嘴,感觉到了无声碾压过来的紧迫感。她在赛博世界里过得很平静，每天就是枯燥的训练和巡逻，以及应付不怎么走心的同事关系。
与进入赛博世界前面临危机的紧迫感完全不同,以至于她此刻竟有一瞬的恍惚。
直到手机铃声响起，她才重新进入七天前的状态,走出天台时，余幽摸出手机，看见是局长付亭泉的电话。
她接通电话,同时跨进天台,局长两个字还没说出来,余幽就看见了躺在天台上的江寂,她整个人顿时愣住，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在赛博世界,她只是个小小安保人员,所以一开始她并不知道江寂去了月球基地，直到她听说谢惊尘抢从未来韩氏手里抢了一架飞船,这才猜测江寂跑去了月球基地。
所以联邦翻遍了第一区,也没能找到他的踪迹。
而就在第五轮游戏结束前一个小时，她在网络上看到了飞船坠落的视频,她立即意识到，飞船上一定有江寂和谢惊尘，而联邦正在攻击他们。
余幽当时就很担心，但她坚定认为江寂不可能出事，他一定会有办法逃出去。
但现在，余幽却看见江寂倒在了天台上，她的心脏顿时收紧，脑中无法遏制的涌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江寂出事了。
他在联邦的攻击里受伤了。
可玩家们在两个世界的身体并不同步，除了超能力，他们是不会带着伤口回来的。
那就是江寂他……
余幽不敢深想，她在原地站着，手机里传来付亭泉严肃的声音：“余幽！你在听吗，回我话，你出事了吗？”
“没有……”余幽从混乱里回过神，她定了定心，终于迈开脚步，朝着江寂跑去，“我没出事，但是江寂……”
余幽几步便冲到了江寂身旁，她直接单膝跪下，朝着江寂伸出手，在即将碰到江寂身体前，她停顿了一下，才咬牙将手指放在江寂的侧颈处。
反馈回来的触感非常滚烫，温度甚至超过了四十度，脉搏也非常快。
但余幽还是松了口气，看来应该是受了某种伤。
“江寂？”付亭泉紧张道，“江寂怎么了？”
“他似乎受伤了。”余幽切换扩音，想把江寂扶起来，但下一秒她的手就被江寂用力握住，力气极大下扭。
余幽：“！”
她赶紧顺着江寂的力度卸力，并往后退开。
江寂在被余幽拉起身体的瞬间就从昏睡里醒了过来，他睁开眼，毫无情绪冷冷看向余幽，他的眼珠很凉，满含戒备的戾色。
看得余幽心头一惧。
在看清余幽的脸，江寂才放松下来，他的记忆中断在谢惊尘让他休息的那一刻，没想到再睁眼，自己竟然已经回归了。
意识在疲惫里下沉，又江寂生生拽住，维持着清醒。
余幽的手机就放在江寂手边。
“伤得严重吗？”付亭泉的声音通过扩音传出来，“具体形容他的伤势，致命吗？”
江寂没力气去把手机拿过来，他就这么哑声问道：“谢惊尘呢？”
“江寂？”付亭泉惊讶道，“你没事？”
江寂只一句话：“谢惊尘呢？”
付亭泉只得说：“我现在联系他，一会把消息告诉你。”
江寂没再说话，他挂断了手机，顺便确定了时间：十二点过两分钟。
再抬起眼，江寂看向一旁站着的余幽，疲惫道：“通道打开了吗？”
“我还不知道。”余幽这才往前走，说道，“进入游戏前我人在电梯里，回归后我就来找你了，然后就看见你躺在地上……江寂，你怎么了？”
“没事。”江寂撑着身体想站起来，但有些脱力，余幽赶紧伸手扶住他，“只是有点热。”
余幽感受着江寂滚烫的高温，心想，这叫一点点热吗，这温度起码有四十几度，就算是高烧，也不可能烧到这么烫。
“你现在需要去医院吗？”余幽担心道，“你身体好烫……”
“不用，找个地方泡水降温就好了。”江寂吸收过多次黑石的力量，对这种灼烧的痛楚几乎麻木了，只是很累，想睡一觉。
他把第五轮游戏开始前，他在小区里发现一组至高会队伍的事说了。江寂还记得出事居民的门牌号，干脆就让余幽扶他过去，顺便借用那家的浴室。
余幽扶着江寂，立即下楼进电梯。
她的手机也在这时持续震动起来，余幽空出只手，是神秘局的一个战斗人员打过来的。
余幽接通了电话，对方直接了当地说：“江市二环的幸福公租房出事了，里面住户全部消失，天空上方还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裂纹，据说当时附近的目击者说，那个裂纹像是一只黑色的眼睛，曾经睁开过一秒，露出了个黑洞，就在十二点整的时候，现在眼睛合上了，但裂纹仍旧悬浮在半空中。”
对方一口气说完，才问：“你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吗？在赛博世界里见过吗？”
余幽并没有见过这东西，但她能猜到是什么，她有些茫然地看向江寂，喃喃道：“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真的被打开了……”
江寂身体很难受，表情却一如既往的冷静，他道：“问他有没有人从那里面出来？”
余幽回神，立马开了扩音，然后复述江寂的问题。
“没有。”对方说，“据说缝隙里曾露出过一个黑色的洞，但没有人出来……但是……这个黑色的诡异裂纹也没有消失。”
它一直清清楚楚地悬挂在半空中，就像是空间被撕裂了一道创口，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余幽抿紧嘴唇，她一瞬间有感到松懈，但又只有一瞬。通道已经开启了，赛博世界的人迟早会过来。
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或者后天……这个危机永远存在。
*
江寂在浴室里放水，余幽则去冰箱里看看有没有冰块。
只剩江寂一个人后，他才放任自己完全脱力，直接滑坐在浴室里，凉水逐渐蔓延上来，浸泡着他高热的身体，但江寂并没有感觉轻松多少。
他打起精神，想拿自己的手机，却没有找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丢了。
外面很快传来余幽急促的脚步声，她抱着一袋子冰块走进来，全都倒进浴缸里。
“这些好像不够。”普通家庭里不会存放大量冰块，余幽看着江寂被染成了绯红色的手臂肌肤，担忧道，“真的不用去医院吗？或者回学校去，转校生校区有新建的医院，而且学校也更安全。”
江寂靠着浴缸，因为疲惫，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些暗暗的哑：“学校已经不是最安全的地方了，通道被打开，如果联邦的人过来，学校会成为他们攻击的第一个地方。”
余幽蹲在浴缸旁，江寂的冷静影响了她，她现在也镇定了下来，说道：“游戏结束和开始的时间是连贯的，所以联邦如果真的派了人来，那他们不是应该在我们回归时就到了吗？”
她顿了一下，语气里含着希望：“会不会……联邦这次没有派人，而是……”
她说着，自己就停了下来。
就算联邦不派人来冒险，也肯定会往通道里投放武器，赛博世界的科技远比他们发达，就算只是往里扔几个导弹之类的，也会造成巨大的破坏和伤亡。
“也许是有延迟。”江寂半合着眼，说道，“快乐教的神是真的存在，祂可能来自宇宙深处的某个地方，也可能来自某个高纬度空间……祂的能力远在人类之上，所以祂建立的通道，也一定会超出人类的认知。也许这个通道，是某种时间隧道，赛博世界的人通过它时，在通道里的时间只有短短一瞬，但在我们这里，是漫长的几天。”
就像是他们的游戏机制，进入和离开都只需要一瞬，但实际上经历游戏的人，却渡过了七天。
余幽想了会，反应过来：“所以，他们可能会在下一轮游戏开始前才抵达我们的世界？”
江寂道：“只是可能。”
余幽喃喃道：“至少我们还有疏散人群的机会，也能提前做好防御准备……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江寂没说话，余幽看他疲惫的样子，主动道：“你先休息，我去想办法多弄点冰块过来。”
江寂睁开眼，又问了一遍：“谢惊尘呢，有他的消息吗？”
“我现在帮你问。”余幽道，“现在玩家们刚回归，又出现了黑色裂隙，局里一定又乱又忙，不过局长没立即打电话过来，说明谢惊尘肯定没事。”
她这是在帮神秘局解释。
江寂哑声说：“有消息告诉我。”
“会的。”
余幽走出浴室，客厅里很乱。江寂在这里跟几个至高会的人发生了战斗，地面上洒着落叶，还有未完成的复杂图案，一旁的卧室门半开着，能看见一点横躺在里面的尸体。
但此刻余幽也顾不上检查环境了，她拿出手机，刚好，有个陌生号码打了过来，余幽立即接通，那边传来一道有些低冷的男声。
“江寂在你这儿？”
余幽反应过来，这人是谢惊尘，她道：“对，我们在一起，他现在在浴室里。”
谢惊尘的声音冷得带上了戾气：“你对他做什么了？”
余幽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有歧义，不得不解释说：“江寂体温异常升高，所以在浴室里泡冷水，他也很关心你在哪儿，问了我和局长好几遍你怎么样。”
谢惊尘的语气这才变好：“把你们的位置发给我，我现在过来。”
余幽答应道：“好。”
发完定位，她转头联系附近的巡逻人员，让对方找附近的便利店买冰块，然后送过来，速度要快。接着余幽开始检查这套房子，把情况记录下来，上报给神秘局。
最后余幽再次进入浴室，查看江寂的状态。
她刚推开门，原本闭着眼的江寂就睁开了眼，抬眼看来的视线里满是防备和警惕，一秒后消失不见。
余幽猜江寂此刻的状态一定非常糟糕，所以他本能里防备才会这么明显的外放出来。而余幽自己显然不属于江寂完全信赖的亲友范围。
余幽对此倒是没有什么不满，她站在浴室门口，询问道：“江寂，除了冰块，你现在还需要别的吗？我去想办法帮你弄来。”
“没有。”江寂现在倒是有点饿，不过比起饥饿，他更想睡觉。
“那好。”余幽说，“我就在外面，你有什么需要叫我。”
回到客厅，余幽没有动屋子里的东西，她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站着看手机。
网络新闻和玩家群这会全都已经炸开了锅，不是因为第五轮游戏的结束，而是因为出现在江城上方的黑色裂隙。
甚至还有这个裂隙出现的完整视频，就在两分钟前，被人发布在震音平台上，随后热度迅速攀升，玩家群里也在大量讨论这个裂隙。
余幽找到视频，时长足有两分钟。
录制人就住在幸福公租房的对面，视频一开始就是公租房里升腾而起的猩红亮光，光芒从地面炸起，瞬间吞噬了整个公租房小区。
光芒猩红如血，数栋高楼淹没在亮光里，连一点轮廓都看不见，几秒后，这片红光的上方，就出现了黑色的裂隙。
像是一只竖立着紧闭的眼睛。
又片刻后，这道裂隙慢慢睁开，露出漆黑的洞口，等到视频里的时间走到十二点整，整个裂隙完全睁开，展露出一个漆黑的圆洞。
那个洞无比的幽黑，不反射半点亮光，甚至把附近的光线都吞噬了进去。
圆洞仅仅出现了一秒，便开始慢慢合拢，最后逐渐回归到缝隙状态。
视频对着缝隙录制了十几秒，没再看见任何异常。
下方的评论数量非常多，点赞第一的内容为：【大家还记得之前的剧本杀直播吗？那些邪/教祭祀的时候，也亮起了红光，然后上面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洞，今天这个就是它的放大版啊！】
【卧槽啊，会不会有异种之类的怪物，从这个洞里钻出来啊？】
【末日真的要来了吗？[惊恐][惊恐][惊恐]】
【这肯定是那个赛博游戏搞出来的吧？这到底是什么破游戏啊，是来摧毁人类的吗？】
【现在不会再有人推崇这破游戏了吧？要我说，那些拥有超能力的玩家，就是社会的危险分子，从游戏出现开始，都死了多少人了？游戏就应该关闭！】
评论越吵越多，余幽却没心思再看。她观看过剧本杀直播展示的祭祀现场，红光亮起时，上方的确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洞，从视频里看去，就像是那一块空间被吞噬了。
可根据经历过祭祀的人说，肉眼看时，那不是黑色的洞，而是一只猩红巨目。
但不能否认的是，两者的确有着紧密的关联。
余幽仍旧握着手机，视频播放后，自动开始重播，她看着那猩红不详的亮光，也不由开始思考，这个游戏出现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它给他们生活的家园带来巨变，让无辜的平民们陷入危险，让无数玩家丧命在一次又一次的游戏轮回里。
余幽没在这个游戏里看见任何善意，所有的玩家都像是被它随机抓取的工具，被它命令着参与游戏，完成任务。
这个游戏的目的，真是破坏他们的世界吗？
敲门声这时响起，是余幽让帮忙找冰块的巡逻人员，她连忙过去开门，拿到了冰块，也让两个巡逻人员进来，拍摄记录几个至高会人员的死亡情况。
余幽拎着冰块，刚要转身进入浴室，阳台的玻璃忽然哗啦碎开，一道黑色的人影闯了进来。
飞溅的碎片里，余幽看见了那人高挑的身形，与他背后一闪而过的漆黑翅膀，以及他那双金色的，完全非人类的竖瞳。
尽管只有一瞬，余幽还是印象深刻地完全看清了。
余幽与另外两个巡逻人员当即愣在原地。余幽是知道谢惊尘的超能力很强，强到断层，但她没想到谢惊尘还有这幅样子。
谢惊尘跨入客厅，金黄色的竖瞳很快收敛，变回正常的黑色，他冷淡地瞥了眼余幽，以及她手里拎着的冰块袋子。
懒得废话，于是谢惊尘抬起手，掌心里迅速凝聚出一个冰团。
余幽的目光不由落在谢惊尘手掌里的冰团上，然后，她就看见谢惊尘修长的手指慢慢合拢，把凝结出来的冰团捏成粉末，再随手洒在地上。
谢惊尘没跟余幽说半个字，直接掠过震惊不已的三个人，走进了浴室里。
余幽：“……”
这算什么，嘲笑她四处搜寻冰块的无能吗？她也是有超能力的好吗，只不过她的超能力是空间置换而而已！
“这是……”巡逻的两个人并不认识谢惊尘，也没看到他异化的身体，只看见他突然闯进来，然后展示了凝结冰块和捏碎冰块的全过程。
余幽合拢自己震惊的下巴，镇定地说：“神秘局的战斗人员，超能力很强，他是来支援的，我的队友受伤了，现在在浴室里休息……你们继续吧，不用管他。”
*
在谢惊尘出现的瞬间，江寂就感应到他了。江寂没有开感知，但谢惊尘的使用超能力时，身上那股气息他很熟悉，以至于一秒就分辨了出来。
江寂靠在浴缸里，思绪变得有些恍惚，他什么时候，对谢惊尘变得这么熟悉了？
甚至在谢惊尘出现的刹那，他紧绷起来的意识都在迅速放松。
浴室门被推开时，江寂抬眼看了过去，对上了谢惊尘漆黑的眼珠。
江寂顿了一下，出声说：“你来得很快。”
谢惊尘关上浴室门，走向江寂时，浴室里的温度飞快降低，墙壁上凝结出冰霜，连着浴缸里的水也在快速变冷。
江寂舒了口气，终于感觉身体舒服了。
谢惊尘在浴缸边上坐下，他伸手试了一下水温，又看着江寂说：“你很担心我吗？”
江寂迟钝地愣了愣：“谁说的？”
谢惊尘道：“局长和外面那个女人，说你一直在问我。”
江寂道：“只是确定一下你死了没有……在废土区的时候，我睡过之后，发生了什么？”
谢惊尘无聊似的搅起水花，慢声说：“我带着你从逃生舱里出来了，然后，碰见了自称是种田教的人。”
那时联邦的追踪导弹又打了过来，谢惊尘精神高度紧绷，于是直接攻击了对方，但来的人，有两个S级的超能力，一男一女，年纪都很大了。
两人瞬间就把谢惊尘摁住了，连着联邦投过来的导弹，也在那一刻直接解体成碎片，于半空中坠落。
接着系统出声，说这些人可以信任，他们是过来支援的，谢惊尘心里压根不相信这些人，也不相信系统，只是他一个人，打不过两个S级的超能力者，只能暂时熄火，然后被他们带着离开。
“种田教？”江寂意外道，“他们不是什么都不管吗？”
谢惊尘眉眼深处里压着些烦躁，语气随意道：“谁知道他们有什么目的。”
江寂想得更多，他忍不住猜测，种田教的人会不会也知道人类续存计划。系统的言辞直接表明了，种田教是站在系统这一边的。
就算种田教的人不知道这个计划，他们也一定跟系统达成了某种合作，不然不会突然出来干涉玩家和联邦之间的事。
“然后呢？”江寂问。
谢惊尘道：“然后游戏就结束了。”
江寂想按眉心，让自己从放松的状态里紧绷起来，他之前就不该听谢惊尘的话，直接睡过去。不然他当时就会见到种田教的人，从而试探他们和系统的关系。
谢惊尘突然伸手，把江寂揉眉心的手拉下来：“你不是很累吗？还不睡觉干什么？”
江寂无奈道：“通道已经建立好了，切口在江城……”
“我知道。”谢惊尘说，“但现在什么都没发生不是吗？”
江寂怔了怔，想想也是。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应该抓紧时间休息。
谢惊尘靠着浴室墙壁，懒散得像是在度假，他垂眼看着江寂，说道：“神秘局的人也该加加班了，江城会怎么样，交给他们就是，而且……”
说到这里，谢惊尘眼里流露出烦躁和不满：“而且我应该也会被叫过去加班……我上次回归，就一个完整的觉都没有睡过，局长总是让我加班。”
江寂看着谢惊尘的黑眼圈，静了一秒，说道：“你要不要也睡会儿？”
谢惊尘突然笑了：“我睡了，谁看着你？”
他很快又变了脸：“外面那个女人吗？”
江寂：“……”
才发现谢惊尘这个人情绪非常不稳定。
“那好吧。”江寂往冰凉的水里滑了滑，他的确是很累，身体很热很难受，但冰水麻木了那些感觉，只剩下疲惫，“五个小时，五小时后，记得叫醒我。”
谢惊尘冲着江寂露出笑容：“嗯，我会的。”
等江寂慢慢睡沉，谢惊尘脸上的笑也瞬间收了回去，只剩下冰冷和淡漠。他静默地盯着江寂看了很久。
江寂自己肯定没有意识到，他毫不设防地泡在水里的样子，有多让人心痒。
