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久安站在洞口一边数着,一边简单的看看众人的情况。
这有几个都快没人形了,他得先动手处理一下。
该说是人还是半人半鱼的怪物呢?这些人半身黑鳞附体,浑身散发着一股子刺鼻的腥臭味儿,这其中,就有文家姐弟找寻的文先生,文先生失踪不过一天,从外表瞧着倒是无甚大碍,就是脸色有些苍白憔悴,估计是大冬天的穿着一身湿透的衣服,给冻狠了。
盛久安观察了片刻。
抬手撸开文先生右手的袖子。
触感湿滑冰冷,不像是人的皮肤,黑色鱼鳞从手背开始,向上蔓延包裹了整只右臂,那些黑色的鱼鳞是从肉里长出来的,不是简单的贴在表面,文先生大概也想过办法将鱼鳞弄掉,于是整只右手臂都血肉模糊鳞片翻转的,看起来十分可怖。
盛久安拍了几把水上去。
很快将邪气给吸了出来。
黑色快速褪去,鱼鳞也枯朽掉落,最终只剩下手背上那一片较大的黑色鳞片。
不过几息间,胳膊已经恢复属于人类的模样,只是上面留下来的伤口,任就在不断的往外渗血,需要送医进行处理。盛久安扣下手背上的鱼鳞,一边研究着一边缀在队伍的后面下山,不是他不想快,实在是比起小纸人他没体力也怕摔。
最后实在是赶时间,盛久安干脆也躺倒,让小纸人抬着他下山。
从山腰到山脚,他们只用了半个小时。
盛久安脚刚踩到实,就听到一声闷闷的响动。
顿时震得地动山摇,山林之间鸟雀惊飞。
就这么短暂的一下,没有再持续震动。
盛久安回头看向山林,眉头皱了起来。
大量的邪气突然从山中溢散出来,如汹涌的浪潮扑向山脚的村庄,他们就处在山前,首当其冲的承受着大量溢散而出的邪气,那些昏迷的人开始有了反应,他们紧闭着眼,四肢却开始剧烈抽搐,身上残留的黑鳞快速在身上蔓延。
一个挺身,人坐了起来。
他挣扎着翻身在地,半天才站立起身来。
那手脚不协调的摇摆模样,怎么都像是丧尸出笼。
盛久安抬手一挥。
大量的水珠子稀里哗啦从天而降。
落在众人身上,冲刷着黏着的邪气。
刚刚起身的人,像是失了支撑再度倒了一地。
盛久安长长叹了口气,忧心着云澜岄的状况。
邪气突然失控溢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只邪灵已经被云澜岄制服,这是它最后的反抗,亦或者已经被云澜岄吞噬,本来还受邪物掌控的力量便失去了控制爆发出来,但不论是哪种情况,都挺令他头疼的。
解决邪物不难,难的是处理这个烂摊子。
被邪物影响的远不止这昏迷一地的人,还有那个山脚的村庄,甚至还有这些年来他们知道不知道的诸多受害者。
盛久安朝着村庄跑过去。
还没有靠近,就已经听到人尖叫怒骂的声音。
眼前真是一幕荒诞又恐怖的画面。
人与人之间在互相攻击。
这要是拍个视频上传的话,估计还会被人吐槽成劣质丧尸片片段,没有特效没有道具,就一些人追着另一些人,发出声声嗷嗷叫唤。
可当亲眼所见时,就笑不出来了。
一个人扑到另一个人身上,张开嘴就对着血肉咬了下去。
“啊啊啊卧槽你特么怎么咬人啊!”
“这什么鬼东西!”
“丧尸病毒吗?!世界末日?!”
“跑啊等着被咬吗!好家伙,你原来是内鬼!”
“让你平时多锻炼你不信,让你天天抽烟喝酒蹦迪!”
“你好意思说我!盛哥让我们赶紧走你丫的非要留着!”
“出事了吧,我特喵的出来找个爹竟然遇到这种事!”
“你们两个闭嘴行不行,有这功夫逼逼不如赶紧跑!”
听到熟悉的声音。
盛久安并不是很意外。
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找了过去,然后在一棵核桃树上看到了三人,除了有些狼狈倒是没受什么伤,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都贴着符纸,瞧着还有点滑稽,有这些符纸保护,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什么事。
杨湛看见盛久安,眼睛一亮:“盛哥!”
盛久安叹气:“你们怎么还在这?”
杨湛有些心虚的扣了扣树皮:“从山上下来太累了,我们就先休息了下,而且不是会出事嘛,以防万一我报了警,说是等等。”
盛久安:“报警了?来了吗?”
杨湛摇头:“还在路上。”
盛久安:“行吧。”
问完也没打算管这三,准备找云澜岄去。
文意一急:“哎哎哎,盛哥你别走啊,我们怎么办?”
