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第 16 章
四名女生脸上出现不同程度的惊愕。
闻屿择抄着兜,吊儿郎当,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叶铭茜飞快关掉录像界面。
揣起手机,使了个眼色让刘梦退回来。
“这么巧。”
她嘴角挂起一个甜美的笑,挥手和他打招呼:“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去帮你买糯米糕吧?正好我们班今天值日我有空。”
闻屿择走过去,一言不发盯着她。
他脸色冷沉,眼梢耷拉着,校服拉链到下巴位置,金属扣轻轻晃着,折射出凌厉的冷光。
越是不说话,压迫感越强。
叶铭茜心里发虚,双手捏在身前。
柔着嗓子,像是在哄:“怎么了嘛?”
“道歉。”
“什…什么啊?”叶铭茜没听清。
“给她道歉。”
……
叶铭茜脸上的笑僵掉,眉毛收紧,一脸委屈的样子。声音又嗲又尖:
“为什么…你怎么帮她啊,你都不知道她——”
“再说一次。”
闻屿择打断她,幽暗眸光扫了几人一遍,声音冷得掉冰渣:
“你们三个,给她道歉。”
两个跟班被吓得不轻,连忙道歉。
叶铭茜眼眶泪水打转,瞟了楚璃一眼,嘴里敷衍:“对对不起。”
“大声点儿,听不见。”
“对不起…”
“听不见!”
闻屿择音量高,突然发怒,三个女生都快吓哭了。
叶铭茜嗓子带着哭腔,眼神畏惧又不甘心:“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行了吧!”
闻屿择移开眼,声音极淡。
“你可以滚了。”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四周一片寂静。
叶铭茜脸埋进手心,刘梦和另一名女生扶着她,三步并两步地走了。
闻屿择站在树下,没走,也没说话。
后面一直没动静,很奇怪。
闻屿择转身,想看看她是不是吓傻了。一回头,对上一双淡色的,隐隐泛红眼睛。
“谢谢。”
楚璃脸色苍白,嗓音沙哑。
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感激不尽。
她说完垂下长睫,掩住情绪,眼神空乏地盯着地上的树叶。
“犯不着。”
闻屿择淡漠说完,扭头要走。
只短短一瞥,他察觉到什么,转回头去看。
楚璃神情落寞,站在花台前,白衬衫领口被揪得发皱,左手手臂露在空中。
再往下,是一道触目惊心的红——
纤白手掌被割破,鲜血汇集,一滴一滴砸进黑色泥土里。
靠。
闻屿择大步过去。
“傻站着干什么?”
见她没反应,大声问:“问你话,手没感觉?”
楚璃长睫一颤。
抬起眼,一瞬不瞬瞪着他。
在她眼里,闻屿择虽然无赖,狂妄,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但是他跟叶铭茜是不一样的。
跟那种恃强凌弱,心胸恶毒的人是不同的。
她的声线是感冒导致的闷重:
“想不到,你们还挺有交情。”
闻屿择眼神沉下去,磨牙道:“我说你手流血了。”
“不止有交情,还很熟。”
“”
闻屿择皱起眉,耐心告罄:“我不跟她熟,难道跟你熟吗?少他妈废话了,赶紧去医务室。”
楚璃咬唇,梗着脖子不说话。
他啧了声,要去扯她的衣袖,被她迅速躲开。
嗬,这是铁了心要闹脾气了。
闻屿择觉得自己今天够意思了。
好心帮了她,结果压根儿不领情。还扯这个那个,说话冷嘲热讽。
“我跟她们认识,你很意外吗?”
他拔高音量,也来火了,“难道不是认识你这位高贵又骄傲的大小姐才最意外吗?”
夹枪带棒,气氛一次比一次更僵。
这里的人形形色色,却都能无视黑白,不分你我,底线都差不多。
楚璃静了两秒,喉咙吞咽一下。
“你说的没错,我才是那个意外。”
浅茶色眼睛注视着他的瞳孔,声音淡得像白水。
“你为什么帮我?既然你们关系好,而我又惹人讨厌,你就由得她们欺负我羞辱我好了,最好都录下来发到网上,你还——啊!!!”
