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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敬岁月

    “真不一起吃个夜宵回去?”

    电影散场, 从座位上走到门口,刘茵茵就在问两个人要不要一起吃个夜宵,差不多都快十一点钟了, 多多少少有些饿。

    身旁人来人往,陆续走出来。

    几人边往出口走,陆长鹤边应话说:“还有点正事要处理。”

    陈阳卡在刘茵茵跟陆长鹤中间,听到这欠儿欠地手肘顶了他一把,“陆总还是陆总, 公务繁忙, 这电影俩小时得亏多少钱?”

    陆长鹤斜眼睨他, “少贫。”

    “那你呢离离?”刘茵茵弓身看向最边上的人。

    沈离抱歉笑笑摆手, “我也不去了吧, 不是太饿,你俩去就好,刚好给你们二人空间。”

    说到这份上,她才罢手不强求了,“好吧好吧,那我们去了。”

    两对人就分别在电影院楼门口,吃夜宵的两个欢欢喜喜去停车场了, 而陆长鹤开的车要停得远些, 在路道边。

    来的时候沈离想看雪,陆长鹤才停了一段距离, 陪她一块儿慢慢踱步到影院的。

    陆长鹤轻声道:“我先把你送回去吧。”

    “嗯。”她耳根有些红,仍是认真点头,绕有几分从前的乖巧模样。

    两人手还相交着, 陆长鹤穿的衣服口袋暖些,索性把她的手一并揣进了口袋。

    “今年的雪季好像要过去了, 还是雪盛的时候最好看了。”沈离扬起小脸,空空的眼瞳盛着寂无深黑的夜。

    雪早就停了,地上凝的几乎都是霜,踩上去能感觉到湿滑,令人感慨,“洛杉矶也少见一场盛大的冬雪,记忆中最美的一次,是离开的第一年,那年的冬天,比任何时候都要漂亮,也比任何时候都要寒凉。”

    “这么巧吗?北京也是。”陆长鹤缩了缩脖子,口袋里揣的手握紧了些,目光如炬在她侧脸,“你喜欢雪是吗?”

    “嗯,我喜欢这个季节的冬雪,圣洁无瑕,让人心境也舒坦。”沈离更贴近了身旁的人,他身上有股冬夜残余的冷香,混淆着一点淡淡的雪松香,一股清冷疏离的气质挥散。

    陆长鹤温声应答:“嗯,知道了。”

    沈离不懂:“你知道什么?”

    “知道了。”

    他依然重复,沈离没当回事,撇开脸笑,“莫名其妙。”

    话音落在空旷的长街,这个点行人稀少,车辆也零星几抹。

    沈离挣开他的手,往前走开两步,感受一点心旷神怡的寒风,然后身子瑟瑟抖了两下,心情也跟着萎了。

    “蠢兔子。”

    “啊?”沈离应后声回头。

    咔擦声响。

    陆长鹤举着手机将她定格在画面里。

    “你拍我做什么?”沈离方才懵着,啊着嘴转过身,一定不是很好看,实在想不通他突然来一下。

    陆长鹤摁灭手机揣回口袋里,浓眉轻佻,“你猜?”

    让猜沈离就好好猜想了一番,逐渐走上不健康的道路,退回至他身前,翻出旧账继续嘲弄他:“又想洗出来在背面写那些污秽的东西?”

    “……”陆长鹤被噎了下,无奈迎合着赞叹,“沈博士讲话可真文雅。”

    沈离意味深长看他几秒,“你想听听不文雅的吗?”

    “嗯?”陆长鹤兴趣上来,弓身下来,与她面庞贴近,语气玩味,“你讲讲,我听听有多不文雅。”

    沈离抿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词,“龌龊。”

    才说完陆长鹤就倾前来轻轻吻下她红润的唇,沾过一点口红色泽。

    沈离憋着笑,没躲,继续往外蹦词:“下流。”

    陆长鹤又亲了一下。

    “黄色废料——”

    话音消匿在陆长鹤掐着她下颌时,又落下的一吻。

    亲完还得意佻薄地看她。

    沈离止不住笑意,“陆长鹤你……真幼稚。”

    陆长鹤任她如何讲,蹬鼻子上脸揽着她的脖颈往怀里塞,“来看个东西。”

    沈离索性任他折腾,“什么啊?”

    他又把手机掏出来,分明可以指纹解锁,却刻意当着她的面用她的生日解锁密码进去。

    沈离当然发现他这点小心机,不过随他高兴,没有戳穿。

    拇指一顿滑,点进相册的某个独立单建的,命名“蠢兔子”的相册。

    好些个视频穿插一些照片存放在里边。

    陆长鹤从第一个开始点开给她看,十八岁的自己,她看得津津乐道,“以前在桐棱街录的啊。”

    “嗯。”陆长鹤语调温柔,深情覆满,“我总会翻出来看看你,想象着那时你在做什么。”

    连着品析了几个视频,沈离对他的拍照技术给予了否定,“哇这个角度不好看,你当初怎么拍的?”

    “我觉得挺好的啊。”陆长鹤真心觉得,一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脸,他那逆天技术怎么可能找到三百六十一度,所以开始狡辩,“而且是你总拉拉扯扯,我单反都拿不稳。”

    “怪我吗?”沈离头抬起来,怨声怨气。

    陆长鹤嘴抿着宠溺淡笑,“怪我。”

    沈离合心意了,手又乖乖递给他插兜里。

    路途不远,珍视的共处时间没有多久,车子停在小区门口的停车场地。

    陆长鹤锁了车才过去拉上沈离的手,将人送往单元楼下。

    时间很晚了,但总觉得相处不够似的,一步慢,步步慢,那样短的距离,磨蹭了好些时候。

    今夜没有星星月亮,沿途只有路灯点光,悠悠晃下来,小道静得能听见彼此渐缓的呼吸声。

    终于晃到单元楼下,陆长鹤拿出兜里早就捂热的,那双纤手,抓紧又揉了两把,“到了,你上去吧。”

    “不早了。”沈离表情松动,询问说,“你今晚要不住这里的房子?”

    陆长鹤没有直接表达拒绝,说道:“电脑在那边。”

    “噢忘了,你还有正事要处理。”沈离轻拍脑袋,苦恼道别,“那你先回去吧。”

    陆长鹤寸步未挪,“我看着你上去就走。”

    沈离心里一点涟漪,安然浅笑,“嗯好。”

    女孩僵着脊背,刚转身走出去两步。

    “那个……”他叫声制止,托着长尾音,想不起来似的。

    沈离回过了身,“?”

    风卷过的空气里一丝朦胧暗香。

    视线在不断交汇又侧开间,浮着难言恻隐。

    暗灯下,她不会看见,他眼下一丝红晕,他说:“其实公务也没那么急。”

    “……”

    成年人之间不需要过多直白的解释,他只用一句话,掀起的波涛便涌入她心里。

    她都清楚地知道他那些埋藏心底,暗暗滋生的念头,但仍旧欣然接受,“那、要……”

    她话音温吞,试探又激进,“要上楼坐坐吗?”

    “吧嗒——”

    骨节泛红的指间滑过房门,顺手带上。

    男人将女孩纤纤腰肢拢在掌心,吻得痴迷,带过门的手重新压上她的脑袋,深入这个绵长细密的吻。

    忘我沉沦,一路磕碰,压在客厅桌沿亲昵。

    如记忆中数次浮现过的场景,晚间一点幽幽光晕,夜幕中两道影子交叠,滚烫而热烈。

    “陆长鹤……有点……有点硌。”

    神智渐失的临界点,陆长鹤还能听见她颇有恳求意味的话音。

    她腰间抵在桌沿,被压着是硌了点。

    陆长鹤应了她的意,单手拎缚起细腰,另一只小臂托着她往卧室里走,踹开房门的动作粗暴。

    空调的暖温上来,旖旎的气息升腾蔓延,模糊一阵阵喘息。

    然而意料之外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陆长鹤活二十来岁,也只有心是黄的而已,他甚至没看过多少“学习资料”,实践上完全小白,也没有提前做功课。

    看着操作猛如虎,实则全凭感觉自信一顿蒙。

    到头来……

    准、不、进、去。

    但他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分明都没有到那份上,他开始郁闷了,甚至自我怀疑,翻身埋进被子里,脑袋也缩进被褥里了。

    沈离泪痕未干,挺得有些酸的腰朝他相近些,轻轻摇晃被褥上凸起的块头,“陆长鹤?”

    “陆小狗?”

    “第一次有点意外很正常吧?可能是我太紧张了……”

    任她怎么摇怎么哄他也不肯出声。

    沈离竭力憋着笑还是没绷住,哭也不是笑也不得,被子扒拉不动,她聪明劲儿上来,也缩被子里去了,清澈如水的眼凝望他藏在暗中晦滞不清的目光,鼻尖蹭蹭他,“没关系的,就差一点点,下次,下次一定可以。”

    她都快笑疯了。

    明明这么大人了居然还这么幼稚,虽然有一点点难以启齿吧,但是第一次难免啊,她都没有说什么呢。

    “下次?”这两个字刺痛了他,连带着旧年里那个半途而废的场面拉出来一起鞭笞,他不郁闷了,被子一撇压身其下,亮起如鹰隼般锐利的眸,“上都上来了,沈离我告诉你,这绝不是我的问题,你最好受着了,别哭得那么可怜,好像我在欺负你。”

    沈离眉头轻下,“你就是在欺负我啊。”

    “……也是,但这时候当混蛋总比当君子实诚吧?”腰上的力道再然附着,他低哑着极具引诱的嗓音贴近她耳畔,“一次不行,一晚上呢?”

    “陆……”沈离笑不出来了,试图挽回些什么,“你在开玩笑吧?”