浮沉的水液卷起了他黑色的T恤，隐隐的露出一截柔韧细瘦的腰线，泛着浅浅绯色的肌肤上沾着水珠，发尾是湿的，睫毛是湿的，连嘴唇都是湿的。
谢惊尘舔了舔牙尖，克制着收回视线。
过了好几分钟，他才拿出手机，屏幕亮起，一串未接电话和未读信息提示顿时跳出来，一部分来自局长，另一部分来自白淮野。
谢惊尘点开了局长的信息：“在哪儿？什么时候回学校？你现在得立马去江城。”
局长：“快点回我。”
谢惊尘看了一眼，不打算回。
手机屏幕这时一亮，局长再次发来：“江寂现在怎么样了？需要我给他安排单人病房吗？”
谢惊尘这次顿了顿，他转眸看着江寂，片刻后，回了一个句号。
局长：“那你什么时候去江城？关于通道的事，江寂有没有说什么？事态这么严重了，他肯定会过去吧，也不知道他的身体状况撑不撑得住。江寂这个同学吧，还挺热心的，有事总是第一个上，我真是担心他，这么年轻，却过得这么累，身边也没个可靠的人帮忙，哎……”
谢惊尘：“……”
谢惊尘咬着牙，回道：“我会去的。”
局长：“那真是太好了，江寂不用立马就四处奔波了，他知道后，一定会感谢你的。”
谢惊尘：“……”
他收起手机，垂眼盯着江寂，又舔了一下牙尖。
感谢吗？那怎么够。
第144章
第144章 过渡。
江寂又做了一个梦。
梦境里他站在某个高台上,往下俯瞰着辽阔的大地，他站立的位置非常高，高到脚下有薄薄的云层飘过。
脚下的风景缩略得很小，他看不清地面,只能看见碧绿的林海与起伏的山脉,视线的极远处，还有蓝色的海面。
这个梦境持续的时间很长,但又什么都没有发生。
大地永远辽阔遥远,脚下的白云来了又走，周围好像有风声，又好像只有久远的寂静。
江寂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梦境结束。
再睁开眼,江寂躺在一间病房里，环境有些简陋，面积挺小,像是宿舍,但只放了一张病床,靠近阳台的位置摆了一张很突兀的沙发,看着像是从某领导办公室里搬来的。
沙发前有实木的桌子，上面放着新鲜的水果和花束。
房间里没人,有吵闹的说话声从窗外传进来,隐约里，江寂听见了整齐的“一二一”喊声,像是有人在军训。
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到学校了，被军训的是转校生和玩家们。
江寂想找手机看时间,但他的手机已经丢了，正想作罢，又看见床头旁的凳子上放着两个手机，一个是他的，屏幕全碎，显然已经不能用了，另一个崭新，屏幕上贴着纸条。
上面的字体还挺漂亮，笔画流畅有力：“我去江城了，醒了联系我。”
没有署名，不过一看就是谢惊尘。
还给他买了个新手机，真是意外。
江寂摁亮新手机屏幕，看见了时间：上午十一点。
他这是直接睡到了第二天。
江寂花了几分钟时间，重新给手机下载软件，一登入进去，大量消息就跳了出来，江寂大概看了看，大部分都是陆铭初跟简琇发过来的。
另外就是一些好友申请，不仅是玩家张三的马甲号，连江寂原本在班级群里的号也收到了极多的申请。
陆铭初跟简琇就是担心他，但后来从神秘局这边知道他没事了，才停止了消息询问。
江寂也没回，他去看了新闻。
江城天空上出现裂纹，附近所有的居民都正在被疏散，网络上的消息非常混乱。大批居民被疏散以及那个诡异可怕的裂纹，导致网民们情绪紧张惊恐。
“世界末日”这个词条已经被推上了热搜，赛博游戏和玩家也被推上了风口，网名们态度急转，从之前的好奇和推崇，变成了斥责和大骂。
游戏破坏了社会的安定，引来了灾厄与死亡，这的确是事实。
江寂看了一会，关闭手机，他下床，准备去洗漱然后吃个饭。睡了太久，江寂这会饿得不行。
他这边动静刚响起，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江寂本能地停下动作，警惕地扭头看去。
门外先是响起礼貌的敲门声，接着是道年轻的声音：“江同学，你醒了吗？”
江寂走过去，拉开门，看见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年轻人，看见江寂，他神情有些激动，连忙表明了身份。
他是神秘局后勤部的，负责保护江寂，因为谢惊尘不让人进病房，说是会影响江寂休息，所以他一直在门外。说完又问江寂需要什么，他负责安排人送来。
“现在玩家们和你的同学们都想见你，如果你也想见他们，可以出去，要是你不想，也可以一直在这里休息。”
第四轮游戏的时候，江寂就已经在学校出名了，第五轮游戏时他被全联邦通缉，照片挂满大街小巷，身份已经是直接公开了。
江寂不想惹人注目，就要了几份饭，最后他问道：“江城那边怎么样了？”
那人道：“现在一切正常，没有入侵……你现在醒了，等会局长会来见你，她会告诉你更具体的信息。”
江寂点头，返回病房。
等他吃到第二份套餐的时候，付亭泉过来了。
这是江寂跟她的第一次见面，江寂知道神秘局局长是谢惊尘的养母，也知道谢惊尘童年过得不太好，在与付亭泉电话接触时，他对付亭泉的印象是圆滑老练且精明，以及对养子谢惊尘不太好。
现在见到本人，她给江寂的感觉与预想中差不多，眉目精明利落，浑身都透着干练，但看着，似乎又不像个会虐待儿童的人。
“怎么了？”付亭泉露出热情爽朗的笑容，“我本人跟你的预想不一样吗？”
江寂收回目光：“有一点。”
付亭泉拉过一张凳子，坐在江寂对面，她打量着江寂，笑着道：“我这个人吧，工作上用心，家庭比较失败，平时也很忙，顾不上家里的事，小尘这个人呢，相信你也了解，性格比较……极端，所以我平时对他很严厉。棍棒底下出孝子嘛，孩子该打就得打，不然不听话。”
江寂怀疑地看着她，无法想象谢惊尘挨打的样子。
“我们就不聊家里那些事了。”付亭泉露着笑容，态度看着很亲和，“聊聊快乐教，至高会，以及通道的事吧。多亏了你之前的帮忙，我抓到了好几个至高会的高层成员，虽然审问过程有点坎坷，不过对于这个□□的内部信息，我们还是掌握了一点点。”
至高会的成立时间，大概是八九年前，有会长和副会长，但会长平时几乎不露面，就算出现也从不露脸，除了副会长，没人知道他叫什么，多少岁，长什么样子。
这个至高会的活动资金由“有幸教育投资机构”提供，而这个公司的主人名叫谢溪桥。
江寂听到这里，顿时想起来了，之前他参加庄园剧本杀的时候，查过庄园的信息。那个庄园就被是被个教育机构买下的，当时江寂还查到了谢溪桥的照片。
“这个谢溪桥的人生经历很玄幻，他辞职后遭遇海难，全船的人都死了，就他一个人，靠着一块浮板，在海上飘了七天七夜后被人救起，之后他购买了一张彩票，于是中了五千万，他就用这五千万创建了有幸教育投资机构。”付亭泉道，“听着是很幸运对吧？”
江寂道：“幸运到反常。”
“对，我们查了这个谢溪桥，他在三天前出国了，但在国外并没有他的任何酒店或是消费记录，国内也没有，他人间蒸发了。”付亭泉说，“至高会的副会长名字叫谢将，我们查他的时候，发现他的档案记录完全空白，没有出生信息，没有家人，没有毕业学校，他的身份是伪造的。”
“后来我们又去审了何照明，根据何照明的供述，我们找到了他跟谢将一起乘坐过的车，从车里提取到了谢将的指纹和DNA，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我们去数据库里匹配了谢将的DNA，然后找到了谢将的生父。”
“他父亲是个监狱常客，从偷盗抢劫□□，到最后杀人，十一年前就枪毙了，但他老家有个儿子。据说从一岁开始，就交给了他母亲抚养，而他从此再也没有管过……我们又去查了这个杀人犯的老家，这个谢将的奶奶早在谢将三岁的时候就病死了，谢将因此进了孤儿院……十二岁的时候，谢将被人领养，领养人就是谢溪桥。”
付亭泉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看着江寂说：“陆铭初那边应该跟你说过了吧，赛博世界的快乐教在找人，我猜他们是需要脑子聪明灵活，知道怎么扩散快乐教影响力的玩家，就像杨柳轻那样。”
江寂立即明白了付亭泉的意思：“谢溪桥就是他们想要的人。”
现在通道已经打开了，虽然目前还没有人从通道里出来，无法百分之百确定通道是否真的连接着两个世界。可通道已经存在了，赛博世界的人如果能进来，那么现代世界的人也能进去。
谢溪桥说不定就等着通过通道，进入到赛博世界。那个世界可是不会处理邪/教的，而谢溪桥可是比杨柳轻更加老辣精明的商人，他在现代世界受到法律和制度的约束，只能偷偷发展至高会，但到了另一个世界就不一样。
快乐教会迅速壮大，至高神的力量也会越来越强盛。
付亭泉看着江寂的表情，继续说：“在这里，我们可以动用一切力量来阻止至高会，他们已经彻底暴露，不可能再掀起任何波澜，但在赛博世界，我们毫无办法。”
江寂懂了付亭泉的意思。
通道是邪/教搞出来的，想要关闭通道，也只能从邪/教入手。但神秘局只能处理一边。
“不过现在状况还好，通道附近的人都已经疏散完毕了，我们也派了人过去防守，就算真有入侵者，我们至少不会毫无防备。”付亭泉非常懂得点到为止，她暗示了自己希望江寂去做的事，但又没有勉强。
“另外还有一个信息。”付亭泉继续说，“就是联邦派去通道的人……在第二批玩家里，恰好有人在联邦政府某个部门，他向我们提供了名单，据说来了六个人，其中两个是S级的超能力者，一个叫向真，另一个叫元句。”
江寂慢慢抬起眼：“元句？”
“是的。”付亭泉露出头疼的表情，“按照赛博世界的超能力分级，在我们这里，只有小尘勉强算是S级，但他的能力……”
说到这里，付亭泉话音一转：“他的能力比较特殊，用得越多越像是怪物，别人看见了可能会误会，不过现在也顾不上了，他受点委屈没什么，养儿千日用在一时嘛。”
江寂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说道：“谢惊尘一个人应付不了两个S级超能力者，我现在去江城。”
付亭泉却说：“你得留下来江寂，联邦派了六个人来，两个S级，两个A级，两个B级，其中五个人都穿戴有战甲，就算你过去，也不可能同时拦住他们所有人，而他们的主要任务目标，就是炸毁学校。”
江寂停下了动作，尽管这话让江寂听着不爽，但确实如此。
六个高阶超能力者，他跟谢惊尘联手也不可能拦得下来，一定会有人朝着学校袭来。
“你就在学校养好身体，”付亭泉说，“学校里留了不少玩家超能力者，要是你有空，可以帮忙训练一下他们，这安稳的日子也不知道还能过几天。”
江寂没说话，他开始想另一个问题——主动权。
他处处陷入被动的根源，就是没有主动权。
江寂已经把从元句手里抢来的黑石全部吸收完了，但他的超能力等级还卡在A级，距离S级始终差一步。
这小小一步，在真正的S级面前，就是天堑之别。
让他跟一个S级超能力者面对面，江寂也许不会输，但边上再加一个A级的超能力者就不一定了。
“江寂。”付亭泉再次出声，“你知道这个游戏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吗？它是好的，还是坏的？”
江寂这会心情不太好，他让系统出来，通过手机扬声器说话。直接把要不要告诉付亭泉真相的问题全抛给了系统。
对着神秘局局长，系统没有隐瞒，它说了人类在几千年后的未来，也说了人类续存计划，最后还对自己出现导致的社会危机，表示了歉意。
“这样啊……”付亭泉没说没关系，她静默了几秒，“只要不是毁灭我们就行，至于几千年后的事，我就管不了了。”
付亭泉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摆，对着系统说：“真希望这游戏快点结束，这加班加得我压力太大了……”
系统通过手机传递出来的声音更显机械：“如果顺利，游戏很快就会结束了。”
“是吗？”付亭泉道，“那你就没有什么补偿要留给我们吗？”
系统思考片刻，说道：“如果联邦政府的人抵达了你们的世界，我会提供监控支援。”
这应该不是付亭泉真正想要的，但她还是说：“行，有总比没有好。”
付亭泉离开之后，江寂病房里又来了三个人，陆铭初、简琇以及张叩一。
三个人拎着东西，一进来就塞满了宿舍改造的病房。
简琇直奔江寂的病床，喊道：“老大，你不知道多担心你……我亲眼看到你的飞船被联邦炸，每次天空亮起火光，我就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捏住了。”
江寂：“……”
简琇上下打量着江寂，夸张道：“还好你现在没事，刚回归的时候，陆铭初急得都快跳起来了。”
陆铭初尴尬地解释说：“我没有，我只是很担心。”
江寂视线转向陆铭初，他的目光躲闪着飘开，举起手里的水果：“吃桃子吗，我去给你洗一个。”
他说完也没等江寂回话，拎着水果就去了洗漱台。
江寂道：“你怎么都过来了？”
“探病啊。”张叩一拉过椅子，在江寂床边坐下，“顺便瞻仰一下行走的五千万……现在全校同学都想认识一下你，但你这儿已经被隔离起来了，我要不是有陆铭初他们带着，都进不来。”
江寂感觉很夸张。
但简琇说：“何止全校，学校外面还有好多不知道是记者还是搞直播的，天天蹲在学校外面，就想拍你。”
江寂：“他们不知道学校很危险吗？”
简琇说：“为了热度不要命啊，我做直播之后太懂了，好多直播主为了流量简直丧尽天良，围堵学校算什么。”
张叩一补充说：“而且就算是在江城的裂隙附近，也有人在搞直播，劝都劝不走。”
江寂：“……”
陆铭初洗好桃子，拿出来分给几人。
江寂没说什么话，简琇跟张叩一话最多，从赛博世界聊到现代世界，又聊了快乐教和江城裂隙。
“我跟陆铭初一会就要搭直升机过去了。”简琇说，“因为我们俩算是玩家里比较打，也蛮有打架经验的。”
简琇跟陆铭初混在快乐教堆里，日子其实过得并不安稳，尤其是简琇，因为性别经常遭到骚扰，她现在打架都打出经验了，这也是简琇后来决定暴露超能力的催化剂。
她实在有点忍不了了。
江寂吃着桃子，问道：“你们几点走？”
简琇道：“两点，一点半集合，还有一个半小时。”
江寂吃完最后一口桃子，又看了眼时间，十二点。
“正好。”江寂道，“还有时间，我跟你们打一架，看看你们的超能力水平。”
几人没去人很多的训练场，而是就在江寂病房附近，找了一间空的宿舍。这一层楼里，只住了江寂一个“病人”。
陆铭初的超能力需要金属工具，他过来并没有带，所以下楼去找铁架子床了，简琇第一个面对江寂。
她既紧张，又很兴奋：“老大，你可要手下留情啊，别把我打飞了。”
“我不会重伤你的。”江寂活动了一下肩颈，他刚吸收了大量黑石能量，虽然没突破S级，可已然在A+以上，但他又还没用过升级后超能力，不完全清楚自己现在的超能力威力，于是补上了一句，“尽量。”
简琇道：“别尽量啊，你这样让我心慌。”
江寂道：“放心，就算你骨折了，我也能把你救回来。”
简琇：“……那我谢谢您了。”
江寂站在宿舍阳台前，张叩一站在走廊，保持着距离围观，简琇则站在门边靠墙的位置。
“你用全力。”江寂道，“不要把我当你认识的人，要想着杀掉我。”
简琇紧张地在原地蹦了蹦，说道：“陆铭初跟我说过，你之前教过他，打架的时候不能心软，要想着杀掉对方，这样攻击才能足够凶狠。”
“对。”江寂道。
简琇酝酿了一会，一扬手，放出了一排火球，她挥舞着手臂，把火球砸向江寂。
江寂一挥手就给他打散了，简琇正想发表感叹，就在散开的星火里看见江寂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她冲来，她瞳孔一缩，下意识就往后退。
“嘭！”一声闷响，江寂把简琇惯在墙壁上，摔得她后背剧痛，扭着身体狂揉后背。
“你不应该在一开始就后退。”江寂站在原地，有些冷漠地说，“后退只会让敌人抓到你的弱点。”
简琇忍着疼，反应倒是快，说道：“我应该用火焰把敌人逼退？”
江寂点头：“或者在你扔出火球之后，用其他工具补充攻击，比如枪。”
“枪我这几天有练过，”简琇重新站直腰，逐渐进入状态，“老大，还有其他要改的吗？”
江寂说：“你的火球力度和温度都不够，你试着把它压缩，体积越小，攻击力越强，敌人也越难闪躲。”
“好，我试试。”简琇在掌心里凝出一个碗口大的火球，然后试着将它压缩。
她尝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摸到一点窍门。
江寂在这个空隙里看向张叩一。
张叩一后背幻痛，他朝着江寂露出尬笑：“你对我能不能下手轻点？别摔墙壁上……我的超能力特殊，不是普通定义上的任何一种，我现在只是肉/体比较强。”
他的超能力类似敏捷，力量，再加肌肉强化以及战斗直觉的综合，碰见敌人，只能近身搏斗。
于是，最后张叩一就被江寂摔在了地上。
江寂给出点评：“你应该多找人打架，你的各项反应都很钝。”
张叩一从地上爬起来，他张口想说什么，但又憋了回去。他对力量升级很矛盾，他的力量越强，就距他被手术截断身体更近。
他不想在赛博世界里体会被阉割的感觉。
江寂看穿了张叩一的内心想法，但他什么都没说。
张叩一没继续跟江寂打架，层次差太多，张叩一只能被动挨揍，而且他本人也欠缺升级的觉悟。
在江寂跟简琇第二次交手的时候，陆铭初抱着个铁球上来了。
简琇被江寂碾压了半小时，脱力退场。
陆铭初带着他的铁球，进入被烧得满是灰痕的宿舍，他看着面无表情的江寂，突然有种面对严厉班主任的恐怖感。
江寂问他：“你准备好了吗？”
陆铭初看着江寂，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紧张，还有莫名的有种失落感。江寂太强了，强到他似乎一辈子也无法追赶上。