楚璃话没说完,被闻屿择打横抱起,直接抗在了肩上。
眨眼功夫,一阵天旋地转。
楚璃头朝下,大脑充血,呼吸都不畅。
她这辈子没这么狼狈过。
“你干什么!!”
“去医务室。”
闻屿择步子猎猎,毫不费力:“你的血滴了一路,打算在学校开染坊?”
“……”
楚璃趴在他肩头,双脚不停扑腾:“疯子,神经病,你这个混蛋!我流不流血关你什么事!”
她卸不掉城里人的文明,骂来骂去就那几个字。
闻屿择笑了声:“骂,使劲儿骂。”
楚璃气得快疯了。
不但骂,还动手掐。她只捻起一小块皮,使足劲儿地掐。
闻屿择穿得薄,被掐得痛死了。
扛着她走进楼里,磨牙说:“待会儿上楼碰到人,继续给我骂。”
楚璃被硌得难受,气得直想哭。
但她到底是要脸的,调整呼吸说:“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不折腾了?”
……
楚璃倔着不说话,闻屿择继续扛着她走。
“我知道了!”
楚璃简直恨死他,又狠狠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你放我下来!”
闻屿择停下脚,从善如流将她放到地上。
“伤口深,不赶紧处理当心留疤。”
他说着跨上楼。
楚璃咬着嘴唇,头发都乱了,盯着看他的背影,心里把他骂了一百遍。
时间不到早上九点,楼道安静,医生都没上班。
闻屿择问值班室保安开个门,对方不肯。在看到楚璃那一手的血痕,惊得不轻,赶紧从兜里掏出钥匙
医务室很干净,一张护理床,一张转椅,瓶瓶罐罐摆在白色柜子上。
空间狭小,充斥着一股消毒水气味。
伤口已经没流血了,不怎么疼,但干涸的血渍斑驳,黏在手上有些渗人。
楚璃皱了下眉,坐到床边。
闻屿择轻车熟路,从柜子拿来两瓶白色药水,棉签和纱布。
问她:“上药会不会?”
楚璃没好气地摇头。
她只会贴创可贴,处理伤口是真的不会。
闻屿择基本猜到了,掀了下眼皮,脚将椅子腿勾过来,坐在楚璃面前。
“那就忍着。”
话落,她的手腕被握住,干燥冷感的皮肤贴上来。
楚璃一言不发,也不抵抗,任由他抓起自己的手,清理污糟的伤口。
医务室很安静。
闻屿择埋头,将一根根染红的棉签扔进垃圾桶。
酒精触到伤口的一瞬间,刺痛传遍神经。
楚璃手一抖,痛得叫出声。
闻屿择迅速挪开棉签,像是怕把她弄疼了。
握着她手腕,语气却凶巴巴的,“别这么娇气行不行。”
楚璃吸气:“你抹吧。”
闻屿择看了她一眼,沾了酒精的棉签直接覆上伤口。
还是很疼。楚璃紧紧咬牙,眼睛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一下一下给她上药。
情绪透支过后,她冷静下来,脑子也清醒不少。
她回想起上周六,闻屿择帮她修洗衣机,顶着烈日取包裹,到最后她却用伞砸他。
而这次,闻屿择又救了她,她对他又打又骂。
不管怎么说,她做得不好。
她们的关系,不应该是这样。
楚璃心里堵着,这种感觉很糟糕。
她虽然有时候固执,倔着脾气不肯低头。但不是不辩对错,一条黑路走到底。
良久,她眼睫微掀,看向他削瘦的侧脸。
“你为什么帮我?”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闻屿择撇她一眼,懒得理。扯了一截干净的纱布,一圈一圈给她缠上。
上完药,他将酒精和生理盐水放回柜子。
转过头来,那双淡色的眼睛仍望着他。
像是盛了湖水,扑腾扑腾的,他不说出个一二三来就不肯罢休。
“你猜是为什么。”
他走到她面前。
楚璃仰着下巴,固执地说:“因为你跟她们不一样,并不认同她们的做法。”
“原来脑子没坏啊。”
闻屿择嗤笑,漫不经心道:“老子好心帮了你,还非要把我归到她们那儿,良心喂狗了?”
