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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1 章

    ◎时时刻刻在一起,不能分开。◎

    齐书怡和赵怀意回到客栈的时候,原本闷热的空气突然阴凉起来,天空瞬间变得更加浓黑,仿佛被重墨染过。

    几道紫色的闪电划破长空,如同苍穹的裂痕,将夜空分为两半。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滚滚而来,如同恶鬼嘶吼。

    豆大的雨滴瞬间倾盆而下,仿佛要将世间的一切洗涤。雨滴打在竹叶上,落在屋檐上,似是要硬生生压弯竹竿,砸破屋顶。

    房间的窗户还在开着,猛烈的风不断地吹进来,将房间内一些轻巧的物件吹得摇摇晃晃。风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发出呜呜的声音,不停地撞击着窗户,一下又一下,咚咚作响。

    齐书怡快步走到窗边将手伸出窗外,雨滴像冰箭一般打在她的衣袖上,衣袖瞬间就湿了。她关上窗户,雨滴继续打在窗户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齐书怡哆嗦了一下,用力甩了甩湿了半截的衣袖,低头看着顷刻积起的雨水,心下叹气,希望明日不会下这般大的雨,会很影响行程。

    她将被风吹乱的东西一一摆好,再仔细地收拾自己要带的东西,才到荆州短短两日,她的包袱就比来时鼓了一圈。

    因为赵怀意给她添了不少新衣裳。

    齐书怡坐在几案前,再次记了一遍路线,几乎要让自己烂熟于心。不知过了多久,她长长吁出一口气,走到床边,慢慢躺下。

    希望明日是个好天气。

    *

    齐书怡打开房门,看见如同雕塑一般站在门口的赵怀意,突然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

    赵怀意低垂着眼,他的眼睫长而密,微微垂下,像一把小扇子,投下了淡淡的阴影,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冷峻的气息。

    他的呼吸有些沉重,嘴唇紧闭,仿佛在压制着什么情绪。

    齐书怡咬住下唇,心中微微有些忐忑。她无意识后退几步,似乎要与他拉开距离。

    赵怀意倏然抬眸,直勾勾地盯着她,向来柔情的双眼充斥暴虐,让人无法忽视。

    齐书怡后退的动作顿住,一手扶着肩上的包袱,一手撑在背后的几案,微垂下眼帘,观察着赵怀意的脚,默默在心里祈祷,希望他能像以前一样,不得到她的允许不会进入她的房间。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祈祷,好像认定是她惹怒了赵怀意一样,觉得他站在房门外她就心安一点儿。

    出神间,几案突然不受其重向后滑去,发出一道悠长又刺耳的声音。

    齐书怡踉跄着站直,赵怀意却抬脚走到她面前。

    赵怀意的眼神在她脸上游走,像是在读取她的每一个情绪。齐书怡想后退,但她的脚却像被钉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四步、三步、两步……一步!

    他终于停下了,距离齐书怡只有一步之遥。

    属于他的气息霸道地侵入齐书怡的感官,压迫着她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赵怀意看着低头不语的齐书怡,动了动嘴唇,声音低沉地说道:“皎皎这是要背着我离开吗?”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带着莫名的挫败感和怒气。

    齐书怡咽了咽口水,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该辩解什么。

    赵怀意似乎也不需要她回答,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接着说道,“皎皎是不是忘了什么?你还欠着我的房钱。”

    齐书怡闻言,抬头看着赵怀意,眼里流露出疑惑的情绪。

    赵怀意突然笑了,嘴角勾着讥讽又玩味的笑容,“你答应我的帕子呢?”

    帕子?

    齐书怡突然想起来,她确实答应过赵怀意给他绣一张帕子,只是连日赶路,他又不曾讨要,她早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齐书怡觑着赵怀意的表情,心知说出实话只会火上浇油,正在绞尽脑汁的想着措辞,赵怀意却突然取下她肩上的包袱。

    “皎皎如今可是我的妹妹,你背着我偷偷跑了,让店家怎么想?让我怎么做?”

    齐书怡不知道从哪得来了勇气,用力推开了他,顶嘴道,“我们本来就不是真的兄妹!”

    “哦?是吗?”赵怀意眼神一沉,“那殿下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呢?还是说,殿下想用身份对我施压了吗?”

    “我没有!”齐书怡胸腔剧烈起伏着,她觉得赵怀意简直是莫名其妙,毫不讲道理。

    “就算有也没关系。”赵怀意看着她,眼眸里情绪翻滚,“殿下,我说过,出了那道门,我们会是任何关系,唯独不是君臣与师生。”

    “而如今我们是兄妹,兄妹是要时时刻刻在一起,不能分开的。”

    “才不是!我和我皇兄就不是……”齐书怡被赵怀意突然凌厉的目光轻轻扫过,头皮瞬间发麻,她缩了缩脖颈,坐在凳子上,冲他乖巧一笑。

    “没有针线呢。”

    齐书怡双手交叠,拇指揉搓虎口,心下哭嚎,好可怕,比当授课先生的时候可怕多了呜呜。

    “一会儿竹久会送来。”赵怀意放软了语气。

    齐书怡看着赵怀意离开的背影,暗暗松了一口气,扯过包袱抱在怀里,静静趴在上面,思绪万千。

    她不太明白赵怀意今日为何会这么生气,甚至逼·迫她去绣一块帕子,可他分明不在乎那块帕子,毕竟他连帕子的颜色都不选。

    她也不知道赵怀意为何一定要她今日绣手帕,就好像今日绣的手帕,和明日绣的手帕会有什么不一样似的。

    齐书怡将脸埋进包袱里,“唉。”

    赵怀意关上门,吩咐竹久去买针线,顺便带碗馄饨给齐书怡。

    竹久看着他眼下乌青,关心道,“公子还是去歇息会儿吧。”

    赵怀意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再说话。他站在齐书怡的房门前,安静得像个雕塑。

    他已经在这站了一夜了。

    如今估计还要再站一夜。

    不过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只要能留住齐书怡就好,手段卑劣也无所谓。

    只是。

    赵怀意垂下头,眼睫像是无助的蝴蝶,扑闪不定,只是不知道齐书怡会不会因此惧怕他,疏远他。

    他脊背贴靠在身后的横栏上,一眨不眨地望着齐书怡的房门,嘴角轻轻勾起,没关系,过了今日就好了,往后那么长的日子,总能换得她原谅。

    昨日赵怀意便从齐书怡的反应中猜出了她要走,他清楚自己没有什么身份可以去干涉她的选择,他问,齐书怡也可以选择不答。但是这次或许上天垂帘他,短暂地给他开了一扇窗——齐书煜要来了。

    可谓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赵怀意想到昨日的那纸信笺,嘴角无意识又上扬几分。

    时间在夜色中缓缓流逝,赵怀意坐在几案旁,心中充满了焦虑。他的脸色映照在跳跃的烛光中,让人难以窥见其内心。

    忽然间,一声尖锐的鸟鸣在夜空中响起。赵怀意的脸色微微一变,那是他与京城联络的专属信鸽。

    他走到窗边,推开了木窗。冷风挟带着雨丝扑面而来,湿润而冷冽。

    一只黑色的信鸽展翅进入房间,雨滴打在信鸽的屁股,它叫了一声,又往前飞向几案,抖落着羽毛上的雨水,微微歪头看向赵怀意。

    赵怀意取下它脚上竹筒里的信笺,紧锁的眉头瞬间展开,神情期待。

    “可是京城有什么好消息?”竹久看到他的脸色,走过来问道。他心中不免疑惑,公子之前听到太傅逝世都没这般开心,还有什么消息能让公子瞬间开心?莫非是与公主有关?

    赵怀意将信笺卷好,又再次打开,指腹在信笺上来回摩挲,似乎是想确认这纸信笺是不是真的。他垂眼看去,只见上面写着——二殿下昨日已接到二妞,当晚于京城出发,不日到荆。

    赵怀意算算路程,快马加鞭一日一夜可以与他们汇合,只要让齐书煜见到齐书怡,齐书怡就走不掉了。

    至于二妞,也是留住齐书怡的另一种手段罢了。

    离京那日下着绵绵春雨,二妞早晨犯了懒,并未醒着,而赵怀意又不愿意跟一只狸奴分享与齐书怡相处的时间,他自然是没有吩咐带上二妞的。

    可从襄州出发那日,赵怀意便意识到,齐书怡是一直想走的,仅凭他自己是没办法留住齐书怡的,所以此时他也顾不得跟一只狸奴争风吃醋,能替他留住齐书怡的人和物越多越好。

    所以从襄州出发的不仅是他们的船,还有一只黑色的信鸽。

    如今只要齐书煜那边不出意外就好了,赵怀意心道,两日不眠不休换齐书怡留下,是很值得的。

    竹久买完早点和针线回来,轻声道,“公子。”

    赵怀意微微颔首:“给皎皎送去吧。”

    竹久有些迟疑,指了指自己,带着疑惑的语气问:“我吗?”

    赵怀意:“嗯,想她现在是不愿看见我的。”

    竹久站在门前再三回头,最后在赵怀意示意下敲开了门,“女郎,您的早点和针线。”

    齐书怡坐直了身子,微微侧目看向倚靠在横栏上的赵怀意,见他神情愉悦,心底的怒气瞬间压过了对他的惧怕,她抄起竹久刚刚放下的针线布料,甩在赵怀意怀里,“选颜色!”

    赵怀意伸手接住她扔过来的东西,突然笑出声,他都做好要哄她好久的准备了。

    他的公主殿下怎么那么心软,连生气都愿意理他。

    齐书怡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快点儿选!还有刺绣!只有今日,过时不候!”

    赵怀意随手拿起一块白色布料,故作为难:“唔,就这个吧,绣对鸳鸯好了。”

    齐书怡此时想着早点绣完早点走,至于给男子绣鸳鸯帕子的意思是什么,她完全没意识到,赵怀意说完,她想都没想便一口应下了。

    齐书怡绣帕子讲究精细,色彩、起针每一步都要认真考量一番,赵怀意中午来送吃食的时候齐书怡才刚绣出一个轮廓,晚上再来送膳时依然还是个轮廓,只不过比中午的看上去针线细致些,颜色深重些。

    赵怀意忍不住逗弄她,“想不到皎皎还有这么耐心的时候。”

    齐书怡微微转动身子,“你出去,挡我光了。”

    夜深人静,烛灯里的蜡快要燃尽的时候,齐书怡才堪堪绣完半只鸳,她左右看看觉得还算满意,她揉了揉酸软的肩颈,洗漱后上床歇息了。

    第二日日上三竿,齐书怡还未醒,门外却有人不停地敲着她的门。

    作者有话说:

    勤之病娇属性短暂爆发(^~^)

    第 32 章

    ◎你竟然跟赵怀意住一间房?◎

    昨夜又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场小雨,风声簌簌直至三更天才停息。清晨,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阳光照在脸上,温润而柔和,与前几日的干燥天气截然不同。

    而齐书怡昨日又绣了一整日的手帕,只觉得身上酸软疲倦,直至日上三竿都不曾有起身的迹象。

    倏地,门外传来持续的敲门声,声音不算大,但一直不曾间断。

    齐书怡眼睫微微抖动,翻了个身,扯着被衾盖过自己的头,语气中透露着不满和疲惫:“赵怀意,别敲了……”

    门外的人似乎是不敲开门绝对不会不罢休,一个劲儿地狂敲她的门,却不出声喊她。

    齐书怡被吵得无法再睡,皱着眉头翻过身,一脚踢开身上的被衾,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趿拉着鞋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呦,我说大少爷就是不一样啊……”门外的人缓缓抬起头,阴阳怪气地说道。待他看见面前的人是谁,原本的说辞瞬间忘得一干二净,一双星目骤然睁大,怀里抱着的狸奴也跳了起来。

    齐书怡迷瞪的双眼瞬间清醒,下意识将二妞搂在怀里,与门外的人四目相对。

    良久,齐书怡才反应过来,一手搂着二妞,一手去关门,心道,皇兄怎么来了?!