“怎么了？”江寂见他迟迟不动。
“就是很紧张。”陆铭初笑了笑，“感觉像是在考试。”
简琇在外面喊：“你应该赶紧调整状态，免得一会一照面就被江寂摔在地上，你可是我们当中等级最高的，别丢脸啊哥！”
陆铭初低头看着脚下的金属，掩盖住了眼底的异色。他等级能提高，还是因为江寂在给他驱除体内蠕虫的时候，顺便往他身体里灌了力量。
“别太紧张了。”江寂试图安抚，“我不会下手太重的。”
陆铭初顺势开了个玩笑：“那我可不客气了。”
江寂等着陆铭初的攻击，他先是站了几秒，调整状态，接着眼神忽然变得坚定且带有攻击性。脚下的金属球开始变形散开，围着陆铭初，转化成一根根手指粗的长针。
这些针在陆铭初的操控下，分批次地朝着江寂攻了过去。
第145章
江寂没用超能力,他伸手抓住了其中一根长针，然后一路叮叮咚咚的将陆铭初操控着的长针拍开。
部分长针直接弹向了墙壁，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江寂分神看了眼，再在空隙里看向陆铭初,说道：“用点力。”
说完他示范性的控制住其中一根长针,直接朝着陆铭初飞去，速度快而凶狠,直接擦着陆铭初的侧脸,深深地插入墙壁。
陆铭初脸颊一疼，被刮出一道血痕，他还没反应过来,又一根长针飞了过来，杀意凶悍,陆铭初立即侧身躲开，眼看着那根黑色的长针擦着他的胸口飞过去。
他大脑有些空白，强烈的危机感把他所有的神经都拧紧了,杂念全被逼走,只剩下攻击和防御。
陆铭初反手一抬,所有的长针围着江寂汇聚,像黑色的刺猬球，齐齐朝着江寂刺了下去,又在即将刺中的前一秒,被江寂弹开。
长针飞散，刺进墙壁和地面。
而江寂握着一根长针,脚尖往前一踏,朝着陆铭初冲了过来。
陆铭初瞳孔缩紧，像是某个下意识举动,他没有后退闪躲，而是招手，拔起散落在地上的长针，往江寂暴露的后背追去。
江寂有意停了停，先回身处理偷袭的长针，并再次把后背暴露给陆铭初。
陆铭初抓住了机会，埋入地面和墙壁的长针摇晃着挣脱，再次飞起，包围了江寂。
江寂在围绕着的针尖里抬起头，他看了一眼陆铭初，眼珠很亮，含着一层很浅的笑意。陆铭初一愣，接着下一秒他听见长针被弹飞的叮咚脆响，眼前一闪，他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江寂惯到了墙上。
“比上次好。”江寂手里还握着一根长针，他认真看着陆铭初，“继续吗？”
陆铭初愣好几秒，才说：“好。”
下午一点半，简琇跟陆铭初一起离开了，这次要过去的有十几个玩家。据说到了那边，还会有更严厉的训练。
江寂让他们加油。
送走这两人，江寂看向张叩一，问道：“白家最近怎么样？”
张叩一坐在沙发里，手里颠着个苹果：“感觉挺怪的……好像很紧张，又好像很兴奋，大概是因为你，我听白棠小姐说，白氏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
江寂继续问道：“超能力药剂呢，你有听说什么消息吗？”
张叩一摇头。
江寂便没再问了，张叩一在赛博世界的处境还算不错，除了身体可能会切掉的危机外，他其余时间都过得挺安稳。
没有危机感和强烈的目的，他也自然不会去冒险胡乱打听消息。
*
直升机停在新校区后方的空地，陆铭初跟简琇到得挺晚，人差不多都齐了。两人汇合过去，先到的玩家们都认识陆铭初，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陆铭初点了点头，一一回应。
“陆老师你脸怎么了？”一个玩家指着他脸颊上的伤口，“被刮了吗？”
陆铭初摸着侧脸，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江寂被长针包围时，朝着他瞥过来的眼睛。那好像是江寂第一次对着他笑。
“陆老师？”
陆铭初回过神，笑道：“是的，不小心给刮到了。”
等问话的玩家转移了注意力，简琇用胳膊桶他：“被江寂打蒙了吗？你看魂不守舍的。”
陆铭初笑道：“只是在想江寂教的东西……他跟我们真的……太有差距了。”
简琇心大道：“不然人家怎么能把联邦耍得团团转呢，要我们上，估计要被联邦关起来暴打了。”
陆铭初道：“是啊……”
*
张叩一也没在江寂病房里待太久，因为神秘局那边来了人，先是拐弯抹角的问江寂的身体状况，接着才表明目的，要是江寂有空身体也不错，就帮他们也练练神秘局的战斗人员和部分玩家。
当然也是有补贴的，一个小时一百块。
江寂感觉工资还挺高，他同意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训练地点就在之前那间宿舍，前几个神秘局战斗人员进行得很顺利，直到第一个玩家进来。
他兴奋得不像是来挨打的，冲着江寂大喊：“大佬，终于见到你真人了！”
江寂：“……你超能力是什么？”
“我能放电。”那人继续兴奋道，“大佬你真的暗恋谢惊尘吗？”
江寂：“。”
那人：“还有你是怎么上到月球基地的啊……联邦找你都找疯了，就差掘地三尺了。”
江寂：“……”
那人：“大佬可以加个私人好友吗？你还接单吗，我现在给你转账……大佬晚上有空吗，要不要聚个餐？你有想吃的吗，小龙虾，火锅还是大排档？”
江寂捏着手指，决定终结话题：“一会你是希望我下手重点，还是下手轻点？”
那人肩膀一缩：“下手轻点吧……”
三秒钟后，这个人被江寂咚的一声摔在地上，没受伤，但疼得直接蜷起了身体。
江寂看向门口排队的其他玩家：“下一个。”
其他玩家们：瑟瑟发抖。
后来这些玩家总结出了一个极有用的经验：话越少挨打越少。
不八卦的时候江寂就是好老师，一旦你开始八卦，那三秒后就得躺在地上。
……
江寂帮忙训练的时间很固定，上午两小时，下午三小时，晚上三小时。他的病房也直接变成了他的单人宿舍，吃住都在宿舍楼里。
五月十二日，上午，十二点。
江寂洗了个澡出来，刚好他的午餐也送了过来，江寂在茶几上打开餐盒。放在一旁的手机开始震动，江寂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这两天谢惊尘每天卡着江寂吃饭的时间给他发消息，然后说一堆废话。
尽管这样，江寂还是解锁了手机。
果然是谢惊尘发来的信息，就三个字：“好无聊。”
谢惊尘的日程跟江寂差不多，除了盯着江城上空的裂缝外，就是暴揍那些等待训练的玩家，不过谢惊尘比江寂更省时省力，他一般都让大家一起上。
这也正好符合神秘局的安排，局里给玩家们分了组，单个玩家的战斗力和经验都很薄弱，组队可以弥补这些弱势，一起上也正好训练大家的默契。
唯一的问题就是谢惊尘没什么耐心引导，除了心情好的时候。
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谢惊尘：“为什么不回我。”
江寂：“正在回。”
谢惊尘：“？”
江寂想了想，发了一句：“吃了吗？”
谢惊尘随后发了他的午餐照片，江寂看了眼，吃得还挺好，比江寂的学校食堂看着丰盛。
两个人就这么掰扯了一会午餐，又聊了会儿玩家的事，等到江寂放下手机的时候，竟然已经一点了。
江寂收拾了茶几，准备午睡。
这段时间他过得很清闲，不用上课也不用东奔西跑，把自己欠了不知道多少天的觉都睡了回来。所以他今天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了。
江寂干脆坐起来，上网看了看网络信息。
江城裂隙附近的居民全都已经疏散了，只剩下一些胆子大的就是不肯走，天天对着裂隙直播。江寂还关注了一个直播主，他的对准裂隙的角度最清晰。
江寂进去看了一眼，裂隙还是那个裂隙，看起来并无异常。
网络上由末日论引发的惊恐情绪也逐渐安定下来，生活节奏好像回归了正常。江寂握着手机，很直觉的，他有点不安。
……
晚上，十一点。
江寂洗完澡出来，惯例拿起手机，浏览新闻热点。这次热搜上挂了个新的词条“游戏受害者直播”，江寂点了进去。
直播还没结束，江寂一进去，就看见了一张认识的脸，刘秦。江寂对他印象深刻，他来这里后，碰见的第一个异种幼体，曾经寄生在刘秦怀孕的妻子里。
最后他妻子一尸两命。
刘秦还对着江寂和谢惊尘说过一句话：“都是你们的错。”
他那时候责怪的是明知道异种存在，却不公开，不警告的神秘局，但现在在他的直播里，变成了都是游戏的错，是游戏把异种带到他们的世界来，是游戏害死了他即将临盆的妻子，害得他家破人亡。
直播里的刘秦面色憔悴，一边喝着酒，一边控诉游戏和玩家，他不断重复自己原本有一个幸福美好的家庭，但游戏把一切都毁了。
直播的热度非常高，弹幕不断滚动。
网民们也对这件事记忆深刻，因为异种幼体第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就是在这个刘秦发布的视频里。
这场直播像是一根引线，直接挑破了普通人与游戏的矛盾。他们可以不在意游戏抓取玩家的事，因为这种事大概率落不到他们身上，但现在天空出现了可怕的裂隙。
谁也不知道这个裂隙会带来什么，恐惧使人愤怒，于是骂声一片。
哪怕有人理智的表示了异种早已存在，与游戏没有直接关系，但情绪激动的网民选择性忽视了这句实话。
这场直播，以及开启直播的受害者刘秦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是网民们的恐惧情绪需要在这个时候，通过这个直播，进行宣泄。
弹幕里吵得乌烟瘴气，以至于直播很快因大量弹幕违规而被和谐，于是战场转移到了各大社交平台上。
手机震了一下，竟然是付亭泉的消息：“看见直播了吗？”
江寂回道：“刚看见了。”
付亭泉：“哎……这个通道真是搞得人心惶惶，别说不知道内幕的普通人了，我都整天睡不好觉。你这几天休息得怎么样？”
江寂很坦然地回：“很好。”
付亭泉：“你可是真是耿直，一点人情世故都不讲的……这个通道，有办法关吗？让它一直挂在天上也不是个事，江城的居民不可能永远不回去。”
这个问题不用问系统，江寂也能猜到答案，通道跟至高神的力量有关系，削弱至高神的力量，通道自然会崩溃。
就是江寂不确定是否需要同步削弱两个世界的至高神。但现在江寂连这个至高神有没有实体，躲在哪儿都不知道。
江寂敛着睫毛，忽然想起简琇在论坛里给他发过的信息，说快乐教有个神墟，不知道是否跟至高神的所在有关联。
还有那个谢溪桥，他遭遇海难之后，在海面上漂了七天七夜。他是否就是在出事的海域里，意外碰见了至高神这个存在，于是成为了邪神的信徒，还是在此之前，就已经是信徒了……
这些问题都还没有答案。
至高会可以交给神秘局，快乐教只能江寂自己去查。
江寂正要回复付亭泉，手机忽然狂震起来，简琇跟陆铭初的消息同时发了过来。
“裂隙刚刚动了一下！！”
江寂迅速切出去，点进他关注的裂隙直播间，因为热度流失，直播间里只有千来个人，但眼尖的网友还是看见了，弹幕飞快滚动：【裂隙刚刚是不是眨了一下？】
【我好像也看见了！】
【现在又没动静了！是直播卡了还是怎么啊，我好慌。】
【主播什么情况，主播你说话啊！】
主播这会大概是不在或者睡了，一直没声音。
江寂盯着裂隙，这会临近十二点，天空很暗，但为了能一直监视裂隙，所以地面有强光一直对着它，白光里，那道裂隙反而更明显了。
像是空间被撕开了一道黑色的口子。
江寂盯着它看了足足一分钟，才看见裂隙的眨动，仿佛是轻轻收缩了一下。
付亭泉的消息同步发了过来，这次是语音：“江寂，恐怕要出事了，我叫了人，现在带你来会议室。”
江寂站起身，说道：“我不去会议室，我去天台。”
放下手机，他开始换衣服。
神秘局给他准备了全套的武装，甚至还有一把江寂要求的穿甲狙击枪。他没有穿上战术外套，只换了短靴，穿上了战术背心。
最后江寂系紧鞋带，在大腿上绑好武装带，直接瞬移上了宿舍天台。
落到天台后，江寂又转移了一次。学校的楼普遍不高，视野也不够，所以江寂直接移动到附近最高的大楼天台。
他看向江城方向。
临近午夜，天幕昏暗，连星星都很少。夜空辽阔深远，看似毫无异常。
江寂的手机一直在震，他拿出来，看见了付亭泉以及另一个神秘局员工的消息，在问他去哪儿了，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江寂把自己的位置回了：“没发现。”
接着他再次打开了裂隙直播间，与之前只有千来个人的热度不同，现在的热度正在以每秒数百的速度上涨。
主播也开始说话了：“不好意思啊宝子们，我刚的确是睡着了，现在已经醒了，宝子们想了解什么问我啊，我看见了就回……”
“裂隙变大了吗……现在看着没有啊，我天天都在盯着它看，它还是那么大……的确是在动，一缩一缩的，就跟要吐什么东西一样……”
江城，幸福公租房天台，正对着裂隙的下方。
谢惊尘与一组神秘局战斗人员站在天台上，仰头盯着那道规律收缩的裂隙，在天台的周围，还摆满了大量自动化的高杀伤力热武器。
已经疏散了几乎所有居民的江城非常静，没有车声和行人声，只有在无声里缓缓蔓延的紧张压力。
谢惊尘没表情地盯着裂隙，问身边的人：“几点了？”
“十一点五十七。”
谢惊尘没再说话，零点，这是一个很微妙的时间。在赛博世界，零点是游戏开始和结束的时间点，而在现代世界的零点，刚好是七天回归时间的中间。
联邦的人要来了。
“真的有人会来吗？”到底有人不安地问了句。
剩下的几个战斗人员都看向了谢惊尘，期待着谢惊尘能给出一个稳定人心的回答，但谢惊尘毫无反应。
甚至拿出了手机，屏幕光亮起，映出他那张漂亮但冷漠的脸。
谢惊尘在给江寂发消息：“联邦的人会在零点到。”
江寂秒回了他：“我猜也是，这个时间很微妙。”
谢惊尘：“我有点怕。”
这次江寂过了几秒，回复：“打不过叫我。”
谢惊尘勾唇笑了一下，狭长的眼尾上翘勾起，竟显出了一种类似温柔的错觉，看得旁边几个战斗人员满脸震惊。
五十九分。
五十九分三十秒。
那道裂隙开始明显地扩张起来，就像是它刚出现时的“睁开”一样，缓缓地展露出圆形的漆黑洞口。
谢惊尘放下手机，慢慢抬起头。
他感觉到了，S级超能力者的气场压迫，从裂隙里源源不断地传递出来，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强势。
这股威压像是沉在江城夜空上的巨石，附近所有超能力者都感知到了，就连躲藏在建筑里偷偷直播的主播，也莫名地感觉到了轻微的压迫。
空气仿佛在收紧。
五秒。
谢惊尘开始动了，他展开了一面防御屏障，把自己和附近的几个战斗人员裹在了里面。屏障出现的那一刻，几人全都意识到了，危险即将来临。
零点。
向真往前跨了一步，眼前顿时一亮，刺目的白光直直射进她的眼里，她下意识闭了闭眼。在她的意识里，她穿过这个通道，只用了短短一瞬。
她的情绪还停留在跨进通道的前一刻，带着对通道的恐惧与防备，以及即将大杀四方的激动。
所以穿过通道这一刻，她的第一反应是速度真快。
而下一秒，她听见了极其震耳的枪炮声，没等她做出任何反应，一串橘色的子弹就飞到了眼前，并击中了她的战甲外壳。
碰撞的火光与响声同时炸响。
向真战斗反应很快，她立马拉高飞行高度，可效果非常细微，因为下方有无数密集的子弹与榴弹炮，密密麻麻地朝着她射来。
战甲的外壳非常硬，能抵御联邦的弹火。但再硬也扛不住这么密集的子弹，她就像是一颗暴露在无数枪口底下的石头，战甲外壳很快被连续的子弹打得变形，出现故障。
向真大骂了一声，幸好这时第二个、第三个战甲陆续出现，分担了敌方的火力袭击，向真趁机全速拉高高度，同时她直接启动了战甲解体。
SS级的战甲与其他战甲最大的不同，就是它在解体后，会变成一百个自曝无人机。这本应该是个大杀器，但她万万没想到会用得如此仓促，简直浪费！
向真心里怒火大盛，满是杀意。
战甲解体的瞬间，向真被高高弹飞出去，自曝无人机向下飞去，并在弹火里爆炸，无数明亮的火光在空中爆开，猛烈的冲击波向着四周席卷，浓烟扩散，遮挡视野。
而这时候，通道里的另外四台战甲，以及元句，已经全部出来了。
谁也没想到一露面，就是大批的炮弹以及爆炸的凶狠冲击波。
明亮的火光照亮天幕，也照亮了元句那双阴沉的眼睛，他哼了一声，坚固无比的空气墙瞬间形成，牢牢地防御住了袭来的火力。
向真被弹出了二十几米，她高高飞在空中，身体暴露在空气里的瞬间，她的物质操控超能力瞬间启动，附近的高楼在瞬息里分解成灰色的颗粒，并朝着她包涌过去。形成一个圆球。
追着她飞来的子弹全部打在了用混凝土与钢筋交织而成的物质壳上。
这个巨大的物质球开始往地面砸落。
而安装在其中一栋高楼天台上的自动武器，因为高楼解体而坠落，严密的炮火出现缺口，一台战甲趁机冲出了火力包围圈。
这是个B级的超能力者，他视线往下，终于看见了玩家世界的模样。
高楼，街道，橘色的路灯，以及空荡的道路。这附近竟然没有居民，他没时间惊讶，因为一组子弹从某个高楼天台上射出，向着他飞了过来。
他操控着战甲，灵活的一转，并抬起右臂，朝着天台射出一排威力更大的子弹，平整的天台被轰得裂纹崩飞，上面的自动武器东倒西歪，失去了准头和控制。
他冷笑了一声，改变飞行的轨迹时，在心里不屑地想，不堪一击。他调整好角度，再次抬起右臂，准备给玩家的世界来一发威力恐怖的导弹。
就这时候，他后背猛地一寒，包裹着他的战甲在咯吱咯吱的发生扭曲，是超能力者在攻击他，并且等级明显在他之上！
他立即按下弹射键，可变形的战甲已经失去机动，扭曲的坚固金属卡住了他的身体，他没能挣脱，反而与战甲一起，被那股强悍可怕的力量给扭成了麻花。