    他只笑,伏在她身前,引诱的哑音缱绻,“你最好夹紧了,别让它再滑出去。”

    后来他姑娘怎么哭他都不听了,只当某种刺激情趣的兴奋剂。

    不留情面的杆棒粗野着在旖旎之下种花,花瓣间漫出的莹莹光泽在昏黄灯下摇晃,炙烈的气息蒸腾。

    女孩小腿架于宽肩之上,他掌心忽地触及她脚踝伤处,眸光闪烁,万般悔过。

    早知那日她就已经坚决,他不该走的,不该丢下她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她当时冻得脸通红,而他在车里,都没怎么看她几眼。

    回想起来他只觉自己混蛋。

    他将灼热的吻落下,试图治愈挽回般,轻柔小心。

    如疼爱稀世珍宝,“还疼吗?”

    她眼红未散,嗓音略哑,“不疼……”

    他又开始不断在她神智崩盘时,不断地询问确认那句:“喜不喜欢我?”

    那只蠢兔子在他心里落实,他要她一句句坚定到刻入骨髓的“喜欢”在他心里扎根,此生都挣脱不出去。

    男人总会时不时掀起眸子戏谑地望她眼角荡漾开的红晕,迷离昏头间,她似瞧见落地窗外凛凛霜雪附着,丝丝热气蒸凝在玻璃上,感受那股淡淡的雪松香融化深入。

    她扬起脖颈,细汗密布在纤细雪白的颈肩,覆在他脊背上的手一次次感受到紧实的肌肉绷劲又松懈,独属于男性身上的那种喷薄张力绕在极具诱惑的荷尔蒙中。

    她也是第一次,还要经受刺激,附和着他一句句不着边际的话,泪腺的要哭干了,只觉得不久前安慰他的自己像个傻子。

    他只是并非与生俱来就会,不妨碍他的实践突飞猛进。

    沈离大脑昏昏胀胀,只觉无数次攀附山峦之巅,坠落起伏。

    不知什么时候才昏昏沉睡过去,她想不起来怎么洗的澡,怎么换的衣服,只记得这夜梦沉。

    第二天沈离不出所料地发烧了,眼睛也有点红肿。

    迷迷糊糊间被陆长鹤抬起来吃了药,举着两颗从冰箱里拿出来刚剥壳的鸡蛋在她眼睛上敷了很久,还特意做了个轻柔的眼部消肿按摩,不太标准,但效果有了。

    家庭医生也来过一趟,检查无碍又匆匆离开。

    她糊涂着听陆长鹤说要先去公司一趟之类的话,然后又沉沉睡过去。

    再醒来时不知今时几何,只是隐约一股刺鼻的味道从敞开的房门传进来。

    沈离撑坐起身,缓了好些时候疲惫劲,托着被折腾酸疼的腰背下了床往外边走。

    循着那股味道走向了厨房,站在门口遥遥望见那抹长身立在锅前一顿捯饬。

    沈离呆神好久,语气凝滞:“陆长鹤。”

    那人才歇下锅里的菜偏头瞧向门口,“醒了?我刚回来不久,你感觉怎么样?还有感冒发烧那种难受吗?”

    “我没事。”沈离问题没听进去多少,细细品味这股别有风味的气息,眉心紧蹙,“你……馊了?”

    说完之后沈离都要赞叹自己形容词用得好啊,不知道的以为他霉了几天,看见了也能以为,这人炒个菜把自己炒馊了。

    陆长鹤不敢苟同,以为她有问题,关了燥火跟她讲话,“你睡傻了吧?”

    沈离话到嘴边难言出口,走近他身旁,瞧见锅里混着一堆不明物体,“你在弄什么东西?”

    “辣椒小炒肉。”罢了贴心补上一句:“你的中饭。”

    “……”沈离咽咽唾沫,不忍直视,“你才折腾完我,就急着要毒杀我吗?”

    陆长鹤脖颈子后仰,自信得意,“呀什么话,我跟我家厨子的手艺是有的一拼的。”

    “你家厨子知道这事吗?”沈离完全不信,不过仍对他的厨艺表示惊叹,“但是我觉得,能把一道菜做出馊了几周的效果,也是很……不可思议的。

    陆长鹤撇撇嘴,“我第一次下厨,你在打击我的自信心吗?”

    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如今不屑于柴米油盐的陆总,虽然做得没个样子,但是,他第一次下厨,为她。

    “那我不说了。”冲这点,沈离也不讲他了,又看了眼锅里,心如死灰,“但是可不可以不吃啊?”

    “算了,我一看也难吃,我不是这块儿料。”陆长鹤终于垮了姿态,自认天赋不佳,扔开锅铲,从兜里摸了颗糖出来,“你吃这个。”

    他撕开包装,不容拒绝地塞进她嘴里,硬糖的甜腻在嘴里化开,有些刺激的涩,后味才是甜,“你哪来的糖?”

    “楼下顺一小孩儿的。”

    说来他也觉得离奇,他居然干的出这事。

    刚到单元楼下,几个假日中欢快上头的小男孩在小道间玩得开心,其中一个小孩踹了一袋子糖,其余人都围着他转,等着他一颗颗分享。

    陆长鹤人都绕过去了,又默默退回去,看着一只只小手伸出去,要到掌心一颗糖又回缩。

    小孩差不多分完,旋即又见一只宽大的掌心凑过来,条件反射伸了一颗糖出去,半途反应,人都傻掉了,懵懵上望。

    陆长鹤笑眯眯,温柔和熙,“能给我一颗吗?”

    那颗伸出去的糖停滞在他掌心上空一会儿,小孩眼睛里万分不解,最后还是给了他一颗,摸着头脑半天想不明白。

    “你跟小孩儿要糖吃?!”沈离下巴都要惊掉,这人二十四了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我撇下面子给你要来的。”陆长鹤傲娇满满,沾着油烟的手捏捏她软乎乎的脸蛋,“偷着乐吧。”

    沈离条件反射躲开,抹一脸油渍,“……”

    “所以甜吗?”他期待问。

    沈离真心回答:“嗯。”

    “我不信。”

    “?”

    视线方才直过去,下颌已经被他掐住,目的明确,强势的软舌撬开她齿关,侵入那片柔软湿润的领地。

    带动前夜未尽的绵绵欲念,胡搅一通后噙住那颗糖卷进自己嘴里。

    很甜,特别是在她嘴里抢来的。

    甜得人心痒。

    退出来后,他仔细品味甜腻,眸中见她鲜红的脸蛋,羞耻至极眼神恍恍然,笑得更放肆,“确实甜。”

    第82章 敬岁月

    其实雅苑的住处要近公司些, 但陆长鹤连夜就搬到了沈离那个小区,带着狸猫一块儿搬。

    东西是过去了,人倒是常在沈离那儿留宿。

    她笑他黏人, 放着好地方不住,就要跟着她,他一直乐在其中。

    差几日除夕,近些时候都在筹礼,沈离跟他商量几次, 总被他抢着揽活, 说到时候两人一起回去, 礼他备好就成。

    沈离还想有些参与感, 几次都拒绝了。

    最近特地上网学了一手打领带的技术, 某日一早就迫不及待拉着陆长鹤实践,其实学得还不错,系得有模有样。

    这一系,以后日日陆长鹤都要她系。

    陆长鹤站得很直,就爱看她踮脚抬头给他系领带的模样,漫不经意讲事:“前段时间从酒行订的名酒到了,这两天我过去拿一下。”

    沈离想了会儿, 他之前说过要订酒一块儿回去送礼, 点头说:“那我再另外买些补品之类的,过年一块儿随礼。”

    陆长鹤说:“都行。”

    领带系好, 沈离认真抚平,真丝质感较为顺滑,没有瑕疵褶皱, 她技术再不好也有种被好料子蒙混过去的感觉。

    沈离偏身把床上的西装外套递给他,侧眼见狸猫从角落窜出来, 尾巴翘的老高,刚惊醒的样子。

    陆长鹤是不喜养猫的,平常事忙,大多都托人照顾,这下直接带沈离这来也算省事。

    她矮身过去添了猫粮,“你养它多久了?”

    陆长鹤边穿外套边说:“好几年了,睹猫思人啊,只是忙的时候常常顾及不到它的三餐,托别人养的时间也不少,偶尔瞅着它想你。”

    “好几年”三个字出来,响在她心头,令之紧颤。

    但她不想说些煽情的苦话,语气飘然,“好深情啊陆小狗。”

    给了他莫大的肯定,他期许的眼神都满意了不少,或许觉得,这几年养得值了。

    不过沈离再看了看猫,心中怅然,“但其实我都不想再要只猫了,失去它对于爱猫人士来说,是很痛心的事,我不太想在此继续贡献情绪了。”

    这番话陆长鹤听得明白,决心下得干脆:“那找个时间我给它送走。”

    听到要送走她又不乐意了,“你养都养了,哪有半路又不负责的道理。”

    她只是不想去主动接受罢了,但本着养都养了的心态,总也不好说不要就不要,“它叫什么名字?”

    “没想过,有事没事就喊它小家伙。”陆长鹤转身在衣柜里翻外套,前两天留宿连着大衣也留了两件在这儿,洗晒晾也在这儿完成,省了回隔壁拿衣服。

    闲空子想了想,“要不以后喊离离?”

    “不要。”沈离果断否决,一直对离这个字没什么好感,“我名字不吉利。”

    “谁说的?”陆长鹤抓着外套就向她走过来,下蹲在她身侧,眼神赤诚,“不要听算命先生乱讲,离离的名字,就是远离灾祸的意思,寓意是一辈子幸福美满。”

    “……”沈离内心感触,他总会这样给自己提供情绪价值,然后失落的心情马上就会治愈,“那也不要叫离离,好奇怪啊,以后你喊一声,是我过来还是它过来?”

    陆长鹤眼睛瞟上瞟下,“那叫冬冬?”

    沈离不明所以:“为什么?”