楚璃手指蜷起,抓了抓床单。
“我不知道,我没遇到过这种事,当时脑子很乱。”
“经验个屁,这种人你就别搭理,更不要去惹。你跟她们能一样?疯狗是要咬人的,你越逗它越来劲。”
闻屿择说得粗俗,楚璃联想起刘梦那张脸。
她咬唇,憋了半天,最后笑出声。
“那你呢,会这样吗?”
这是楚璃第一次对他笑。
少女睫毛顷长压下,嘴唇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眼睛极亮,像含着星星。
在这个笑容中,闻屿择感受到自己的心跳,重重漏了一拍。
“我什么。”他低声。
楚璃眨眼:“没什么。”
闻屿择盯了她两秒,忽然捏住她的下巴,弯腰凑近。
“骂我是狗啊?”
楚璃被迫仰起头,鼻尖充斥着他身上的气息。
她屏住呼吸,双眼骤然睁大。
“我没有。”
他瞳孔漆黑,下颌线绷紧:“咱们俩,好像是你更来劲。”
闻屿择说完松手,身子向后拉开距离——
“等一下。”
未及他站直,校服衣摆被人拉住,轻微向下扯。
那力道很轻,轻得他不用劲儿就能挣开。
可他没有这样做。
而是垂头,顺势弯下腰。
楚璃一双水汽朦胧的眼,望着他的脸。
她抬起手纤细的手,颤悠悠朝他伸过来。
似乎下一刻,就要抚上他的脸。
闻屿择一动不动,心跳声充耳可闻。
少女指尖靠近,轻轻撩开他额前的发。
“我弄的?”
她的嗓音有些哑
闻屿择愣了好一阵,发现自己被骗了。
他脸色不怎么好看,语气冰冷:
“看够了吗?”
楚璃眨了下眼,注意力还在那道伤口。
少年眉毛浓黑,眉形锋利,眉尾那里有一道不明显的划痕。
不到一厘米,颜色已经很淡了。
“对不起。”楚璃轻声说。
她和闻屿择之间夹杂太多误会,不是一句简单的道歉可以表达清楚的。
“我觉得我们——”
话没说完,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
楚璃撇了下唇,摸出手机。
闻屿择站直,不经意一瞥,看到她的手机屏幕。
是一个叫宋淮的打来微信语音。
这个名字,闻屿择熟。
最近这段时间,卓颖天天挂在嘴上,一个劲儿地夸。
除此以外,升旗仪式还打过好几次照面——闻屿择每次上主席台念完检讨,就轮到这位上台发表优秀学生演讲
“喂。”
楚璃接起。
“你在哪。”手机那头男声温和。
楚璃看了闻屿择一眼,对方已经坐回椅子,长腿大剌剌敞着,双手抄兜斜睨着她。
她抿唇:“怎么了?”
“张老师让我们去办公室,我没找到你人。”
“好,我马上就来。”
楚璃挂了电话:“老师找我去办公室。”
“行啊,那走呗。”闻屿择起身。
楚璃跳下床,跟着他出去。
光线投射过天窗,洒在老旧的白色墙砖上。楼道安安静静,只有脚步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这回两人不是一前一后,而是并肩走。
楚璃低头看自己的左手。
伤口靠近虎口位置,裹了几层纱布,大拇指活动不方便。
她又抬头去看闻屿择。
少年鼻梁高挺,额前碎发随意搭在眼皮上,不凑近,很难看到那道划痕。
刚才想说的没说完,情绪被打断,有点续不上。
“会留疤吗?”楚璃问。
“你别碰水就不会。”
“我是说你。”
楚璃抬手,点了点自己的眉角,“这儿。”
闻屿择勾唇,吊儿郎当的语气:“当然会,我这张脸就这么被你毁了。”
“”
楚璃虽然知道他大概率是在开玩笑,心里还是有些愧疚。
“抱歉。”
“就不能说点有用的?”
