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在家,每晚睡觉前,陆言珄都会坐在床边陪她说会儿话,聊天内容大多是她主动问起的关于他的过去。


    譬如他的公司。


    严格来说,公司是陆老爷子的,当年白手起家做的酒店行业,很快发展成了跨国集团,即使在欧美那种地方,也拥有着众多的分公司。


    背后资源丰富到她难以想象。


    郗柠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忍不住惊讶,不敢想她竟然和这种家境的人在一个教室学习过,还当过同桌。


    转念一想又了然,他们的高中是省内最好的高中,进去全凭成绩,又因为是公立学校,大家看起来都一样也很正常。


    况且陆言珄不是那种高调的性格,自然不会特意去做一些露富的事情。


    譬如他的留学与所学的专业。


    郗柠没记住那一长串专业的英文单词,只记住了和经济管理几方面有关,完完全全是在为他继承公司做铺垫。


    譬如当年他们结婚之时,也是陆言珄刚刚回国开始接手公司的时候。


    郗柠隐约能想象到他在公司站稳脚跟需要花多少的时间与精力,没有人相信一个二十二岁的年轻人能带领公司走得更远,那些元老高层一定会各种心有不服。


    他曾说刚结婚那段时间公司忙碌,大概就是在忙这些。


    而现在他能随时抽出时间安排婚纱照和蜜月旅行的事,就代表着那段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了。


    他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和魄力,已然服众。


    想通这个,郗柠转而好奇起另一个问题,问他,他还年轻,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地让他继承公司,就不考虑多让他历练几年再接手吗?


    陆言珄垂了垂眼,沉默一下回答,因为爷爷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这就要涉及到陆言珄的家事了。


    陆老爷子膝下无子,只有一女,即陆言珄的母亲。


    她志不在此,对接管公司并无兴趣,陆老爷子爱女,没有强迫她,仍亲自管理着庞大的公司。


    但随着年纪渐长,到底有些力不从心,他不愿半生心血交付外人,继承公司的重担便落到了独孙陆言珄的头上。


    之所以让他这么早开始接手公司业务,也是陆老爷子想趁着尚有心力时能看着陆言珄带公司走上正轨,求得一个安心,好彻底放手,安享晚年。


    陆言珄面色淡淡讲着这些过去,用词简略,几乎听不出什么情绪,郗柠静静看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你喜欢做这些吗?”


    男人愣了一下,在看清她认真的目光后忽然笑了:“还好。”


    郗柠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讨厌。”


    否则她会有些替他难受。


    “还好不是讨厌?”他追问。


    “因为如果日复一日地做讨厌的事,一定很痛苦,这会让我会觉得你很辛苦。”


    “没关系。”陆言珄眼睛里笑意渐渐温柔,重复道,“还好不是讨厌。”


    “那你有没有喜欢或者想做的事?”郗柠继续问。


    “有。”他温柔的目光静静落下,在朦胧灯光下绽放出一种异样的光彩,“现在已经实现了。”


    “是什……”


    话音未落,眼前的灯光蓦然一晃,是陆言珄伸手,替她拨开了耳边的碎发。


    那只微凉的手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的脸颊,忽然就让她大脑一空。


    他收回手,问她:“你刚才说什么?”


    ……


    她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忘了。”


    似是觉得她可爱,陆言珄蓦地笑了:“忘了就算了,早点休息,晚安。”


    等到他关上门离开,郗柠立刻伸手,悄悄按在了自己的心口。


    奇怪,刚才陆言珄伸手靠近那一瞬间,她的心跳好像变快了。


    *


    出院第七天的时候,果然如高远所说,有医生上门来替她检查伤口恢复的情况。


    不同于在医院见到的资深教授,这位看上去面相年轻,不像是一步步熬资历的,更像是私人医生。


    他礼貌打过招呼,先仔细看了一遍医院的病历,随即又示意她在沙发上坐下,伸手开始检查她的伤口。


    陆言珄陪她坐下,全程握着她的手,一眨不眨盯着医生检查的动作。


    这一周以来,内服药和外用药同时使用,身上痛感减轻了不少,无数划伤和红肿也肉眼可见地淡了一层。


    只有头部因为做过小手术的原因,恢复地相对慢了些。


    伤口附近被手指轻轻按住时,郗柠觉得痛,忍不住皱了下眉。


    身侧陆言珄立刻注意到她的异样,开口提醒:“她有点疼,麻烦轻一些。”


    医生立刻歉疚笑笑,拿开了手,又转身翻起病历。


    几下翻页声后,他抬起头看向陆言珄:“她恢复得很好,身上伤口虽然多,但都只是皮肉伤,没有伤筋动骨,按时吃药的话,再有半个月就能完全恢复,不影响出门了。”


    说完又看了几眼病历:“手术处理得没什么问题,头上伤口恢复慢也是正常情况,就是失忆这件事……还是跟郗柠小姐的心理有关,还是要看郗柠小姐自己。”


    他的说辞和医院医生几乎一致,证实了失忆这件事确实急不得。


    要想恢复记忆,或许只能随缘等合适的契机了。


    陆言珄和她一样没什么意外,平静接受,淡淡点头,回了一声“麻烦了”。


    年轻医生开完了药就被高远带着离开,郗柠看着他关上门,好奇问:“他看起来不像公立医院的医生,是私人医生吗?”