    齐书煜手疾眼快地抵住门,惊喊道,“齐皎皎!你怎么在这儿?”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喜,惊讶,还有一点儿生气,脸上复杂交织的表情像是大染缸里的混色布料,丰富又多变。

    而齐书怡怀中的二妞像是早有察觉,在她关门的那一刻就跳在地上,晃着细长的尾巴,步伐轻盈地离开了。

    齐书怡转身用背抵住门,捂着跳声如鼓的心脏,思索着一会该往哪个方向跑。

    齐书煜从小喜好耍弄刀枪,又多年习武,他的力气那是只会玩弄笔墨的齐书怡可比的?

    不过须臾,齐书煜就推开了门,齐书怡被这股力量推得向前踉跄,双手撑在几案上,堪堪稳住身形,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齐书怡拎住了衣领。

    齐书怡瑟缩着脑袋任凭他提溜,不敢发出一个音节。

    齐书煜感觉他的喉咙被烧得腥甜,层层火气往上席卷,眼睛瞬间猩红一片,“你居然在这儿?你竟然跟赵怀意住一间房?!”

    齐书怡闻言睁大了双眼,抖动着肩膀从他手下逃脱,反问道,“谁说我和他住一间房了?”

    齐书煜被问的一顿,确实没人说过。在他看来,齐书怡是被山匪劫走,赵怀意是奉命南下,两人本该毫无交集,可谁曾想齐书怡就偏偏出现在这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

    加上赵怀意给他留的信笺,他自然认为住在这间房的是赵怀意。

    等等。

    齐书煜看向她,星目中闪过意思考究,他声量陡然拔高,“这段时间你都和赵怀意住在一起?!”

    齐书怡默默往一旁挪了挪,眨巴眨巴眼睛,小声纠正:“一个院子,一个院子,不是住在同一间房。”

    “他可是男子!是外男!你跟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别人会怎么议论你?你的清白还要不要了?!”

    齐书怡回顶道,“我可是公主,谁敢议论我!再说了,清白有损不是更好吗?想必大胡也不会愿意跟一个不知清白的公主联姻!”

    齐书煜被她顶得哑口无言,呆呆张着嘴巴,却不知道说什么。

    说到底还是他们这些做父兄的没本事,既不能早些看出大胡的狼子野心,也不能想个万全之策保全她。

    如今她自己谋了条生路,还要被皇兄指责行事不妥。

    齐书煜如同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身上的气焰瞬间被熄灭了。

    齐书怡看着神情萎靡的齐书煜,懊恼自己是不是说话过重,她此刻才发现,齐书煜的眼下一片乌青,唇边也长满了胡茬,就连身形都消瘦了。

    不用想也知道他是因为谁才变成现在这样。

    她走到齐书煜身边,捏着他的衣袖轻轻扯了扯,“……皇兄?”

    齐书煜看着她小心翼翼的表情,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突然觉得眼睛很酸涩,“不怪你,是皇兄的错,皇兄不该对你发脾气。”

    “是皇兄来得太晚了……”

    齐书怡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哽咽,“父皇他们还好吗?”

    齐书煜:“别担心,他们很好。一会儿我便传信回去,你便先与我一同南下吧,皇兄不放心你独自返京。”

    齐书怡知道皇兄是在哄她,单从齐书煜的状态就能看出他们有多担心,她失踪那么多天,音讯全无,父皇他们怎么可能不忧心?还有母后,她本身就有胃病,自她失踪后定会日日焦虑,食欲不振

    思及此,她齐书怡的心脏就阵阵发痛。

    她吸了吸鼻子,忍住哭意问道,“大胡巫师还留在京城吗?”

    齐书煜的神色渐渐凝重,“嗯。”

    他看了一眼齐书怡担忧的表情,轻声道,“别担心,有大皇兄盯着呢,掀不起什么风浪。”

    齐书怡点点头,“希望如此。”

    “皎皎,用膳。”赵怀意从外走来,淡淡瞥了一眼齐书煜,然后视若无睹地坐在另一边,他将刚买的早点摆在齐书怡面前,看了看她散乱的头发,温声道,“还没洗漱吗?先去洗漱吧。”

    齐书怡拢起一缕黑发,下意识应了一声。

    齐书煜突然开口:“这是你的房间吗?看都不看你就进来?”

    赵怀意:“为何不能进?我如今可是皎皎的哥哥呢,哥哥给妹妹送点吃食不是应该的吗?”

    “什么?!”齐书煜拍桌站起,惊诧不已地望着齐书怡。

    齐书怡的脚步一顿,转过僵直的身体,讪讪笑了笑,她之前也没想过会是这个局面啊,而且赵怀意当初给出的选择一个比一个难以启齿,这已经是当时的她能选的最正常的一个了。

    齐书煜手指指着气定神闲的赵怀意,又转向自己,最后磨着牙问道,“他是你哥哥我是谁?齐皎皎,你不要告诉我你真的叫他哥哥了?!”

    “呀,房里怎么没有水?我要下去打水了。”齐书怡抱起一旁的木盆,如同躲避什么洪水猛兽般飞快地溜出去,任凭齐书煜怎么叫她,她都不回头。

    齐书煜看着齐书煜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无奈叹了口气,双手交叠于胸坐下,对上坐在对面的赵怀意的视线,从鼻尖哼出一口气,扭头不去看他。

    洗漱完的齐书怡坐在几案前,看了一眼坐在两边一动不动的二人问道,“你们不吃吗?”

    赵怀意眉眼一弯,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语气轻柔:“我吃过了,这些是买给你的,都是你爱吃的。”

    齐书煜眉头轻蹙,他强忍着愈来愈强烈的饥饿感,嘴硬地说道,“我不饿。”

    齐书怡轻轻哦了一声,遗憾道,“那就只能我自己吃了。”

    齐书怡低头喝了一口浓稠的白粥,一缕黑发从她的肩上滑落,赵怀意伸手拢住那缕黑发,轻轻替她理至身后。

    他的动作熟练而自然,仿佛是做过千百次。

    这一幕落在齐书煜的眼中,却如同一道惊雷般震撼。他的眉头紧皱,心下不禁警铃大作——赵怀意的动作未免太自然了?而且还有些眼熟?

    是在哪看见的?

    齐书煜右手猛然一拍,震动了几案,心道,是父皇和母后!

    齐书怡舀粥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齐书煜,满眼疑惑。

    齐书煜被二人看得微微一愣,轻咳一声,然后右手抬起,略显尴尬地拨了拨额间碎发。

    赵怀意轻轻笑了笑,对齐书怡道,“今日要出去逛逛吗?”

    齐书怡喝掉最后一口汤,接过赵怀意递来的帕子,轻轻擦拭着唇角,问道,“你还不启程去广州城吗?”

    之前可以说是担心她身体吃不消,可如今她月事已过,皇兄也与他汇合了,他还陪自己玩乐不是玩忽职守吗?

    赵怀意:“没关系,广州城的那些人会比我着急。而且,我不是让竹六带人先去了吗?”

    “那好啊,皇兄也没来过荆州吧?荆州好吃好玩的东西可多了,要不要一起去?”

    齐书煜:“去,当然去。”

    他倒要看看赵怀意到底藏着什么心思。

    前两日下了大雨,今日坊市里的人比往常多得多。街头巷尾,人群熙熙攘攘,喧闹声、叫卖声、小孩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

    齐书煜看见路边一个卖糖葫芦的老伯,扭头喊道,“皎皎……”

    “皎皎。”赵怀意拿着一串刚买的糖葫芦,轻轻喊道,他指了指前面的糕点铺子,“今日还吃糕点吗?”

    齐书怡接过糖葫芦,摇了摇头,“这些我都吃过了,不如问问皇兄吧,皇兄你要吃糕点吗?”

    齐书煜额头经络跳动,指骨被捏得咔作响,一字一顿地说道,“不吃。”

    认识赵怀意这么多年,这是齐书煜第一次看他不顺眼,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赵怀意分明是对齐书怡动了不轨之心!

    齐书煜甚至怀疑赵怀意之前利用他接近齐书怡!

    作者有话说:

    皎皎你是不是忘了昨日勤之吓唬你了!!怎么能跟他说话!

    皇兄终于发现自己被当工具人了,可喜可贺

    \\^O^/

    第 33 章

    ◎她喜欢赵怀意。◎

    齐书怡已在荆州待了多日,吃喝玩乐的东西她早就尝了个鲜,此次出门也不是真的为了玩,而是置办马车行囊。

    广州城里的人蛰伏二十年,如今才露出行踪,可见谋划之人其野心之大,城府之深,若不是上元节遇刺一事发生,大齐皇族未必能发现他们的踪迹。

    而今清剿队伍的两位主权人已经汇合,他们自然没有再在荆州停留的理由。

    齐书怡望着还在书斋精挑细选的齐书煜,忍不住喊道,“阿兄,你挑好了没有?只是写一纸信笺,没有必要买新的纸笔吧?你找赵怀意借用一下不就好了。”

    齐书怡抬起手肘碰了碰赵怀意的手臂,扬眉问道,“是不是?”

    赵怀意低头看向她,眼底闪过一丝柔情,嘴角轻轻勾起,“嗯,是。”

    齐书煜回头剜了一眼赵怀意,随手拿起手边的笔墨走到柜台,嘴上不停地念叨,“不安好心、假正经、虚伪、道貌岸然。”

    齐书煜每说一个词,他的眼神就凌厉一分。

    柜台的小厮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齐书煜的表情,然后颤颤巍巍地将包装好的笔墨递给他,小声道,“公子走好。”

    齐书煜捏紧纸袋,眼睛死死盯着赵怀意,大有一副要将他的脸盯出两个大洞的架势,阴恻恻接了句,“妹妹都要成别人家的了,好不了一点!”

    齐书煜兴冲冲地插到二人中间,左手搭在齐书怡肩膀上,抬手轻掐她的脸颊,硬生生别开她看向赵怀意的脸,“走了。”

    齐书怡拍掉他的手,揉揉被他掐过脸,嗔怪道,“干嘛,好痛的。”

    齐书煜看着她,眼中满是宠溺和无奈,手掌按在她的后脑勺,微微一压,“我还不知道你?一点痛就哭爹喊娘的,真要痛你不早就掐回来了。快回去,还要写信笺呢。”

    齐书怡被一路揽回了客栈,她几次想回头看看赵怀意跟没跟上,都被齐书煜按住了脑袋,直至到了房间才被松开。

    她看着活动筋骨,捏着胳膊的齐书煜没好气道,“不舒服还非要揽着干嘛?”

    齐书怡比齐书煜矮很多,一路上他都在迁就她的身高,又没有将全身重量压在她身上,别别扭扭走了一路,肌肉酸软得很。

    齐书煜听闻挺直了背脊,若无其事地走到几案旁坐下,“有吗?没有啊。”

    “咚咚咚。”

    门外传来三声平稳的敲门声,齐书怡想起早晨那截然不同的敲门声,额头经络微微跳动,嘴角扯了扯,忍不住回头瞪了齐书煜一眼。

    齐书煜想到跟在他们身后的赵怀意,自觉不妙,起身想要阻止齐书怡开门,却已经晚了。

    赵怀意看着齐书怡,眼底点点柔意逐渐增加,他举起手中还冒着微微热气的板栗和糕点,声音温柔得如同春风拂面:“刚刚看你在书斋外就盯着这家铺子,路上给你买了点,趁热吃。”

    齐书怡表情微微一滞,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她刚刚在书斋外确实是因为想去前面买糕点才催促齐书煜的,没想到赵怀意连这么细微的情绪都能察觉到。

    她默了几秒,呆呆接过他手中的东西,略显迟疑地说:“谢、谢谢?”

    赵怀意被她呆愣的模样可爱到,低头笑了一下,抬头撞上齐书煜的目光,他微微颔首,然后又看向齐书怡,“我先回去了,明日启程,你今日早点休息。”

    齐书煜瞪大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他这是在挑衅我?!

    他看着尚处在呆愣状态的齐书怡,气得一把捞过她怀里的零嘴,“没心没肺,什么人给的东西你都敢收!”

    齐书怡握了握瞬间空了的双手,语气委屈地说:“他又不会害我。”

    齐书煜深深看了她一眼:“哼,他是不会害你,他图的就是你!”