    “你喜欢冬天。”

    沈离笑说:“好朴实的名字。”

    “没拒绝的话,那这么定了。”他长身立起,外套往上套,“我去公司了,有事打我电话。”

    “好。”

    沈离身上挂着蓝白浅色的毛绒睡衣,衬得人也软软的,似乎很好捏。

    幼稚的心理促使,他弓身轻吻她时,顺便揉了一把她的脸。

    除夕当日,沈离跟陆长鹤两个来得早。

    立春之后冬雪便化干净了,春雨绵绵几日,经过路旁修剪整齐的花丛绿植,泛着湿冷的空气镶着淡草清香。

    两人一并随了礼,被柳雁拉着到后院散步。

    四季桂开花繁盛,柳雁喜爱这味道,早早让人植了几棵在后院,清风凉过,香调味浓,沁人心脾。

    两人从进门开始便未明说关系,只是站在一起,模样亲昵,柳雁心底似明镜,跟两人说些体己话就罢。

    外头甚寒,走了两步陆长鹤就要沈离先进厅里了。

    自己留着跟柳雁聊了会儿,杵在池塘边赏景。

    话题说到面上,柳雁也不掩着了,“你俩什么时候又在一块儿的?”

    陆长鹤手揣在风衣兜里,抖抖肩,“没多久。”

    “之前我不是听离离她说有对象了吗?”很寻常闲聊的语气,为他可能的行为感到难以置信,“你还真给人撬了?”

    “她没对象,说来噎我的。”他在风里的眼睛睁开不完全,波澜不惊的表情显得有些疏冷。

    “你俩这……缘分不浅啊。”柳雁打趣着搬出旧事,“不枉你年年送礼,她拿着你送的东西来问我的时候,我也懵呢。”

    他听征一下。

    哼出的热息飘上悬空。

    “……原来是这样。”陆长鹤茅塞顿开,一直也没问,那姑娘怎么就突然知道了。

    早些时候湖面会结一层冰霜,一片冷寂,如今风起湖面便紧跟涟漪。

    柳雁平日里无聊时就会注意这些,于她来看,是相当恍然如梦的变化。

    “这一转眼,都过去这么久了。”

    不止是这个冬天。

    是一年又一年轮转的四季,柳雁眼里的沧桑沉淀许多,只是一向表现得很轻松。

    她年纪大了,情绪经不起折腾,算起来,最崩溃的一次莫过于在抢救室门外,等着里面人的消息时的状态,她一直都想着,她得先是一个母亲,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长鹤,你变了好多啊。”可当此时,当她看向陆长鹤这幅样子,说好听是成熟,可他也背负了重于千斤的东西。

    他对所有人都有种疏离的感觉,包括她,有时候她就会想啊,自己是不是连母亲都没做好。

    陆长鹤没回答她,中间隔着一个石块的距离,近至一步可达,谁也没贴近谁。

    “打算跟你爸爸说吗?”柳雁问。

    “我们今天是一起过来随礼的。”陆长鹤说,“就没打算瞒。”

    “也好。”柳雁点头几下,这件事跨度太长了,如今兜兜转转又绕回来,比起他们是否在一起,柳雁更在乎的是陆长鹤对陆丰的想法,“你爸爸不会左右你了,从前,还是不要太怨他,他只是过于古板,将你引向他认为好的方向。”

    “我不会怨他,如今的陆长鹤也不错不是吗?成就我,也算他一半功劳。”

    陆长鹤从来没有怨他。

    一个老古板,他哥哥都明白的道理,教了他这么多年,他还能不明白吗,这个位置需要负重的,是他本该承受的。

    只是……

    “只是失望,一直以来,都只是失望而已。”

    “妈。”

    他很少这样称呼柳雁。

    偶尔叫一声,甚至显得生疏。

    眼底很空,又似盛满酸涩,“你说过啊,人不是机器。”

    长桌之上,本该欢聚一堂的氛围,打破在陆长鹤要求将沈离的位置调在身旁的突发状况里。

    不过无人多言,等着陆长鹤表态。

    阶级这东西,下面的上不来,上面的下不去,谣言四起是常态。

    爱堵不了悠悠众口,权才能。

    所以他要在这个位置,带她从淤泥沼泽里闯出来,名正言顺地,让她坐在身旁。

    “趁着这个机会,向各位长辈介绍一下。”陆长鹤郑重表明,目光所至,是陆丰的方向,“这是我女朋友,沈离。”

    芙妮很惊讶,更多是为他们高兴,早早就想着他们有没有可能,这下饭熟了,还没来得及多欣喜呢,周遭氛围就不对了,开口试图缓解:“这么突然啊?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呀?”

    陆长鹤刚在沈离旁边落座,简洁回道:“最近。”

    仍是鸦默雀静一片。

    在场没人不知道沈离的过往,当初沈家落魄,陆家打算接纳这个小丫头时,少不了人反对,不过陆家执意,便也作罢。

    但最开始,是没有人看得起沈离的。

    如今可以在同一张桌上吃饭,那些到访的亲戚也不会把她的身份当回事,甚至不当她存在,只是偶尔谈起孩子时,会不由说上两句对比。

    沈离确实很优秀,也很漂亮,这点毋庸置疑。

    可地位之上的人只觉得,她也只剩这点了。

    而如今,她明晃晃坐在前位,所有人都不得不注意到她,这个命运奇妙的姑娘。

    当陆长鹤告知这个消息,大家只觉得是沈离幸运罢了。

    长辈便坦言:“这、不得不说,沈家这姑娘还是好生漂亮的,难怪能追到你。”

    “不是。”陆长鹤着急否认这点。

    “?”

    众人呼吸跟着一滞。

    且听他叙说:“是我追的她,花费六年,千辛万苦才追来的。”

    “……”

    目光细密雨点纷然落在那个花费六年才追到手的沈姑娘身上。

    所以不是这姑娘攀高枝攀上了,是陆家这二公子费尽心思才摘来的花?

    “六年?”芙妮一个人乐,旁边陆砚安暗地里拉都拉不住,“你小子跟离离上高中那会儿就对人家起心思啦?”

    叔伯见此笑说:“想不到这小子还是个痴情种哈哈哈,这点跟你爸像。”

    同行的晚辈也吃瓜模样,去探寻陆丰的态度:“陆叔怎么不说句话?你儿子可是找了个漂亮女朋友来给你看了。”

    陆丰:“……”

    柳雁跟着陆砚安心里打慌,视线紧落在陆丰脸上,察觉他的神情变动。

    他本身没打算反对,但也不大想表态,被人提到跟前,才捏杯沾口甜酒,垂眸思道:“沈家姑娘,才学渊博,是位良人。”

    二人接连松口气。

    暗叹还好。

    况且到这份上,也没有反对的余地。

    一顿饭吃得匆忙,场面话说得多,在这样注重礼节的家族聚餐里,晚辈之间交不上话,长辈之间公事谈论偏多,一般不会太有热闹氛围。

    陆丰下桌得早,转身就回了书房。

    沈离跟着一起招待送走亲戚,留了些亲戚家的晚辈,拉着在大厅一块儿玩纸牌游戏,跟几个千金阔少,玩得不亦乐乎。

    沈离实在不擅长,说在一边看他们玩几把再说。

    陆砚安也不喜这东西,就在旁边陪着。

    几人建了个聊天群,专做一局之后交易金额用,芙妮没进去,就陆砚安在里边,输了就替她出钱,赢了把钱收了又私信转给她。

    不过看局势过了几回,芙妮赢得起飞,陆长鹤少时就爱跟人玩这些东西的,赢得都不多。

    他们玩的额度大,一局下来交易就是好几百。

    沈离看得心惊胆颤,更不敢加入了。

    偏身问了旁边看牌局的柳雁,“陆叔叔走了吗?”

    柳雁没大仔细她是什么意思,注意力还在牌局,回答说:“他在书房呢。”

    又看了一会儿,沈离才借口去趟厕所,往电梯里走上到二层。

    敲响了陆丰书房的门。

    沉闷严肃的声音透过门板:“进。”

    和他本人一般的威严不可撼动。

    沈离心里是慌的,但还是跨出了这一步。

    有些话是要说的,一定得说。

    见到沈离,陆丰少有惊讶,见她身后没有跟着另一个男人,更是不明白她意欲何为。

    停了电脑里的活,向她摊手示意,“坐。”

    沈离沉默坐进他对面的椅子,隔着一张胡桃木桌,威严压迫下,沈离有一会儿不敢看他眼睛。

    “什么事?”陆丰主动问。

    “陆叔叔。”沈离礼貌性先喊了人,“我很想知道,你如今对我是什么看法?”

    “说明白点。”

    他音重,总令人心底生寒。

    陆砚安都从不敢与他叫板,沈离都要感叹自己自不量力居然跑过来要讲这些逾矩的话。

    “您是当真认可,还是依然持有阶级之下的鄙意,不好意思这样冒犯问您。”沈离边说边抱歉,是真的怕极他会震怒。

    “我也不是真对你有什么意见,虽没有实质背景出身,相较寻常女子倒也不差,模样出彩,德才兼备,自当不会拉陆家面子。”陆丰心绪平稳,卸一身力靠近软椅背,眼里光辉渐暗,“况且长鹤人也那么大了,总管不了一辈子,他反正是翅膀硬了。”

    陆丰没有执拗地觉得沈离只是一个家族落魄的女子,而是对她的才学容貌给予肯定,没有古板地觉得她仍旧不够逾越阶级。

    所以还是认可的吧?