楚璃蜷了下手指,一时不知道怎么回。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教学楼下的走廊,闻屿择忽然停住。
“你先上去。”
楚璃回头,懵然看他。
“你不去上课吗?”
闻屿择脸上没什么表情,黑色书包搭在后腰,往墙边一靠,从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
“抽根烟再上去。”-
上午第一节还没下课,走廊传出稀稀拉拉的朗读声。
办公室只有张老头和宋淮两人。
楚璃拿着竞赛卷子,敲门进去,张老头一见她就挂起笑:“楚璃来啦,卷子做下来感觉怎么样,我看宋淮做的——这手怎么了!”
楚璃将左手移背后,“做卫生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
张老头一脸心疼,锤了下桌子:“以后都别做卫生了。我去给你们班主任说。”
“……”
“老师没开玩笑,国庆结束第二周就是初赛。我相信你们俩的实力,肯定能进入复赛,但是我们宁县名额少,竞争相对激烈,你们也要全力以赴。”
“知道的,老师。”
“最近气温变化,你们俩注意不要生病。搬两张椅子过来,趁着今天的空档,我给你们集中讲一下错题。”
张老头说完,去饮水机接开水。
楚璃去隔壁桌挪椅子,被宋淮抢了先拎起来。
“谢谢。”
宋淮盯着她手上的一圈纱布,微微皱眉。
“如果遇到麻烦,可以和我说。”
楚璃弯唇:“真的没事。”
经过早上的事,叶铭茜对她的厌恶只会更甚。
她还会做什么,楚璃心里完全没底。
张老头拿起卷子,开始讲题。楚璃拎出纸笔,将头发挽到耳后。
她能做的,只有摒除杂念,保持好学习状态。
其他人其他事,想再多也是徒劳-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
那天之后,叶铭茜没再来找楚璃麻烦。
她和她的小团体依旧嚣张横行,对楚璃的态度和开学那会儿差不多。偶尔在教室撞上,最多也就翻着白眼掠过楚璃。
与此同时,潘朵有了变化。
她和她们的关系变得不咸不淡,有时候中午会留在教室做题,不再无时无刻活跃在小团体。
唯独张若珊没有变化。
她不主动与人说话,每天垂着头去食堂。她似乎对这样的生活习以为常,简单又孤单地维持着某种独特的平衡。
……
就这样相安无事,月底安排了一次月考,国庆节就到了。
二中校领导豪爽,国庆节竟然奢侈地放足七天假,连高三的都不用补课。
楚璃对此十分失望,她一点都不想放假。
因为每天一到下午,楼下的麻将室会很吵,她在二楼是听得见的。
而据她所知,宁县没有一个像样的图书馆,更别提公共自习室了。
思来想去,最后只能去校门口的奶茶店自习
假期过半,宁县迎来秋季的第一次降温。
楚璃吃过午饭,收拾好书包,准备出门。
她今天穿了一条抹茶色过膝长裙,但是感冒才好,不敢懈怠。在外面加了一件针织外套,长发垂在肩上,精致又温柔。
秋风萧瑟,头顶的树叶哗哗作响。
走到院门口,听见一阵摩托的引擎声。
楚璃抬头,看见闻屿择黑衣黑裤,取下头盔,长腿一跨下了车。
放长假,这位爷自然是要到处去鬼混的。
他眼尾睨着,骨子里泛出疲惫和倦怠。头发有些炸,脸白得像纸,整个人像是一夜没睡。
两道视线撞在一起,楚璃先开口:“你才回来?”