    他的声音很轻,却犹如一声惊雷,在齐书怡的心中炸开。

    齐书怡惊呼出声:“什么?!”

    齐书煜看着她膛目结舌的表情,自知自己嘴快说出了心里话,可话已说出口,便再没有收回去当做没说过、没听见的道理。

    齐书煜微微叹了口气,拉着齐书怡坐在自己身边。他仔细端详着那张脸,心中感慨,当初那个软糯的小团子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惹人怜爱了。

    齐书怡自小不缺疼爱,但她身边缺少同龄的玩伴。从出生到及笄,她身边的男子屈指可数,除去父兄,便只有赵怀意一人了。就连芳华殿中服侍的人都是宫女,连个干杂役的内侍都没有。

    齐书煜心想,估计她接触过的男子,还不如她在话本里见到的多。

    她不懂儿女情长,她也不需要懂。

    她想要的所有东西,父兄都会给她,哪怕是人。

    可如今有人想要摘得她的真心,还是赵怀意。

    谁都可以,唯独赵怀意不可以。

    齐书煜小声嘟囔了句:“年纪又大,城府还深。”

    齐书怡回过神,冷不丁听到这句,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凑到齐书煜面前,歪头看向他,“嗯?什么?”

    齐书煜轻轻推开她,“没什么。”

    “皇兄说谁年纪大?赵怀意吗?”齐书怡又凑到他面前,追问道,“可是我记得皇兄比他还大了月份,皇兄莫不是也在说自己老?”

    “啊,还有大皇兄,大皇兄比你还大两岁,难不成你觉得大皇兄也老吗?”

    “去去去,收拾行李去。”齐书煜躲开她的逼近,快步走出了齐书怡的房间。

    他只觉得齐书怡算是没救了,自己的话都说得那么明白了,她还什么都不懂,果然还是接触的男人少了,日后要带她多见见各色美男,别被一个人迷晕了眼。

    齐书怡轻轻关上门,身体跌倒在床上,繁杂的思绪如潮水般涌来。近日来的一幕幕在她的脑海中回放,清晰如昨。

    她是迟钝,但不是傻子,她自然听得出齐书煜的话外音。

    只是齐书煜的感觉就是对的吗?赵怀意真的喜欢她吗?她又对赵怀意是什么感情呢?

    此前齐书怡一直觉得赵怀意在她心中是兄长、是师友,他陪伴她那么久,以至于在很多问题上,她都会下意识依赖他。

    可是,这些问题是只有他能解决吗?

    齐书怡眼睫轻颤,就连逃婚这件事她都选择让赵怀意帮她。

    真的非他不可吗?

    齐书怡微微歪头看向窗外,阳光透过郁郁葱葱的枝叶,在她的房间落下斑驳的光影,鸟雀从枝头飞落到窗棂,蹦蹦跳跳靠近那处光影。

    不知从哪回来的二妞扑向那只鸟雀,狸奴跟鸟雀都发出尖利的叫声,鸟雀瞬间飞向窗外,地上多了几片羽毛。

    她慢慢收回目光,闭上了眼。

    不是的,其实她自己也可以跑的。

    齐书怡一直知道她身边有皇宫暗卫跟随保护,那些暗卫大多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士兵,剩下的一小部分也是经过层层筛选的,他们身上或多或少有着杀伐之气,这样的人是不能靠近寺庙的,更别说大承恩寺这种香火鼎盛,承办过多场皇家封禅大典的寺庙了。

    所以当日能进大承恩寺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大可以进了寺庙,支开沙弥,然后自己从耳门出逃。

    可事后父皇搜查,首当其冲的便是大承恩寺。

    那赵怀意呢?赵怀意就不会被牵连吗?

    可他们当时的计策就是伪装成劫匪绑架,不会有人注意到赵怀意的。

    齐书怡抬起胳膊遮住双眼,笑出了声。

    直至现在,她还在找理由辩解。

    就像刚刚齐书煜吐槽赵怀意一样,她不愿意听见别人说他年纪大,所以她装傻,左顾右而言其他,惹得齐书煜不耐烦,逼他自行离开。

    她分明就是,喜欢赵怀意。

    她喜欢赵怀意……

    齐书怡回忆他和赵怀意的种种,心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呢?

    十岁的第一次见面?

    齐书怡手指微微蜷缩,啊,不对,那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他们在更早的时候见过,在赵怀意生辰的时候。

    她记起赵怀意那日落寞的样子,和在他面前趾高气扬的赵元洲,心下忍不住泛起酸涩。

    他从前的日子过得不好。

    齐书怡倏然坐起,头脑眩晕片刻后想到,她和赵怀意之间是有血仇的。

    这是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他们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

    齐书怡缓缓抱住双腿,试图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无助得像一只受伤的狸奴。

    她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无情地捏住,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才刚刚察觉到她的感情,她甚至都不能将这份喜欢表现出来。

    齐书怡将脸埋进臂弯里,脑海中回闪着赵怀意每次看向她的眼神,跟她说的每一句话。

    齐书怡不禁疑惑,如果真的是父皇谋权篡位,杀害了他的双亲,他怎么能对我怎么温柔?

    扪心自问,齐书怡自己都做不到跟仇人之子和平相处,更别提教她圣贤明理,对她有求必应了。

    难道,当年之事另有隐情?

    这个想法在她脑海中滋生,如同野火一般蔓延开来。

    作者有话说:

    舟舟:勤之,怎么办呀,二舅哥好像不满意你这个妹夫呢(^~^)

    女鹅终于发现她喜欢勤之啦\\^O^/乖乖女鹅不哭,麻麻好心疼感谢在2023-11-04 21:12:40~2023-11-05 20:41: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西沉忘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34 章

    ◎知晓了,哥哥。◎

    早晨二妞打翻了几案上的一盏茶水,水渍流了一地,柔和的阳光透过木窗照射进来,将那滩水渍照得银光闪闪。

    二妞新奇地踩着那些碎银的水渍,片刻后便觉得无趣。它纵身一跃,轻盈地跳上了床,在齐书怡耳边轻声哼叫,用湿润润的软垫按住她的唇瓣,又踩踩她的肩膀,乐此不疲。

    齐书怡嘤咛一声,翻身搂住它,报复性地揉了揉它的脑袋和肚皮,迷迷糊糊说道,“似乎瘦了好多。”

    齐书怡起身捏住被二妞踩过的地方,侧目看去是几个重叠的模糊水印,她下意识伸手弹了弹,然后从包袱中取出一套淡粉广袖衣裳套上,配了一条同色的丝锻裙便下楼了。

    马车早已等在楼下,齐书煜见她下来,抢先一步将手中的欢喜坨塞进齐书怡手中。

    齐书煜看了看齐书怡的打扮浅笑道,“不愧是我妹妹,这种朴素的裙子也能穿得好看。”

    他的眼神满是宠溺和疼爱,语气也颇为自豪。

    齐书怡闻言抬眸看向赵怀意,对上他潋滟的双眸眼睫轻颤,想到昨日的那些结论,齐书怡错开视线。

    忽地,她仿佛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再次扭头看向赵怀意,一对杏眼弯成可爱的月牙,“是赵怀意买的。”

    齐书怡面对着阳光,脸颊上的细小绒毛在阳光下显得纤毫毕现,杏眼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如两块明亮剔透的玉石。

    赵怀意心下一悸,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攥着,他移开目光,突然觉得自己不敢看她。

    齐书煜摆动着齐书怡的手臂,皱着眉头左看右看,嘴里轻啧声不断。

    齐书怡看到他的样子,不禁有些好笑,轻声问道,“怎么了?”

    “这衣裳丑死了。”齐书煜看了她一眼,握住她的手腕,“这么普通的衣裳怎么配得上我们皎皎,走,阿兄带你去买新衣裳。”

    齐书怡拉住他:“不必了吧,阿兄刚刚不还夸好看吗?”

    齐书煜眉头微拧,看向齐书怡的目光中带着细微的不满和制止。

    齐书怡晃晃他的胳膊,靠在他的肩头,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好了,阿兄。我们先去广州城,到了广州城再买好不好?”

    “两辆马车,阿兄坐哪辆?”

    齐书煜瞥了一眼身后的两辆马车,心中五味杂陈。赵怀意站在其中一辆马车前,静静注视着齐书怡。

    齐书煜的眉头紧皱,他并不想和赵怀意共乘一辆马车,但也不能让赵怀意与齐书怡同行。他心中涌起一股烦躁的情绪,就不该听赵怀意只租两辆马车!

    齐书煜觉得自己犹如被困在一张巨大的蜘蛛网中,无论朝哪个方向挣扎,都只会使自己更加困扰。

    “我跟赵怀意一辆。”

    齐书煜语气沉沉地说道,他径直走过赵怀意身边,然后目不斜视地上了马车。

    赵怀意走到齐书怡面前,递给她一袋蜜饯,声音轻柔:“这一路估计不会停驻,饿了便吃些垫垫肚子,到了广州城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齐书怡垂眼看向赵怀意骨节分明的手,接过那袋蜜饯,尾指不经意滑过他的手背。

    那一瞬间,两人的眼神交汇,心跳同步,仿佛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在空气中弥漫。

    赵怀意的身体微微僵硬,那双细长的睫羽微不可察地下垂,仿佛在隐藏某种深深的情感。他的手顿在半空,心脏如同被人用羽毛轻轻拂过,带来一阵痒意。

    齐书怡歪着头,笑盈盈道,“知晓了,哥哥。”

    赵怀意倏然抬眸,眸光闪动两下。

    齐书煜从车窗探出头,不耐烦地喊道,“走不走了?!”

    正如赵怀意所说,马车行驶一路并未在途经的城池停留。尽管如此,他们也是在黄昏才抵达广州城。

    齐书怡打开车窗,双手交叠放在窗沿,侧头向外望去。

    尚未完全落下的太阳从一旁照来,光线刺激得齐书怡眯起双眼。

    广州城的日落似乎晚些,天气也有些热。

    齐书怡扭头向后望去,她前面有长长一节的车队,后面也缀着长长一节。

    她出声问道,“老伯,往日广州城的进出搜查也这般严吗?”

    老伯是赵怀意找来的车夫,已经长跑广州城多年,对广州城的了解比齐书怡他们多。

    老伯操着一口乡音,回答道,“不曾嘞,只是最近比较严。”

    齐书怡皱了皱眉,追问道,“最近?什么时候开始的?”

    老伯思忖道,“约莫半月之前吧。唉,老咯,记不清咯。”

    齐书怡听后沉吟不语,心中却开始琢磨起来。时间倒是跟赵怀意自请南下的时间对得上,只是,上次中毒事件发生后,皇宫不是清理过一次吗?为何宫内的消息还会传到广州城?

    是宫内清理得不够彻底?还是朝官之中出现了问题?

    突然,一个侍卫朝齐书怡的马车招了招手,高声喊道,“喂,你,过来。”

    老伯挥了挥缰绳,驱赶着马车过去,马车后的人见缝插针地跟着,很快又形成了一个队列。

    “掀开车帘。”

    “这……”老伯犹豫着,这车里毕竟是个女子,又不是自家孩子,他不好妄下决定。

    侍卫握住佩剑,眼神冷冽:“嗯?”

    老伯回头准备开口询问,只见齐书怡兀自从内掀开了车帘。

    齐书怡冲侍卫礼貌笑笑:“可是有何问题?”

    侍卫呆呆松开握剑的手,他第一次见到齐书怡这般温柔又漂亮的女子,结巴道,“没,没有问题!放行!”

    齐书怡对他展颜一笑,低声道谢便放下了车帘。

    待过了城门,老伯便停了马车,齐书怡下车回望赵怀意那边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她摸了摸空瘪的肚子,在附近逛了逛。

    “阿婆,饼子怎么卖?”

    卖饼的阿婆眯起一双浑浊的双眼,看着齐书怡姣好的面容和整齐的着装,半眯的双眼中充满恐惧和戒备,她颤抖着双手,默默挪动着脚步远离齐书怡。

    齐书怡心下划过一丝疑惑,阿婆这是在害怕?