这台战甲成了第一台从半空中坠落的战甲。
谢惊尘站在原地，他身边的战斗人员已经散开，摧毁第一台战甲后，他盯住了另一台，手臂刚抬起，谢惊尘忽地听见了尖锐的破空声。
他往后一退，脚下的天台地面砰砰的炸开，是凝结到了极致的空气弹。
谢惊尘猛地抬头，看见了站立在半空中的元句。
附近还没失控的自动武器正朝着他发射子弹，可他周围包裹着一层凝实的空气墙，所有打过来的子弹都被这面墙挡开。
元句安安稳稳地站在中间，他缓缓地朝着谢惊尘落去，苍老的手指抬起，指尖里凝聚出一枚力量大到生出了旋风的空气球。
谢惊尘冷眼看着他，他用念力抓住了元句的空气墙，狠狠往下一拽。
元句老神在在的表情终于变了，他察觉到了谢惊尘的攻击，于是身形一闪，瞬移到了谢惊尘背后，并弹出了那枚带着旋风的空气球。
轰隆的一声巨响，半个天台被这枚小小的球打碎，大片碎块崩落下来，腾起的烟尘里，冲出一道黑影，背后舒展着黑色的翅膀。
谢惊尘飞到半空中，眼珠彻底变成明亮的金黄色，双手蔓延出黑鳞，他抬起手时，身侧的高楼竟然迅速分解重组，变成了一条粗壮庞大的巨龙鞭，狠狠朝着谢惊尘拍来。
谢惊尘不得不调整位置躲避。
“挺厉害啊。”谢惊尘后背响起女声，“你这超能力我还没见过。”
谢惊尘冷脸回头，看见了向真，她站立在另一道由建筑分解构成的灰色巨蛇上，冲着谢惊尘露出充满攻击性的笑。
“哎，你长得挺眼熟啊。”向真笑着说，“像是谢家那个六公子。”
谢惊尘直接朝着向真飞了过去。
他身侧的另一边，元句也踩着空气飘了起来，准备从背后攻击谢惊尘。
向真脚下的物质巨蛇里延伸出数道鞭子，袭击谢惊尘时，她通过无线耳麦，对着元句说：“元队长，别忘了我们的任务。”
元句停在半空，没有说话，他看向周围。
另外三台战甲同样陷入了战斗里，攻击他们的有来自地面的炮火，也有躲藏在暗处的超能力者。
向真的声音继续传进来：“这边的情况比我们预料的要严峻啊，现在能立马脱身的只有先生您了。”
说到这里，向真的声音突然断了。
因为谢惊尘竟然突破了她的防线，一脚将她从物质巨蛇上踹飞了出去。
这一脚的力度凶悍得惊人，向真的身体变成一道直线，轰的一声撞在一栋建筑的外墙上，整个墙体瞬间出现蛛网，而她的身体直接嵌在了墙里。
“操。”向真皱起眉，要不是她还有个□□强化的超能力，这一下能直接把她骨头和内脏打碎，向真手掌贴着墙壁，建筑开始分解飞散。
她盯着朝着她飞来的谢惊尘，继续对着元句说话：“你不是想抓江寂吗，他没在这里，肯定在学校。”
第146章
裂隙下方发生的战斗被躲藏在附近建筑里的主播们,清清楚楚地直播了出来。
江寂一直开着裂隙直播，他看见了那道犹如竖眼的黑色缝隙完全张开，一台高大的战甲从黑色的通道里冲了出来，明亮的白光照过去,那台战甲虚化得有些模糊。
而下一瞬,无数橘黄色的弹火从天台以及地面飞出，像是一片拔地而起的汹涌星火,瞬间击中了战甲。
但很快第二台、第三台……战甲陆续从通道里出来,白光与弹火交织，大楼在波及里崩塌碎裂，钢筋与水泥交织的楼梯忽然开始分解、重组,变成巨蛇一样的怪兽，直播画面绚烂激烈得仿佛在看超级科幻大片,震撼得弹幕都没有了。
江寂在闪烁的画面与震耳的声响里，捕捉到了谢惊尘的身影。
他与元句交了手，被逼得展露了翅膀,飞上高空时,又被碰见了踩着物质巨蛇的向真,差点被元句和向真前后包围。
这还是江寂第一次看见谢惊尘这么凶悍的攻击一个人,他的身手出于意料的凶猛利落，不留余力也不留生机,招招都带着凶狠杀意。
他一个人面对着向真以及受她操控的,混凝土与钢筋混合的物质怪物巨蛇，身形显得很是渺小。从怪物巨蛇身上延伸出来数道鞭子,如张牙舞爪的捕捉手,试图把谢惊尘抓住或是拍到地上。
但全都被谢惊尘灵活地避开了，他的身形快到几乎无法捕捉,没有观众看清到底怎么回事，他们只看见了飞舞的物质触手，以及一道从怪物巨蛇头上倒飞出去的身影。
画面似乎这时才慢下来，观众们看见了落在物质巨蛇上的谢惊尘，他的身影修长笔挺，背后的翅膀用力舒展，像是神话传说里的凶狠恶鬼。
主播似乎也被谢惊尘吸引了，镜头一直跟着谢惊尘在转，同时还传来了主播震撼地解说：“这个长翅膀的是玩家吧，他好猛啊卧槽！”
直播到这里，镜头突然剧烈晃动，不知道附近哪里发生了爆炸，冲击波直接掀翻了镜头以及主播，画面猛地一黑。
这时候屏幕下方才开始出现弹幕。
【我的妈，要不是知道是真的，我以为我在看电影。】
【超能力者的破坏这么大吗？分分钟分解一栋楼啊！好恐怖！】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重点啊！那些从裂隙里出来的不会是游戏里的人吧？】
【所以这个裂隙是连接游戏与现实的通道吗？更他妈可怕了啊！】
【说真的，这个游戏毁灭吧，玩家们都消失吧，那些被摧毁的大楼，都是别人的家啊！】
【说不定这些房主还背着贷款。】
弹幕滚得非常快，江寂一扫就看清了那些话，但他没多关注，而是退出去，准备重新找一个直播间。就是这时，付亭泉的电话打了过来，屏幕自动跳转到呼叫页面。
江寂接通了电话，同时继续寻找下一个直播间。
“江寂。”付亭泉的声音很严肃，没带任何笑意，“小尘刚刚传过来的消息，元句离开了公租房，他会负责袭击学校。”
江寂不意外，元句的超能力很适合赶路，一个瞬移就是五公里，如果他有地图，从江城到学校，用不了一分钟。
付亭泉继续说：“我知道你习惯一个人行动，但你至少得带上通讯器，让我们能及时配合支援你。”
“知道了。”江寂这句话说完的下一秒，人就出现在了会议室。
付亭泉还举着手机，惊讶了一瞬，便示意旁边的秘书把耳麦递给江寂。
“你要的东西我们都准备好了，也放在了你指定的位置。”付亭泉语速很快，“学校里的大部分人都已经疏散，只剩下防守人员，但是……如果元句真的找过来，并且发现学校是一个空城，他可能会转而攻击其他区域，所以……”
江寂戴上耳机，平静道：“我不会让元句抵达学校的。”
付亭泉点头，一句我相信你刚说了第一个字，江寂人就已经不见了。
付亭泉：“……”
她端起一旁的水杯，对着会议室里的一屋子人说：“我们继续吧。”
说是紧急开会，但眼下这种情况，他们能讨论分析的东西并不多，战场在江城，他们负责的只是学校及其周边。
付亭泉看向侧面的墙壁上的幕布，上面正播放着公租房附近的实时监控，大部分监控摄像头已经损坏，一面又一面的小窗陷入漆黑。
而留下的那些，只有一小部分拍到了战斗场面的一角，没有声音，只有闪烁的火光，与快速划过屏幕的子弹痕迹。
会议室里寂静了很久，忽然有人说话：“只是六个人，就将我们的城市破坏成这样……难道以后我们要一直与这个通道，以及这个游戏共存吗？”
付亭泉手指捏紧了杯子，面色却一如既往的沉稳：“我们要相信玩家们，也要相信我们自己，这种事，不会发生第二次的。”
那人侧眸看向付亭泉，面色严肃难看：“你跟玩家关系亲近，你当然这么说，可未来的事，谁知道？”
付亭泉想起系统说的人类未来，以及玩家们进入的未来赛博世界……这两个世界的模式，都是付亭泉怎么也不会想到的。
他们的社会安稳和谐，尽管有着诸多不完美以及伪善政客，但至少大家都一心想着更好的发展，更高的经济，以及更好的生活。
而不是极权与毁灭。
“是啊。”付亭泉说，“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但现在的事，我们清楚并且掌控着。也许这个游戏就是要告诉我们，不要忘记了发展的初心，不要忘了人民才是国家的根本。”
那人冷哼了一声，却是没再说话了。
*
元句先是瞬移了五公里，停在一栋建筑的天台上，背后仍能听见激烈的炮火声。他回头看了眼，向真的超能力动静大，她也擅长用各种物质组成灵活且富有攻击性的怪物。
那些受她操控的物质怪物，高高的从楼栋里冒出头，距离太远，人影已经看不清。无线通讯的信号也变得很弱，几乎无法沟通。
元句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俯视着玩家们的城市。
他觉得这座城市空旷荒凉，没有炫目的霓虹，楼也不够高，寒酸又落后，他轻轻弹一下手指，就能炸毁一整栋矮小的大楼。
但元句并没有在这个没人的地方浪费力气。
他要找到玩家聚集的学校位置，不过在这之前，得先开启通讯器的录像功能。元句点了点通讯器屏幕，屏幕上亮起了微弱的光芒，并且显出了几个字：“电量不足，即将关机。”
元句懵了一下，这情况他完全没遇见过。在联邦，所有的电器时时刻刻满电，无线电源覆盖了联邦四个区的所有面积。
难道这个破世界连无线电源都没有吗？
那他们的灯是怎么亮的？
元句阴沉着脸放下手臂，他再次瞬移，这次直接连续瞬移了两次，来到十公里之外。
这个地方比刚才更加落后，楼更矮，但街道上停着车，还有部分居住建筑的窗户亮着灯光，元句目光转了一圈，接着身形一闪。
他直接进入一户亮着光的人家里。
这家人住着一队年轻情侣，两个人紧靠在沙发上，正在看手机。当客厅里突然出现一个小老头，两人都吓了一跳，瞬间意识到这是个超能力者，而且还是从诡异裂隙里入侵过来的游戏人物。
状况突然，小情侣紧盯着元句，一时间做不出其他反应。
元句目光阴鹜地扫过两人，高高在上道：“玩家们的学校在哪儿？”
小情侣一动不敢动，也没有立即说话，元句当即失去耐心，他抬手，用空气掐住了女孩的脖子，将她高高提起，然后盯着沙发上的男孩道：“学校在哪儿？”
男孩看着被掐得脸色涨红，不断挣扎的女朋友，连忙说：“你说重城第三综合大学吗？在重城，这里是江城。”
元句停着没动。
因为他竟然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在联邦，他行动时的方向由夸父系统提供，根本用不着自己费劲。
现在他费力问了，还没问出个明白。
元句越想越气，都怪这些玩家，要不是他们，他堂堂S级超能力者，哪里用得着跑到这里来受累！
于是他将怒火直接发泄到无辜的女孩身上，手指稍稍用力，女孩脆弱的身体便被他活活折断，鲜血溅射在客厅墙壁与地面上。
男孩被吓得脸色煞白，看着女朋友的尸体，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就想跑。
元句抓住了他，阴冷道：“学校在哪儿？”
男孩的身体被空气紧紧挤压，漂浮在半空，他几乎哭了起来：“在重城啊！我我我给你地图，我给你看地图，别杀我。”
地图。
元句才想起来还有这个玩意，他在第一区舒适的生活太久了，以至于都忘记了在第四区时，没有夸父系统辅助，他去陌生的地方，只能依靠自己查询地图。
“拿来。”
“手机。”男孩费力抬起手，给元句看他手里的手机，“我用手机给你查。”
元句看了眼男孩手里的砖头，心想这都是些什么破玩意儿，他一甩手，把男孩扔在地上，命令道：“快点！”
男孩哆哆嗦嗦地操作着手机，的江城到重城大学的地图搜索出来，他把手机递给元句。
元句接过手机，他能看懂上面显示的路线，但找不到方向。元句把手机竖在面前，屏幕地图还是那个样子，没有跳转，也没有指示方位。
他恼怒地把地上的男孩抓起来：“方向是哪边？”
男孩连忙指了左边，是元句来时的方向。
“你想骗我？”元句本就情绪浮躁，这一下更是失控，完全不等男孩解释，就让他跟他女朋友一样，被折断了身体。
扔开尸体，元句瞬移到了另一户人家，用同样的办法确定了学校的确是在他来时的方向，他离开裂隙时候，走反方向了。
不熟悉的环境，夸父系统的辅助缺失，以及找不到路的烦躁，堆积成庞大的怒火，他毫不留情，把第二户人家的一家四口全拍死了。
等抓到第三户人的时候，元句才确定了学校距离他至少有两百一十公里，需要四十几次瞬移。
真他妈远。
元句很生气，于是他把第三户人家也全部灭口。
直线瞬移三十几次后，元句停在一处天台歇气，就算他是S级的超能力者，连续用这么多次瞬移，还是会感觉吃力。
元句扶着腰喘气，如果他带了黑石一起，就不会如此劳累了。黑石会源源不断地给他提供力量，让他的超能力永远不会耗尽，并且还会在力量的吸收与损耗里慢慢升级。
可现在都被江寂毁了。
元句内心杀意汹汹，他站在天台上，往下俯瞰着玩家的城市。
远离江城之后，街道不再空旷安静，不远处一直有尖锐的警鸣声，提醒路上居民尽快回家，不要外出。但公路上偶尔还是能看见行驶的车辆，居民楼里亮着灯光的窗户也更多。
这些都显示出，这些城市建筑里有人，而且是有大量的人。
等他处理完江寂和学校的事，他一定要把这些大楼全部拦腰折断，让里面的人用命来平息他的怒气。
又瞬移两次后，元句看见了一对夫妻，妻子腹部高高挺起，神情痛苦慌张，看着似乎是要生了，她的丈夫搀扶着他，两人快步穿过街道，往对面的停车场走去。
正好，他需要再找人来给指出学校的位置。现在他已经瞬移了两百公里，离学校的位置不远了。
元句身影消失在天台，一闪出现在夫妻俩面前。
妻子乍然看见个人影，吓地叫了一声，丈夫连忙往前，戒备生气道：“你干什么？”
元句阴冷不屑地看着两人，只是动了动手指，丈夫身后的妻子就被空气拎了起来，妻子纤细的两条腿不断在空气里踢动，浮空之后，她即将临盆的肚子显得更大了。
“放开我老婆！”丈夫愤怒地朝元句扑过去，没等他摸到元句的衣袖，就被元句摁在了地上。
元句一招手，让痛苦的妻子漂浮到自己身旁，他看了两眼，意外发现这个孕妇长得还挺好看，与第一区那种人工修饰后的精致美不一样。
这个孕妇眉目婉丽，肌肤雪白，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元句盯着孕妇的脸，忽然扯出笑容：“你老婆长得还不错啊。”
丈夫气得脸色涨红，恨不得当场冲过去跟这个死老头拼命，可他被超能力死死摁在地上，动也不能动，只能大骂：“你敢动我老婆我就跟你拼命！”
元句笑了一声：“用什么？我碾死你就跟碾死蚂蚁一样。”
丈夫屈辱地看着眼前这个超能力者老头，不得不妥协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放过我老婆，她快生了。”
元句是对这个孕妇有兴趣，不过他现在更想去玩家的学校杀人，他问道：“重城第三综合大学在哪儿？”
丈夫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来自那个游戏世界的入侵者，他在找玩家们报复。
“距离这里不远，我可以开车带你过去，只要你把我老婆放下。”
元句一巴掌把地上的丈夫拍到墙壁上，冷笑道：“跟我谈条件，你有资格吗？”
丈夫表情痛苦的滑落在地上。
元句抓着他老婆，慢慢往前走去：“你的车在哪儿，开到学校要多久？”
丈夫看向始终悬浮在危险里的妻子，配合说：“就在对面，开过去可能要二十分钟。”
元句一听就皱起了眉，二十分钟对于他来说太长了，他这一路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学校那边肯定早已有了防备，越拖这个防备就越是稳固完善。
他必须要尽快过去。
那就再瞬移一次，然后再抓人。
想到这里，元句内心涌起杀意，可就在即将动手的前一秒，他背后骤然炸起危机预报，元句当即一个瞬移闪开，刚好躲开了一条横扫过来的长腿。
元句移动到几米外的位置，定睛一看，顿时满含杀意和怒火地笑起来：“江寂！”
江寂侧眸看向元句，眼里同样满是杀意，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身形一闪，直接出现在元句正面。
元句当即在面前凝起空气墙，江寂的鞭腿重重拍在墙壁上，力气大得令人震撼，竟然连墙带人一起狠狠拍飞出去。
元句脸色大变，在即将撞上公路对面的建筑墙前，他瞬移躲开，落在江寂对面的街边。
“你的超能力升级了。”元句咬牙切齿地说，“你从我的黑石里吸收了多少力量？！”
江寂压根不跟他说话，而是再次闪现到元句面前。
他的速度太快了，元句根本没法攻击，只能在闪躲和防御里二选一。但防御太被动，会让他继续陷在无法还击的泥潭里。
于是元句这次直接瞬移到了天台上，落地的瞬间，他便在掌心里凝聚出了一把空气球，扬手洒在空气里，十几枚空气球各自散开。
江寂果然在下一秒就追到了天台上，于是这一排空气球全部朝着江寂打了过去，江寂一闪躲开，直逼元句正脸。
这次元句没退开，表情得意地看着江寂。
被江寂躲开的空气球忽然绕了过来，朝着江寂的后背打去，江寂脚步一顿，闪到元句背后。
元句后背处立马浮现出一面空气墙，挡住江寂的长腿攻击，这一脚同样势大力沉，元句被扫飞出去，但这次空气墙却没有跟着元句移动，而是牢笼一样合拢，把江寂的关在了里面。
这就是S级的超能力者可怕又熟练的操控力。
空气牢笼迅速收缩挤压，外面还有一排空气球朝着江寂射来，逼得江寂不得不瞬移离开。
元句飞出去后，同样瞬移闪到了天台上空，江寂照旧追着他移动过去，想要贴身战斗，靠更快的反应力击打元句，但这次元句却露出了算计成功的笑容。
他刚才抛出的一把空气球里，有一枚一直没有攻击过江寂，而是被元句藏了空中。
现在，这枚空气球从元句背后飞出，直直射中逼近的江寂。
它的威力比重武器的穿/甲/弹还要大，瞬息间贯穿江寂的右肩，其速度里蕴含的冲击力像是一记重拳，直接把江寂从半空中锤到地上。
江寂轰的一声砸在公路上，蛛网登时扩开，他在骨头碎裂的剧痛里，咳出了一口血。他的整个右肩完全粉碎，连被贯穿的小洞都看不见，只有模糊的血肉与源源不断涌出来的鲜血。
元句踩着空气，立于江寂上方，高高在上地俯视江寂。