闻屿择抹了把脸,倦意却更深一层。
他没答她的话,转而问:“上哪儿去。”
嗓子哑得要命,跟砂纸磨了似的。
“去奶茶店。”
“伤好些了没。”
楚璃一愣,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手。
纱布已经拆了,也不痛了,痕迹还没完全消退。
“好得差不多了。”
半晌,闻屿择面无表情“哦”了声,拎着头盔掠过她,抬脚进屋。
楚璃原本想问,要不要帮你带一杯奶茶回来,忽想起他不爱甜的。
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进屋,上楼去了-
放假期间,校门口的奶茶店生意一般。
楚璃点了一杯热可可,拿出笔袋和卷子开始做题。
偶尔有客人说话,也不会太吵,比坐在麻将室楼上好多了。
楚璃做完一套数学卷子,抬手搭在后脖子,左右活动放松。
忽然想到什么,停下动作,掏出手机。
她点开搜索网页,在屏幕上打字:【关系不熟的人帮了自己的忙,该如何感谢?】
点击搜索键,弹出一堆乱七八糟的回答。
【要看是什么忙,如果是救了你的命,那就做牛做马,任他差遣。】
“”
楚璃拧眉,继续往下翻。
【送烟送酒,投其所好。】
【请客吃饭,才是最有诚意的。】
【现在的人都讲究边界感,关系不熟的请吃饭容易尴尬。要我说就直接发红包感谢,这才是最妥帖的办法。】
最妥帖的办法,她试过,但这对闻屿择没用。
不止没用,还换来他劈头盖脸一顿指责。
楚璃盯了会儿屏幕,摇摇头。
锁屏收起手机,从书包拿了一张物理卷子出来做。
北方的降温天,眼睛容易干涩。
楚璃把带的卷子都做完了,感觉实力有些疲劳。
她收拾东西直接回了家。
睡一觉再醒来,外面天色已经全黑。
楚璃揉了揉眼睛,屐着拖鞋下楼。书包里还有她刚买回来的三明治,打算去冰箱拿一盒酸奶就着吃。
刚走到拐角,差点撞到人——
闻屿择抬脚上楼,正捏着个瓶子仰头喝水。
他像是才睡醒,双眼皮压出一道深深的褶皱,皮肤苍白,头发都是乱的。
闻屿择喉结滚动,一瓶水下了一大半。
昏黄灯光打在头顶。他换了一件白色衬衫,眉眼朦胧,整个人的线条柔和不少。
“看什么。”
“没什么。”
楚璃抿唇,欲言又止。
两人虽同住一个屋檐,但作息时间完全不一样,他还不准她上三楼。
她想找他,都不知道上哪儿找去。
楚璃扭头,叫住他:“那个——”
闻屿择:?
“你明天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便饭。”
闻屿择盯着她。
楚璃紧了下牙齿,补充一句:“感谢你帮了我。”
她咬字清晰,语气是城里人的文邹邹。
闻屿择舔唇,面无表情:“没空。”
好吧。
楚璃肩膀下沉,轻声:“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告诉我一声。”
她说完要走,闻屿择盯着她的侧脸。
“今天有空。”
楚璃顿住,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可是现在已经九点了。”
“肚子好饿。”
“”
楚璃没和男生在这个时间点出去过,说不抗拒是假的。
她吸一口气:“冰箱里有饺子。”
“这就是你的诚意?”
“……”
换作平时,楚璃早就懒得理他了。
今天难得这位爷赏脸,她作出妥协:“你等我一下,我换鞋子。”
三分钟后,两人一同下楼。
节假日麻将室生意火爆,机麻声稀里哗啦吵得很。闻琳一边嗑瓜子,一边看人打牌,叮嘱他们几句,让早去早回。
夜间温度更低了,闻屿择单穿一件宽敞的白衬衫,深色运动裤,看着挺单薄。
楚璃侧头问:“你想吃什么?”
闻屿择抬手摁着后脖子,一边转一边思考。
“烧烤。”
他扫她一眼,“能吃吗?”
楚璃吃不惯这里的东西,宁县应该不会有特别高档的餐馆。
就算有,闻屿择也不一定会喜欢。
既是感谢,当然顺他的意:“我都行。”
闻屿择扬眉,抄着兜往院子走。
楚璃跟上去,问:“吃饭的地方远吗,远的话就打车吧?”