    她站在原地,没再走近她,微微抬高自己的声量,“阿婆,我想买饼子,请问饼子多少钱?”

    顷刻间,齐书怡便察觉到周边摊贩的人都在盯着她,每个人都弓起了脊背,双手摸向身边的木棍或是凳子。

    齐书怡察觉到了这种异样,她的心跳瞬间加快,咽喉也有些干涩。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后退半步,她觉得此刻应该离开才好。

    然而,就在齐书怡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阿婆睁开半眯的眼睛:“四文钱一张。”

    她的语气生硬,带着些许提防。

    “我要五张。”齐书怡下意识接道,语气有些急切。

    齐书怡的双腿微微发颤,顶着四周阴沉的目光焦急等着。她的眼神四处游离,时不时落在赵怀意马车的方向。

    等阿婆摊好饼,齐书怡赶紧付了钱,拿着饼飞快地跑开。

    她将手中的饼递给老伯一份,“老伯你也吃。”

    老伯有些受宠若惊,他的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接过齐书怡递过来的饼。

    “老伯,广州城内排斥生人吗?”齐书怡状似随意地问道。

    老伯先是看了一眼齐书怡的打扮,然后深深叹了口气:“吓到女郎了吧?广州城内的人不是怕生,是怕权贵。”

    广州城位于大齐最南端,拥有大齐最大的港口,每日与胡商洋商的交易金额要以成箱的黄金来计数,即使是扣除杂税和中途被人没下一部分,广州城的人也能留下大半。

    只是这个钱财只有上面的权贵可以拿到,平常百姓是没有的。长此以往,权贵越来越富有,百姓越来越贫穷,二者之间的阶层差距也越来越大。

    老伯还说,广州城里住着皇亲国戚,他们要求半月朝拜一次,一月上供一次。他们偶尔还会出街巡视,一言不合就会抽打百姓。

    王爷公主是这样的,他们手底下的那些奴仆也这样,甚至更加变本加厉。

    他们压榨百姓,抢占民女,草菅人命……只要是能让他们高兴的,他们便会无恶不作。

    齐书怡心底冷笑,他们这是将广州城圈养成了一个病态的小王朝!这样的人真能当一个好的君主吗?这样的王权难道不该颠覆吗?

    广州城的太阳终于落下了,赵怀意的马车缓缓驶进城。

    齐书怡仰起脸,挥了挥手,“你们好慢啊。”

    她将捂在怀里的煎饼一人一个地塞进赵怀意和齐书煜手里,“我都吃完两个了!”

    赵怀意道,“应该是赵岚授意了城门侍卫,他们对我们的搜查比其他人繁琐严格得多。估计此刻她已经收到我们进城的消息了,接下来的日子估计不会太平。”

    齐书怡惊讶道,“这么快吗?”

    “嗯,赵岚有我的画像。”赵怀意解释道。

    齐书煜双手抱胸,讥讽道,“哟,名人呢。”

    “走吧,带你去吃好吃的。”赵怀意像是没听到般,垂眸看向震惊不已的齐书怡,语气宠溺道。

    作者有话说:

    舟舟:皎皎要开始试探勤之啦\\^O^/

    这两天可能不能及时更新,要理一下大纲

    第 35 章

    ◎那我们,明日一起去?◎

    齐书怡在赵怀意身后,看着他毫不犹豫的步伐,忍不住问道,“你好像对这儿很了解?”

    “嗯,以前来过。”赵怀意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清冽的声音被压低,多了几分磁性。

    齐书煜如同一只盯上猎物的雄狮,目光瞬间转向赵怀意,言语中透露出尖锐和质疑,“以前?以前是什么时候?该不会是入朝为官的时候吧?玩忽职守啊?”

    齐书怡偷偷扯了一下齐书煜的袖口,示意他不要咄咄逼人。

    倒不是齐书煜没事找事,只是大齐有明文规定,三品以上官员无召不可擅自离京。

    一是三品以上官员所管辖事务繁重,即便是短暂的空缺都会造成巨大的失误,二是害怕朝官与外地官员富商相互勾结,在方寸之地称王称霸,弄得民不聊生,一如广州城。

    而赵怀意,十八岁入朝即礼部侍郎,两年多的任职时间,没有一道召令是让他出京前往广州城巡察的,甚至连江南道的都没有。

    赵怀意看着齐书怡,瞳仁清澈如山涧泉水,他的嘴角轻轻勾起,似乎是在高兴她的维护和信任。

    赵怀意轻声说道,“十六岁的时候。”

    齐书怡低头想了想,十六岁的赵怀意不是还在国子监上课吗?她扭头望向齐书煜。

    齐书煜闻言也是微怔,他不记得。或者说是,在国子监的每一天,赵怀意都不曾缺过课。

    所以他才会说出那种话呛赵怀意,不论是在皇宫做伴读,还是重返国子监,赵怀意几乎都与他形影不离。

    那么赵怀意是什么时候来广州城的?

    齐书煜看着赵怀意,眸光闪烁。

    赵怀意淡淡道,“快些走吧,不饿吗?”

    齐书怡四处打量着赵怀意找的这家酒楼,酒楼看上去有些陈旧,紫红油漆远比她在京城看到的那些年年翻新的酒楼颜色要深,只有门前的两只灯笼比较新。

    齐书煜还在困惑赵怀意到底是什么时候离京的,完全没注意到齐书怡和赵怀意的动静。

    赵怀意替她拉开凳子,坐在她身边,看她四处打量,解释道,“我之前来过这儿,饭菜还不错,你应该会喜欢。”

    齐书怡倏然侧脸,鼻尖差点与赵怀意鼻尖撞上,瞳孔中倒映着被放大数倍的脸,齐书怡这才发现赵怀意左眼的眼睑有一颗极淡极淡的小痣。

    二人之间的距离很近,齐书怡甚至可以感受到赵怀意的每一次呼吸。

    炙热,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

    齐书怡觉得他们似乎在这一刻被人群隔离了,不然她怎么什么都听不见。她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赵怀意,心道,似乎也不是什么都听不见。

    她还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毫无规律,却一声高过一声,清晰地回荡在她耳边。

    赵怀意的容貌未免太犯规了。

    赵怀意瞳孔微微偏移,掩在袖中的手倏然握拳。他的喉头上下滚动一番,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私心想再靠近一点儿,但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立即后退。可他不想,最后只能僵直着身子,拼命压抑着如鼓的心跳。

    此时店内小二送来菜单,面带微笑地问道,“几位客官需要我报菜名吗?”

    话音刚落,原本旖旎的气氛瞬间被打破,甚至还有演变成尴尬的迹象。

    齐书怡感到自己的身体僵硬了,她左手撑在凳子边沿,手指不自主地握紧。她这才意识到,他们此刻并非独处,而是身处于熙熙攘攘的酒楼中,周围是陌生的目光,而她的皇兄就在身边。

    赵怀意掩唇低咳一声,接过菜单下意识递到齐书怡面前,然后轻声对小二说道,“不必,谢谢。”

    齐书怡双手接过菜单,右手食指不自觉扫动着毛边。身边不断传来赵怀意的气息,时续时断,丝丝缕缕,萦萦绕绕,脑海中还有挥之不去的他的面容。

    根本无法让齐书怡凝神点单,她目光匆匆地扫过那些菜名,随意报出几个菜名,欲将菜单还给赵怀意,但对上他的视线又有些羞怯。

    齐书怡立即将菜单放在齐书煜面前:“阿兄,点菜。”

    齐书煜抬起头,皱着眉头看着她和赵怀意的距离,不满地说道,“又不是没有凳子了,坐那么近干嘛?”

    说罢他就拉着齐书怡坐到几案另一方,赵怀意没有制止,只是趁机抽走了齐书煜面前的菜单,又点了几份菜屏退了小二。

    这一连串的动作,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直至菜全部上齐,齐书煜才反应过来他没有点菜!

    齐书煜瞪大了眼睛看着赵怀意,而赵怀意只是微笑着看了他一眼。

    赵怀意低下头细心且熟练地挑出鱼刺,将鱼肉一片片放进齐书怡碗里。

    齐书煜看着这一切,心中微弱的火苗瞬间燃烧成怒火,几乎可以凝出实质,在赵怀意身上烧出几个大洞

    齐书煜不甘示弱地剥好虾仁放进她碗里,然后是青蔬,肉汤。

    齐书煜和赵怀意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筷子碰撞的声音不曾间断。

    齐书怡坐在中间,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菜肴,有些不知所措。她迅速端起碗,小心地不让菜掉出来:“够了够了,你们不要再夹了!”

    “好好用膳!”

    两双筷子碰撞在一起,停顿片刻后迅速抽离,赵怀意二人此刻才意识到刚刚的行为有多幼稚,纷纷埋头扒拉着碗,不再说一句话。

    广州城的夜间街道空旷,少有人迹,但四处倒是有不少萤火虫飞舞和此起彼伏的蝉鸣。夜风轻轻吹过,带着一丝温热,齐书怡忍不住喟叹道,“好舒服。”

    齐书煜扯了扯衣领,忍不住嘟囔道,“怎么就舒服了,明明这么热。”

    齐书怡身子向他歪了歪,双手在他身侧扇着,“心平气和呀,心静自然凉!”

    三人嬉闹着来到客栈,齐书怡站在一旁拍了拍肚子,似乎是在回味刚刚的饭菜。

    赵怀意看着她,轻轻地笑了起来。他从竹久手中接过门牌,递给她,然后看向一旁的齐书煜,“客栈的房间不太够,只能两人住一间。你想和谁住?”

    齐书煜双手抱胸,偏过头,“反正不是和你。”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明显的嫌弃。

    赵怀意也不生气:“那你便住竹六那间,他今晚守夜。”

    他示意竹六带齐书煜去房间,然后转身跟着齐书怡往里走。

    齐书怡接过木牌后便按牌号去找房间,蓦地听见有人唤她,齐书怡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看到赵怀意站在那里,手中举着一个纸袋,纸袋中透出一种淡淡的香气。

    “檀香茶。”赵怀意微微笑着,举起手中的纸袋,眼神中透露着温柔。

    齐书怡似乎感觉到心脏被轻轻撞了一下,心底有一股情绪在默默发酵。

    她自己都不记得檀香茶快喝完了。

    齐书怡抬眸看着赵怀意,心道,她似乎无法克制对赵怀意的喜欢。

    赵怀意见她迟迟不接,解释道,“路过的那家茶馆余量不多,明日我再去其他茶馆买些回来。”

    齐书怡倏然低头笑出声,再抬头时眼角眉梢都荡起笑意,她向赵怀意走了一步,扬起下巴,呼出的气息扫在他凸起的喉结和锋利的下颌线。

    “那我们,明日一起去?”

    赵怀意垂眸看着她,捏着纸袋的手骤然收紧,指节处的泛白似乎暗示着他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好。”他回答道,声音低哑而深沉。

    齐书怡单手捏住纸袋,用尾指轻轻敲了敲他的虎口,意味不明地说道,“松开,我的了。”

    赵怀意垂下浓密的眼睫,看着二人触碰在一起的手指,慢慢松开。

    齐书怡转身推开房门,提裙走进去的时候又突然回头喊了一声,“赵怀意。”

    赵怀意将被她敲过的手背在身后,面色平静地看着她,“嗯,我在。”

    齐书怡:“早点休息。”

    赵怀意:“嗯,你也是。”

    齐书怡关上门,看了看剩余的檀香茶,确实不算多了,她趴在几案上,食指戳了戳那袋檀香茶,不禁想到了之前在赵府的日子。

    白日里她会跟赵怀意一起用膳、练习防身术,晚上她会溜溜二妞。

    突然,齐书怡站了起来,木凳向后退去,发出尖锐的声响。

    “完了,二妞!”

    齐书怡走出门的那一刹那,她的脚步顿住了。她的眼神不自觉地落在了不远处的赵怀意身上,他正抱着一只狸奴,是二妞。

    齐书怡看着这一幕,心下微微舒了口气,幸好还有人记得它。

    赵怀意闻声侧过头,他的目光与齐书怡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他的手肘微微抬起,托起二妞的下巴,“皎皎要将它抱回房吗?”