    “谢谢您这样看我。”沈离微颔首道谢,但过来可不是说这些,来往两句话,她胆子也壮些,“其实当年的事情,我都知晓。”

    陆丰眉心一跳。

    听她续言:“我不怨您将我视作筹码抛出,让陆长鹤臣服,我只是难过,难过你们之间的关系。”

    “或许我接下来的说的话,不是一个晚辈可以对一个长辈讲的,但是抱歉,不说的话,或许您永远都不会了解到了。”

    “……”陆丰沉默着,飘渺的眼神归定,听她慢慢讲。

    “长鹤他曾经也仰视过您,他想象过无数次您会和大多父亲一般疼爱他,可他总是挫败而归,这些话他是不会同您讲的,所以我大些胆来与您谈谈。”

    她浑身冰冷,心脏近乎停跳,无数次叫自己不要露怯紧张,接下句话时,眼神微光坚定,直视向他,“您或许不知道,他曾经是一个很棒很棒的赛车手,他一直都很优秀。”

    “生在权贵之家,我非常理解您要掐断他区别于生意场的理想,但那时他不过年少,我很想问问您……”

    痛心使人红了眼眶,咬出来的每个字都在发烫,“为什么不肯保留一些纯真给他呢?或者,您有试着关怀他吗?试着做一个有感情的父亲。”

    “……”或许也是第一次这样被冒犯,但陆丰没有生气,反去深思,那些字字句句叩在心门的质问,嘴硬着慨叹,“他本来,就当我是仇人似的。”

    “您错了,您甚至不了解您的儿子。”她语气是轻的,面对长辈,话已经越矩了,语气自然要有分寸,泪在她眼中摇摇欲坠,“他只会失望,绝不会视如仇人一般看您。”

    “真的抱歉跟您说这些。”她一直都在道歉,这种层面的话一个晚辈说出来实在不应该。

    但她也不会怕了,陆长鹤这辈子都不会和他爸爸讲述自己有多么难过失望,她不说,或许他们一辈子就只能这样了。

    “长鹤的精神病您也不知道对吧?”她脑子一热,把话都拱出来。

    她实在想看看,这位父亲是否真的这样冷血。

    知晓他的儿子病症缠身,可以置之不顾,毫无触动。

    “精神病?什么时候的事?”

    幸而她有些赌赢,陆丰座椅靠不住了,直起身,神色庄重。

    沈离咬紧下唇,哼出的鼻息很沉,“很多年了,精神分裂,躁郁症,他还有胃病。”

    这些,陆丰统统都不知道。

    甚至柳雁都不知道。

    陆长鹤把这一家子瞒的很好,整整六年他就是这么过来的。

    他一点也不高兴,他很难过,却又从不跟人倾诉这份难过。

    总会给她发出去的拒收信息,也都是年年几份的问候,关于病症他只字未提。

    他从不把那种难过带给别人。

    “可是六年以前,他健健康康,意气风发,什么事都没有。”这才是沈离最伤心的地方,她见过他最风光明媚的时候,她见过少年在赛场肆意,见过他笑容不羁,再见如今这样,每每想起心中便顿然绞痛。

    “他这六年真的走得好辛苦。”

    沈离底下攥紧的手攀在桌沿站起,说到心里深处,她什么也不怕了,“哪怕您……有一点点关心他呢?”

    “……”陆丰被堵的哑口无言,对于两个儿子,他的确欠缺些真是意义上的父爱。

    但从未想到,陆长鹤会负重至此。

    出于尊重,临走沈离仍鞠躬道声歉:“最后还是对不起,过段时间我会给您赔礼,晚辈说这些话实在不应该,但我还是希望您能够好好想想。”

    回到客厅时,他们还在玩纸牌。

    沈离特意去过一趟卫生间,将泪擦干净,一点红晕用补妆的粉饼盖过去。

    看上去没什么事了才下去。

    也不知道陆长鹤的战况如何,芙妮还是笑得最欢那个,一顺溜牌砸上去,“飞机!”

    这飞机飞得几个人愁容苦脸。

    没人再有大牌打出来,芙妮又紧接上三个A:“三带一。”

    “我去。”

    “嫂子还剩几张牌?”

    芙妮洋洋得意展示牌背,“就一张咯。”

    “靠啊,又输了。”

    已经有人捂脸了。

    “没人要我就走了啊?”

    芙妮没得意完,陆长鹤砸了串炸弹过去,“压。”

    芙妮笑容僵住,扯动嘴角,“你这……深藏不露?”

    “藏一局了没想到吧。”陆长鹤玩得入迷,沈离回到身旁了也半天没有察觉,话头挑衅芙妮,“大牌都出来了吧,你还剩一张怎么过?”

    芙妮:“……”

    这小子越来越会噎人。

    其余人纷纷要不起,“这把是要给二哥拿下了啊。”

    陆砚安还在翻手机,瞧这情况也跟着凑过来,看了眼陆长鹤,眼神示意。

    陆长鹤秒懂,丢了一条龙过牌的机会,砸了最小的三上去。

    刚好顺延到芙妮,剩下一个十险胜。

    “我靠!放水严重!”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哥?”

    几人输麻了都,见这场面心态更崩。

    陆长鹤摇头摆手,“卖我哥一面子。”

    “你这么玩就没意思了。”

    “唉散了散了。”

    ……

    “散什么?”陆长鹤肩膀碰到沈离,惊觉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没多想,把人牵近,“你们嫂子还没上场呢,不得陪陪?”

    听到这话,他们还真打算给面子。

    沈离连连婉拒:“我就算了,我真的不会,没有玩过。”

    “不想试试吗?”陆长鹤以为她觉得玩的额度大所以不想,“我钱多,随便你输。”

    沈离态度明确:“不要。”

    陆长鹤不勉强她了,“行吧。”

    有人看了眼手机时间,望向敞开的厅门,真诚发问:“一会儿是不要点烟花了?”

    每年都会如此,不过近两年城市里不让放了,好在别墅区这边管束稍松,一直以来都有的惯例,该放还是放。

    “是吧,听说两位哥哥斥资千万砸出来的烟花秀呢?”小女孩声音甜甜的,看向陆长鹤跟陆砚安满是崇拜。

    陆砚安真低调没说话,陆长鹤话劲上了要炫两句:“低调低调,哄你们嫂子的。”

    “救命!”

    “我要酸死啦!”

    纷纷没眼看。

    差不多到时间,大家都上了另一栋专为赏星赏月赏烟花修建的楼层顶部。

    三三两两扒在护栏边等待烟花绽放。

    陆长鹤一行人是后来才赶到的。

    他旁边跟陆砚安走得近,刚到顶层,突然近过来提醒他:“年后找个时间,医生联系好了,你的病别再拖了。”

    先前都听念叨去了,突然这么温和提醒,陆长鹤还有点不习惯,“行,谢谢哥。”

    陆砚安将围巾拉下来透了几口气,连声叹息,“从小到大都没让我省过心。”

    芙妮跟上来,“这以后操心的呀还要多个离离。”

    陆长鹤固执分个区别:“离离不一样,离离的操心我爱听。”

    “哟哟哟。”芙妮调笑说,“小恋爱脑。”

    陆长鹤站得直,碰碰陆砚安,“我跟我哥彼此彼此吧。”

    惹得几人发笑。

    “爱老婆是陆家的传统美德啊。”芙妮这么想的时候也才觉出,还真有种说不出的同步。

    陆砚安扯了扯她,往另一头走,觉得一对一对还是分明得好,“我们找个位置等烟花吧。”

    烟花不止从一个方向出来,所以不用担心站在哪里,届时,漫天烟火会窜涌上云霄之间,遍布周围。

    陆长鹤也拉着沈离找了一处地方,沈离以为他随便占的地,直到他问说:“猜猜第一束烟花会从哪里出来?”

    沈离当真在想,扒在护栏上,从视角之处往下看了一圈,不大确定。

    陆长鹤引着她的视线,长指一向左下方,“在——那儿。”

    那一眼沈离开始后觉那个角度的深意。

    陆长鹤的解释来的更快:“你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也是在那放的。”

    “所以第一束烟花会在那里出来。”

    “第一束只为你放的烟花。”

    “新年快乐,祝离离万事如意。”

    话音落,一束窜天烟火至那处升腾而起,如流星划过夜空,撕裂一道通往天堂的口子,万般流火散开,呈一只巨大的兔子模样,炸开的星星点点化成无数心形坠落人间,颜色绚烂。

    声音在欢呼,那是第一束最美丽的烟火。

    只有沈离知道,是为她,也只为她放的。

    震撼一幕盛满眼瞳,至此往复,带动着四面八方的烟火一并飞上长空。

    风又起,吹得骨节泛红,沈离缩回扒在护栏的手。

    耳边烟花炸响声音此起彼伏,间隔不断。

    女孩忽而偏头,那人在烟火下,观望夜空无尽浪漫,满眼憧憬的模样,让她觉着似乎又见从前恣意不羁的少年郎。

    “陆小狗。”她轻唤。

    即使周遭声响够吵,他也在嘈杂中准确捕捉到她的声嗓,眼睛看过来:“嗯?”

    “我有说我爱你吗?”