“这个点打车起码等半小时。”
闻屿择侧头,眼梢耷拉着:“你想饿死老子?”
“那怎么办。”
闻屿择没回答,径直院门口的摩托车走。
钥匙一摁,从车屁股拿出一个黑色头盔。
楚璃愣住,睁大眼睛问:“你坐摩托车,那我怎么办?”
“你怕自己屁股太大坐不下?”
“我不坐。”
“哦,也行。”闻屿择跨坐上车,单腿支着地面。
“那你去公交车站坐18路,五个站之后下车,再穿过天桥转22路,坐到中心广场站。下车左手边有个巷子,进去右拐三百米就到。”
“…………”
这人成心的吧?!
闻屿择睨着她,开始不耐烦:“到底走不走,支个声儿啊。”
楚璃站着,想反悔了。
忽然头盔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朝她飞过来。
楚璃下意识伸手接住。
宁县的夜空黑蒙蒙,寂静无声。
街灯亮起,昏黄光线照着地面,一条流浪狗摇着尾巴,在路边的垃圾袋寻找食物。
两分钟后。
伴随着引擎的轰鸣,和张狂的秋风。
街上“啊——”的一声尖叫,骤然划破长夜。
第 17 章 第 17 章
夜风掐出少年的宽肩窄腰,一头碎发在夜色微光中凌乱跳跃。
而身后戴着头盔的少女,没有紧紧抱着他腰不撒手。
只有一路颠簸,战战兢兢地尖叫。
闻屿择舔唇,无语死了。
“别叫了行不行?耳朵聋了。”
楚璃闭着眼:“那你慢点啊!”
她大声嚷,比他更来火。
“我特么都没超过六十码,电动车都过去三辆了,你还要怎么慢。”
在楚璃印象中,摩托车不是什么安全的交通工具。尤其现在坐闻屿择的车,更不安全。
她没坐过摩托车,毫无遮挡的体验她怕得要命。
两只手死死抓住车身旁的把手,指尖都泛白。
闻屿择回头瞟她。
“睁眼啊,你闭着眼睛当然会怕。”
楚璃不听。
闻屿择拐她上贼船,她对他毫无信任可言。
他嘲笑她,说:“傻子,叫你睁眼。”
楚璃听到他骂她,气得皱眉。
提了一口气,睫毛颤抖着睁开眼。
目光所及,光影飞掠而过。引擎阵阵轰鸣,夜色被风声割裂。
渐渐地,身体感官适应速度。
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这种体验跟坐汽车完全不一样。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呼啸着穿过全身。身体似乎都跟着变轻,自在得可以飞起来。
楚璃仰起脸颊,手指渐渐松开了些。
透过镜片,能看见少年背脊削瘦,白衬衫单薄,一头黑发跟他的人一样,凌厉又张扬。
宁县的路不好走,有些地段坑坑洼洼。
路过一个大土坑,车身猛烈地颠一下。
楚璃正走神。
惯性使然,身体朝后仰了下,接着不受控制摔在闻屿择背上。
再条件反射地,手臂圈上了他的腰。
这一抱来得猝不及防。
闻屿择浑身一僵,整个脊柱都绷紧,车头差点栽了。
他舌尖抵上牙齿,责怪道:“你在干什么。”
楚璃慌得要死。
连忙松开手,抓回车身两旁的扶手,声音闷在头盔里。
“我哪里干什么了。”
她辩驳,“你自己开稳一点不行吗。”?