    夜深了,客栈的烛火不算亮,但齐书怡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赵怀意的目光如炬。她下意识觉得,赵怀意并不想把二妞放在她这儿。

    不过想想也对,赵怀意也有很长时间没见过二妞了,定然也是很想念。

    齐书怡咬咬唇,大方说道,“不了,今晚便让它留在你那吧。”

    二妞听闻在赵怀意怀里挣扎两下,但知道挣扎无果后,就只能小声哼叫,似是在说:“我不想跟他睡在一起”。

    赵怀意轻笑道,“嗯,谢谢皎皎。”

    待齐书怡进屋后,赵怀意便轻轻捏住二妞的脖子,语气带着威胁,“别乱叫,不然明日就送你回京城。”

    作者有话说:

    二妞:卑鄙!无耻!只会威胁我一个弱小又无助的小狸奴!

    第 36 章

    ◎我永远不会做让你难过的事。◎

    四月末的广州城,气温已经攀升到了让人感到有些不适的高度。阳光如火,仿佛要把整个城市烤焦,连轻风都带着一股热浪,让人的汗水无法止息。

    齐书怡身着轻盈的纱裙,束着双螺髻,发间只用粉色发带打了个蝴蝶结,未戴一支发簪,显得整个人更加单纯稚嫩。

    齐书怡站在赵怀意面前,踮了踮脚,食指勾住钱袋的抽绳,轻轻甩动两圈,钱袋里的碎银互相碰撞,发出沉闷却清脆的声响。

    她轻声道,“走吧。”

    赵怀意看向二楼的某个房间,问道,“不等他吗?”

    齐书怡低头将钱袋系在腰间,然后轻轻拽了两下,确认不会轻易掉下后开口说道,“阿兄怕热,只是置办东西的话他不会跟我们一起去的。”

    她凑近赵怀意,那双清澈的眸子盯着他,故作懵懂地问道,“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好吗?”

    赵怀意垂眸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他握紧拳头,微微转动着手上的扳指,沉默了片刻。

    “走吧。”他轻轻开口,因为压制心底的翻涌,声音带着些许沙哑。

    齐书怡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略显僵硬的背影,心情雀跃,嘴角不自觉上扬,轻轻哼起了江南小调,只是哼到一半她突然停下。

    这首小调齐书怡在幼时听过很多次。

    她幼时有段时间体弱,容易梦魇,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敢睡觉,即便是睡了,半夜也总会发热或者惊醒。

    孙乳娘便夜夜守在她的床边,替她掖被、擦汗,温柔地唱江南小调哄她入睡。

    久而久之,齐书怡也会哼唱这些小调。

    齐书怡拉住赵怀意的袖摆:“孙乳娘……是他们的人吗?”

    齐书怡双眸中带着一丝隐忍,语气也有些许犹豫,赵怀意深深看了她一眼,反问道,“若我说不是,皎皎会开心一点吗?”

    齐书怡的表情微微一滞,她的心中一片茫然。会开心一点吗?好像并不会。

    不论是或不是,孙乳娘给她带来的伤害都是真实的。更何况,孙乳娘对她的好也是带着满满算计。

    只是齐书怡偶尔想起的时候,总会惆怅迷茫——为何有人甘愿蛰伏多年,将仇人之女视如己出,又可以在仇恨的驱动下,杀害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攥在赵怀意袖口的手指缓缓收紧,齐书怡突然记起,眼前的赵怀意和她也是仇人。

    齐书怡抬头看着赵怀意的眼睛,细细打量着,不禁猜疑他会像孙乳娘一样吗?对她的感情真的是喜欢吗?

    说不定他对她的好也是为了让她卸下防备,然后一击致命呢?

    赵怀意注意到齐书怡的情绪转变,他轻声问道,“怎么了?”

    齐书怡松开攥着他袖口的手,轻轻摇头:“无事,走吧。”

    赵怀意突然开口道,“齐书怡。”

    齐书怡身形一顿,这是赵怀意第一次喊她的名讳,声音清晰又坚定,甚至带着些许严肃。

    “我和孙乳娘不一样,我永远不会做让你难过的事。”

    赵怀意的这句话,像一块坚硬的石子,在春夜的湖面上,激起了阵阵涟漪。

    他静静地看着齐书怡,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深深的情感。他一步步走近,足音清脆而有力。

    齐书怡站在原地,心跳如擂鼓般剧烈,她嘴唇翕张,仿佛有什么话就要呼之欲出。

    忽地,身后的街道传来一声惊呼。那声音尖锐而刺耳,瞬间拉回了齐书怡的心神。

    齐书怡和赵怀意对视一眼,一起向发声地走去。

    只见一名身穿褐色麻布裙的女子被三名侍卫装扮的男子围堵在墙角,他们以卑劣的口吻说着污秽之词,言辞之间充满了戏谑与轻视。

    中间高个子的侍卫伸手在寒梅肩头重重一推,“寒梅,都是熟人,没必要在我们面前装成一副清高样子了吧?”

    他向两侧的侍卫抬了抬下巴,嘴角挂着一丝下流的笑:“是吧?”

    寒梅一个踉跄,后肩撞在身后的墙壁。她咬紧牙关,挺直了腰板,尽管脸色苍白,却始终没有吭声。

    “是啊,寒梅,我们都不介意你不干净了,你就陪我们兄弟玩玩。”三人再次围了上去,嘻嘻哈哈地嘲笑着,邪恶的眼神几乎令人作呕。

    “滚开!”寒梅取出竹筐里的剪刀,举在他们面前,不安地挥舞着。

    高个子的侍卫见状,嘴角笑意更浓:“烈的啊?玩得更带劲儿。”

    寒梅心头一颤,握着剪刀的双手不停颤抖,但她的眼中却划过一丝决然。

    大不了自我了结!

    突然,一把匕首从侍卫身后飞出,破空之声如龙吟虎啸,刺耳而锐利。那把匕首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光,利刃迎风而来,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带着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

    珠光宝气的匕首瞬间划破高个子侍卫的袖袍,然后稳稳钉在墙壁上。

    匕首在墙壁上微微颤动,发出声声嗡鸣,警告之意溢于言表。

    三名侍卫为之一愣,齐齐转身,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屑和敌意。

    高个子侍卫的眼神最为冷厉,他看着来人,只是一名柔弱女子和一名精瘦男子,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冷笑,“多管闲事的家伙。”

    他对着同伴使了个眼色,三人毫不犹豫地抽出了手中的剑,锋利的剑尖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他们一步步向前逼近,剑势如风,杀气腾腾。

    赵怀意一手将齐书怡护在身后,一手抽出腰间软剑迎了上去。

    四把剑,八面刃,一时间,火花四溅。

    赵怀意的剑法娴熟,以一敌三,丝毫不落下风。而齐书怡则紧随其后,手里握着刚刚找到的木棍,目光紧盯着场中的局势,时刻提防着三人偷袭。

    顷刻间三名侍卫就被打得节节败退,高个子侍卫拭去嘴角的鲜血,狠狠剜了一眼赵怀意,怒喝道,“走!”

    赵怀意对他的眼神置若罔闻,回头确认齐书怡的安危,看到她手中已经掉皮的木棍,表情明显僵硬了一瞬。

    他扔掉齐书怡手中的木棍,用帕子仔细擦干净她手中的木屑,动作轻柔而专注:“没受伤吧?”

    齐书怡摇头:“没有。”

    惊魂未定的寒梅跌坐在地上,眼角泪水要落不落。齐书怡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痛惜。她缓缓走上前去,扶起寒梅,柔声问道,“你没事吧?”

    寒梅呆愣着接话:“我没事,谢谢你们。”

    突然,寒梅以一种无比惊恐的眼神看着二人,她的脸色苍白如雪,嘴唇哆嗦着,说出的话语却带着无法言喻的紧张和焦急。

    “你们快些走,你们刚刚打的可是赵府的侍卫!”

    齐书怡抬头看看赵怀意,又扭头看向寒梅,安抚道,“你不用担心我们,我们会没事的。只是你……”

    寒梅站起身,抹了一把脸,急促道,“我也没事。”

    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齐书怡看着她慌忙跑走的背影,蹙紧了眉头,“这赵家人未免也太猖狂了!”

    赵怀意瞥了一眼齐书怡,将手中的匕首递给她,淡淡嗯了一声。

    齐书怡接过匕首,想到刚刚自己的话似乎将赵怀意也骂了,也是有些不自然。她顿了顿,僵硬地说道,“我不是说你。”

    赵怀意:“嗯,我知道。还去买颜料吗?”

    第 37 章

    ◎我就在你面前,你多看看我。◎

    齐书怡默默地跟在赵怀意的身后,刚刚的情景在她的脑海中回荡,一次次欲言又止。她知道,很多话在不同的氛围里说出来,意义也会变得不一样。

    齐书怡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完全没注意到赵怀意已经停下。她的额头猛然撞在他的挺括的脊背上,一阵疼痛袭来,她茫然地抬头看着他。

    赵怀意也没想到她会撞上来,他低头关切地问道,“疼吗?”

    齐书怡看着他因为下压而显得格外柔和的眼眸,鬼使神差地说了一个相反的答案:“疼。”

    赵怀意抬起手,想揉揉齐书怡的额头,却在半空中顿了顿。他打量着齐书怡的表情,确定她不会制止后,才曲起食指在她的额头轻轻揉了几下。末了,他还替齐书怡理了理鬓角的碎发。

    “还疼吗?”

    清冽的声音在齐书怡的耳边缓缓响起,如同山间溪流缓缓流淌,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撩拨她的心弦。

    她不禁有些不自在,偏了偏头,轻声低语,“已经,不疼了。”

    赵怀意沉默了片刻,随即轻轻抽回手,用下巴指了指前方的摊位,“吃煎豆腐吗?”

    齐书怡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位阿婆支着摊架,熟练地翻动着架上的豆腐。豆腐煎得金黄诱人,散发出一阵阵诱人的香气。

    她吸了吸鼻子,忍不住问他:“好吃吗?”

    “你不会讨厌。”赵怀意回道。

    “那去尝尝!”

    齐书怡跑过去,挑了一个小碗,“阿婆,要这么多的煎豆腐!要辣的!”

    齐书怡今日并未佩戴发簪,也未涂抹脂粉,加上以前在京城也很少摆着公主架子,即使如今面容秀丽姣好,也不会让人看一眼就联想到权贵之女。

    是以今日的阿婆与昨日摊饼的阿婆反应不一样,阿婆笑眯眯地应下,然而,当她看到跟在齐书怡身后的赵怀意时,她的瞳孔明显瑟缩了一下。

    齐书怡注意到阿婆的表情,不动声色地遮住赵怀意的身形,手背在身后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走远点儿,不要靠近。

    待豆腐煎好后,齐书怡捧过小碗,走到赵怀意面前,不等他开口说话就将一块煎豆腐喂进他嘴里,讨好道,“赔礼。”

    齐书怡又叉起一块煎豆腐自己吃下,刚出锅的煎豆腐,两面金黄,酥脆可口,齐书怡双眸瞬间亮了几分。

    “你别不开心,刚刚不让你跟上是因为阿婆怕你。”齐书怡解释道,“昨日太晚了,忘记跟你和皇兄说了,广州城的百姓都很怕这儿的权贵富商。”

    赵怀意紧紧盯着齐书怡手中的竹签,那是刚刚喂他时用的,齐书怡没有换。

    齐书怡没有注意到赵怀意的目光,她侧过脸去,下意识伸出舌尖舔舐唇角的油汁,然后开口问道,“你之前来广州城的时候没发现吗?”

    赵怀意垂下眼帘,袖中的手指骤然攥紧,故作冷淡地说道,“那时还不这样。”

    齐书怡颇为认同地点头,“也对,你十六岁来的,如今都过去好几年了呢。”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记得每次见皇兄的时候你都在。”

    赵怀意道,“除夕。”

    齐书怡有些惊诧:“除夕?!”