    沈离猝不及防抛出此问,陆长鹤才笑的面容有点呆滞,很久才回味她问的是什么话。

    “这个……”他眸光恍然,像个入了魔的痴情种,将脸偏远,试图掩盖快要溢出的紧张。

    “我爱你。”

    “……”

    风浪愈大了。

    耳边裹着的沙沙声也染得发烫。

    男人怔忡着脑袋侧回来,风向所扰,短发在额前朝一边凌乱。

    这三个字。

    太重了。

    他第一次听她说“爱”这个字眼。

    比喜欢重上千百倍。

    就只消这一瞬,陆长鹤自以为淬炼了一身的坚韧,他所有的姿态,数年如一日的冷硬躯壳,在她毫不犹豫说出这三字的一瞬,土崩瓦解。

    她说爱他。

    沈离口袋里捂热的手去探他一侧的,冰凉透顶的大手,滚热传递,眼里满是炽烈的真挚,神情却平静稳定,像安抚,又郑重承诺着:“我会成为你的依靠,会拾起满身泥泞的你,我会爱你。”

    “无论怎么样,你是完美或残缺,是高位之上亦或尘埃之下,我都会爱你。”

    世界按下静音。

    吵嚷隔绝。

    他耳边只剩下她如此坚定而热诚的告白。

    她认真的视线倘过六年光阴,同他讲些胜过无数婚礼誓词的话语。

    她深知这世上再不会有如他一般热烈又痴笨的人,所以她才会爱得这样热烈。

    她会坚毅地独当一面,会挡在他身前,一如他从前那般,将他视作全世界,告诉他命运多舛不是他的错。

    她会一点点将破碎的他拾起珍藏,再耐心拼整。

    曾经那个可怜兮兮,胆怯不前祈求依靠的小女孩,在紧握他的手。

    告诉他。

    她会成为他的依靠。

    她会爱他。

    第83章 敬岁月

    经过二次商议, 小狸猫“冬冬”最终改名叫“咚咚”。

    陆长鹤说是她喜欢的冬天。

    也是幸福敲门的声音。

    无厘头的解释,但这样一想,这只猫都变吉祥了, 所以沈离还是夸了他脑回路挺棒。

    这年的三月二十,沈离的生日刚好碰上罗森退役赛回国,决定双喜合一,凑一个酒桌庆祝。

    在赛场上奔腾十几二十年,罗森也算名誉双收, 满载而归, 一经退役消息出来, 国内外方程式赛事圈消息报道就传开了。

    聚会在晚上, 中午罗森忙着跟队里吃完散伙饭, 晚上又来忙着陆长鹤一伙人吃。

    也在这个场子才得知陆长鹤把他苦等六年的白月光追回来的事。

    一晃经年,罗森也没什么好说,他的圈子见惯了视感情如流水的人,像陆长鹤这么纯爱的还是头一个,举杯祝福:“那就恭喜你俩,结婚别少我一份请柬啊。”

    沈离在旁边,陆长鹤滴酒也不敢沾, 以饮品代替敬上。

    圆桌一排, 来的人不多,陈阳带了刘茵茵, 陆长鹤带了沈离,成双成对就罗森一个单身赴宴。

    等菜品陆续上齐,服务的人员退至水墨屏风之后, 将厅内暖黄的灯调开亮些,出去带上厅门。

    这时候陈阳才开口问了:“说句心里话, 罗哥你这辈子真不打算结婚了?”

    “我这样的,结婚?耽误谁家好姑娘呢?”罗森很有自知之明,关于感情,他一向看得开,扯下嘴间轻咬的烟,啧说:“老头子这两年没少给我塞对象呢,见我没啥兴趣都不逼我了,我就适合万花丛中过,等以后死了随便找块儿地埋了安息。”

    浪而自知,这可不多得。

    罗森虽然爱玩,但唯一的原则就是不碰好姑娘,平日里都游走风月场,沾上的女人也都那样式的。

    结婚?

    算了,他才不想,他这样的,好姑娘嫁给他多委屈。

    陈阳称叹:“靠罗哥你有这个觉悟?秒杀圈儿里百分之九十九的花花公子啊!”

    罗森垂眸,语气拽又吊儿郎当:“那不必须的。”

    他的性子可谓十年如一日,三十来岁,仍旧一副浪荡不羁,万事无畏的潇洒样。

    “那你以后打算干什么?”陆长鹤靠在椅背上,姿态散散。

    陈阳补话:“回家找个班上?”

    这话补得罗森一口烟都呛出来,“想什么呢,老子这么多年白混的?赚的钱够我潇洒下半辈子了,我要耍去。”

    陆长鹤语音含笑:“耍什么?女人?”

    罗森斜他一眼,“肤浅,我兴趣爱好广泛,你就记这一条了?”

    陈阳好奇:“那是啥?”

    “我吧,打算周游世界去。”罗森顺着也靠上椅背,两臂展开后搭在椅头,指间烟灰悄然抖落,“享受自由,然后死去。”

    他可一点也不算过得浑浑噩噩,前半生荣誉满身,赛圈里声名远扬,后半生潇洒周游,自由凛风。

    “光听着就潇洒。”刘茵茵听得很向往。

    “还不。”罗森很是热情,玩笑询问:“考虑加入旅游团吗?”

    陈阳不乐意,“喂喂喂,不带这样拐老婆的?”

    罗森哈哈直笑:“开个玩笑你还急了,最近事业搞得怎么样?”

    “就那样呗,赚份可观收入,然后养老婆。”陈阳视线走着走着就走刘茵茵脸上去了,公布什么秘密似的,语气强调,“前些日子我还做了件特伟大的事情。”

    罗森不大在意,筷子伸出去夹菜,“嗯?”

    陈阳咳咳两声,表情严肃:“我在采访的时候说我结婚了。”

    “?”

    夹起的肉啪一下就掉了。

    几道目光齐刷刷看过去。

    其实想来也没那么离谱,陈阳虽然混那个圈子,但又不是爱豆又不走颜值路线,只是混口饭吃,公开非单身也不会有很大影响。

    但他跟刘茵茵什么时候结婚了,几个人还当真不知道。

    陆长鹤最不理解,他都还没上桌,这俩怎么能就吃完了,“你俩什么时候背着我们把婚结了?”

    沈离陷入沉思,“我也一点消息都没啊……”

    “别都这么看我哈哈哈哈,求婚了而已,过两天领证去。”陈阳摆摆手,笑得没心没肺,“网上吧,也没多轰动,我知名度也就那样,也不是爱豆什么的,事业没怎么影响到。”

    沈离真心为他们高兴,“那是要祝福一下了,预祝你们结婚快乐。”

    “别光祝我们呀。”陈阳顺着话题抛给他们,“你俩什么时候办事?”

    罗森孤寡老人在旁边看得有劲,这话开得好,登顶的问山腰的怎么还没上来。

    陆长鹤情绪稳定,他不是很急,主要还是让沈离有时间腾出来,“最近事情比较忙,离离马上要复试了,过这一阵子吧,快了。”

    “果然知识分子就是忙。”罗森很少注意到沈离,他们之间的初见很尴尬,他那句嘴欠孩怕这小姑娘记仇,看来也没有,这下也能和和气气做一桌说两句话,“那不会很枯燥吗?沈姑娘没点兴趣爱好?你男朋友都会隔三差五拉我跑几圈赛车舒舒心呢。”

    沈离刚想说自己的生活本身就是很无趣的,没有特别的兴趣爱好,陆长鹤抢答很快:“有啊。”

    沈离:“?”

    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兴趣爱好。

    “她兴趣爱好。”陆长鹤傲气凛凛瞟眼沈离,向罗森自信发言,“我。”

    沈离憋了几秒没憋住笑出声。

    “……操。”罗森一口浓烟啐出来,“tm真够了,我就不该陪你们两对情侣吃这一顿饭,别给我噎死咯。”

    另外一对笑得合不拢嘴,陈阳又欢又逗:“靠哈哈哈哈哈就罗哥单着,好歹照顾点啊陆哥!”

    罗森摇头嗔怪:“臭小子没这点觉悟。”

    “这说的什么的话。”陆长鹤借杯中余剩饮品隔空与他对杯,“还是祝贺你,解放了。”

    带动着其余几个也跟着举杯,刘茵茵附上对沈离的祝福:“那也祝我们离离,生日快乐!”

    少有一场没人喝醉的聚会,只是巴拉巴拉的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基本上几个都在打嘴炮了。

    陆长鹤在前台结完帐最后一个走出酒楼,陈阳已经带着刘茵茵告别了,刚好见他出来招手示意一下。

    抬手挥挥送走这俩人,才发现罗森还没走,蹲在台阶上,唇间的烟快燃完。

    “散场了在这犯愁?”陆长鹤默默停至他身旁,给了一段距离之外的沈离一个安定的眼神。

    沈离领意,腾出空间让他们聊聊,在原地看着他们耐心等待。

    “一天里搞那么大张旗鼓,中午一顿晚上一顿,累死我。”罗森疲惫揉揉眉心。

    陆长鹤笑说:“难怪你没怎么喝酒。”

    罗森掏了烟盒,抽出一根递给陆长鹤,他没接,偏头意指沈离。

    喝酒是绝对不行的,但是抽烟有害健康,那只蠢兔子也让他少抽,不然就不会主动亲他。

    孰轻孰重陆长鹤还是分得清的,已经戒了一个周了,甚得那只兔子欢心。

    罗森无话可说,笑得满地找头,又把烟塞回去,明明没醉,好像精神开始恍惚的样子。

    “退役”他只是说得很轻松。

    安静下来,看看天,看看地,还是止不住怅然若失。

    “小天才。”满声满气的惆怅。

    陆长鹤:“嗯?”

    他忽然扯句没边儿的话:“陪我回赛道看看怎么样?”

    陆长鹤猜测他是否酒量下降,真的喝多了,“你喝酒了,还想跟我飙?”

    “不飙,就去看看。”罗森一个劲儿使上来,站起身,叼着的烟头往下呸出去,一脚捏灭星火,望向长空,今夜星星明亮,很少有的光景,“这么多年感情呢,你跟我一起怀念一下。”

    陆长鹤蛮想应下的,看了眼沈离,婉拒说:“改天吧,她今天生日。”

    “她会想让你去的。”

    “?”

    他才想疑问什么,罗森已经偏身绕过了他,朝后边的沈离招手高喊:“沈姑娘,陪我们去趟赛道场怎么样?带你男朋友最后怀念一下。”

    沈离还在懵懵着等他们的状况外,指指自己:“我一起去吗?”

    罗森侧身淡笑看眼陆长鹤,朗声道:“去玩玩,然后放你们回去过生日。”

    陆长鹤想不通罗森为什么在今天如此执着将他带上赛道。

    离开赛场之后,对于赛车,陆长鹤也只当业余爱好了,近年只是偶尔会和罗森一起飙车,但业余时候不多,这种机会越来越少。

    早些年罗森就掏钱自建了一处规格欲国际赛道不想上下的赛道场,虽然少不了家里出资,不过只当给他玩乐算了,并不觉得奇怪,就跟他家老爷子在后山建一座高尔夫球场一个性质。

    走近内场,通向露天的赛道,道上沿路围场的灯光都亮起,夜幕下赛道蜿蜒清晰明亮。

    但晚上风大,陆长鹤就有点后悔带沈离过来了,这里风向所至,入了夜更凉,生怕给她冻着了,几次问她冷不冷。

    赛道上两辆方程式赛车停靠,它的车体结构很特殊,罗森一屁股坐上其中一辆车顶凸起处,双手向后撑靠,看着前边并肩过来的两人。

    才说过不飙,就看看的人,接话开头就是:“玩玩不?”