还特么要怎么稳。
闻屿择喉咙发痒,心尖也跟着痒。
“手给我老实点儿,别特么干扰司机。”
“”
夜幕浓重,吞噬掉小城本来的颜色,也将少年耳廓那一抹红色,悄悄遮住。
十分钟后,闻屿择将车驶进一条小街。
停稳后熄了火:“到了。”
“哦。”楚璃应声。
她今天穿的裙子,不太方便。抓着裙摆挪了挪屁股,半天下不来。
闻屿择侧头去看。
少女顶着硕大头盔,有些不知所措。抹茶色裙子搭着膝盖上,下面是一截又细又白的小腿。
他啧了声,腿支着地,抬起一边手臂,不耐烦催她:“动作快点儿。”
楚璃眨眼,明白过来。不敢抓他的手,只手指抓着他的衬衫袖子借力。
少年底盘稳,浑身是劲儿。衣袖被她扯来扯去,身子晃都不晃一下。
楚璃下了车,摘下头盔。
“谢谢。”
闻屿择锁了车,盯着她一头乱掉的发,要笑不笑:“走了。”-
这一片是县城相对繁华的闹市区,吃的玩的都不少。
周围有商场,超市,灯光装饰着艳俗的紫红,外表看上去都很山寨。
烧烤店是一家老字号。头顶一盏不怎么亮的白炽灯,墙壁泛黄脱落,木凳子木桌子,桌面泛着油腻腻的光泽。
正是吃宵夜的时间点,食客挺多。
“里边没位置了,两位坐这儿吧。”老板安排他们坐到店外搭的一张小桌子。
闻屿择“嗯”了声,一勾凳儿腿坐下。
楚璃抽出一张纸巾,在凳子上来回擦了两遍,将垂着的头发往耳后捋了捋,才拎着裙摆坐下。
他看着她,扯了下嘴角。菜单递过去:“吃什么自己点。”
“你点吧,我随便。”
闻屿择收回手,在菜单上勾勾选选。
楚璃环顾四周,店里大部分都是年轻人。有划拳的,聚会的,她们旁边位置还坐了两对小情侣。
“白天干什么去了。”
闻屿择忽然问,楚璃回头一愣。
“去奶茶店还背个书包?”
楚璃“哦”了声,轻声:“我去做卷子。”
“家里不能做?”
“”
麻将室太吵,会影响她学习。这是大实话,但她没说出口。
经过这么几次,楚璃大致摸清楚哪一类言辞是这位爷不愿意听的,或者说容易引起误会的。
好不容易关系缓和,她不想再起争执。
过了一刻钟,老板端了两盘烤串上桌,全是荤菜。
只有一盘素的,一条一条白色和绿色混着,不知道什么菜。
闻屿择抽了一串儿:“看着干什么,吃啊。”
“这是什么?”楚璃盯着那盘素菜。
他嘴里嚼着,咬肌一下一下鼓起。从筷子篓拿出双一次性筷子,撕了递给她。
“尝一口就知道了。”
楚璃接过,夹起一条送进嘴里。
咬了一口,她尝出味儿,是韭菜炒的烤年糕。不辣,味道好,还很有嚼劲。
来了宁县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吃到好吃的。
“还挺不错。”楚璃点头说。
“那多吃点。”
楚璃是真的饿了,吃了两口年糕,又拿了两串荤菜,味道都不赖,也不怎么辣。
闻屿择掀起眼皮,看着她吃。
莹白光线下,少女吃浓密睫毛垂着,东西动作斯文,嘴巴小巧一口一口地咬,嚼得也慢,白净的脸颊微微鼓起。
和平时清冷疏离的气质完全不同。
盯着看了会儿,闻屿择撇开眼。
觉得自己这样盯着一个姑娘使劲儿看,挺没意思的。
风轻轻吹,夜色更深一层。
让她多吃点,不过是客气一句。
闻屿择筷子都还没怎么动,一份炒年糕已经见底了。
“再给你点一份儿?”
楚璃舔唇,摇了摇头:“我差不多了,你饿的话就点。”
闻屿择扬眉,没多说什么。
吃完烤串,他起身去柜台,问老板点了一碗红豆粥。
两分钟后,红豆粥上桌。很香很浓稠,热气腾腾的,闻屿择拿起勺子搅拌。
他抬眼,撞上她的视线。
“你要吃?”
楚璃眨了下眼,没否认。
闻屿择放下勺子,扯了下嘴角:“让你点你不点,问你加不加菜你说吃得差不多了。”
楚璃:“”
“你们城里人怎么那么喜欢口是心非?说一句我饿了我想吃很丢人?”