    赵怀意:“嗯。”

    除夕国子监不授课,他便没有理由跟在齐书珩身边,就不能见到齐书怡。

    齐书怡本来就不会日日都去见齐书珩,赵怀意便更不可能浪费每一个能见面的机会。

    更何况,赵老太傅一家也没有同他一起过除夕的打算。

    除夕来广州城,既不会惹人注意,也不会占据为数不多的,见面齐书怡的机会。

    两全其美。

    齐书怡听到这个回答后,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愕然,心底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感受,让她有些窒息。

    齐书怡提起唇角,努力做出一个自然的表情,然后将最后一块煎豆腐喂给赵怀意。

    赵怀意下意识咬了一口,油汁顷刻间就在口腔中蔓延开来,他柔声问道,“这个是什么礼?”

    齐书怡瞳孔不自然转动,含糊道,“想给你就给你了。”

    “这个也想给你了。”她趁赵怀意不注意,将手中的空碗塞进他手里,然后迅速跑向前面的画斋。

    赵怀意握着那空碗,凝望着齐书怡的背影,唇角轻轻上扬,被殿下哄了呢。

    而齐书怡已经走到了画斋的门口,她在门口停下脚步,回头望向赵怀意,挥了挥手,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站在那里干嘛?快过来呀!”

    画斋内,齐书怡在一堆画卷里来回翻找,完全没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不是买颜料吗?怎么在这找画了?”赵怀意将空碗放到一旁的几案上,轻声问道。

    齐书怡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头也不抬地回道,“多看看嘛,说不定会有美人图呢?”

    “美人?”赵怀意对这个字眼似乎很敏感,尾音上扬,透露出一些危险。

    齐书怡似乎是没有察觉,随便拿起一卷画,摊开后,立刻兴奋地转过身来。

    这是一幅美男图,画中的男子盘腿坐在石凳上,身着宽袖长袍,面朝湖水。他发间的发簪与衣裳的颜色相衬,那双清澈的眼眸像含着湖水一般,静静地注视着前方。

    齐书怡将画凑到赵怀意面前,眼神亮晶晶地问道,“这个怎么样?”

    赵怀意硬邦邦地说道,“不怎么样。”

    齐书怡看着画像,遗憾地说道,“真的吗?我还觉得他跟你有点像呢。”

    赵怀意突然抽掉她手中画像,随手丢进身后的画卷桶里,一步步走向他,欺身压下,语气意味不明,“我就在你面前,你多看看我。”

    “只看我就够了,还要这画像做甚?”

    齐书怡被他逼得向后退去,后腰抵在几案上,看着渐渐放大的脸庞,闭上了眼睛,眼睫不安地颤抖。

    赵怀意低笑两声,在她身后的几案上拿起一幅画卷,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臂,“皎皎在想什么?”

    齐书怡缓缓睁开一只眼,看见赵怀意手中展开的画卷,倏然睁开了两只眼睛,耳廓也染上绯色。

    “这、这是什么?”齐书怡双手抓住几案边沿,错开了视线。

    “哥哥觉得这个像你,眼睛也红红的。”赵怀意一句话断成两句,首尾几个字故意说得旖旎。

    顷刻间,齐书怡的脖颈也红了,她胡乱抓着卷轴想要丢掉,就连握住了赵怀意的拇指都没注意到。

    “哪里像了?!”她梗着脖子,但语气明显微弱。

    赵怀意垂眸将滑动的扳指戴好,扫了一眼摊开在几案上的画卷,一字一句道,“嗯,确实不像。那今天吃麻辣兔头?”

    齐书怡羞恼地推开他,“我去选颜料了。”

    赵怀意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走到几案旁,拿起画卷,仔细端详起来。

    画中的山峰巍峨挺拔,山间云雾缭绕,山脚下的溪流潺潺,几只小船在水中荡漾。画面的细节和色彩都处理得非常到位,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但更生动、惹人注意的,是岸边草丛中的两只兔子。

    一大一小两只兔子相互依偎着,毛茸茸的身体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似是披上一件金色的外衣。大的那只眯着眼睛,耳朵却高高立起。

    小的那只屁股贴在大的那只腰腹,红红的眼睛看着溪流,眼中闪烁着好奇。

    赵怀意思忖了下,确实不太像,齐书怡不会像这只兔子那么黏人。

    作者有话说:

    勤之又双叒叕吃醋了

    今日皎皎VS勤之,谁略占上风?

    第 38 章

    ◎赵怀意住在哪间?◎

    “两位客官留步!”客栈的店家看见齐书怡二人回来,连忙出声喊道。

    齐书怡和赵怀意齐齐站住,偏头看向他。

    店家脸上堆着笑脸,双手互相搓了搓,仿佛在斟酌什么。他低头从柜台下提出一个笼子,笼子里面关着一只白色狸奴。

    狸奴雪白的皮肤毛上沾染了一些泥土,双眸晶莹剔透,宛若繁星闪烁,看见齐书怡的时候哼叫了两声。

    赫然是二妞!

    店家道,“这只狸奴是二位客官的吧?它有些闹腾,打碎了我们这儿好几对茶盏,还对我们后院缸里的观景鱼垂涎欲滴,不得已只好将它捉到笼子里。”

    “不过你们放心!绝对没有伤到它!”店家伸出一只手,眼神坚定,大有一副骗了人就去衙门滚一次刀肉的架势。

    齐书怡看着笼子里的二妞先是一愣,然后对店家露出歉然的笑,嘴唇翕张。

    赵怀意余光看到齐书怡的动作,抢先一步开口道,“这狸奴是我们的,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它跟我分开太久了,又骤然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一时有些应激。它打坏了多少东西?您记在账上,日后一并结给你。”

    店家眨巴眨巴眼睛,一时有些无措。他在广州城开了十几年的客栈,但从没有见过像赵怀意这么好说话的富贵人家。

    他特意守着齐书怡他们回来,是想让他们看好自己的狸奴,打乱了他的东西是小,别在外面冲撞了什么贵人,或者是跑出去了找不到回来的路。

    可谁曾想他们不仅不咄咄逼人,还愿意赔偿他的损失。

    店家看着赵怀意怀里抱着的东西,又看了看跟在身后两手空空的齐书怡,视线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转动,不确定该将二妞给谁。

    齐书怡将未说出口的话悉数咽下,看着店家纠结的样子,接过赵怀意怀里的东西,毕竟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她的。

    她用手肘顶在赵怀意的腰侧,推着他上前,说道,“给他。”

    赵怀意从笼中抱出二妞,眯着眼睛看它,眼底的威胁不言而喻。

    二妞朝着齐书怡的背影叫了一声。

    声音凄厉又尖锐。

    齐书怡回过头,只见赵怀意一手托着二妞,一手轻轻揉捏它的脖颈,而二妞则是将前爪紧紧贴在赵怀意的胸膛,它的嘴更是快要亲在赵怀意的下巴上。

    赵怀意微笑着看着二妞,语气温柔,“没事了,别怕。”

    齐书怡疑惑地耸耸肩,应该是我听错了吧?赵怀意对二妞那么好,二妞又那么喜欢他,怎么会发出那种声音?

    应该是高兴的吧?肯定是我听错了。

    齐书怡继续向楼上走去,经过齐书煜的房间的时候突然被一只手拉了进去。

    齐书怡下意识刺出袖中的匕首,怀里的东西落了一地。

    齐书煜身子后仰,右手握在她的手腕,拽着她转了半圈,然后别着她的手将人压在门上。

    “皇兄?!”齐书怡惊住了。

    “嗯哼,反应不错。”齐书煜淡淡应了一声,卸下她手中的匕首,抛在空中又稳稳接住,上下打量两番,嫌弃道,“俗气。”

    齐书怡一把夺回匕首,气鼓鼓地坐到几案旁,经过齐书煜的时候还狠狠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又不是给你用!”

    “是是是,你用,你开心就好。”齐书煜大步走来,坐在她旁边,伸手问道,“我的早点呢?”

    齐书怡伸出食指,指了指门口,好整以暇地说:“地上。”

    齐书煜不可思议地转头,又走回门口,将地上零零散散的东西拾捡起来,“你怎么能把东西丢在地上呢!”

    “我还以为是刺客呢,我要防备你自然没精力管这些东西!”

    “你竟然连我住在哪个房间都不知道?!”齐书煜将最后一盒颜料放在几案上,闻言瞪大了双眼,语调一次次抬高,似乎有些震惊和不满。

    齐书怡低咳一声,端起茶盏,小饮一口,躲避着齐书煜的视线。

    “我的房间在最里面,自然不知道你进了哪个房间。”

    齐书煜看她还懂得羞愧,原本打算放过她了,没想到齐书怡又小声嘀咕了这么一句,眉心都在抖动。

    “赵怀意住在哪间?”他突然问道。

    齐书怡自然接道,“我斜对面啊。”

    齐书煜这下被气得连太阳穴的筋络都在跳动,鼻尖哼出一口气,“这你倒是知道得很清楚。”

    齐书怡自觉说了不该说的,低头闭紧嘴巴,一点一点地将几案上的东西划到自己这边。

    “不行!”齐书煜掌心拍在几案上,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握住齐书怡的手腕,“走。”

    齐书怡牢牢坐在木凳上,眼神中有些惊恐,又有些疑惑,“干嘛?”

    “带你去一个地方,见见世面。”齐书煜挑起眉毛,故弄玄虚道。

    “什么地方?”

    “好地方。”

    与此同时,赵府。

    或许说亲王府更合适,毕竟二十年过去,他们连“亲王府”牌匾都不曾换下,不可谓不猖狂。

    赵青将茶盏重重砸在几案上,茶水瞬间迸溅而出。他梗着脖子,用那双充满怒火的双眼望向赵兰,质问道,“阿姐,如今赵怀意来到了我们的地界,这可是对付他的好时机,你为何还畏畏缩缩,不敢动手?”

    赵岚浅抿一口茶水,然后轻轻放下茶盏,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可语气却很凌厉,“你最好最近给我安分一点儿,别坏了我的好事,否则,我不介意再动用一次家法。”

    赵青脸色一僵,瞬间记起了那被盐水浸泡过的倒刺长鞭,足足二十下,每一次落下都能在他的脊背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抽回时还会勾起他的皮肉,眨眼之间就有鲜血流出,与长鞭上的水渍交融一起。

    伤口上撒盐也不过如此了。

    锦衣玉食了二十年的赵青,头一次遭受这么大的惩戒,甚至可以说这是他二十年里受过最严重的伤。一次下来,他便在床上躺了半月有余,直至今日才算完全恢复。

    如今赵岚再次提起家法,赵青瞬间就记起了那股火辣辣的疼。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脸色比刚刚苍白了几分,灰头土脸地坐下,但眼中的怒气和恨意倒是半点儿没消,“你不动手,我也不动手,难道就让他在广州城逍遥快活,最后将我们收拾了吗?!”

    “不会。”赵岚轻声道,“有人替我们动手。”

    赵青两眼圆睁,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曹刺史?就他这种歪瓜裂枣怎么能行?!”

    “探路而已。”赵岚嘴角微扬,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

    赵青皱着眉头,还想说什么,但赵兰却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话,“没事你便先回去吧,我要歇息了。”

    这是逐客令了。

    赵晴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转身离去。

    突然,他看到三个互相搀扶的侍卫,他们的身影在阳光下摇摇晃晃,双眸中充斥着不甘和愤怒。

    三人僵硬地转身,面对赵青时,他们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们异口同声地喊道,“王爷。”

    “这是怎么回事?!”赵青指着三人身上深浅不一的伤口,沉声问道。

    这可是他们亲王府的侍卫,广州城里谁看见了不得绕着走?如今在外带了一身伤回来,岂不是折辱了亲王府的面子?!

    莫不是赵怀意?

    赵青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但随即被他否定了。虽然赵怀意会武,但也绝对不可能有以一敌三的实力。

    更何况他才刚来广州城第二日,不可能这么快认清他们家的侍卫,还对其大打出手。

    这不是公然挑衅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三个侍卫面面相觑,却没人敢说出实情,毕竟他们刚刚调戏的可是寒梅——赵青的通房丫鬟,曾经服侍过赵岚的婢女!

    虽然他们以前不是没跟其他人私会过,但那些人是自愿的,自然不用担心她们捅到赵青面前,可寒梅是被强迫的。

    寒梅要是告发他们,他们就完了!