    陆长鹤双手懒散插在兜里,没大在意他的胡话,“你喝了酒,玩死了怎么办?”

    “没那么多事。”隔了这么久,罗森好像一直都是这幅样子都,无拘无束,无所畏惧,“小天才,以后机会不多了。”

    不管陆长鹤长得多大,他也还是一口一个“小天才”往外蹦。

    他们之间来往最多的那几年,是陆长鹤步入高中开始之后,那时候他觉得陆长鹤真tm是个天才,在这条路上能爬得比他还要高,但后来半道放弃,他其实比任何人都觉得遗憾。

    陆长鹤这颗星,是他一点点看着璀璨起来的,又眼睁睁看着他自愿泯灭。

    “……”男人杵在风里很久。

    他没想过答应的,但罗森那句机会不多,深深在在他心头垂下。

    “所以玩不玩,换衣室有拉力服。”罗森一个劲跳下车顶,又补充说:“我没喝多。”

    他就是有点儿怊而已。

    更多的失意不是因为自己,而是陆长鹤这颗陨落的星。

    陆长鹤深深叹息,轻吐一字:“行。”

    ……

    耳边轰鸣一道长音,在无边的夜空之下,亮起莹莹白光的赛道,沈离遥遥望见两辆赛车飞驰而过,掀起阵阵风浪呼啸。

    这场没有固定规则的比拼,没有裁判,没有欢呼,没有如浪潮汹涌的观众,只有挥洒不断的热情激昂。

    陆长鹤荒废几年的技术虽说跟在f1驰骋多年的罗森相对比,略逊一些,但好歹曾是一代枭雄,风韵未减。

    一圈圈的激烈角逐,极限拉扯,酣畅淋漓,没有任何一个人抢先圈数,整场都在分秒必争的距离拉锯。

    两道残影一次次在她眼前滑过终点站,经过数次弯道同步压过,不可思议地契合。

    他们这样比过无数次,但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玩命,油门踩到底,码速飙升,快到肉眼难以扑捉位置的地步。

    像两头不受控制的野兽奔向黑夜,如斯恐怖。

    只是因为罗森的一句以后没什么机会了,他就陪着玩到底,怎么刺激怎么来。

    尖锐的长鸣如在夜里掀起狂暴,最后一段冲刺,奔驰过最近的弯道,一前一后的赛车在这里拉近,黑红两道交缠,同时间油门踩尽,伴随耳鸣剧烈的声响震荡,整齐划一飞过终点。

    陆长鹤先从车里爬出来,一身黑白相交的拉力服勾勒完美的身材曲线,扯下禁锢的头盔,发丝凌乱,在风中飘扬,神采焕发。

    距离不远处,女孩的眼睛分寸未移。

    她很久都没有见过这样恣意似年少的陆长鹤了,在见他五指绕进发里往后抓理时,一瞬间便热泪盈眶。

    好像又见那个放纵不羁的年少时,阳光之下,灿烂到似乎成为发光体般的他。

    陆长鹤第一时间去看场外的沈离,见她泪眼莹莹,顿然无措。

    “喂?比完赛不看你对手看你老婆?”罗森才钻出来跳下车朝他走近来,看这恋爱脑看得一愣一愣的。

    陆长鹤没空看他一眼,“废话,我老婆哭了。”

    “?”罗森循着他的话看向场外的女孩,眉心越皱越深,“哭什么?”

    “被我帅哭的吧。”陆长鹤一语道破,他确实这么觉得,摘下的头盔扔给罗森,沿路小跑着奔向场外。

    跑得急,踉跄两下差点摔了,给沈离看得心底一沉。

    停至在她身前,他将方向盘握久了有些僵的掌心覆上那半软乎的脸蛋,声音比动作更轻柔:“怎么哭了?”

    沈离顺势抱上他,陷进他有点冰凉的怀抱里,湿润的泪水沾在他的拉力服上,“我只是高兴,高兴你还是你。”

    一如从前她说的那样,陆长鹤只会活成陆长鹤的样子。

    “那不是,一如既然的帅,对吧?”他还想说些轻松的话逗她开心。

    罗森后面跟上来,实在看不下去,“先看看这边的大活人?一会儿再腻歪成不?”

    “……”

    一声提醒,沈离意识到失态,立刻松开了劲,有点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

    “挺好的。”罗森语调轻微,走过去,像无数次交手之后,在他肩上不轻不重落下一捶,“所以,也别太遗憾了,你在跟一个退休冠军齐头并进。”

    “……”陆长鹤明白的,他荒废这么久,只是偶尔上赛道过过瘾,虽然天赋能力还在那里,不过对方是罗森,是在f1赛场混了这么多年,实力累计雄厚的f1赛车手,不是他随随便便就能与之匹敌的。

    看上去实力相当,实际上罗森也没有真的用出锦标赛上那种全力以赴,之所以整这一出,只是想让他不用太遗憾而已。

    罗森把他的感受都放在心里,卡纳的老牌队员接连退役,他也跟着下场,这个圈子的熟面孔会越来越少,关于陆长鹤,初出茅庐时的传奇,会成为一笔带过的报道,或许也很少人会记得亦或知晓。

    怎么会不遗憾呢,巅峰时落幕,此生与赛场无缘。

    陆长鹤没反驳他的话,凝望良久,对于这句话的回应,只淡而沉重道出一句:“谢了。”

    罗森又回到那副悠然自得的散漫样了,摆摆手,“行了,过生日去吧。”

    “嗯,早点回去休息。”其实陆长鹤都明白,罗森不止是他交心的朋友,还是他少时所向往的梦,所以才会费尽心思,让他的梦少些遗憾。

    他从心底感激的。

    车子驶进城区,导航在过完一个路口处提醒偏离,正在重新规划路线。

    沈离坐在副驾看得清清楚楚,不是很明白,这也不是回去的路,“我们要去哪?”

    陆长鹤简洁答复:“去过生日。”

    沈离更加不懂:“啊?刚刚那顿饭,难道不算过了吗?”

    “我是那么敷衍的人吗?”陆长鹤抽个开车的空档,眉梢撩起,看她一眼。

    沈离问:“那你想怎么样?”

    “一会儿就知道了。”

    陆长鹤第一次可以给她过一个不含糊的生日,当然不打算草率了结。

    只不过赛车这一下耽误了时间,来的路上才给准备的人发了信息预备,随之,陆长鹤带她登上某商业大厦的露天顶层,这里是最好的观景角度,可以全貌俯瞰城市间迷离扑朔的车水马龙。

    沈离天真以为:“你又想放烟花?”

    “我有那么无聊吗?”陆长鹤觉得沈离一度都在小看他的财力,放几桶烟花才算什么,“而且在城区,放不了烟花,所以……”

    他拉了长音。

    期待值也跟着拉满。

    然后迎合期待般,天空中升腾起的星星点点更亮。

    沈离察觉不对,循着上望,密密麻麻如星光点缀的无人机盘旋在悬空之中,开始摆布形状。

    男人声线随性中带点得意的傲,接上长音:“我放无人机。”

    “生日快乐,25岁的蠢兔子。”

    配合这声祝福,无人机开始聚拢,围绕成一个巨型蛋糕,并不是轮廓线画图,而是完完全全的实心,形状庞大,需要的数量难以计量。

    随之变换成笼罩天幕的爱心,中间浮现一段朴实浪漫的英文——

    Happy birthday, my love.

    (生日快乐,我的爱人。)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以这个句意,星星点点依次转换成各国语言,悬挂在高空,胜比繁星。

    这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更需要很多很多的爱。

    沈离本以为这样就足够时,位于市中心最繁华落尽的地段,在所见区域之内所有摩登大楼的巨幕开始纷纷跳转黑屏。

    一阵后,黑幕中亮如明珠的文字递进,成竖排列,逐字显现:

    【亲爱的沈同学,祝你生日快乐。】

    【愿你一生无灾,愿你一世平安。】

    红绿灯前停滞的车辆,过路来往的行人,人们探出脑袋,人们仰视瞻望,无数道目光与摄像头纷然投向这场排面之大庆生盛宴。

    高楼之上,男人拉住那双冰凉细手,掌心的温度同眸光炽烈,渐渐地,他在她感动着泪光泛泛的眼底读懂了他想要的爱。

    将那亮得刺眼的文字宣之于口:“亲爱的沈同学,祝你生日快乐,愿你一生无灾,愿你一世平安。”

    他如初识那般唤她“沈同学”

    喻义从始至终,唯钟一人。

    他没有什么文采情调,他只知道笨拙又热烈地爱一个人,在这座夜幕下璀璨若星河的城市间,燃起一抹属于她的光。

    第84章 敬岁月

    “后期的话, 药物治疗非常关键,建议是中西结合,一定要按时服用药物, 进行一个远程的恢复期,患者的心理健康也要随时跟进,保持良好情绪,有助于病情恢复。”

    “好的,谢谢医生。”特需病房门口, 沈离耐心听完主治医生交代, 距离一个阶段的物理治疗过去几日, 陆长鹤副作用的影响已经在慢慢恢复了。

    开始还是脑袋空空, 眼神呆滞的模样, 很有老年痴呆那挂,认得人,但总是头疼精神不佳。

    不过是这个程度的电休克会引起的正常副作用,如果近期稳定,这种状态也只是短期,陆长鹤也有好好恢复的迹象。

    治疗的事情家里都知道了,陆砚安带柳雁接连来看过几次, 柳雁哭得稀里哗啦, 差点让本来就治疗之后有些呆傻的陆长鹤更呆了。

    最后就只有那个父亲还没来过,陆砚安说他倒是问过陆长鹤的状况, 但公事忙碌,这几天又在外地,没有时间过来看。

    就算有时间……沈离觉得会不会来看也是个问题, 只希望那日她的冒犯没有白费。

    怕陆长鹤吃腻了医院的东西,沈离中午特意去外面买了些营养均衡的荤素搭配回来, 放置在床边的小桌上,捞起袖子拆开菜盒盖子。

    “小呆狗,吃饭啦。”

    沈离已经习惯了叫他这个新称呼,早两天的时候完全就是呆滞小狗,看着又可怜又可爱。

    陆长鹤还缩在被子里看手机,叫了一声才爬起来,病服穿了几日,今天气色好些才显得没那么病弱,不过撑坐起来,又皱起了眉,哪里不舒服的样子。

    “头疼吗?”沈离关心询问,停下动作坐到床沿。

    陆长鹤撑着脑袋甩了甩,“一点点。”

    “真的很呆啊。”沈离笑得不太道德,看他这样人畜无害的呆样,她都不知道反反复复被逗乐几次。

    这人傻了般,脑袋僵僵偏向她,惊奇发问:“你是哪位?”