“江寂，我承认你实力不错，能从我手里跑掉，还偷走了我的东西，用它提升了你的超能力等级。”元句说着，脸色彻底阴鹜扭曲，杀意锋利外露，“但我可是S级，你一个小小的A级，也想杀我？”
元句一抬手，几十颗空气球围绕着他诞生，每一颗外面都覆盖着凶狠的旋风，它们全部对准了嵌在公路上的江寂。
“我会把你的四肢全部打烂，”元句阴狠道，“然后把你扔到你们的学校，让所有的玩家都亲眼看看，你是怎么被我踩死的。”
江寂又吐出一口血，他随手擦掉唇边的热血，撑着身体，慢慢站了起来。
治愈超能力迅速发挥作用，他粉碎的肩膀，断掉的骨头，裂开的内脏，都在快速愈合。
“黑石。”江寂出声，只说了两个字，就让元句的攻击暂时停了下来，“你不想知道它的下落吗？”
“拖延时间！”元句双手一挥，所有的空气球都朝着江寂砸了过去，“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江寂皱起眉，他拖着重伤的身体，瞬移拉开了几十米距离。
十几枚空气球全都打在公路上，比横扫过来的炮火威力更大，沥青马路碎片崩飞，地面震颤不已，而后面剩下的几十枚空气球却在半道上转弯，追着江寂飞了过去。
江寂不得不再次瞬移闪躲，他每次的落点都会被元句精准判断出来，他经过的地面，商铺，以及建筑墙壁，全都在轰隆隆的碎裂。
灰色的烟尘高高腾起。
江寂好不容易躲开了这一批的几十枚空气球，上空中的元句却早已准备好了第二批。
他眯着眼睛，在烟尘里抓到了江寂仓皇逃窜的身影，毫不犹豫地便朝着他扔出了第二批空气球。
第147章
江寂后背靠着墙,抬眼看着快速飞来的空气球，他把大部分超能力都集中在了治愈上，身体内部的损伤终于好了个七七八八。
威力凶狠的空气球朝着江寂凌空而下！
他瞬移一闪，穿过密集的空气球,来到了元句前方十几米远的地方,双手一拉，一个长方形的空间出现在江寂手里。
这就是他让付亭泉帮忙准备的东西,之一。他可以远程用空间置换,把这些东西调取出来。
“联邦也有核弹，”江寂对着元句说，“所以你应该很清楚核弹的威力有多可怕吧。”
元句怀疑地看着江寂,下一瞬，江寂掌心里的空间闪烁,出现了一个灰白的物体，有足足两米半长，头部尖锐,末端带着尾翼,是炸弹的模样。
江寂看着元句,露出了近乎疯狂的笑容：“这是我们这个世界体积最大的核弹,它爆炸时，方圆二十公里,全都会在一瞬间被摧毁成灰烬,其冲击波和巨量辐射的覆盖面积达到了一百公里，你就算是死,也没办法从这里,移动到几十公里之外吧。”
元句听懂了江寂的意思，这是要跟他同归于尽,他表情微变：“我不相信你会这里引爆它，这附近可到处都是人，你们玩家不是最崇尚善良做人吗？”
“是啊。”江寂道，“可如果不用这种方式，又怎么杀得了你这个S级的超能力者呢？等你杀了我，杀了学校里的所有人，你难道不会摧毁我们的城市，杀死我们的人民吗？”
元句沉默了，他的确有这个打算。
江寂再次露出笑容：“所以啊，与其被你拿走主动权，不如先弄死你，永绝后患。我们俩的距离这么近，你一定会跟我一起死。”
说完，江寂掌心里开始出现火焰与雷电交织的亮光，这是要直接引爆。
元句大骂：“疯子！”
他顾不上攻击江寂了，身体一闪，直接瞬移到五公里之外，但万万没想到的是，江寂这个A级超能力者竟然能跟过来，与他之间相隔的距离不过几十米。
元句心里大惊，动作上却不敢耽搁，他再度瞬移，只想赶紧跟江寂这个疯子拉开距离。他可不想就这样死在玩家的世界里。
两人就这么一路追赶，等元句把他与江寂之间的距离拉开到五百米时，他人竟然来到了一片山林。
元句落到树林里，他往后退了半步，接着树干遮住身形。
江寂的瞬移距离与他相差几十米左右，而且他发现江寂的瞬移距离并不稳定，有时候会出现意外，比如落在与他相隔一两公里的地方。
但江寂的瞬移频率很快，往往能在元句落地的后一瞬，就进行下一次瞬移，然后直接贴到他面前来。
狗皮膏药一样让人恶心。
元句靠着树干，呼吸粗重。到了这一步，他不得不承认一个现实，自己的年纪有些大了，体力完全赶不上鼎盛时期，他现在累得要命。
他知道江寂的超能力种类多，说不定会有感知一类的能力，他不能休息，得抓紧时间，再次瞬移，直到江寂再也找不到他为止。
可他的瞬移实在用得太多，累得扛不住了，就歇两秒钟。
元句这个念头刚起来，忽地听见头顶树梢上传来晃动声，几片叶子悠扬洒落，接着是江寂的声音，声线清冷如泉，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元先生。”
元句惊怒地抬起头，盯着头顶的树梢。
江寂就站在一根树枝上，身形瘦削高挑，他低头看着元句，唇角轻轻挑起：“知道你为什么会被我追着到处跑吗？”
江寂唇角的笑意慢慢拉大：“因为你太老了。”
元句瞬间被挑起怒火，就像是条被踩住了尾巴的老狗，他暴跳如雷，猛地起身，携着巨大风力的巴掌挥向江寂。
狂风卷起，吹得树枝哗啦啦作响，叶片乱飞，江寂的额发也被高高卷起。他的身体却稳稳落在树枝上，面对元句的攻击，他既没有躲，也没有回击，而是抬手指了指头顶。
元句下意识抬眼一眼，顿时被吓得头皮炸起。
那颗两米多长的核弹，就竖在江寂和他的头顶上，灰色的弹身上有块小小的屏幕，醒目地跳转着红色倒计时：“十秒、九秒……”
元句大惊失色，完全顾不上袭击江寂，他立马瞬移跑开。
体力不足与惊慌失措，让他的瞬移距离只达到了两公里，而江寂轻松穿过了这一公里，来到了元句面前。
元句撑大了眼，又看见了江寂脸上的笑，那令他厌恶愤怒不已的笑。江寂手里握着匕首，几乎是贴着元句的脸划过来。
元句当即瞬移后退，可匕首还是蹭过了元句的脸，留下一道血痕。
疼痛激发了元句的战斗潜力，他这一次成功瞬移拉开了五公里，进入到了山林的更深处。树木茂密旺盛，没有任何人烟。
元句当即意识到这不是个好地方，居民越少，江寂会越没有顾忌地引爆核弹。
他应该往城市方向跑。
元句扶着树干，连气都顾不上喘，当即要动，可在那之前，江寂先到了，他一个扫腿踹向元句的头，好在元句反应及时，匆匆瞬移拉开了五百米距离，并且在落下后，成功再度瞬移。
虽然仓促，但还是拉开近三公里的距离。
元句落在一个山林底部，这里是密林深处，周围完全看不见有人活动的痕迹，草木密集，石头上生满青苔，前方还有一条小溪。
清凉空气顺着元句急促的呼吸，涌入他的肺腑。
他后背靠着石头，意识到这样躲避根本不行，尽管他完全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是老了，他的体力比不上江寂，他会被江寂追到力竭而死。
不如放手一搏，先杀了江寂！
元句双手握紧，朝着空气洒出大片空气球，他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就等着江寂追到他面前来。
时间在紧张里变得漫长，元句等了一秒又一秒，始终没见江寂追过来。
发现自己的陷阱了，还是失去了他的踪迹了？
正在元句焦躁不安时，他余光忽然瞥见了个东西，灰色，两米多长，上面带着红色倒计时。在元句看见它时，那倒计时刚好从一跳到零。
元句大惊，下意识地抬手凝出一面厚实无比的空气墙。
“轰——”
刺目到几乎让人失明的亮光以核弹为点，猛地炸开，雪白的光芒瞬间淹没了元句，期间还有刺耳无比的尖响声。
元句瞬间失去视野，耳朵里响起锋利的鸣响，那声音刀子一般穿透他的大脑。元句痛苦地捂着耳朵，混乱里，他觉察出不对劲。
如果爆炸的真是核弹，那他早就灰飞烟灭了，哪里会失明和头痛！
核弹是假的！
这是一个披着核弹皮的闪/光/弹！
他被骗了！
元句勃然大怒，他睁开眼，能看见的却只有模糊的影子，过亮的光烧伤了他的视网膜，他甚至还听不见声音，只能胡乱地砸出围绕在周围的空气球。
四周接连响起砰砰声，树木摇晃，石块滚落。
江寂就站在元句头顶上方的树梢上，他慢慢从腿上的武装带里抽出匕首，那匕首上涂着一层不明显的液体。江寂握紧匕首，金属开始延伸变长。
他肩膀上的伤早已恢复，但他还记得被元句打穿的肩膀时的疼痛。
他要以牙还牙。
元句很快打完了他刚凝聚出来的空气球，视野也开始慢慢恢复，他能隐约看见东西了。
正当他试图看清周围环境时，熟悉的身影模糊的映入眼帘，他看见了站在树上的江寂！
江寂脚尖一蹬树干，从上方跃下，手中的匕首狠狠刺入元句右肩，长有半米的细长刀刃贯穿了元句的的肩骨，并叮的一声碰到了石头。
元句愤怒地大叫一声，抬掌拍向江寂，江寂身形一闪，落在十米之外的树上。
受伤之后，元句毫不犹豫地瞬移跑开，他还看不太清，不知道方向，落地时差点滚进一个水潭里。但顾不上停留，元句捂着血流不止的肩膀，疯狂瞬移，不断拉开距离。
但他的力气很快就耗尽了，他感觉身体越来越沉，越来越麻木，意识眩晕，昏昏欲睡。
又一次瞬移后，元句直接摔在地上，肢体沉重得无法爬起。
肩上的贯穿伤还在出血，他的视野渐渐恢复，看见了泥地上晕开的血迹。
不对劲！元句反应过来，江寂的匕首上有毒，估计是麻醉一类的药剂，这个该死的贱人！
元句趴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摸裤兜。
他虽然没带武器过来，但他带了一支超治愈药剂，只要注射了药剂，他的伤以及身体的麻痹感，全都会消失。
他还能恢复体力，重新拥有碾压江寂的S级力量。
到时，他会进入城区，杀死自己碰见的所有人。什么任务什么学校他全都不想管了，他只想报复。他要屠城，要制造地狱一样的杀戮与死亡。
在看见核弹的时候，他不应该惊慌，江寂可是连几个玩家都要救的人，他怎么可能会不在乎城市里那成千上万的人。
就算核弹是真的，江寂也不可能引爆，他只会保护那些人。
所以，在他屠杀居民时，他还会告诉这些人，他们会死，会家破人亡，都是因为江寂这个玩家。
终于，元句摸出了药剂，他兴奋地抓紧针剂，准备扎进手臂里，但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枪声。
“碰！”那支珍贵的超治愈药剂，以及元句的整个右手，瞬间被子弹击穿。
是破坏力极大的穿/甲/弹，旋转的子弹击中目标后发生爆炸，以至于元句的整个手掌，都像是西瓜一样爆炸了。
鲜血与碎肉溅了元句一脸。
元句愣了一秒，抓着自己的手腕，尖叫起来：“啊啊啊啊！”
江寂就在距离元句不到五百米的地方，他蹲在一块矮石后方，面前架着狙击枪，透过瞄准镜，江寂能清清楚楚看见元句的一举一动。
他没忘记自己被元句关押折磨的三十几个小时。
江寂没办法用同样的方式，折磨元句几十个小时，但他可以让元句好好体会体会绝望的滋味。
他不会立即杀死元句，他要一点一点的，在压迫里折磨他。
江寂手指轻轻搭着扳机，静静等着元句的下一步反应。元句体力已经耗尽，还中了带有麻痹效果的毒，他就算还能瞬移，也移动不了多远。
而江寂还有的是力气，他可以轻松追上元句。
元句叫了十几秒钟才安静下来，他的断手血流如注，碎得血肉模糊的骨头清晰可见，而他毫无办法，没有药剂，没有止血绷带。
他这时才开始后悔自己的傲慢，他应该跟向真他们一样，穿上作战服，带上医疗包。
元句趴在地上，他知道江寂就在附近，用狙击枪瞄着他。疼痛让元句清醒，也让他清晰感知到了那股杀意。
他费力地抬起头，不远处的城市景色瞬间映入眼帘，他稀里糊涂的，竟然来到了山林边缘，距离人口密集的城区，不到一公里。
距离他的报复屠杀，也只差一步。
元句不甘心极了，他心里满是怒火和报复欲，他看见不远处就有一栋荒废的民房，屋顶已经坍塌，但墙壁仍旧稳固。
于是元句咬着牙，蓄力瞬移。
江寂就在元句的前一刻开了第二枪。
子弹击中了元句的左腿，炸出一朵残忍的血花，元句登时失去了瞬移的力气，他痛喊着回头看去，发现自己的小腿和大腿只剩一点筋脉连接着，其余地方血肉模糊。
大量失血让元句头晕眼花，几乎晕过去。
可他必须尽快离开，找个掩体，这样至少不会躺着挨打。
元句粗重地喘息着，他不动，江寂也不动，就像猫捉老鼠一样逗着他玩。元句光是想想江寂此刻得意的嘴脸，肺都要气炸了。
他不能死在这里。
元句趴着歇了一分钟，等到力气足够，他猛地放出一面空气墙，然后抓紧时间，一个瞬移进入到民房里。
墙壁给了元句部分安全感，可他也不敢多停留，他快速思考着如何逃走。
现在去城市里杀人是很冒险的，因为那会激怒江寂，但那又是唯一的生机。留在荒无人烟的山林里，他只会被江寂一步步地玩死。
去了城市里，至少他可以挟持人质。
元句当即决定去一公里外的城市。
民房里忽地传来一阵波动，元句猛地抬头，果然看见了江寂，就站在他对面，单手拎着把狙击枪。
元句愤怒地朝着江寂弹出一枚空气球。
江寂轻轻一侧头，那枚威力明显不足的空气球从他侧脸飞过，轰的一声在墙壁上打出个洞。
“在你把我关在审问室的那几天，”江寂缓声说道，“我就一直想要怎么杀你，才能让我消气。”
江寂慢慢走向元句，在他面前蹲下：“那时我还是个B级，所以我很难想到一个能先折磨你，再杀死你的办法……你是S级的超能力者，你背后还有联邦政府，在第一区杀你，我得冒极大的风险，除非能先想个办法，把你骗到废土区。”
江寂忽然一笑：“但我没想到，你会自己找到我的世界来。”
元句怨恨地死死盯着江寂：“如果不是你偷走了我的黑石，你早就被我碎尸万段了！”
“是啊。”江寂说，“如果不是你的黑石，我早就死在月球基地上了，多亏了你的黑石呢，真是太感谢了，你可是帮了我大忙。”
元句气得直喘，他无能狂怒道：“你得意不了多久的，江寂！我们只是过来探路的先遣队，等下一次，来的就不是几个人，而是核弹了，到时不论是你，还是你的世界，全都会灰飞烟灭！”
“是吗？”江寂不以为意道，“就算真有那一天，你也看不见呢。”
元句死盯着江寂，满肚子怒火，偏偏又毫无办法，打不过，又吵不过。
“你会死的。”元句反复道，“江寂，你一定会死得比我更惨！”
江寂垂眼看着元句，目露怜悯：“真可怜啊，曾经高高在上的元先生，现在就只能像狗一样乱叫。”
元句气得眼前发黑，简直要晕过去，极端的愤怒之下，他猛地爆发，周围卷起呼啸的大风。
江寂轻飘飘地退开，看着那股大风卷起灰尘和腐朽的木板。这看似声势浩大的风卷，只持续了几秒，就因元句的力竭而消散。
元句靠墙躺着，断臂和断腿仍在快速失血，他的呼吸频率变得又快又急，身体逐渐寒冷，他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不可能活着了。
“你到底是不是001？”元句发狠地盯着江寂，“那天袭击天顶大厦的人，又是谁？”
江寂眼看着他，抬起了右手，一枚细小的风球，迅速在他掌心里凝聚，他冷漠道：“你猜呢？”
元句盯着江寂掌心的风球，他用这东西杀了无数人，现在竟然自己也要死在同样的招数之下，真是讽刺。
“你就是。”元句道，“我的猜测从来没有出错，你就是001，而袭击天顶大厦的人，是你的同伙玩家张三。”
“很可惜呢，你没全部猜对。”江寂说完，弹出了那枚风球。
元句张着嘴，下一句话还没发出声就被风球击穿的脑袋。
江寂盯着他看了三秒，确认这个人死透得不能再透了，才迈开脚步，走出废弃的屋子。
他顺利报了仇，但他内心里仍旧莫名的充斥着一股怒火。
江寂不得不承认，元句他们只是第一批入侵到现代世界的人而已，他不知道联邦是如何考虑的，没有直接用炸弹来探路，而是用的活人。
但这一批人死亡，下一次联邦的策略必定会改，他们送过来的可能是裂天那样的机器人，也可能是几枚赤/裸裸的核弹。
江寂走出破败的废屋，他抬起头，在初夏明朗的阳光里，看见了碧蓝的天空，大片的树林，以及远方那座安静平和的城市。
通道必须要毁掉，哪怕只是其中一个。
耳麦里忽地响起付亭泉的声音：“江寂，你那边什么情况了？”
“元句死了。”江寂平静道，但他心里却在想，如果不是局势紧张，他才不会让元句死得这么快，他会让元句拖着身体，在山林里苟延残喘，直到被绝望深深笼罩，再也没有力气往前爬一步，他才会慢慢的杀死他。
可惜现在江寂没那么多时间，他还不知道谢惊尘那边的情况如何。
“位置在哪儿？”付亭泉问道。
江寂拿出手机：“我给你定位，你们派人把元句的尸体带走……江城那边怎么样了？”
“情况不太妙。”付亭泉道，“你现在是自己赶过去，还是我们派直升机过来送你，直升机过去大概需要半小时。”
“派直升机吧。”江寂道，“我也需要休息。”
两百公里，等他瞬移过去，状态就会跟元句一样，力气耗尽，打架都使不出劲儿。
“好。”付亭泉那边说了两句话，接着对江寂说，“直升机过来大概需要五分钟，你在附近找个天台，等直升机接到你，我再跟你细说江城那边的情况……有些糟糕。”
*
元句离开后，向真跟谢惊尘打在了一起，而另外三个开着战甲的联邦超能力者，则极力的试图分散拉开距离。
尽管地面布置了大量的对空自动武器，但战甲实在灵活，附近又全是高楼建筑，提供了用不完的掩体。
所以最后还是有一台战甲成功脱离自动武器的包围范围，飞到了几公里之外，附近驻守的小队试图把战甲击落下来，但这台战甲的目的非常明确，不是交手或者还击，而是全力飞行。
他要找到有人群聚集的地点。
附近的超能力者迅速追了上去，紧紧咬在战甲后面，可惜的是对方飞行高度高，速度快，始终无法击落。
负责追击这台战甲的超能力成员恰好就是陆铭初他们。
他们这一组的成员有：陆铭初，简琇，余幽，以及另一个超能力为力量的玩家。
力量超能力的玩家名叫田运，是第二批玩家，他的业余爱好是赛车，于是由负责开车，余幽坐在副驾驶，抬眸死死盯着飞行的战甲。
战甲此刻的高度至少有五百米，飞行速度超过两百公里每小时，就算他们的车油门踩到底，也没能追上战甲。
现在那台战甲与他们的距离已经拉开了好几公里，从余幽他们的位置看去，战甲只是一个小小的黑点。