    赵青愤怒地盯着眼前这三个侍卫,他们三人的沉默让他感到不满。他瞪大了眼睛,语气中的怒意如火焰般燃烧,“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个子侍卫咬紧了牙,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两个同伴,然后鼓足了勇气,开口说道,“我们三人去山上摘野味,不巧碰见了一只大虎。”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如何继续,“那只大虎凶猛无比,我们与其周旋了一番,发现我们根本不是它的对手,只好……”

    赵青额头的筋络跳动得厉害,他自然知道后面不是什么好话了。他瞪了他们一眼,骂道,“废物!”

    这一声骂让整个院子都安静了下来。

    赵青愤怒地走了几步,手撑在一旁的假石山上。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倏然转过身来,再次看向那三个侍卫,“那大虎现在在哪里?”

    高个子侍卫脸色一变,哪里有什么大虎?都是他诓骗赵青的!他咬了咬牙,开口说道,“大虎追赶不及,最后回到深山了。王爷,您身体刚好,不宜亲自狩猎啊!不如再休养几日?反正那大虎一直都在!”

    其他两位侍卫也知道此事关乎性命,连忙附和。

    赵青听着几人的恭维心情总算好了些许,他大发慈悲地说道,“那便如此吧。”

    高个子侍卫看着赵青的背影,松了口气,说道,“赶快去兽场买只品相好的大虎,喂养几天,放山。”

    作者有话说:

    二妞:麻麻这有坏人!

    勤之:听说我成了凶猛的大虎了?

    猜猜皇兄要带皎皎去哪?

    最近降温了各位饱饱注意保暖(^ν^)

    第 39 章

    ◎可是这首曲子的主题是,我喜欢你。◎

    齐书怡跟在齐书煜的身后,七弯八拐地穿越了一条狭长的小巷。阳光透过云层,在小巷的墙壁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突然,他们的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宽阔的石板路展现在眼前。石板路两侧,楼宇高低错落,仿佛一幅水墨画。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这条石板路中间那两栋相对而立的三层小楼。

    右侧的那栋小楼更显淡雅,带着明显的江南特色。三层庑殿,顶部有一个金箔雕花,每一层的角梁下都挂着一只风铃,风吹过时会发出悦耳的声响。

    齐书怡抬头望去,只见这小楼的飞檐翘角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仿佛镀了一层金边。

    齐书怡觉得这不像楼宇,更像新娘的花轿。

    屋檐漆了红白相间的油漆,偶有部分用了金漆描边,黑底金字的牌匾上赫然是“月华清”三个大字。

    而左侧那栋小楼的屋檐是最经典的黑红漆色,屋檐下挂着红绸装饰,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如梦如幻。

    此时太阳照射在牌匾上,“云间来”这三个字就如流光般闪烁,分外惹人注目。

    不仅楼宇装潢相得益彰,就连名字都很相配。

    在这两栋楼宇的门前,一男一女正静静地站着。他们看见齐书怡和齐书煜走来,两人都挥手招呼着,脸上带着热情的微笑。

    “客官,进来玩呀。”女子喊道,声音中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味,仿佛要将人的心神吸引进去。

    齐书怡好奇地打量着这两栋楼宇,问道,“阿兄,你今日不是没有出门吗?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我不出门,难道不可以派我的属下出门吗?”齐书煜笑着答道。

    齐书怡点点头,“那我们去哪一家呢?”

    齐书煜揽着齐书怡的胳膊往左侧那栋楼里走去,右侧的女子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她拿着帕子,轻轻一挥,像是驱散什么不好的气息。她的眉头紧皱,嘴角轻轻下垂,她凝视着齐书煜消失的方向,嫌弃地说道,“没想到竟是个断袖。”

    左侧的男子看着齐书煜走来,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他很快调整了自己的表情,换上了一个得体的笑容,迎着二人进去。

    进入云间来,齐书怡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一楼处,一个巨大的舞台矗立在那,犹如夜空中的明月,引人注目。形形色色的男人站在上面,他们或是潇洒吹箫,或是热情弹琴,或是剑舞如风。

    台下的座位上,精心打扮的女子们如花似玉,她们坐在一起,身边的小几上摆着美酒、瓜果、糕点。她们举杯共饮,谈笑风生,每个人的身后都站着一两名男子为她们捏肩扇风。

    更有甚者,将男子搂在自己怀里,让男子喂他她喝酒,而那男子还一脸娇羞的照做了!

    齐书怡睁大了眼睛,说话都有些结巴,“这、这……”

    “这什么这?”齐书煜一把捂住她的嘴巴,问道一旁的男子,“有空的包厢吗?”

    男子殷勤说道,“有!有的,请随我到二楼来。”

    因为激动,每一个字都拖长了尾音,声音都变了调。

    听得齐书怡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抱着手臂哆嗦了一下,看着齐书煜正经的表情,虽然心下疑惑,但还是默许他推着自己上楼了。

    二楼共有四四一十六个房间,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男子将他们带到了最大的那个房间。

    房间的陈设有些旖旎,四周挂满了红色的纱帐,仿佛是被晚霞染过的云朵。正中间的几案上摆着高低错落的蜡烛,空气中充斥着一股甜腻的香气。

    齐书怡皱了皱鼻子,目光被右侧挂满了东西的墙壁吸引了。上面挂着长短粗细不一的鞭子,还有一些她叫不出来名字的器具。

    齐书煜按着四处打量的齐书怡坐下,然后对男子大手一挥,豪迈地说道,“将你们这儿排得上名号的都带上来。”

    那男子一听,立刻谄媚地笑着退了下去。不多时,他便带着几个服饰不一、风格迥异的男子走了上来。

    齐书怡瞬间睁大了眼睛。

    不知是喜的,还是吓的。

    齐书煜看着她的表情颇为满意,点了点头,说道,“皎皎看上了哪个随便点!全场消费,我来买单!”

    “点,点什么?”齐书怡问道,声音微弱而颤抖。

    “小倌啊,为兄向你保证,今日之后你绝对会有一个不一样的体验?”齐书煜拍了拍胸脯,自信说道。

    “什么体验?”齐书怡看向他,明亮的眼睛里满是疑惑,“阿兄这么确信,难不成以前体验过?!”

    “怎么可能?!”齐书煜略显尴尬地笑了笑,看着她无辜的脸像是被踩到了什么痛处,猛地推开她的脸,让她看向面前的小倌。

    “阿兄是带你来长长见识,多看些美男,了解了解他们的手段,免得日后被别人随随便便哄骗了去。”

    “真的吗?”齐书怡又转头看向他。

    齐书煜手疾眼快地制止了,催促道,“真的,真的,你快选。”

    齐书怡的视线一一扫过小倌,犹豫着开口:“你们都会什么?”

    几个小倌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主事告诉他们有贵客,要拿出看家本领好生招待时,他们还以为是那些玩得花的富家小姐来了。

    可面前这两位,分明是哪家混不吝的大少爷要来带坏懵懂无知的幼妹!

    他们的勾当虽然不光彩,但也没龌龊到带坏无知少女!

    他们彼此看了看,然后最中间的小倌斟酌着开口道,“我会弹琴。”

    齐书怡眼睛一亮,惊喜问道,“你会弹琴?”

    赵怀意也会弹琴,只是鲜有人知。

    齐书怡自年幼发过几次热后,皇帝便命太医调理她的身子,自五岁后她便鲜少生病,仅有的几次还都被赵怀意碰见了。

    当时是赵怀意授课的第三年春。

    齐书怡见民间百姓下河捕鱼颇为有趣,不顾玉秋阻拦,跟着一位农夫下了河,在河里泡了三个时辰,一条鱼没捕着,腿上倒是被石子划了几道口子。

    第二日起身时觉得有些眼涩脸热,但齐书怡没当回事,拖着疲倦的身子上了课。

    因为此前有过一次,赵怀意这次看她昏昏欲睡,脸色潮·红便知晓她是又发热了。

    “殿下,你病了。今日不授课,你回去让玉秋请太医来看看。”赵怀意眉头微蹙,语气轻柔地说道。

    齐书怡晃了晃脑袋,挥手推开赵怀意伸过来的手,“没病,继续。”

    赵怀意一直知道,齐书怡在某些方面有一些幼稚的固执,她会拒绝也是意料之中。

    赵怀意微微叹了口气,只得起身去找孙乳娘拿药。

    赵怀意再回来的时候,齐书怡已经迷迷糊糊地趴在书案上了。

    赵怀意煎好药,轻声叫醒齐书怡,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好。

    齐书怡的思绪已经乱成了一团,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泡在温水里,四周潮热,而赵怀意的身影则在她的视线里摇曳不定。

    一会儿是一个,一会儿又是两个。

    她摇了摇头,仿佛是要晃走那些虚影,软着身子向下滑去,直至脸颊碰到了赵怀意的掌心才停止。

    齐书怡安心地在上面蹭了蹭,察觉到赵怀意收手的动作,立马抬起双手抓在他的手腕,不满地哼了几声。

    她的呼吸轻轻拂过赵怀意的腕骨,痒痒的,暖暖的。

    赵怀意被她拉扯着,小碗里的药汁摇摇晃晃,直到温热的液体流过他的手指,在他的衣摆开出一朵朵花他才回过神。

    他不自觉地收紧手,哑声道,“殿下。”

    “嗯。”齐书怡轻轻应了一声。

    “殿下乖乖喝药,臣给殿下弹首曲子,好不好?”赵怀意哄道。

    齐书怡的身体似乎被这句话唤醒,她坐直了身子,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真的?”

    赵怀意略显遗憾地收回手,“嗯。”

    齐书怡立刻就着他的手喝下了药,赵怀意轻笑,将一旁的毯子盖在她身上,然后走到古琴前。

    迷迷糊糊间,齐书怡听到赵怀意说这首曲子叫——

    齐书怡身体微微前倾,双眸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她轻声问道,“你会弹《问心》吗?”

    小倌被问得一愣,他的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齐书煜,缓缓说道,“会是会。”

    齐书煜挑眉,“看我干什么?会就弹啊,弹好了有小费。”

    小倌踌躇着上前,轻轻地将怀中的琴放在地上,抬眸看向齐书怡,眼中充满疑惑。

    可是这首曲子的主题是,我喜欢你啊。

    身后的几个小倌似乎是知道了二人只是来玩乐的公子女郎,争前恐后地说道,“我善舞。”

    “我可以吹箫!”

    “女郎我可以给你捏腿。”

    齐书怡看着围在身边的小倌忍不住傻笑,比对着容貌仔细挑选了几个。

    啊,这个眼睛像赵怀意。

    这个鼻子像赵怀意。

    这个背影像赵怀意。

    齐书怡托着下巴,垂眸看着跪坐在腿边给她捏腿的小倌,心道,这个角度看着像赵怀意。

    要是赵怀意也能给我捏腿就好了。

    齐书煜看着她乐不思蜀的样子有些欣慰,但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儿。

    他站在一旁摩挲着下巴,这些人看着怎么都那么眼熟呢?

    作者有话说:

    勤之:夫人要菀菀类卿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第 40 章

    ◎要一日两次,我晚上再来。◎

    齐书怡从云间来出来的时候,身边簇拥着一群小倌,就连齐书煜都被挤到了人群外。

    “女郎,下次再来玩呀。”一名穿着绿色长衫的小倌说道。

    “对呀,女郎我还会其他的手法,下次一一带你尝试。”一袭白衣的小倌表情暧昧的说道。

    齐书怡听得面色红润,脚步虚浮,对着依依不舍的小倌们笑着说道,“好好好,改日再来。”

    齐书怡倏然感觉到背后发凉,仿佛被什么人紧紧地盯着。她慢吞吞转动着身子,就看到站在石板路中间的赵怀意。

    阳光洒落在他身上,为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光,单看样貌就宛如神祇,可他周身的气息又如地狱罗刹。

    赵怀意站在原地,静静地望着她,竹六跟在他身后,默默拾捡四周女子扔来的帕子。

    竹六昨日守夜,直至早晨竹久才跟他换值。回屋的时候齐书煜还未醒,他便轻手轻脚地绕过屏风躺到自己的床榻。

    半梦半醒间听见齐书煜语焉不详地说要带齐书怡去个好地方,心下疑惑又好奇,便起身跟了上来,哪知他竟是带着齐书怡来了花楼!