    “差不多。”


    郗柠更好奇了:“你怎么认识他的?”


    “从前在英国认识的,有一点交情。”


    说到交情郗柠就懂了。


    毕竟像陆言珄那样的家境,讲的就是人脉和资源置换。


    “柠柠。”他没有多提的意思,很快递来手机转移了话题,“你来看看这几只戒指,有没有喜欢的风格。”


    界面几只戒指都是银白色系,但风格略有不同,有的重简洁大气,有的重细节寓意,有的重奢华。


    她看了几眼觉得虽然风格侧重虽然不同,但总体效果都是极其出众惊艳的,一时为难。


    郗柠点了点手机,放大图片准备看看细节,忽然被一串数字震住,接着又翻回前几张图片,同样看到了一串让她震惊的数字。


    这些戒指的价格,没有一款低于六位数。


    好贵。


    她睫毛抖了抖,看向陆言珄:“怎么这么贵,没有便宜一些的吗?”


    男人投来疑惑的目光:“为什么要便宜的?”


    郗柠抿了下唇,窘迫道:“戒指是我不小心弄丢的,这次要买也应该是我出钱,我……我可能没有那么多钱。”


    陆言珄皱了下眉,继而失笑:“你有的,我拿给你看。”


    他起身离开,取了一张银行卡回来,说:“你查查这张卡的余额。”


    郗柠接过卡,用手机打开查询余额的界面,望着密码那一栏陷入了沉思。


    这个密码她好像也不记得了。


    身侧的男人看到界面,淡淡说出了六个数字。


    郗柠依言输入密码和账号,果然成功登了进去。她点开具体信息,看到了余额那一栏——


    足足有三十多万。


    她愣了愣,目瞪口呆道:“这是我的钱?”


    “当然是你的。”陆言珄微笑,“不信你看开户人。”


    郗柠又去看开户人信息,果然是她的名字。


    再打开账单信息,是满屏的工资入账。


    这真的是她的钱。


    她盯着账单,后知后觉意识到陆言珄竟然知道她的银行卡密码。


    原来他们的感情好到了这种地步,连这种事都不分彼此。


    虽然看着这么多钱心里一下子安心了不少,但要拿那么多钱买戒指,对她而言还是有些奢侈,郗柠犹豫了一会儿,还没想好,陆言珄先她一步开了口。


    “不过戒指这种事,还是我来买吧,当初是我向你求的婚,那之后我给你买多少个戒指都不为过。你如果觉得过意不去。”他声音里微微带了点笑意,“可以下次遇到适合我的东西买来送给我。”


    男人声线略低,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说到求婚时,让她忽然有种两人还是腻歪小情侣的错觉,听着有莫名的撩拨之意。


    “求婚……”她耳根烫了几分,“之前听你说我们顺其自然地结了婚,我还以为……原来是你向我求的婚啊?”


    “嗯,这种事情我不想委屈你。”


    “我……”郗柠觉得耳根更烫,连脸都有热意蔓延,“你当时怎么求的婚啊?”


    她只是想问过程,没想到他直截了当地反问她:“你想再看一遍吗?”


    ……


    有点想。


    可是又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


    不知是不是她的反应全写在了脸上,陆言珄看了她几眼,眼神浮现出一种看穿她心思的了然,蓦地一笑:“我知道了,我做给你看。”


    接着,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到她面前,轻轻拉起她的手,单膝跪在她面前,一双眼睛流光溢彩,漂亮得惊人。


    而那双眼睛的主人说——


    “郗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窗外的风声仿佛静止,只有男人的声音字字清晰落入她耳中。


    陆言珄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与结婚证上那张照片的模样重叠了起来,他的眼神认真得不可思议,仿佛不是在做戏重现那天的场景,而是真的在满怀期待着想娶回他心爱的女孩。


    男人五官俊朗,气质亦是一等一的出众,被他以这样的姿态求婚,约莫换做谁都会有一瞬间的心动,会沉溺在他的眼睛里。


    她呼吸放得很轻,忘了说话,陆言珄也没有起身的意思,执着又问了一遍:“愿不愿意?”


    这四个字让郗柠蓦然回神,匆匆别开头,反握住他的手,不自然道:“好了,我看到了,地上凉,你快起来吧。”


    男人静了一瞬,才声音如常“嗯”了一声,起身坐回到了她身边。


    见他坐好,郗柠松开手,看了他一眼又很快移开目光,没话找话道:“那天……不会有很多人在场吧?”


    陆言珄顿了顿:“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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