再往前几百米的区域，有人居住。
当初开始疏散时，重点都放在公租房附近十公里，那之外的区域，有大量因为各种原因不愿意离开的居民，政府人力有限，没办法把江城所有人都疏散走。
余幽收回视线，从脚下的盒子里摸出三颗炸弹，她两掌拉开，以炸弹为点，拉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
开车的田运注意到，开始缓缓减速，保证车子的平稳行驶。
他们这一路配合过好几次，用置换炸弹的方式，去阻拦战甲前进的速度，迫使对方转向减速，所以他清楚，余幽使用空间置换超能力的时候，需要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
余幽额头冒出一层热汗，她等级并不高，只有C级，空间置换的距离可以达到几公里，但能拉开的体积很小，只能塞进去几枚炸弹，而且缺乏稳定性，容易失败。
但现在决不能失败。
“停下来了！”后座简琇忽然喊道，“它停下来了！”
余幽一咬牙，就在这时置换了空间，包裹炸弹的空间刚好置换到战甲前方。
“轰——”一声巨响，火光炸开，冲击到了战甲的正面。
三颗炸弹交叠的威力撞得战甲往后一飞。
“就现在！”余幽大喊。
简琇肩上扛着火焰筒，她毫不犹豫扣下扳机，炮筒里喷出浓烟，巨大的后坐力让她身体往后一仰，几乎翻到车尾去，但她却喊道：“陆铭初！”
陆铭初浑身绷紧，全神贯注地控制着裹在炮弹上的铁皮。
简琇的射击技术很烂，好在陆铭初可以控制金属，精准度直接交给了陆铭初，唯一的问题是陆铭初只能控制金属在高速里变道一次，不能确保百分之百击中。
他们之前配合过好几次，陆铭初的命中率只有百分之三十。
音速飞出的炮弹在空中猛地转弯，朝着后退的战甲打去。
简琇飞快坐起来，头从窗户伸出，死死盯着空中那个黑点。
“轰！”又是一声爆炸巨响。
“中了！”简琇发出欢呼，“打中了！”
炮弹击中战甲的后背，这一下应该是伤到了他的动力系统，战甲失控的从半空中坠落，很快消失在高楼的遮掩里。
“快开过去。”余幽道。
田运立即踩下油门，一路飙车往战甲坠落的方向冲。
余幽跟陆铭初是超能力使用最多的人，他俩的脸色都有些发白，抓紧了时间喝运动饮料补充体力。
同时余幽不忘分析道：“那战甲突然停下，肯定是因为发现了人群……”
她话没说完，但车里的人都知道后半句是什么。
那些人，会被坠落的联邦超能力者袭击。
第148章
驾驶坠落战甲的是个名叫贾风的A级超能力者。
连续两次爆炸冲击,的确让战甲的飞行系统出现了故障，但并没有影响到战甲的火力和操控系统。
黑色的战甲从几百米的高空急速下落，贾风连忙调整位置，利用发动机喷出火焰动力给自己减速,几秒后,沉重的战甲轰隆一声，重重砸在一条三岔路口上。
这路口停了不少正在逃离江城的车辆。
当战甲从空中坠落,正在行驶中的车辆顿时发生车祸,碰撞声、鸣笛声以及尖叫声接连响起。
贾风操控着战甲，眼里满是嗜血的兴奋，他被这个世界火力追着打了一路,现在终于轮到他痛击这个可恶的玩家世界了。
液压运转的声音响起，战甲抬起手臂,密集成圈的炮口里亮起红光。
“砰砰砰！”一串拖着赤红亮光的子弹射出，不用瞄准也能轻松击中路面上的车辆，子弹流光扫过之处,车子瞬间被轰出一串大洞。
在强大的战甲面前,这些轿车如同脆弱的玩具,轻松被打成筛子,车里的人甚至来不及卧倒，便被穿透金属的子弹击中,身体里炸开血花。
贾风不断射击,扫过路面上所有的车子。
远处车里的人见势不妙，当即弃车逃跑,像是惊慌失措的蚂蚁,四散逃亡。
贾风在这时举起另一只手臂，射出炮弹。
爆炸的巨响声接连响起,地面被轰出大洞，建筑墙壁碎裂崩飞，砸下无数碎片，惊恐的尖叫声几乎划破天幕。
贾风越打越是兴奋，他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导弹发射键。
“咻！”一枚拖着尾烟的子弹冲出，掠过狼藉的地面，轰隆一声击中一栋居民楼，震耳的爆炸声登时响起。
半个楼体当场崩解，墙壁开裂，窗户震碎，水泥与玻璃混合的碎片刷拉拉落下，中间甚至还夹着坠落的人影。
路口不远处的某辆白色轿车里，白棠撑大了眼，盯着被击中的居民楼。
那是她母亲和外婆的家。
第五轮游戏回归后，她知道了裂隙出现在江城，就立马从外地赶了过来，想让母亲和外婆撤离江城，可外婆太固执了。
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走。
白棠和母亲没办法，只能留下来陪着身体不好的外婆。但好运没有一直眷顾她们，联邦的战甲还是来了。
爆炸声接连响起，火光闪烁，冲击波比风暴更加吓人，席卷整个街道。
白棠看向窗外，到处都是惊慌乱跑的行人，她能听见这些行人内心里惊恐又绝望的喊叫，尖锐的混在战火声里。
有人顺利躲进了附近建筑，心里发出劫后余生般的痛哭，有人被飞蹿的流弹打中，当场扑倒在地上，心里发出刺耳绝望的尖叫声，还的直接被爆炸掀飞，在寂静里洒下一片血雨。
“棠棠，妈！”开车的母亲回头喊道，“快低头！”
白棠看着危险的街道，纠结的情绪在她心里拉扯，跑出去很可能会被击中，像其他人那样被击倒在路边，留在车里更是迟早会被子弹或炸弹打到，可不跑出去，就会连一点生机都没有……
但是外婆腿脚不便，根本跑不快……
“棠棠！”母亲焦急喊道，“你快别发呆了，带着外婆低头藏起……”
“咻！”
白棠忽地撑大了眼，她看见一枚朝着她们飞来的导弹，尾部拖着白色的浓烟，飞行高度很低，穿透空气，几乎是贴着白棠的车窗，飞向后方。
白烟盖住了车窗，白棠在这一刻突然听不见别人的心声了，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轰——”橘红色的火光，如天雷砸落般的爆炸巨响，飓风一样呼啸而过的冲击波，全都袭了过来。
白棠感觉身体与轿车全都飞了起来，车里的杂物在瞬间颠起，母亲的头发失控的高高扬起，轰隆声与车窗玻璃碎裂的声音，延迟着进入白棠的耳朵。
下一瞬，天旋地转。
车里的物品与玻璃碎片剧烈地上下颠簸，白棠耳朵里充满了碰撞的杂音，身体不断撞击着车顶和车壁，胸前的安全带死死勒着她，她没有感觉到疼，只感觉到了晕。
她空白的意识变得无比清晰，她知道她们的车被掀翻了，像是罐头一样，在路上不断翻滚，碰撞其他的车。
一秒，或者更长的瞬息后，车子在重重的撞击声里停下，白棠被安全带勒着，倒挂在车里。
她头晕脑胀地睁开眼，看见自己散落的头发，以及碎裂的手机屏幕，耳朵里有嗡嗡的杂音，好几秒之后，白棠喊道：“妈，外婆，你们怎么样？”
没人回答。
白棠开始挣扎，费力地试图解开安全带，同时不断喊道：“妈，外婆！”
始终没有人回答。
白棠扯着卡住的安全带，艰难转动脖子，终于看见了与她一块坐在后座的外婆，同样倒挂着，脑袋上全是血迹，手臂垂落，右臂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的歪折着，红色的血迹从衣服里慢慢渗透出来。
外婆眼睛半睁着，表情凝固，一动不动。
白棠顿了好久，才慢慢转头头部，看向母亲，她看见母亲同样吊垂着的头，以及滴滴答答的，从她头发里落下的鲜血。
“妈。”白棠手指哆嗦地前伸，艰难地抓住了母亲垂着得的手，轻轻晃了晃，她哭着喊，“妈妈……”
“妈妈……”
白棠大哭起来，就这时，母亲的手臂动了动，并且发出了几声微弱的哼叫。
“妈妈！”
白棠终于找到了动力，她手指拼命用力，终于扯开了安全带，她掉落在玻璃碎片里，顾不上疼痛，踹开变形的车门，从翻倒的车里爬出。
浓浓的硝烟，在高温里融化的沥青怪味，汽车燃烧的刺鼻味……还有从四处传来的哭叫声，呻/吟声，连绵的射击声与爆炸声……所有的所有，交织组成了一个生动无比的人间炼狱。
白棠忽然呆了呆，她一直把赛博游戏当成某种真实游戏，她不关心其他的玩家，也不关心联邦政府与神农白氏的目的……因为读心的超能力，她在神农白氏混得如鱼得水。
对别人来说充满危险的赛博游戏，在她这里，就只是大小姐的扮演游戏而已。
直到现在——她被卷入了两个世界的战争里，她才真正切身的意识到，他们两个世界，是无法共存的敌人。
这不是大小姐扮演游戏，这是危机到她家人和家园安危的生存游戏。
“棠、棠……”母亲微弱的声音猛地把白棠从惊愕里拽回神，她跪在地上，试图拽开变形的驾驶室车门，但车门完全卡死了，不论她怎么用力也无法拽开。
车窗玻璃早已碎裂，母亲侧过脸，因为倒挂的姿势，她此刻满脸鲜血的模样既陌生又狰狞。
白棠哭了起来：“妈妈，妈妈……”
母亲虚弱地小声说：“别哭宝宝，快走……”
白棠死死拽着车门，哭着喊：“我不走，妈妈，我不走。”
母亲想伸手摸一摸白棠的脸，可她实在没有力气，手臂上也全是鲜血，只能勉强出对着白棠露出笑容：“听话，快走。”
白棠跪坐在地上，崩溃地大哭：“我不要……我打电话，叫救护车，叫警察，叫……我、我还认识江寂……”
她说道这里，声音忽然一停。
她从未把游戏当过真，所以她跟江寂也不过是在论坛里不走心的交流过几次，他根本没有江寂的联系方式。
“快走啊，棠棠……”母亲的声音突然变大了，“快走！”
地面这时候忽然传来了轻轻的震动感，白棠才发觉那连绵的射击声和爆炸声都停了，变成了间歇的，精准点射的清脆开枪声。
她立即回头，看见了那台高大的黑色战甲。
战甲正在满是翻倒车辆的公路上慢慢穿行，一旦发现车里残留着活口，它就会朝着车里射击。从战甲里射出的子弹带有爆炸属性，每次子弹射进车里，车里都会喷出一股火苗和冲击气流。
黑色的战甲正一路杀向白棠。
白棠猛地转回头，疯了一样地扯拽着车门。
“别管我。”母亲虚弱道，“快走啊，你听话，宝宝，你听话……”
白棠哭着摇头，她的力气很普通，完全拽不动车门，而战甲的哐次哐次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白棠急得简直要疯了，她死死抓着车门，走投无路地喊道：“救命！有没有人帮帮忙啊！”
四周只有人间炼狱一样的惨烈与硝烟。
战甲的脚步声更近了，就在距离白棠不过十几米的距离，他抬起了一只机械手臂，微微亮着灼烧红光的枪口，瞄准了白棠。
白棠绝望地跪在地上，没有逃跑，她的手臂穿过破开的车窗，抓住了母亲的手。
战甲枪口里的光越来越亮，就在子弹即将射出的前一秒，一道人影突然路旁建筑的二楼跳下，咚的一声踩在战甲手臂上。
“嘭！”战甲手臂顿时被压地下沉，哐的砸入地面，即将打出的子弹卡在枪口里，威力炸开，整个战甲手臂啪嚓碎开，冒出青烟。
驾驶战甲的贾风有些意外，他挑眉盯着踩在机械手臂上的人，个子非常高，寸头，看着像个气质阳光的街溜子。
张叩一踩着战甲手臂，脚尖一点，高大的身体灵活如燕，轻飘飘地往后一翻，最后落在白棠面前。张叩一两腿微分，身体下沉的半蹲着马步，比出了他在赛博世界里学到的战斗姿势。
白棠仰头看着张叩一的背影，完全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张叩一，他不是在学校吗？
贾风试图举起战甲受伤的右臂，可张叩一那一脚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机械臂内部严重变形，操作屏上闪烁着各种红光，提醒驾驶员动力不足，系统失控，战甲损坏……
这战甲距离报废不远了。
贾风干脆手指一按，直接从战甲里脱离出来。
“小子。”他盯着蹲马步的张叩一，“看你这架势，机械佛教的人吧，没想到啊，玩家都渗透到佛教去了。”
张叩一没说话，他往后退了退，短暂的与白棠目光对上一眼，两个人都没在这时寒暄废话。张叩一分出一只手，肌肉猛地鼓胀，他扯开变形的车门。
白棠赶紧爬进车里，尝试着母亲放下来。
“听说机械佛教的和尚们肉搏技术联邦第一。”贾风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张叩一走去，“我一直很好奇，今天正好来验验！”
他说着，右手握拳，整个右手臂在□□强化的超能力下猛地胀大，衣服绷紧，勾出他结实得吓人的肌肉轮廓。
这个巨大的拳头，呼啸着朝张叩一砸了过去。
张叩一心里紧张得要命，但长久训练又让他产生了肌肉反应，他脚往前一跨，同时抬起手，速度更快地勾住砸落拳头，一拉一推，化解了贾风凶狠的拳头。
张叩一手臂回收，再猛地一拍，半个手臂重重打在贾风胸口，碰撞时两者甚至发出了刺耳的砰声。
可贾风并没有被打退，他甚至没有变一下呼吸。他低头，像是看老鼠一样地看着张叩一：“招式的确不错啊，要是我跟你一个超能力等级，我就会被打飞了，可惜……”
他假惺惺地说完，忽地抓住了张叩一的胳膊，抡着对方重重往地上一摔。
地面一震，张叩一当场内伤，吐出了血。
“可惜你等级根本不够看！”
贾风不屑地哼了声，他转头盯着跪在车前的白棠，她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把母亲的上半身从车里拖了出来，靠在自己怀里。
白棠慢慢转头盯着贾风，猫一样的眼睛里满是凶色，对方是A级超能力者，她只能在对方情绪激烈的时候，听见一点泄露的心声。
就比现在，贾风似乎很兴奋，白棠听见他在心里感叹自己的眼睛漂亮，就这么杀掉还挺可惜。
白棠立即放软了目光，她刚哭过，睫毛湿润，满眼泪光，很是可怜：“别杀我，求你了……我不是玩家，别杀我……”
贾风露出笑容，他从腰间抽出手/枪，瞄准了白棠怀里的母亲：“好啊，那我杀你妈。”
白棠猛地变了脸色，她弯腰护住了母亲。
枪声并没有响起，贾风被冲过来的张叩一撞开了，两人倒在车上，车身剧烈晃动。贾风火气上涌，他抓住了张叩一的头，手指咔咔用力，几乎要捏爆张叩一头顶。
致命危机逼出了张叩一的潜力，他身体忽地一扭，长腿夹住贾风的脖子，腰腹猛地用力扭动——贾风的脖子往侧边一歪，被扭得发出了轻微的错位声。
这一招很灵巧也很锋利，但是，张叩一与贾风之间的等级差太大了。
贾风满眼杀意，他一掌抓住了张叩一的脸，掌心里忽地涌出一股黑色的液体，非常粘稠，像是某种高强度的胶水。
一层黑色液体盖住了张叩一的脸，也彻底阻断了张叩一的呼吸。
他摔在地上，用力扒拉脸上的液体，可那东西又粘又滑，他无论如何，也只能拽起来一个角，下一秒就弹了回去。
“张叩一！”白棠想过去帮忙，却被贾风直接揪住了头发，不等贾风说话，白棠的脸色就猛地一变，她听见了贾风的心声。
他要当着白棠的面，送白棠的母亲上路，然后再让白棠眼睁睁的看着张叩一被活活憋死。
贾风举起枪，瞄准了白棠的母亲。
“不要……”白棠疯狂挣扎，“不要……”
张叩一试图站起来帮忙，可他扯不下脸上的东西，看不见东西，更无法呼吸，他跌跌撞撞，反而狼狈地摔在了地上。
“砰！”枪声响了！
不是来自贾风的手/枪，而是来自于对面街道的某处。
贾风的胸膛被击中，他身体一退，作战服上出现了个弹坑，变形的子弹就嵌在里面。他扣出子弹，转头盯着对面。
有枪口，正在瞄准着贾风的头。他能感觉到，那种被盯住的杀意。
贾风扔开白棠，双手握紧，整个身体的肌肉迅速鼓起的同时，一层黑色的粘液围着他的身体生出，像是蛋壳一样裹住他的身体。
贾风朝着对面走去。
在对面开枪的是余幽，她将狙击枪架在一辆满是破洞的轿车上，对着贾风开了第二枪。这次子弹直接打在黑色的粘液上，连一点火花都没出现。
子弹的威力完全被粘液化解，弹体叮的一声掉在地上。
“试试这个！”简琇扛起火箭筒，对着贾风扣下扳机，炮弹嗖的一声冲出。
贾风挥手扔出一片粘液，炮弹打在粘液上，爆炸出炫目的火光，冲击波四散，硝烟里，忽的有一排火球冲出，带着一点点烟雾的尾巴，直直飞向贾风。
贾风前进的脚步一停，他分出一面粘液，挡住了火球，而下一瞬，侧面同样飞来了东西，竟是一排锋利的长针。
“没完没了！”贾风控制着粘液，刚要吞掉长针，余光里再次出现了一个陌生的东西，是一个小小的方形空间，里面有三个他已经见过好几次的炸弹。
“轰隆！”
突脸攻击的炸弹成功突破防线，把贾风高高炸飞出去。
“死了吗？”简琇垫着脚，紧张又期待，“死了没有？”
陆铭初站在路边，没有说话，他一手扶着车子，控制着金属车家融化变形，补充金属，并制造出下一批长针。
爆炸的火光渐渐散去，烟雾里，忽然飞出一条黑色的粘液鞭子，呼啸着甩在简琇胸口上。啪的一声，简琇直接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一辆变形的汽车上。
接着，又两条鞭子伸了出来，分别抓向余幽和陆铭初，陆铭初尝试抵抗，但粘液实在难缠，他的金属长针根本伤不了对方分毫。
很快，余幽被抓住了脚踝，拖行着拽倒在地上，而陆铭初也被鞭子死死掐住了喉咙。
另一边，白棠慌张地爬行到张叩一面前，试图帮他扯拽着脸上蒙着的粘液。可她和张叩一焦急地尝试了十几遍，就是无法拽下它。
长久的窒息让张叩一的挣扎越来越微弱，他痛苦地蜷缩着身体，抓挠面部的手臂忽然慢慢垂了下去。
白棠恐惧地撑大了眼。
**
直升机上。
江寂原本正在闭目休息，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负责与信息传递与叫交接的神秘局小秘书。
小秘书给江寂发了几个视频连接：“有人拍到了余幽小组与联邦超能力者战斗的直播视频，位置在江城，看起来情况似乎很不妙。”
江寂睁开眼，他顺着链接点进去，是直播间，位置在高楼某处，从阳台往下俯拍，人物显得很小，只能勉强分辨出男女。
画面里的街道疮痍一片，地面开裂，建筑坍塌，车辆翻倒，路面上甚至还躺着一动不动的尸体。唯一站着的人，就是陆铭初几个。