盛久安:“好好在树上呆着就行,我现在没空管你们。”
杨湛瘪瘪嘴:“行吧,那你快些回来。”
盛久安抬手摆了摆,头也不回相当无情的离开了。
村子不大。
从头走到尾,云澜岄并不在村子里,一路上来来往往的,全是或疯魔或惊恐的村民游客,盛久安见一个送一张符纸,虽说不能完全消除隐患,但坚持几个小时还是能够做到的,这里的邪气量太大,他倒是可以下一场大雨给净化一下,但净化了如今笼罩而来的,还有更多的顺着水流溢散到整个村子。
找到云澜岄,将邪物净化带走,等着玄门人来处理剩下的问题,才是最优解。
盛久安一路找出了村子,村子旁边除了几块农田,还有一片栗子林。
手上拿着娃娃,在复杂的气息中寻找那一缕。
隐匿于邪气中的微弱气息受到吸引,缓缓的缠在了他的指间。
盛久安加快脚步,走进了栗子林。
冬季的栗子林光秃秃一片。
岭衡虽然不下雪,风却不小。
簌簌的冷风刮起满地的枯叶,树枝互相拍打,尽显深冬萧瑟。
盛久安心里真是秋风扫落叶般,说不出的郁闷。
别人家谈恋爱确定关系不是去看电影就是去恰火锅,就他,来这经历了一场丧尸出笼,顺便男朋友还跟着别的东西跑了,这会儿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一片枯林中寻找着男朋友踪迹,怎么想都是人间大凄惨。
莫不是这里霉气太多,他也跟着倒霉了?
站在林子里,往哪边看似乎都一样。
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还在地上踩到几个烂掉的毛栗子,当是之前收成时,这些栗子果实比较小或是挂树尖儿上没熟,被人给落下没捡起来,盛久安拿起一根枯树枝戳了戳,外壳掰开,露出里面的果实。
栗子这东西的保存期很长。
他捡起大概大拇指一般大小的栗子,捏了捏后,咬了一嘴。
竟然不是空的!而且也没有坏没有长虫!就是个头小了点。
盛久安的注意力似乎被栗子给吸引了。
他一路走一路捡。
没一会儿竟然收获了好大一兜,回家可以拿糖水来煮一煮。
他选择的方向,是云澜岄怨气所引领的方向,已经深入到林子的中心,可寂静的林子里只能听到满地树叶的嚓嚓声响,时不时吹过的风声,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
盛久安叹气:“怎么跑那么远?”
脚下一时没留意,被凸起的土块给绊了个踉跄。
拿衣服兜住的栗子稀里哗啦的落下来一半。
盛久安忙蹲下身去捡,眼神却有些放空。
刚刚那一秒,他脑海里冒出了一个画面。
一个小小的人影,大概也就七八岁的模样,白白嫩嫩瓷娃娃似的,十分玉雪可爱。
只是明明艳阳高照的天,他还里里外外的穿了好几层,走路都有些不稳当。
他手里紧紧抱着一个没盖盖儿的木盒子。
许是跑得太急,一个不稳就朝前摔了下去。
盒子掉落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滚了一地。
原来是糖,一颗一颗的,沾了地上的灰尘,显然是吃不成了。
盛久安眨了眨眼回过神来,重新兜起栗子:“还好,我的栗子不沾灰,还能吃。”
继续往前走。
越发浓厚的邪气与怨气交缠着。
使得林子深处显出几分幽暗。
黑气凝聚成绰绰人影,手舞足蹈的,看不出表达着什么。
盛久安没有去净化纠缠在身上的黑气,脑海中便总是能看到一些零散的画面。
有那小小少年翻墙出去,却摔了个人仰马翻,后面几个月都被关在屋中不给出门。
或是与阿姊一起在山间烤野兔,可野兔跑了不说,那火星子还燎了他的衣服,熏得一脸漆黑,回家便被长辈一顿训,又被关了禁闭。
还有那一天突然想吃烤鸡,差人去城里最有名的一家买,谁知路上被狗子追,小厮被撕了衣服不说,这烤鸡也被狗子叼走了。
转眼到那庆典之日,难得可以出去玩乐,谁知因为街上人多,挤挤攘攘与家里人走失,等找见时额头已经起了个青包,少年满脸委委屈屈的,回家当晚便起了热虚了很久。
盛久安瞧着有些有趣,却又忍不住心疼。
这摔摔打打惹家里人生气,不就是一个小孩最普普通通的日常,最多感叹一句这小孩儿挺倒霉的,想吃什么吃不到,想出去玩之后就会被关禁闭,别的小孩健健康康,他却体弱多病跑不得跳不得。
没什么大不了的,等长大了一切都会好的。
可真的会好吗?伴随着他的成长,他求过审拜过佛,期待过一点点的好运。
可是后面呢?
大国压境,不得不将皇女送出和亲求得一时平安。
青年体弱,本轮不到他继承国家,但因战争的缘故,三位兄弟皆战死沙场。
眼看着父亲病重,不得不以脆弱的身躯扛起整个国家。
可最后,连国家都保不住,在他手中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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