    “?”沈离目光滞住。

    一下子还真以为他超乎常理了,那点副作用还带反复发作。

    冷静分析后发现不是那么回事,虽然开始副作用会引起短暂的退行性记忆缺损,或者记忆丧失,但他这种程度的治疗,估计到现在已经恢复不少,不至于反反复复,甚至不认人。

    这蠢狗,骗人骗到她专业上来。

    “嗯……”沈离脑回路乱转,突然有点想配合他玩玩,“其实我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姐姐。”

    “?”很好,傻狗真的傻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效果。

    沈离玩得兴起,“你叫我一声听听。”

    陆长鹤:“……”

    某人见玩脱了,根本不敢吱声。

    沈离现在兴致头上,不打算放过他,小脸凑近,真诚说:“怎么不出声?晚辈要有点礼貌的。”

    陆长鹤终于选择摊牌,“亲爱的,这不好玩,还姐姐,你这么想跟我玩点背德游戏?”

    “你也知道不好玩?”沈离懒得争,偏身继续去拆盒饭,嘴里还吐槽,“整天这样都幼稚死了。”

    陆长鹤脸皮厚,“你不也配合吗?”

    沈离有理了:“你不配合啊,玩又要玩,然后又玩不起。”

    陆长鹤耍赖还不认:“谁说的?”

    “那你怎么不叫我姐姐?”

    “姐姐。”他一顺溜的就叫出口了。

    完全没有经过思考的。

    “……”沈离都被喊懵了,真以为他要耍赖就当过去了。

    而后那人就用那张欠儿欠的嘴告诉她,还不如不要叫。

    陆长鹤掀了被子坐在床沿,不安分的手顺上女孩腰间,毛衣之下,能感受到纤纤轮廓,“只要你受得住,以后在那事儿的时候,我给你叫个够。”

    “……流氓。”沈离躲开他的手,自从有了初次过后,她才深刻发现,男人果然是男人,再怎么美好他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特别是因为治疗禁欲好一段时间的男人

    整天脑子里没了弯弯绕绕的商战场,就尽会装那种事。

    刚好今日无事,沈离能在这陪他一整天,无聊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看书,有一搭没一搭回答他的话,没话说也不会觉得尴尬,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坐着。

    “你在看什么?”陆长鹤突然从手机里翻起眼,好奇她整日枯燥乏味用来消遣的东西。

    “中国神经精神疾病杂志。”沈离念了遍书名,目光还在沉浸于文字中,不耽误她回话,“就当一个学习过程,也可以多了解一下中西医结合治疗精神分裂症的分析例。”

    “噢……”果然无趣。

    沈离从书页中抬眼,沉声说:“马上节后我就要参加复试了,之后得专心准备一下,可能没法过来,你乖一些,争取在清明节前恢复更好些,我们还可以一起回陆家扫个墓。”

    “嗯好。”碰上沈离要忙的话,他是真的很乖,也不会无理取闹一定要她过来,只是偶尔会播个通话过去。

    清明当日,阴云天。

    沈离同陆长鹤拜访完陆家这边,又跟着长辈周旋部分需要回访的亲戚。

    差不多准备回家,从墓园出来走向停车处。

    沿路风大,阴天总是沉沉闷闷,有一阵没人说话。

    靠陆长鹤近些的陆砚安才想起来问:“长鹤最近恢复情况还好吗?”

    “还成吧。”目前他是恢复良好,从医院转到家里了,基本上没什么问题,情绪相当稳定,“这几天能回公司了。”

    陆砚安劝他:“你也不用着这个急,公司那边有我盯着。”

    “我人都歇烦了。”陆长鹤眯着眼走,显得精神气没多少。

    或许是出于病人的特权,大家都换上了彰显体态的黑色正装,就陆长鹤穿了件重磅加绒的黑色卫衣。

    芙妮探身瞧他,有劲开玩笑:“给你放个长假还不乐意,跟你家离离好好处处。”

    提到这个才是最没意思的,“我家离离忙着呢。”

    大多时候也就他一个闲人,无聊的很。

    沈离也笑他:“他就是一个人总闲不住。”

    才说完,走在前面的柳雁跟陆丰慢了脚步,等着他们跟上去似的。

    陆丰原地停站一会儿,见他们走近一些,悠悠晃在较前的位置,若有所思,似有话要说。

    憋了半天,脸也没后看过去,问道:“一会儿回家里吃个饭再走?”

    这一问没有意指谁。

    后面的几人跟着懵。

    陆砚安很积极答应下来:“可以啊。”

    随后无人再吭声。

    这显然并不是问这话的人想要的。

    终于几步路后,再次停下步子,陆丰犀利的目光直直看向了陆长鹤,与之四目相视。

    不言而喻。

    其实那话,主要是问他的。

    只是陆丰没有明说,他也没有自作多情地回答。

    但这眼神,他似乎隐约读懂了。

    “嗯……”陆长鹤思虑说,“一会儿带离离去看看她家里人,我们后面回去。”

    陆丰这才微微点头,视线回收继续往前走。

    他站在宽阔的路道里,身旁柳雁跟着,但也显得他孤寂寥寥。

    陆长鹤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认真看他的背影。

    父亲的步子越来越慢,慢到后人几乎都走在了离他身侧不远的地方。

    “长鹤。”

    “?”

    那一瞬间陆长鹤以为是在幻听。

    从陆丰口中当他面叫出来的,这样的称呼。

    是比天塌下来都难以置信的。

    几人的视线与步子都纷然停注,试图从陆丰脸上看明白些什么。

    他眼眸微垂,往陆长鹤那边斜视过去,柔和到不像他的眉眼轮廓,“身体还行吗?”

    “?”

    似如梦中的感觉。

    身子被风附着的更僵,揣在兜里的手紧握一团。

    一下子不敢回答,很不真实。

    还是柳雁积极过来叫醒他:“你爸问你话呢,怎么不吱声?”

    其余人默契地给他们留了对话的空间,仿佛见证一段冷僵经年的关系有了融化的苗头。

    陆长鹤眼睛眨得很快,掩饰什么似的,干咳两声,“还、还行。”

    简直离谱,破天荒了这老头子。

    居然还会关心他。

    “嗯,早点回家吃饭。”一如既往的威严肃穆,就好像这个问候也是走个过场。

    但以前的陆丰从不屑于这种过场。

    “有够想不通的。”

    一路上陆长鹤都在纠结他爸的破天荒,走进墓园还在想不通。

    “这有什么好想不通的?你爸爸都知道你的病情了,虽然事忙没有来看你,但他其实也是关心你的,你不也觉得奇怪吗?他以前向来不屑于关心人这种场面话。”沈离一顿分析,“或许,他只是习惯了当一个严厉的父亲。”

    很有说服力。

    陆长鹤索性也不想了,到了墓前,先将捧花摆置上去。

    从沈离走之后好像就没有人来看过他们了,一晃这么多年,她也觉着内疚,开口就是道歉:“对不起呀,才来看你们,其实我有好多话想和你们说,到这儿了又一下想不起来,没关系,以后我常来看你们。”

    “然后我现在其实……挺出息的,马上准备念博士了,没有给你们丢脸,没有让你们失望,你们会为我骄傲的吧。”

    “会的。”陆长鹤接上这话,握上她的手,轻轻捏着,试图安慰到她,“你一直都是让人骄傲的存在。”

    “哦对,这次他也来了。”沈离都忘了这回事,蹲着身摆放好花束,贴近着陆长鹤站,“你们之前就见过他,还没有向你们介绍呢,他叫陆长鹤,是我的男朋友,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是宇宙无敌好。”他偏要幼稚补上一句。

    沈离才严肃一些的表情就被他逗笑:“你认真一点好不好?”

    “我认真呢。”陆长鹤不大想把氛围搞那么伤感,他们是来报喜的,整那么严肃不高兴兆头都不好,郑重清了清嗓,“叔叔阿姨好,又见面了,现在是离离的男朋友了,啊虽然上次来也是她男朋友,但现在,我也是她未来的丈夫,今后会替两位好好照顾她的。”

    “他们都听见了。”沈离歪斜脑袋,直视他说,话语故作威胁,“我爸妈可是很爱我的,所以你一定要履行承诺,不然等你死掉了,他们就会送你下地狱。”

    陆长鹤眉眼间笑意加深,语气笃定,“但我绝对会跟你一起上天堂。”

    十一号的复试,沈离的专业复试时间在下午三点。

    公司走不开,陆长鹤让人代送她到学校,不过倒是赶着下了个早班跑去接她。

    沈离刚出来就跟陆长鹤通了电话,说车子停在附近,不过开了另外一辆车,发了串车牌号来。

    两旁路道植了一排香樟树,今日出了些阳光,到这个点已经不大刺目了。

    林荫小道车来人往,停的车辆不多,沈离循了一路,对了眼车牌号,开门矮身进车。

    “姑娘上错车了吧?”