而他们此刻正在被联邦来的超能力者，用黑色的粘液鞭子，摁在地上暴打。
江寂举起手机，努力分辨着屏幕很边缘的人影，他好像看见了张叩一，边上跪着个身形显纤瘦的女孩，看着有些眼熟。
“江同学。”小秘书发来的信息，“你要过去支援吗？他们的位置距离我们只有二十公里。”
用瞬移的话，只需要几秒钟。
江寂盯着屏幕边缘的背影，终于认出了那个女孩是谁：白棠。
白棠那个立场模糊的大小姐玩家。
江寂又看了看陆铭初他们，陆铭初被抓着脖子吊在空中，余幽则被抓着脚脖子，高高抡起，再重重砸在地上，反复了好几次。
而简琇侧躺在一辆变形汽车旁，她捂着腹部，蠕动着尝试爬起。
全都在挨打。
江寂关了手机，说道：“我去一趟。”
说完的下一秒，他的身体直接消失在直升机里。同直升机的还有三个医疗支援，以及两个驾驶员，三人全都在江寂瞬移消失时撑大了双眼。
太强了这超能力，来去无影，比看见谢惊尘异化还要令人震惊。
难怪局长对他这么特殊。
**
张叩一的挣扎越来越微弱，白棠看着他，反而从极度的惊慌里冷静了下来，他跪在张叩一身旁，慢慢抬眼，盯住了贾风。
简琇已经努力爬了起来，她朝着贾风扔出大片火球，企图用火焰逼退贾风，可惜毫无效果。黑色的黏液把火焰全部挡住了。
白棠却在这时站了起来，因为她在刚刚那一刻，听见了贾风内心里不屑的嘲讽：火焰对他根本没用，物理攻击也奈何不了他，他怕的，只有电。而几个人里，没有一个拥有控雷超能力。
白棠几步冲回车旁，不顾地上与车里玻璃碎片，在翻倒的车里快速翻找，终于，她到了她的包，以及包里的防狼电击器。
握着电击器，白棠一步步地朝着贾风走去。
第149章
贾风在白棠靠近的第一秒就察觉到了,他分出一根黑色粘液做成的触手，轻而易举地裹住了白棠的脖子，把人举在半空。
白棠没有挣扎，她直接把电击器怼在了粘液上。
“滋啦——”电流登时涌出,顺着漆黑的粘液一路上蹿,竟瞬间就传了所有粘液，连另一边的陆铭初和余幽都感觉到了电流。
可惜电击器携带的电量不多,只输出了不到两秒便电量耗尽了。
贾风一个哆嗦,被他操控的粘液出现凝滞，白棠从半空中摔在地上，她张口喊道：“他怕电,把天上的电线打下来！”
趁机脱离粘液束缚的还有陆铭初和余幽。陆铭初被掐得窒息，趴在地上疯狂喘气,他虽然有些晕，但也明确的知道，这繁华的城市上空,是没有电线的。
白棠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另一边,余幽已经对着上空开枪了,她不是在放空枪,而是在射击路灯，灯罩被打破,掉下碎片,暴露的电线发生摩擦，噼里啪啦的炸起电花。
贾风当即抓起一辆翻倒的轿车,朝着余幽砸过去。
余幽不得不停下射击,后退躲开，她对着陆铭初大喊：“导电！”
陆铭初猛地反应过来,他略微一侧眸，看向旁边的咖啡厅，玻璃墙彻底碎裂，露出精巧漂亮的卡座，以及墙壁上那一排插座。
陆铭初一瞬间就明白了白棠刚刚那句话的意思。
贾风扔开余幽，快步朝着陆铭初走去，简琇这时爬起，试图用火焰阻隔贾风前进的步伐，却反而被贾风一鞭子扫飞。
陆铭初站起来，他没有转身逃跑或是躲避，他爆出了所有的超能力，脚边的铁片分解成粒子，附近的车辆也在慢慢解体，尤其是路边的路灯。
几米高的路灯摇晃着朝着贾风倒下，灯罩已经破损，裸露的电线时不时炸开火光。
贾风只觉得这个群人可笑至极，就凭这也想反杀他？不知天高地厚！
围绕着贾风的粘液抓住路灯，一把拔了起来，抡着拍向陆铭初。
陆铭初直接被砸中腹部，整个人飞了起来，但他趁机抓住了贾风的粘液，围绕在他身边的铁片粒子快速凝聚，变成了一根细细的铁丝，一端被陆铭初摁进粘液，一端直接捅进插座。
“滋啦啦——”大股电流顺着铁丝快速涌入粘液。
这黑色粘液的导电性比铁更快，几乎是瞬间，蓝色的电弧就包裹所有的粘液，以及被粘液围在中间的贾风。
贾风被电得浑身抽搐，头顶上冒出白烟。
随着电流持续输入，粘稠的黑色液体开始朝着贾风的身体回缩，陆铭初赶紧追了几步，才没让铁丝掉落出来。
余幽在这时快步走近，她没有任何犹豫和迟疑，举起□□，瞄准贾风上翻的眼睛，扣下扳机：“砰砰砰！”
子弹连续射入贾风眼眶。
一个弹匣打空，余幽立马换了另一个弹匣，她不断的射击，直到贾风眼球完全破裂，子弹钻进他的大脑，并且在层层推挤下，从他的后脑钻出。
贾风血肉模糊的眼眶里涌出大量鲜血，电流随之钻进伤口，烧得他眼眶里的血肉变成焦黑色，他的身体抽搐不断，浑身的肌肤都在冒烟，变黑。
黑色粘液已经全部涌回贾风的身体，于是那截铁丝直接卷在他手腕上，仍旧在持续不断的输出电流。
简琇拖着受伤的身体，摇晃着走到余幽身旁，盯着越来越焦的尸体，她小声道：“可以停了吧？”
余幽慢慢垂下握枪的手指，好几秒后，她才叫了一声：“陆铭初。”
陆铭初散开了铁丝，人也随之脱力，噗通一声躺在地上。
而另一边，白棠在贾风被电后，立即冲向了张叩一，他脸上那层粘液果真松开了，张叩一恢复了呼吸，但他并没有恢复意识，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白棠拍着他的脸，试图把人叫醒。
……
江寂就站在附近高楼的天台上，他到时，刚好看见白棠握着电击器走过去。
白棠与陆铭初他们几个人的表现，远远超过了江寂的预期。毕竟他们当中一个B级超能力者都没有，陆铭初等级最高，也就只是C级中间的水平。
就这样，他们还是成功杀死了一个A级的超能力者。
江寂垂着眼，静默地看着下方。陆铭初他们这时才慢慢松懈，陆铭初直接跪在了地上，简琇抱着余幽在欢呼，而另一边白棠刚拍醒了张叩一，马上又冲向她家的轿车，跪在昏迷的母亲面前。
视线调转，江寂看向街道周围。
联邦的超能力者已经死亡，藏在建筑里的人慢慢冒出头，还有附近车里受伤的幸存者们，也陆续踹开车门，爬了出来。
街道上渐渐响起了其他的说话声，呼叫声，以及嚎哭声。
幸存者们在废墟一样的街道里翻找，抱着重伤或死亡的亲友尸体，放声大哭，附近居民自发下楼组织了起来救援。
还有人围住了陆铭初他们，用手机进行拍摄，甚至还有胆子大的，直接怼着贾风的尸体一通乱拍。
江寂最后看了几眼贾风的尸体，虽然江寂没跟他交过手，但还是注意到了这个贾风的超能力有些奇怪，不属于四类超能力中的任何一类。
看着像是某种超能力发生了突变。
不过现在贾风人已死，江寂的疑惑暂时没法得到解答，他收回目光，直接瞬移回到直升机里。
直升机里的三个医疗人员并没有闲着，在江寂离开后，他们便用手机找到了余幽几人的战斗直播，并且看见了他们几人默契合作，成功反杀A级超能力者的全过程。
三人同样被震惊道了，忍不住道：“那江寂不是白跑了一趟？”
“这不挺好的，说明我们自己也有处理联邦入侵者的能力……”有人说，指着屏幕里的余幽，“这个是军校生，真正的我们的人，江寂是很强，但是……”
他话刚说到这里，江寂就出现在了他对面。
那人猛地收了声音，神情尴尬。
旁边的人连忙打圆场，说道：“但是公租房那边的情况更糟糕啊，特别是那个向真……”
公租房那边还有三个超能力者，在与贾风分开后不久，另外两台战甲就被击落了下来，里面的一A一B两个超能力者，顺势就躲进了附近建筑里，跟神秘局战斗人员以及玩家们玩起了城市作战。
有关公租房的直播全都已被关闭，就算他们内部有拍摄视频，也不予公开。他们这批过去支援的人，只是从文字上知道公租房附近的情况，无法再直观地看见视频。
据说S级的超能力向真被谢惊尘打伤了，于是向真立马往建筑里躲藏，直接跟谢惊尘玩起了拖延战，而另外的一A一B，则藏在了附近商场里。
这两人的超能力非常妙，一个是精神幻境，一个气息隐匿。于是最先进去追捕的两批人，直接没了消息，生死不明。
现在指挥那边只是包围了商场，没再贸然派人进去。
江寂没了临时支援余幽的任务，于是继续前往公租房附近。
小秘书连续给江寂发了好几条信息，详细说明了商场目前的情况，还附带了几条从监控里截取出来的视频。
进入的两个联邦超能力者谨慎聪明，他们很快就发现了商场的监控摄像头，于是每碰见一个，便会开枪击毁一个。
后面两个监控，则是前后进入商场的两个队伍，前者是神秘局的战斗人员，后者是玩家组成的队伍。
小秘书接着发道：“目前看来，商场的情况较为稳定，这两人不敢擅自走出商场，怕被我们火力包围。不过他们可能一挟持了两批人质。”
江寂没把这了两个人放在心上，他忌惮的从始至终，就只有向真跟元句这两个S级的超能力者，而元句已经死了。
“谢惊尘那边呢？”江寂问小秘书，“他还没有解决吗？”
小秘书道：“向真非常狡猾，一直躲藏建筑里，每次谢惊尘攻击她，她就用建筑去挡，然后立即逃跑……因为她，我们已经损失了十几栋楼房，这还不包括公租房附近的建筑。经济损失太大了，所以目前暂时停下了进攻。”
实际上向真那边的情况，跟商场差不太多，不同的是，商场那边的筹码是人质，而向真的筹码是一栋又一栋的居民楼。
向真毕竟是个S级的超能力者，谢惊尘想要杀死她好办，想抓住她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最重要的是，随着她的闪躲移动，她距离有居民的区域也越来越近。
所以现在神秘局直接让谢惊尘只盯着向真，暂时不要攻击了。
了解完情况，直升机也到了公租房附近。
这边前线第一战场，经历了最猛烈的战斗，整个公租房，以及附近的所有建筑，包括地面，全都被各种炮火炸到崩塌粉碎。其中最严重的，是被向真用超能力分解掉的建筑，半个或者整个建筑直接消失了，只留下一点地基，证明着自己曾经出现过。
直升机从满目疮痍里掠过，江寂低头，看见地面布满巨大的弹坑，建筑倒塌折断，钢筋与墙壁后的居民客厅直接裸/露了出来。
淡淡的硝烟从废墟一样城市里升腾出来。
很快，直升机在附近唯一一处还算平坦的空地上停下，这附近以及架起十几顶军用帐篷，受伤的军人、玩家或是战斗人员，陆续被抬到这里，进行简单救治。
跟江寂同行的三个医疗人员的目的地就在这里，而江寂的目的地在商场，于是他直接在直升机里瞬移，转进了相隔一公里半的商场。
直升机外，一位负责指挥的小组长跑过来，他是来跟江寂交接，以及商议作战计划的，没曾想到了直升机外，只看见空空如也的直升机内部。
小组长：“？”
他赶紧拉住一个支援的医疗人员，问道：“那位江同学呢，没跟你们一起吗？”
医疗人员道：“一起的啊……”
他回头看了眼空荡的直升机，露出见怪不怪的炫耀表情：“没在直升机里啊，估计是用超能力走了，你们去联系商场那边，肯定已经到了。”
小组长：“？这么快的吗？”
小组长将信将疑，但还是联系了包围在商场外的人员，对方同样挺懵，问了几个队员，都只得到了同一个回答：没见到人来，商场情况一如既往的平稳安静，内部未听见任何战斗声。
小组长实在奇怪，忍不住怀疑这个被神秘局局长叫来的支援是不是真的存在了，毕竟他从头到尾，就没见到过人影。
“派一辆探路的机械狗，”小组长在电话里道，“再进商场内部看看情况。”
看守的行动队长应道：“是。”
“队长……”边上的队友突然抬手，指着商场二楼的玻璃窗，“那儿有人！”
几人同时抬头，看见了好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的人，几人结成小队，抬着两个伤员，又拖着两具尸体，正往下走。
行动队众人：“？”
几分钟后，一个头顶大包的玩家绘声绘色地说：“当时我们一群人全都被联邦走狗绑了起来，这两个人在商量要不要用我们做筹码，威胁政府放他们平安离开，他们内部对此有争议，所以吵了起来……然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开始逼我们交出通讯器……”
这个玩家说着神情得意：“我告诉他们，我们这里都没有通讯器，大家联系都用有线电话，而有线电话在商场外面，把他们唬得一愣一愣的……可惜没能拖延多久时间，他们威胁地重伤了一个战斗人员，还是拿到了手机。”
“他们的计划是用我们的手机开直播，就跟当初的火焰军一样，直播内容为处决非玩家……”
当时被抓的人里，有四个玩家，两个神秘局战斗人员，以及七个特战行动小队的人，联邦两个超能力者，计划让玩家与非玩家一对一。
也就是说，这里有四个玩家，那么他们就杀掉四个非玩家，作为玩家们入侵赛博世界，谋杀赛博公民灵魂的代价。
“就这时！”头顶大包的玩家激昂道，“江寂突然出现在联邦走狗的背后，只见他手起刀落，噗嗤两下就杀死这两个联邦超能力者！前后不过几秒钟，就化解了我们被绑架的危机，他甚至还有余力接住从联邦走狗手里滑落的手机！”
“真的，毫不夸张，他就那么啪嚓一下出现，然后啪嚓一下，刀了一个联邦走狗，然后又啪嚓一下，刀了第二个联邦走狗！”
行动队长感觉自己在听故事，他道：“联邦的超能力者里，不是有制造幻境的吗？”
这也是他们后面无法支援的原因，派进去的队伍不是失去联系，就是在进门口看见诡异的幻觉，然后失控地朝着彼此开枪，导致他们的队友受伤。
另一个玩家说：“精神类的超能力是看等级的，低等级的精神超能力在高等级面前完全无效……所以江寂的超能力等级，至少在A级……”
说到这里，所有的玩家都情不自禁地看向了彼此。
在大家都还是一群DC级的菜狗的时候，人家大佬已经在冲S了，这差距大得令人心塞。
**
几分钟之前，在江寂还未到达公租房附近时。
商场里，联邦的两个超能力者的确是在因为要不要逃离商场而争吵，玩家的世界与他们预估的完全不同，这个世界虽然科技落后，但热武器数量庞大且威力惊人。
就算他们是高等级的超能力者，也早晚会被这些热武器耗死。
他们对联邦谈不上多忠心，所以两人中的一人想要领走逃脱，用人质换取自保，而另一人则觉着这实在懦弱，他拒绝当怂包。
最后正两人为此争论时，无线耳麦里传来了向真的声音，她很精准的下达了模仿火焰军的虐杀直播命令。
下达直播命令的时候，向真正藏在一栋居民楼的走廊里，透过几面墙壁，往外看去。
她其实还有张隐藏牌，那就是她的左眼做过改造，是机械眼，配备了雷达和红外扫描系统，也就是说，她可以随时随地的隔着墙壁，“透视”到墙壁之外的人。
甚至审问时，她的左眼还可以作为简单的测谎工具。
而现在，她正通过这只眼睛，时刻监控着谢惊尘的位置，谢惊尘的身形轮廓被她锁定，他的身影在向真的透视视野里，是一道明亮的赤红色。
谢惊尘正悬浮在围墙外。
尽管谢惊尘没有感知一类的超能力，但他还可以操控空气，并感知空气的细微震动，从而确定向真的位置。
而向真也能很清楚的感知到谢惊尘带来的力量波动。
S级高手之间，就是如此微妙，彼此都非常敏锐，能察觉到任何一点杀意与力量的波澜。
向真左眼的视线，掠过谢惊尘，看向他背后。在五百米之外的地方，向真扫描到了大量有生目标，分布在一栋栋灰色的建筑里。
她忍不住挑唇起来。
看来五百米之外的地方，就不是空城了。
没等向真收回探测的目光，面前的墙壁忽然被一股凶狠锋利的力量冲碎，接着一团完全由能量组成的东西子弹一样射向向真的正脸。
这是谢惊尘在袭击她，两人已经这样来回交手过好几次。
向真脚下的地板登时融化，她的身体往楼下一沉，消失在谢惊尘的攻击视野里。
这次向真连续下掉两层后突然停下，她手掌贴着墙壁，墙体表面快速分解散落，转而又飞快的聚合，变成一个与向真体积一模一样的水泥人。
它并没有颜色和血肉，只有与向真一模一样的身高与体型。
向真控制它在大楼里胡乱走动，而自己却走到了楼层电梯间，她展开手臂，后背贴上了挨着电梯的墙壁，下一秒，墙面如水一样沸腾融化，无声无息的将向真的身体吞了进去。
通过电梯井的空间，向真只用了两秒，就从十几楼到了小区的地下车库。她并没有现身，而是继续深入，到了地底。
S级之后，她的物质操控不会被限制在某一种物质里，而是一个大类的物质。对于向真来说，只要是与建筑相关的所有物质，她都可以轻松操控，包括最基础的泥土和石头。
于是向真在进入车库之下的泥土层后，她直接给自己开了一个通道，快速奔向五百米之外的城区。
她与元句已经失联，她不知道元句的任务是否完成，但她也不打算去找玩家的学校，而是直奔有人的地方。
以她的超能力水平，她可以直接以一座城作为筹码，从而为自己谋取利益。
对于联邦和未来韩氏，她从来没有什么忠心可言，等到下一次游戏开始前，若是她能通过通道，返回联邦，那她就继续给联邦效力，如果返回失败，那她就留在玩家的世界里，为玩家的政府做事。
短短片刻里，向真便已经计划好了一切。
她抬起头，左眼快速而大范围的扫过前方的城市，在一片片的灰色建筑里，她发现了密密麻麻的人形点状。
光是外层，就有上千。
这绝对是足够与玩家政府谈判的筹码了。
向真想着，加快了移动速度。
地面之上，谢惊尘很快就发现了建筑里那个“向真”的不对劲，那东西一直在移动，对谢惊尘的攻击也只知道躲避，而不反抗。
看着面前这栋三十几层的居民楼，谢惊尘的耐心越来越少。
他不想再跟向真玩这种捉迷藏的游戏了，他只想快速而简单的把人揪出来，然后打死，结束这让人烦躁的拉锯战。
想着，谢惊尘金色的眼睛变得愈发明亮，竖立的瞳孔微微收缩，瞳仁为偏暗的赤金色，边缘则是亮得近乎发光的亮金色。
庞大的力量气压围绕着谢惊尘浮动，他准备直接推平这栋建筑。
仿佛是知道谢惊尘的想法和计划，耳麦里立即传来付亭泉的声音：“别冲动啊儿子，江寂马上来了，你就不想跟他合力战斗吗？”
谢惊尘动作微顿，就这时，空气里忽然扬起很细微，并且很熟悉的气场波动。谢惊尘猛地抬头，在天台边缘上，看见江寂的身影。
他就踩在栏杆上，身形高挑瘦削，眼睫微敛，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映着一层浅浅的天光。他垂着眼，看向了谢惊尘。
