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校会谈不到十分钟匆匆结束,夏青西掩上办公室的门,走到倚在护墙上发呆的儿子身边,顺着他眺望的方向看过去。
位于高层的半环形走廊正下方,是一小片花园,再过去,到了学校外围,无止无休的高楼大厦绵延开,不阴不晴的天边,灰蒙蒙一片,看不出有什么色彩。
如果是她的丈夫在这里,他看到的风景肯定会不一样。
“回家吗?”夏踪侧过身,期待地看着她。
“停课处分撤销了,”夏青西伸出手,撇开他额头上有些挡住眼睛的刘海,“你该去理个发了。”
“哦。”他还以为可以直接和妈妈回去了。
儿子的心理活动实在太好懂,夏青西打开手提包,把里面装着的巧克力给他,“现在回去影响其他同学上课,我们先去剪个头发,吃完午饭再回来上课,好不好?”
“真的吗?”夏踪忍不住确认,“妈妈,你今天...不走吧?”
夏青西停顿了下,“晚上的车,抱歉。”
“没事。”夏踪把巧克力收进口袋,没立刻拆开。
高二(9)班上午最后一节是英语,刘丰水迟了几分钟走进教室。
要不是有他的课,教导主任估计得把他说到中午。
看到角落里空的位置,他疑惑:“夏踪去哪了?”
“不是停课一周吗?”底下前排的同学小小声回应。
“都快高三了,哪有这么容易停课,”刘丰水担心他负气出走,以往被叫家长的学生中不乏这种人,“你们先复习一下上个单元的内容,我打个电话问问。”
密切关注这件事的人哪有心思复习,注意力追着刘丰水微胖的身影出教室,又折回来。
和夏踪家长的通话很快结束,刘丰水一头雾水,不过没出什么问题就好。
他回到讲台,几十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果然,人类的本质是八卦,十几岁的小孩子也是。
“我们转学生没事,你们别瞎担心人家,”都快高三了这群崽子还这么优哉游哉,刘丰水忍不住想打击一下他们,“人家从兰华转过来的。”
然后,和他预想的一样,“哇”声一片。
论知名度,兰华作为一所才办了十年不到的私立中学,甚至比不上实验一中。即使是在这个班里,大多数人也只是对它有所耳闻。
不说学费贵得要死,兰华明明不规定穿校服,但就为了三年里在开学典礼和毕业典礼上穿两次,还得掏几千到几万定做。光这一项费用,足够让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在报考志愿时果断把它剔除出去。
还不止如此,兰华是自主命题招生,每年的招生考试虽说侧重点都会变,但范围年年如一,就是高中全部加上部分大学课程。
而一般情况下,招生考试会被安排在中考的一周后。
入学标准严苛是严苛,但兰华口碑实际上不怎么好。
外界通常认为自主招生只是兰华变态劝退那些家境一般、为了丰厚奖学金入学的学生。
毕竟如果仅靠学生在课余自学,除了少部分天才,普通人根本达不到这样的要求。
还有一点被诟病极久的就是兰华标榜“自由”的校风,前几年总有各种奇葩流言传出,不过现在他们要低调得多。
总而言之,进兰华的人要么特别有钱,要么特别聪明,要么二者兼有。
【等夏踪回来,我要问问他去年他们学校那个同时交往了好几个女朋友最后被围追赌杀的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他们学校不是人均粉白毛吗,夏踪怎么没染?还是他在转过来之前染回去了?】
......
【兰华的校服超上镜,我要借来拍照!】
刘丰水在李惠琪那堵到这张漂流纸条时,眼皮狠狠地抽了一下。
为什么又八卦起来了!这些孩子难道就没点危机感吗?
究其原因,刘丰水不得不看向陈京奚。
毕竟本市龙头企业的公子哥都在这坐着。
下午,夏踪踩着铃声进教室,他当初选座位时的考量完美贴合了现实需要。
就算比老师晚一步进教室,他还是能比老师先就位。
左翔宇听见响扭头看了他一眼,转回去,不确定地又回头。
反反复复,不下三次。
夏踪被他来来回回瞅得有点晕,“你怎么回事。”
“这话我还准备问你,”又是差点被停课处分,又是被叫家长,现在头发还变短了,“你妈是不是逼你改过自新了?”