    沈离视线还没有对上驾驶的人,听闻此声下意识觉得自己眼瞟上错车,“啊不好意——”

    直面那人道歉,沈离只觉得吞了几根鱼刺入喉,小脸垮下来,“陆长鹤,你无不无聊?”

    “那你连我声音都听不出?”玩把戏的人还在好整以暇靠在座椅上打量她,“今天复试怎么样?”

    “那当然是……”沈离一边坐上副驾带上门,安全带系上,伴随咔擦一声,“毫无悬念。”

    陆长鹤肯定点头,“真棒,以后是名正言顺的沈博士了,我也要跟着沾面子。”

    沈离自信笑笑,很有成就感,话锋一转,“今天药吃了吗?”

    “没有,等你喂我。”他还理直气壮。

    “你又在胡闹什么?”沈离不高兴了。

    男人脑袋偏侧过来,“所以医者仁心的沈博士,你救救我吧,没有你我不行的。”

    那双眼睛往日如一的真挚。

    沈离噗嗤笑了,梨涡显出来时衬得人也甜美可爱,“耍赖皮。”

    面对这些贬称,陆长鹤从来不觉得该反思,“还好我会耍赖皮,我脸皮不厚一点,你就不见了。”

    “对啊,厚脸皮的陆总,屈尊降贵都搬到我隔壁了。”沈离给他竖大拇指。

    “何止,作为爱人我认为还是需要坦诚相待。”陆长鹤很正式地要跟她宣布什么般。

    “?”

    “实话不瞒。”防止沈离会对他动手,他很聪明先驶动了车子,码速上来才顺下话去,“你的房子是我转卖的。”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他低估了沈离的情绪稳定,打他倒是不至于,但真的有够无奈,“你……圈套下那么深?”

    “这怎么能是圈套,这是爱。”爱字他还加了重音,铺垫地十分深情,“是你男朋友对你满满一盆的爱。”

    沈离看惯了他这幅德行,还会迎着他说:“嗯,确实爱,你爱惨了。”

    陆长鹤满意点头,“所以爱惨你的男朋友今天特意给你购置了一套豪华床垫。”

    沈离不解抬眼,看向他,严肃说:“原来的不好吗?才用多久就换?”

    陆长鹤脱口:“原来的嘎吱响,扰民啊。”

    沈离一下没细想,只记得平常睡觉根本没有嘎吱响,“为什么会嘎吱——”

    脑袋里那根线啪一下崩断。

    这人……

    在这里等她呢。

    “你……”沈离有种怒了个寂寞的无力感,唇线抿直,脸偏回去,隐约漫上点红,“想得真周到。”

    陆长鹤一下没注意她,后视镜扫一眼,居然脸红了,眼尾一丝暗藏深意的散漫。

    “叮——”

    电梯门打开,两人齐肩站在电梯里,刚想出去,迎面撞上一位大姐。

    沈离迈出去的步子,看到她愣了一小会儿。

    是那位跟他们颇有些渊源的大姐。

    头回两人并肩着被她撞见,给她喜笑颜开的,真觉得是沈离当时听进去了她的劝告,“呀,小两口刚回来呢?”

    沈离有点尴尬,“啊……是。”

    陆长鹤一边默默看着不讲话,只记得这大家头回挺凶,这会儿变了个人似的。

    大姐摆摆手,眼里藏不住姨母笑,“我就说嘛,什么事吵吵就过去了,咋能影响真感情不是?”

    “对对对。”沈离一个劲点头,有些急耐拽着陆长鹤走出去,侧身跟大姐招手道别,“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您忙。”

    等后边电梯门再关上,陆长鹤才问:“你跟这大姐关系什么时候搞好了?”

    “早道歉早和好啊,同一层的邻居,总不能老死不相往来吧。”沈离走在前面,指纹开了门锁,拉下背包挂在门口,弯身开始换鞋子,顺手把陆长鹤那双鞋递给他。

    “一会儿去客厅把药吃了。”叮嘱完,沈离绕过客厅,到厨房冰箱看了眼食材,思考着晚上吃什么。

    陆长鹤换完鞋走进来直奔客厅桌边,拉开抽屉取了药,扬声对着厨房,“你先去房间看看床垫,今天让他们都装好了。”

    “床垫有什么好看的?”沈离从厨房绕出来,手里握了两杯水,走近递了一杯给陆长鹤吞药。

    “试试感觉啊。”陆长鹤仰脖,药粒混着水入喉,撑出的喉结张弛有力,放下水杯去搂沈离的脖子,“那张床,不仅牢固静音还真的很——”

    他咬重了最后两个字:“舒服。”

    “?”沈离被他搂得水差点溅出来,抽身把水杯放到桌上,察觉他眼里的不对劲,眼神反问:你想表达什么?

    陆长鹤暗搓搓期待:“试试?”

    沈离当真沉思了一下,总结出四个字:“……白日宣淫?”

    “哎哎哎,我什么都没说,我就是想让你躺上去试试感觉,怎么回事啊沈博士,你想到哪里去了?”他好像还很无辜,退出去一步,语速奇快。

    沈离傻了:“?”

    然后就见他又搂回来,脸侧贴着她的脑袋,“不过既然你都这么急不可耐了,那倒也不是不可以。”

    陆长鹤左手从兜里掏出手机扫一眼锁屏,认真说:“我看了下时间,刚刚好,完事儿了还能赶着去吃顿晚饭。”

    这一顿流畅操作都给沈离气笑了:“陆长鹤你真是……有够不要脸的。”

    “你要脸我要脸,咱俩都玩不成了。”边说着边给她打横抱起,大步跨向卧室。

    门口蜷缩在角落睡觉的咚咚被来人声响惊醒,圆溜溜的眼睛望过去被陆长鹤瞪了个正着,一下就给凶出去了。

    他顺脚带上房门,窗帘拉紧,光晕朦胧室内光景。

    “最近学了个新花样。”

    剥下的衣物随意扔在沙发上,男人慢条斯理扯下禁锢的领带,压身床榻,长带桎梏两只雪白细腕,露出腕骨一点粉嫩。

    “有很紧吗?”陆长鹤在问她缠缚的力度。

    沈离脑袋侧着,脸都要埋进软枕里,“还……还行。”

    他倏然靠前,女孩尾音没入在喷薄颈下的热息中,她鼻腔里疯涌着此刻在偾张的压迫中丝丝滚烫的雪松香,血液在胸腔沸腾。

    “没骗你吧?这张床垫是不是特别舒服?”陆长鹤半起身,品味那双湿气泛泛,通红着可怜兮兮的杏眼,哑声笑,几分恶劣显现,“嘎吱响倒是不怎么听见,不过你老实一点就完全不会有了。”

    男人衬衫纽扣解开,紧绷的肌肉在细汗中撑着,连带锁骨之间那抹腥红刺眼的玫瑰,随急促的呼吸浮动。

    某一时刻,她只觉头晕目眩,如至天伦,腰身晃颤,喊声娇细:“不……不要那里!”

    啪——

    那只胡乱折腾的脚不留余力给他踹个正着。

    陆长鹤捂着眉骨处跪坐起身,脊背曲直,那一脚力道之大,引起一阵麻疼,隐隐泛红,“早知道就该把你的脚也绑起来。”

    女孩被绑缚的双手仍在拼命挣动,指间发麻,神智已然模糊。

    他掀起的眸子里欲念翻腾,捞起她的脑袋,抵上她红艳艳的唇,滚热而急促。

    缠绵悱恻的吻接连落在她情动的脸颊上,逝去滑落的湿泪,一直吻上她紧闭的眼,尝到那点甜咸。

    帘子透进的光晕渐沉渐暗,白日至黑夜,饶有至死不休的狠势。

    ……

    陆长鹤眉骨被踹那一下,结束后红晕还没褪下去,稍微碰碰还有点儿余疼。

    几次暗叹,这丫头劲儿是真大。

    坐在沙发上等浴室里沈离洗完澡出来,带了一块半干半湿的毛巾,身上松松垮垮耷拉着睡衣,站在他身前,不情不愿给他敷上去。

    “你还没有意识到错误。”陆长鹤从她可以说是漠然的表情里这样解读。

    “是你活该。”沈离忍着手劲没用力。

    “那下回长个心眼,给你腿也绑上。”男人眼瞳上望,仰视的角度看她方才洗浴出来,素雅白嫩的脸蛋笼罩一层淡淡的雾气,脑海中回想这幅正经漠然的脸被欲望牵动,不受控制的可怜模样。

    胸中的气焰更躁些,还好给忍下去了。

    可不能再折腾这只兔子了,会被记仇的。

    沈离瞪他:“变态。”

    “别敷了。”陆长鹤拿下她的手,双臂绕着腰际,莹莹细腰,很容易就缚在臂间,他脸贴着她的小腹,闭眼享受此刻安宁,“让我抱抱。”

    给她抱了一下,沈离才催促说:“你还没洗澡。”

    他却以为是嫌弃,“你在嫌弃我吗?那都是你的味道,你嫌弃我就是变相嫌弃你自己。”

    沈离噎住,脸一阵发烫,眼神别开,感慨说:“……你要是没长嘴就好了。”

    “那不行。”陆长鹤脸蛋在她小腹上搓搓,“还是要留张嘴说我爱你的。”

    沈离哼笑:“那你有本事就只说这三个字。”

    陆长鹤当真接话:“我爱你。”

    这人就是又欠又逗,这么多年都没变,不过沈离想,还好没变。

    轻轻推搡他的肩,“好了,去洗澡。”

    “我爱你。”

    “你干什么呀?”

    “我爱你。”他继续重复。

    沈离笑得没边:“幼稚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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