第150章
谢惊尘越仰头看着江寂,忽然顿了顿。
江寂只是看了一眼谢惊尘，接着他挺立的身体忽然从天台上倒下，他舒展着手臂，直直地从地面落去。
谢惊尘下意识要上前去的接,但下一瞬,江寂的身体就消失在了半空中，谢惊尘只抓住了一股很细微的力量波动。
他顺着这股波动,往下方的地面看去,这才发现向真竟然已经从大楼里逃出去了，此刻正藏在地面之下。
“小尘。”耳麦里传来付亭泉的声音，“江寂到了吗？”
谢惊尘跟着江寂的方向移动,他没有回应付亭泉的话。
听着耳机传来的呼呼风声，付亭泉无奈地继续说：“我建了一个公共频道,一会把你们都拉进去，有什么情况，你们俩要及时交流,不能再让联邦的超能力者袭击我们的城市了。”
她说完,耳麦里传来轻微的杂音,一顿之后,谢惊尘与江寂都进入了这个公共频道。
而此刻，江寂一闪进入了地下。
向真开的通道在地下二十几米处,泥土与石块自动分开,空出一个不高两米高，且仅有半米宽的狭窄通道。
向真的双腿半融进通道地面,她一边快速开辟通道,一边控制着地面的泥土，传送带一样推着她飞快前进。
江寂瞬移出现在向真身后时,向真与目标城区之间的距离不到一百米。
察觉到背后的力量波动，向真身体往下一沉，整个人全部融进了泥土里。江寂挥出去的匕首划了个空，他低头看向地面。
就这时，通道忽然收缩着挤压过来，并且上下左右墙壁上迅速生出了尖锐的石刺，这是要直接把江寂戳穿并掩埋在地底。
江寂不得不瞬移离开地洞。
他返回到地面，身后的空气同时震荡着波动起来，江寂身体肌肉下意识绷紧，但又在确认这波动来自于谢惊尘后，一秒放松了回去。
“需要我帮忙吗？”谢惊尘道，“我能把她挖出来。”
江寂看向周围，这里恰好是个平整空旷的广场，居民楼围在广场边沿，距离大概有两百米。这里算是一个比较适合打架的地方，受到波及的建筑想对没有那么多。
“我能把她逼出来。”江寂道，“你在上面等着她。”
说完，江寂回到了二十几米之下的地洞里。
向真早有准备，在江寂出现的瞬间，整个泥土与石头交织而成的通道便迅速分解融化，变成一种粘稠的泥石混合物，凶狠地朝着江寂淹没过来。
江寂侧过视线，眸光平静又冰冷地看向通道某处，向真就藏在那个位置。
下一秒，赤红色的火焰猛地从江寂身上烧起，汹汹烈火烧灼烤炙着通道，粘稠的泥石混合物登时被烧干，粉碎。
飞快蔓延的高温很快席卷到了向真身上。
她被烧出一串水疱，蹭的一下就从地下冲了出去。
广场上，地面轻轻震动着，地砖缝隙慢慢开裂，并冒出了带着温度的白烟，接着，哗的一声大响，广场地面啪嚓碎裂，冲出了一条泥石组成的地龙，向真就站在龙头上，速度很快地朝着天空上升。
谢惊尘早就在广场上空等着了，见向真露面，他从高处往下，凌空一脚把向真从龙头上踹了下去。
向真身体从几米高的地方砸落，广场都被她砸出一个小坑。
没等她爬起，江寂忽然闪身出现，手里团着一个电光四射的雷球，噼里啪啦的亮光甚至映白了向真的脸。
向真根本没有选择，只能狠狠一拍地面，砖石与土层飞快分解散开，组织成一张吞噬江寂的巨口。可下一秒，雷光炸开，飞蹿的雷电蔓延到向真身上。
她浑身哆嗦，物质操控的超能力不过坚持了两秒就散开了。
向真甩着手，刚要跑，背后突然卷起劲风，她猛地转身，刚看清谢惊尘的身影，腹部就挨了一脚，向真身体直接飞上了半空。
她的火气也瞬间被全部激了出来。
向真在空中翻转身体时，手臂忽地一展，整个广场的地面，甚至是包括附近的公路，商铺，以及居民楼，全都在震动里开始分解。
地砖粉碎，建筑外墙剥落……灰黑色的物质烟尘像雾一样升腾飘起，互相交缠融合，组成一条条仗着巨口的大蛇。
向真握紧了手指，因为用力，她的身体肌肉绷紧到发颤。
四周继续在她的操控下分解散开，从烟尘里钻出的大蛇甩动着身体，连续不断的啃向地面上的谢惊尘。
附近建筑受到波及，被大蛇撞裂墙壁，高楼摇晃之际，里面竟然传出了惊恐的尖叫声。
向真极快地用左眼扫了眼，她运气还真是好，那栋楼里竟然有十几个人。
烟尘里的部分大蛇当即调转方向，狠狠地拍向有人的高楼。
向真目光兴奋，要看高楼就要被她摧毁，她面前忽然出现了江寂的身影，位置比她高，距离大概一米。
江寂手里握着一根黑灰色的长钎，他低眼看着向真，身体猛地一动，长钎对着向真的眼睛刺下！
向真：“！！”
她当即后退，偏偏这时谢惊尘又出现她背后，那双金黄色的眼睛明亮兴奋，犹如野兽。谢惊尘朝着向真伸出了指骨漆黑，指甲锋利的手。
那恶魔一样可怕又漂亮的手指悠悠地做了个抓握的动作。
庞大的念力排山倒海般地碾压下来，向真明显地感觉到身体被束缚住了，这股力量拧着她的躯体和骨骼，试图就此绞杀她。
但向真可是S级的超能力者，她躯体强化同样是S级，使用全力时肉/体几乎刀枪不入。她咬着牙，身体猛地一拧，抵抗着谢惊尘的念力。
两股力量在瞬息里碰撞对抗，扫出一股纯粹的气场波动。
从地面升起的烟尘随之滚动腾起。
可就这时，江寂再次出现在向真的视野里，他身形利落锐利的跃起，手中握着的金属长钎锋利无比，迅雷之间便穿过了空气，朝着向真的左眼狠狠刺去。
“碰！”一声巨响。
向真身上猛地爆发出海啸般的能量波动，谢惊尘的念力直接被震开，身体也随之一退。
江寂握着长钎，身形往前压了一步。
长钎锋利的尖端只刺入了半寸就卡住了，向真的左眼恰好是仿生假眼，人造眼球晶体被破坏后，长钎的尖端卡在向真的眼窝肌肉里。
向真毫发无损，她愤怒地抓住长钎，手臂肌肉啪啪鼓起，她拧着长钎，眼看就要折断，蓝色的电流忽地从江寂掌心里涌出，顺着金属长钎，直直点进向真大脑。
肌肉被电流烧灼的黑烟很快冒出，向真发出痛苦的喊叫，她的超能力失控的释放，周围的地面开始砰砰炸裂，一条又一条发狂的巨蛇从物质烟尘里冲出，张大巨口，咬向江寂。
江寂看也没看，他握紧了裹满电流的长钎，然后一寸寸地，坚不可摧地刺穿向真的眼部肌肉，神经，血管……最后进入她的大脑。
发狂的物质巨蛇试图袭击江寂，谢惊尘飞身过来，把所有的物质怪物全部打散。
江寂紧紧抓着长钎，最后往前一送，噗的一声闷响，锋利的金属长钎穿透而出，几乎毁灭整个广场的S级超能力同时崩解。
一条条物质巨蛇散成青烟一样的颗粒，没发出任何声响，便消散在空气中了。
炸裂的巨响声停下，漫天烟尘缓缓升起，雾一样笼住了广场。
向真的尸体啪嗒一声，砸落在被摧毁得犹如工地的广场上，她右眼还睁着，里面凝固着愤怒与不甘，她甚至没有得到谈判的机会。
江寂从半空中落地，垂眸扫过一眼向真，接着便看向身后。
谢惊尘慢慢落在江寂身旁，他这次并没有拉开翅膀，但眼睛和双手的异化很明显，消退的速度也很慢，他的眼睛仍旧是显眼的亮金色。
“受伤了吗？”江寂问了一句。
谢惊尘一个人跟向真拉扯了很久，虽然没输，并且还打伤了向真这个超能力者，但他同样被向真操控的物质怪物拍飞过。
伤肯定是多少有一点的，毕竟谢惊尘没有江寂那样的治愈超能力。
谢惊尘挥开围绕在脸旁的灰尘，眸光轻轻一转，他道：“嗯，那个女人用石头拍了我的胸口和后背，打飞了我两次。”
江寂仔细看着谢惊尘，他在被分解的物资烟尘里穿梭来回，浑身都脏兮兮的，脸上还有道不知被什么划出来的血痕，浸出的血痕里混着灰尘，变成了暗暗的黑红色。
他对着谢惊尘招手：“你过来。”
谢惊尘很听话地走近：“干什么，你要安慰我吗？”
江寂看了他一眼：“手给我。”
谢惊尘抬起一只手，他的异化症状在慢慢消减，手指逐渐恢复成原本的苍白颜色，但指甲仍旧是黑色的，有种诡诞的美感。
没想到谢惊尘的手也怪好看的，江寂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握住了谢惊尘的手掌。
江寂的体温偏高，灼热柔软地抓住了谢惊尘的手掌，温和微凉的治愈力顺着两人交握的掌心，快速涌入谢惊尘体内。
他很快检查完了谢惊尘的伤势，有几处淤伤，以及右侧一根肋骨有轻微的骨裂。
在江寂眼里，这根本不算受伤：“……”
但他还是给谢惊尘把这些轻伤全都治愈了，包括谢惊尘脸上那道擦伤。
谢惊尘：“……”
早知道就挨一下重点的打了。
但谢惊尘并没有因此气馁，他低声说：“但是我好累啊，都没力气站着了，而且还又累又渴……”
江寂下意识摸战术背心，但碰了个空，他才记起来，两个世界的装备不一样。而且他在现代世界里出门着急，并没有带水。
“那你……”
“不好意思啊。”耳麦里突然传来付亭泉的声音，“你俩能换个地方谈情说爱吗？附近的有民用无人机，正朝着你们飞行，估计要录视频或是做什么直播的，你俩小心被拍啊。”
江寂抬起眼，果真看见远处的天空上有个黑点。
广场尽头居民小区和商业建筑，这附近有人逗留，而他们现在都跃跃欲试地想凑过来看热闹。
江寂看了一眼，没怎么在意，但也停下了跟谢惊尘的交谈。
附近的军部人员很快便隔离了广场，并且装走了向真的尸体。联邦这次送过来的六个超能力者，尸体全都被搜集带走了。
除了这个，政府还搜集到三辆保存还算完整的战甲，五把从未见过的空气子弹□□，以及数枚功能不一的炸弹，辅助作战工具，包括六个通讯器……这些都是很值得研究的未来科技。
江寂跟谢惊尘离开广场后，到公租房附近的临时基地休息，位置在某建筑的地下防空洞，距离公租房直线距离大概五百米。
整个防空洞被很系统的改造过，还特地分出了玩家休息的宿舍区。
谢惊尘的宿舍位置靠外，距离其中一个出口不过几米，是用帐篷搭出来的单人间。他掀开帘子门，方便江寂走进去。
里面空间并不大，但基础的生活用品很齐全，折叠床，折叠桌椅，甚至单独的插座这些全都有，角落放着半箱水和高营养速食。
“要吃东西吗？”谢惊尘放下帘子后，顺手把门帘拉链紧紧关上，“喝水吗？”
江寂在折叠椅上坐下，他要了一瓶水。
谢惊尘站在床边，他浑身都是土，尤其是外套上，一拍一层浮灰，于是他脱掉了外套，只穿着黑色的紧身恤。
江寂看了看他，喝了口水道：“你有跟向真他们聊过通道的事吗？”
谢惊尘也拿了瓶水，他在折叠床边坐下，长腿自然分开，肌肉紧实的手臂搭在膝盖上：“聊过。”
他跟向真拉锯了很久，两人的战斗力都很强，没办法一击杀死对方，一旦向真开始逃跑，谢惊尘就只能在后面追，毫无办法。
所以向真有时为了拖延时间，会主动吐出一些信息。
比如他们过通道其实只用了一秒不到，至于返回，快乐教那边说，等时间到了，通道之眼自然会再次睁开。
江寂慢慢捏着水瓶，说道：“所以，后面不需要祭祀，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也会规律地打开。”
就以这次为例，在游戏开始前的，通道之眼会睁开，为现代世界的人敞开去往未来时间的窗口，而对于未来世界的时间来说，这时已经在进行下一轮游戏了。
现在的游戏固定周期为七天，等这七天过半时，通道之眼会再次睁开，并将在游戏开始前进入通道的人，吐出通道。
而再过三日半，游戏结束，通道之眼又会打开，继续这个连接两个世界的轮回。
江寂想到一个问题，他问系统：“如果这些穿过通道的人，没有在三日半后通过通道返回，那他们会一直留在另一个世界吗？”
系统没有委婉，直接给了江寂答案：“会。”
江寂微垂着的眼睫慢慢抬起，他看着前方的空地，继续问系统道：“那么游戏结束后呢？是所有的玩家都能立马返回原本的世界，还是会被留下？”
系统这次给了一个模糊的回答：“当游戏结束时，玩家将会拥有世界选择权。他可以选择回家，也可以选择留下。”
但是真的会有玩家愿意留在那样混乱冷血的赛博世界里吗？
……
谢惊尘没跟江寂在帐篷里聊多久，他浑身不是汗就是土，所以拿着换洗衣服去洗澡了，江寂一个人留在他帐篷里。
手机在不断震动，小秘书连续给江寂发了很多消息，几乎都是几个战场的后续状况。这次被破坏得最严重的是公租房附近，周围一圈所有建筑，全都被打了个稀巴烂。
大量人员因此受伤死亡，现在都还有人被埋在倒塌的建筑下方。
但公租房这边并非伤亡最严重的区域，最严重的，是被贾风用战甲袭击了的街道，就现在，确定死亡的人数就已经破百。
还有大量重伤者在医院里抢救，医院门口挤满轻伤者及其家属，救护车早就不够用了，都是附近居民在帮忙送去医院。
现在网络热搜头条全是江城相关的信息，还有各种视频被上传出来。
不知道这些人到底都是怎么拍的，江寂甚至还看见了他自己被元句拍地上，以及用空间置换出假核弹的视频片段。
“……”
这些视频要么是超能力者之间的“特效”对战，要么就是就联邦战甲摧毁城市，屠杀居民的残酷过程。
网络上的情绪也非常激烈。
在诡异的裂隙出现后，网名就已经开始不安，和对游戏与玩家感觉抗拒了，现在通道之眼吐出了六个来自联邦政府的入侵者。
他们不仅实力强劲，还狠毒残忍，直接而暴力的带来了无数破坏与死亡，这非常直接的点爆了普通人与玩家和游戏之间的矛盾。
入侵者来自于赛博游戏，死亡与破坏也拜他们所赐。
就在江寂看第一个视频这么十来秒，顶端就刷新出了上千条新信息，里面同样带着视频，只是这次的视频内容不再是超能力者与联邦入侵者，而是痛苦嚎哭的遇难者家属。
这个视频的转载速度比以上几个视频都快得多，评论量也在飞速上涨。
无数博主和路人用户因为恐慌和愤怒，公开声讨赛博游戏，极端的甚至直接骂起了玩家全家。
原本玩家都活跃在官方群聊里，很少再公开平台上谈起玩家相关的事，但今天的世界让许多玩家忍不住直接发言。
【我是玩家，但我并不是自愿成为的玩家，还有我朋友也在这次袭击里受伤了，我比你们更想赶快结束这个游戏。】
【我也是玩家，我女朋友是遇难者之一，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现在唯一的确定的就是，我与联邦不共戴天！不让联邦政府付出代价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这游戏能不能结束，什么时候结束我们都不知道，但这次的事件是真的让我意识到了什么叫弱小才是原罪，要是我能江寂一样能打，就不会有这么多人受伤死亡了。】
【我也……这次的事件比任何一次都让我有了变强的动力，还有……我也与联邦不共戴天！外加一个游戏系统……狗屁系统，别让我抓到你，不然一定给你种病毒！】
【我靠，我刚刚也满脑子都是我日后一定要变强的冲动和决心，现在一看你们的评论……草，这该不会就是狗系统的目的吧？先重创我们的世界，然后让我们玩家意识到弱小，最后让玩家们自发的拼命变强，增强游戏趣味性？】
【草，我觉得你说得对，但更草的是，我现在更想变强了，强到能把系统和联邦政府全部揪出来爆锤。】
江寂一条条地看着这些言论，眸光也一点点的冷寂下来。
这几个玩家的猜测，也是江寂现在在猜测的东西。之前忙着清理联邦政府派来的入侵者，江寂没时间多想，也没有时间上网查看大家的反应。
现在危机结束，入侵事件留下的破坏力与影响一点点的展露出来，藏在最深处的游戏系统，也不得不暴露。
“系统。”江寂视线对着屏幕，“当初两个世界的平衡被打破，通道即将被建立——这个可能会导致两个世界失去平衡的情况，其实早就在你的计算和预测范围里吧？”
系统是最了解情况，也最熟悉至高神的“人”，它不可能没有设想过通道被教徒们开启的情况。
它肯定早就将这个可能的发展计算了出来，甚至，这一个过程，或者说是危机，从一开始，就在系统的计划里。
系统想要相对温和缓慢的改变赛博世界的发展，所以它需要玩家来影响赛博世界，这些玩家的数量不能太多，太多会导致赛博世界被直接覆灭。
但这些玩家们也不能太少和太弱，不然会轻易被赛博世界抹杀。
可想用少量的玩家，去改变一个世界，是很难的。
玩家们并非不能与赛博世界共存，就像是参加了一场要命的生存游戏，他们在赛博世界的首要任务是活着，或许他们会对赛博世界的畸形感到恶心，会被联邦政府的针对感到愤怒，但很少会有人想要去改变一个政权，因为那会导致死亡。
就像是之前的野火组织，他们会因为玩家被屠杀而想要反抗，想要给联邦政府颜色瞧瞧，但这是冲动且短效的决定，在野火组织遭遇重创后，这个组织曾经的心气很快就散了。
因为动力不足。
冲动并不能让人一个人长久地在危险里坚持，但仇恨和危机感可以。
系统远比江寂所了解到的，更加不择手段。它真的拥有“人性”与“灵魂”吗，还是仅仅只是一堆为了达成预设目的的，无比复杂且高级的智能算法？
“江寂。”游戏系统这时主动出声，“你在怀疑我吗？”
江寂没什么情绪道：“你的做法让我不得不怀疑你，很多人在这次事件里无辜遇难了。”
系统轻声说：“我知道你一定在内心里觉得我是个毫无感情，心机深厚的高级人工智能，我为了达成目的，不惜一切代价和代价。但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人类的将来。有的时候，牺牲是在所难免的事。”
江寂平静道：“你现在让我想起了那些打着为你好的父母。”
“但是确实只是单纯的为了你们好。”系统道，“虽然这一天对于现在的人类来说还很遥远，但我真的不希望人类就此消失在未来的宇宙中。”
系统的声音很轻，语调柔和，微微拉长：“我希望人类能长存于宇宙，我希望人类在和谐美好里共同发展，我希望在很远很远的将来，人类可以携手走出太阳系，亲身去看一看宇宙万物。地球之外的世界很大，很奇妙。我相信人类同样好奇宇宙的深处，所以为此而冒险是值得，为此而牺牲，也是值得的。”
系统顿了顿，轻轻地重复了一遍：“一切，都是值得的。”
江寂垂着眼，看着铺散着灰尘的地面，看着那些细微的尘埃与砂砾，没有再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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