“改过自新?”他是刚从牢里被放出来吗?夏踪转着笔,百无聊赖。
“那你怎么突然把头发剪短了?”左翔宇拿根笔大概比了一下,“以前到这,现在到这了。”
“眼力真好。”夏踪开始有点佩服他了。
他还以为只有夏青西女士才会在乎他的头发剪短了多少厘米。
“这是观察细致。”左翔宇也觉着自己眼力挺好,但他更引以为傲的是自己能够深入体察生活的能力。
“左翔宇,夏踪,讲什么小话呢,”数学老师举着三角尺,“精力这么旺盛就上来把这两道题做了。”
猛不防被喊到,夏踪转着的笔直接飞了出去,落在了隔壁桌的草稿本上。
有些偏科的左翔宇比夏踪还僵,“这下玩球了。”
他赶忙趁老师不注意掏了任忱写到一半的草稿纸,目光示意夏踪去掏班长的。
夏踪的目光在数学老师和陈京奚桌面转了一圈,脑海里闪过他昨天包括今天上午和陈京奚说的那些挑衅的话,嘴抿直,对着左翔宇摇摇头,毅然选择裸挑。
左翔宇被他宁愿上台在几十号人面前丢脸也不愿搞小动作的精神震撼到,自愧弗如,一咬牙,把草稿纸还给了任忱。
站在讲台高处的严茉把他俩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有被好笑到,“你们俩别演默剧了,准你们上来讨论。这两道题的第二问都有点难,但方法很多,你们下面的写完也可以前后左右交流一下各自的解法。”
虽然说可以讨论,在黑板两端的左翔宇和夏踪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撇开了头。
严茉下来巡视,仔细阅了下任忱在草稿纸上写的,又去看陈京奚做的:
“你们俩都是三种?”
他们没回应基本等于默认,严茉有点可惜,“其实还有一种构造,平常不太用,但这俩道题包容性挺强的。”
提醒到这,任忱和陈京奚又动起笔。
黑板边上,左翔宇做完了第一问,正在艰难地攻克第二问。
他不知道抄了多少任忱总结的数学笔记,一到解题,依旧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另一边的夏踪比他还惨,“解”字都还没誊上去。
左翔宇正想着他要不要过去帮夏踪写完第一问他们俩就一起麻溜滚下台,旁边的人总算有了动静,在黑板上写起公式。
第一问估计是不需要帮忙了,左翔宇继续琢磨,等他总算冒出一个点子写了个开头,旁边凑上一个脑袋,“你这个是不是搞错了方向?再次求导下来不还是无解吗?”
左翔宇缓慢僵硬地回头,和过来指导的夏踪大眼瞪小眼,“你搞定啦?”
“唔,方法还挺多,我挑了个容易写过程的,”夏踪在他的式子旁写了个新的,“喏,你试试构造出这个一元函数再求导。”
“你写的数字怎么都长得比我的漂亮。”左翔宇在短短几秒内受的刺激太大,开始胡言乱语。
不过顺着夏踪的思路继续写下去,不一会儿,他俩顺利完成任务回到座位。
上黑板前飞出去的笔安静地躺在他的桌面上。
夏踪心情复杂地咬着唇,做了一会儿心理斗争后小幅度地转过头,在和陈京奚目光接触的一瞬间又飞快转了回去。
陈京奚昨天可是动腿拦他了,他不能这么没骨气。
严茉正在指导底下的同学,再一抬眼,在黑板前硬熬的两个人已经下去了。
一边的板书整齐干净,没有草稿痕迹,另一边凌乱了些,但也顺利完成了。
她匆匆略了眼剩下其他人的,回到讲台,“好,我们先来看黑板上的。”
一眼扫过,严茉愣了下,“夏踪,要不你先讲一下自己审题求证的思路?”
转学生的名字在今天被提起的频率异常之高,学习之余只能通过八卦解压的九班同学对这个话题的热情本来都要散了,现在又因为新的事件被重新激了出来。
和这相似的题夏踪以前做过不少,所以准确来说,他是按套路做的。
夏踪离凳起身,口头复述了一遍自己写在黑板上的内容。
“很好,”严茉在他的板书上补充了一些文字细节,“这是我们今天要讲的第四种解法。”
班上更安静了。
比其他人先一步遭受冲击的左翔宇也比他们快一步恢复,还有心情开玩笑,“转学生,你挺爱出风头啊。”
如果出风头指的是他被叫家长后安然无恙回来以及解出这两道经典例题的话,夏踪淡定回应:
“谬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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