    他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对感情一窍不通的竹六了,自是知晓此事非同小可,连忙返回客栈,拦住了正要出门的赵怀意,添油加醋地解说一番,便有了此刻的场景。

    齐书怡踌躇在原地,双手捏紧了袖口,不敢看赵怀意,也不敢说话。

    但齐书怡身边的小倌都是人精,发现二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都默默退了几大步,似乎刚刚热情围在齐书怡身边的不是他们一样。

    齐书怡吞咽了一下口水,右手颤巍巍地向后伸去,小声喊道,“阿,阿兄……”

    齐书煜此时也有些发怵,轻易便被齐书怡抓住了胳膊,两个人一字未说,但都默契地搀扶着对方,在赵怀意的目光下,缓慢地移动着。

    经过赵怀意的时候,他突然握住了齐书怡的手腕,晦暗不明的目光紧紧落在她身上。

    齐书怡身形一顿,另一只手紧紧圈着齐书煜的胳膊,不让他离开,脸颊肌肉僵硬,几乎是从牙尖挤出两个字:“阿兄!”

    齐书煜无视齐书怡求救的目光,用力抽回自己的胳膊,嘴角僵硬地上扬,对着二人挥了挥手,“慢走,慢走。”

    齐书怡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就连被赵怀意握住的手臂都在颤抖。

    赵怀意看着她的神态,抿了抿唇,突然转过头对齐书煜说道,“你若没事可做,可以去刺史家坐坐。”

    虽然他的声音不高,但吐字清晰,一字一词之间都透露着威胁之意。

    齐书煜还未完全松懈的那口气又被提了上来,但他自知此事是自己理亏,不敢再像之前那样挤兑赵怀意。

    看着赵怀意的背影满腔怒火无处释放,瞥见一旁站着的竹六,便狠狠瞪了两眼。

    齐书怡低头看着紧握在她手腕上的手。

    赵怀意的手指修长而有力,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源源不断的热意,从手腕处一寸一寸攀延,像是一股暖流,逐渐流淌到她的四肢百骸。

    齐书怡回忆了下,这大概是他们第二次牵手,如果抓在手腕也算的话。

    上一次还是在襄州遇见皇宫暗卫的时候。

    赵怀意在齐书怡面前似乎一直是克制内敛的,他很少直白地表露情绪,也很少对她做出逾矩的举动。

    即便被她刻意撩拨试探,也只在眼神中发生细微的情绪波动。

    像这样直白明了的情绪,和不问她意愿的触碰是少之又少。

    而此时此刻,便是他那少之又少的几次之一。

    齐书怡的视线渐渐上移,落在赵怀意的脸上,他此刻下颌紧绷,唇线抿直,周身的气息更是阴沉无比。

    齐书怡心下疑惑,他这算是生气吗?

    因为她跟其他男子在一起,所以生气吗?

    赵怀意握着齐书怡的手腕,直至回到了房间都不曾松开。

    他拽着齐书怡的手腕,往自己身边扯,力度不算大,但足以让齐书怡走到他面前。

    赵怀意垂眸看着她,眸色深沉近墨,清冽的嗓音中压制着不可明说的情绪,“他们很好看吗?”

    “不好看。”齐书怡立刻摇头回道,语气诚恳又坚定。

    “是吗?我看皎皎看得很开心呢。”赵怀意脊背稍弯,幽暗的双眸注视着齐书怡,“齐书煜胆子挺大啊,敢带你去那种地方。”

    齐书怡眼神闪躲地向后退了几步,倏忽想到什么,有了反驳的底气,“那种地方?那种地方是哪种地方?凭什么你去我就去不得?”

    齐书怡想到了闻莺坊,赵怀意自请南下那日,齐书煜说看见赵怀意去了闻莺坊。

    彼时齐书怡还不知晓闻莺坊是什么地方,只当是什么酒楼书斋,对齐书煜当时的意味深长不明所以,如今想来估计与云间来是一样的地方。

    就许他赵怀意去听曲赏舞被美人围绕,她齐书怡就不能听美男奏曲,被美男围绕着了?!

    赵怀意也想到了闻莺坊,他自幼被赵老太傅要求洁身自好,平日里见了女郎都客气疏离,那日还是他第一次踏足烟花柳巷。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赵怀意不想齐书怡误会他是个脏污贪色之人,可他不也愿意让齐书怡知道他杀了人。

    尽管他万般卑劣,也想在齐书怡心中留下一个清白的形象。

    赵怀意缓缓松开手,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没有资格诘问她的,雪山之上的月亮,本就是莹白自由的。

    他嘴唇翕张:“我是约了人去喝酒。”

    语气苍白又无力,就连他自己都很难信服。

    可偏偏齐书怡信了。

    齐书怡揉了揉被松开的手腕,不满地说道,“你都去喝酒了,我去听个曲怎么了。”

    赵怀意看着她手腕上的红痕皱紧眉头,心下回想自己刚刚是不是下手太重了,闻言下意识接道,“听曲子要什么手法?还让你一个个尝试?”

    赵怀意看着齐书怡怔愣的样子,知晓自己又忍不住询问她了,轻轻抿起唇,转过头去不看她,仿佛在逃避什么。

    齐书怡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啊,你说那个啊,他们给我捏肩捏腿啊。”

    “捏肩捏腿不要手法吗?”齐书怡凑到赵怀意面前,眨巴眨巴眼睛,“你的脸色怎么又变了?”

    赵怀意忽然觉得空气有些燥热,手足无措地说道,“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我先出去一趟。”

    齐书怡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微微歪头,“怎么跑了?不生气了吗?”

    赵怀意出了客栈走了许久心情才平复下来,他不自觉收拢五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齐书怡的气息。

    从荆州出发那日,他便察觉到了齐书怡对他有些不一样了,但是他不敢确定,更不敢奢求。

    他害怕齐书怡是一时兴起,或者干脆分不清对他的情愫是喜欢还是依赖。

    赵怀意收敛心神,走进一家钱庄,他伸手敲了敲柜台。

    “客官,有什么需要吗?”掌柜的放下手中的账本,轻声问道。

    “这有开元通宝吗?”赵怀意压低了声音问道。

    掌柜的掀了掀眼帘,平静地回道,“有,客官要多少?”

    赵怀意:“一百两。”

    掌柜的点了点头,正准备叫来伙计,赵怀意却又开口了,“算了,换成五铢钱吧。”

    掌柜的眼神一凛:“多少?”

    “不多,一贯两钱。”赵怀意淡然地回答。

    掌柜的突然笑了,他俯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恭敬,神态又不过分谄媚:“不知公子是哪位主事?今日前来可是有何吩咐?”

    赵怀意微微一笑,摇头道,“不算什么主事,只是个问话的。”

    赵怀意跟着掌柜的进入内院,问道,“赵府这几年可有人员变动,与哪些人有经济来往?”

    掌柜的从暗格中取出一本账簿,恭敬地摆在赵怀意面前,“这是这几年赵府与我们钱庄的经济来往,还有跟城中各大官吏富商的钱财交易,但城中也不止我们一家钱庄,所以记录得不甚详细。”

    “至于人员动静……”掌柜的拧眉思索片刻,“倒是没有太多。主家的两位尚在青年,没有婚嫁打算,余下的家奴大多形成了内部姻亲,近几年来,鲜少有外人能入府任职。”

    赵怀意点头,目光在账簿上游移,倏地眼神顿了顿,心中冷笑,果然是早已沆瀣一气。

    他将账簿还给掌柜的,随口问道,“城中可有哪家的修颜膏功效好?”

    “这……”掌柜的顿了顿,不明白赵怀意看着账簿怎么想到了修颜膏,而且这不是女子用的吗?

    不过主事的事不容他们置喙,他仔细想了想,“城东的福庆斋有一款不错。”

    赵怀意点了点头,轻声道谢。

    赵怀意再回到客栈的时候,碰到了刚回来的齐书煜。

    齐书煜脸色一僵,似乎是没想到现在这个时候还能碰见赵怀意,他在外晃荡许久,就是为了回客栈的时候避开赵怀意。

    可没想到,越想避开就越是避不开。

    齐书煜挠了挠腮,有些不自然地转身,企图离开赵怀意的视线。

    “我们谈谈吧。”赵怀意突然说道,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严肃。

    齐书煜脚步顿了顿。

    赵怀意道,“一刻钟后,我去你房间找你。”

    齐书煜转身,看着他毫不退缩的表情,脸色慢慢沉了下去,沉声道,“知晓了。”

    赵怀意微微颔首,走到齐书怡房间外,理了理衣袍,轻轻敲了两下。

    “来了。”齐书怡打开门,神情有一瞬间错愕,她没想到赵怀意今日会再来找她。

    赵怀意压了压眼尾,让表情看起来温和无辜,他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刚刚去外面买了盒修颜膏,你擦在手腕上,伤痕会好得快一点儿。”

    他顿了顿,然后低下头,“抱歉,刚刚是我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齐书怡倏地将手腕举在他面前,“你是说这个吗?”

    赵怀意看着眼前那一节皓腕,白皙的皮肤上攀缠着凌乱的红痕,眼睫不禁轻颤,他轻轻嗯了一声。

    “这算伤痕?我在京城摘桃子被树枝划伤的口子都比这个大好不好?!”齐书怡收回了手,觉得赵怀意有些太小题大做了。

    她瞥了一眼赵怀意,瞳孔微转,又将手伸在了他面前,笑眯眯道,“那你替我涂吧。”

    齐书怡手托着腮,饶有兴趣地看着赵怀意。

    他一手放在她的手腕下,一手轻轻刮起修颜膏,用指腹一点一点将膏体在红痕处涂抹开,他的神情专注,动作克制,竟是半点白皙处的肌肤都没碰到。

    齐书怡扁了扁嘴,心道,真的是端方守礼呢。

    冰凉的膏体,温热的指腹,在她的肌肤上旋转了一圈又一圈,连带着齐书怡心底都起了痒意。

    她下意识动了动手腕,下一秒就被赵怀意的食指按住了掌心。

    “别动。”

    齐书怡抬眼,只见赵怀意依然低着头,鸦羽在他眼下落下一抹阴影,嘴唇微微抿起。

    她忍不住问道,“你还在生气吗?”

    赵怀意稍微顿了顿,“没有。”

    他没有生气,他是在吃味。

    吃味她对别的男子笑,吃味别的男子可以触碰她。

    吃味别的男子被允许接近她。

    齐书怡仰起头,“那你明日还来给我涂修颜膏吗?”

    “要一日两次,我晚上再来。”

    赵怀意回想着老板娘说“一日一次,两日便能好”,神色平静地说道。

    *

    齐书煜和赵怀意相对而坐,一人环手抱胸,面色凝重,一人双手放置膝间,表情淡定。

    两人无声地对峙着,空气似乎都变得焦灼。

    良久,赵怀意开口道,“你告诉皎皎我喜欢她了吗?”

    他用的问句,语气却很确定。

    齐书煜表情一僵,似乎是没想到赵怀意第一句会说这个,反应过来他叫了齐书怡什么,剑眉向上一挑,语气不悦地说道,“谁许你这么叫她了?”

    赵怀意垂下眼帘,确定道,“你告诉她了。”

    齐书煜扭过头,嗡声道,“只是旁侧敲击,皎皎那么单纯,难免会被一些人哄骗。”

    “齐书煜,我不会哄骗她的。”赵怀意声音很轻,但说出的每一个字似乎都有沉甸甸的重量,“你知晓我的……”

    齐书煜突然打断他,“我知晓什么?我只知晓你是前朝遗孤!你和我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赵怀意一字一顿地说:“没有仇恨。”

    “你说什么?”齐书煜皱紧眉头,惊讶地问道。

    “我说我和皎皎之间没有仇恨。”

    “陛下是功臣,是明君,我更没有想过复兴赵氏。”

    赵怀意眼睫轻颤,就算年少之时有过妄念,也只是想攀爬捷径,用卑劣的手段独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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