当然不是他说的那样。
楚璃单手托起腮,下巴轻微上仰,淡声说:“我晚上没吃饭,确实饿了。”
“可我不知道这家店味道怎么样,招牌菜是什么。倒是你这个本地人,应该主动给我介绍,我怕踩雷,当然不敢随便点。”
她表情认真,一口普通话字正腔圆,瞳孔清澈透亮,被夜光映照着,像两颗发亮的琥珀。
大小姐爱较真,说什么都有她的理,一不高兴嘴上更不饶人。
闻屿择肘着桌面,手上拎着双筷子,忽然笑了。
头埋进手臂,头发尖对着她,笑得肩都在抖。
楚璃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闻屿择把碗推过来,还在憋笑。
“吃吧,招牌菜。”
楚璃只当他在发神经,瞪他一眼接过碗,拿起勺子搅拌。
“那你吃什么。”
“不吃了,抽根儿烟。”
闻屿择笑够了,从兜里摸出烟盒,又问,“能抽吗?”
楚璃顿了下,点头。
“你今天在家睡了一天?”她喝了一口粥,轻声问。
“嗯。”
闻屿择抵着烟盒抽出一支,捻在指尖:“昨晚没睡。”
“做什么去了?”
他咬着烟低头,点燃,侧脸凹陷,呼出一口白雾:
“干嘛,查户口啊。”
楚璃噤声。
白色烟雾薄薄一层,少年脖颈微仰,衬衫领口敞开一颗。
他半笼在阴影里,手指骨节分明,暗淡光线下,瞳孔忽明忽暗。
“你…”她支了声,又止住。
闻屿择:?
“没什么。”
“有话就说。”
“你怎么住在你姑妈家,那她的家人呢?”楚璃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
闻屿择指尖一点猩红,盯了她两秒,淡声答:
“是她住在我家。顺便帮忙照顾我,已经好几年了。”
简单一句话,信息量巨大。
原来,闻屿择才是那栋老房子的主人。
而且听他的语气,他的父母应该是不在这儿了。
他一向任情恣性,狐朋狗友众多。
而此时此刻,她忽然从他身上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感。
楚璃觉得自己唐突了,耸了下肩:“我去一趟卫生间。”
她说完起身,打算顺便把帐结了。
柜台前,老板正将空酒瓶装回纸箱。
“老板,买单。”
老板回头看她,又伸脖子朝外面扫一眼,笑着说:
“那位帅哥已经付过了。”
楚璃一愣,哦了声,将手机揣回兜里。
摩托车停在对面那条街。
两人并肩走过去,街道两旁都是落叶,踩在上面沙沙响。
楚璃看向身旁的人:“说好是我感谢你,该我请客的。”
“难得楚大小姐赏面儿,陪我出来吃烧烤。”
闻屿择垂眸,眼底一层淡薄的笑意:“怎么算都是我赚了。”
楚璃撇开视线。
“是吗。”
她黑发垂在肩上,不以为意说:“万一你哪天看我不顺眼,觉得自己亏了怎么办。”
楚璃的担心不无道理。
才来短短一个多月,他们俩吵架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这人正常时候人模人样。
脾气差起来说变脸就变脸,她根本摸不透他。
路灯光线明暗交叠,将两人的影子拉长,缩短,再重合。
“亏就亏呗。”
闻屿择侧头,看着她清凌凌的眼,情绪隐没在阴影里。
“亏你身上,老子认了。”
第 18 章 第 18 章
假期很快结束,返校的第一天,月考成绩也跟着出来。
上午第一节是王世娇的英语课。
她抱着一沓卷子进教室,对着闹哄哄的教室一拍桌子:
“七天假放完我看你们都飘天上了?月考考得很好?就这种丢在地上都没人会多看一眼的成绩,你们怎么好意思嬉皮笑脸的。”
“……”
王世娇清了下嗓子,态度一转:“我们班宋淮同学不负众望,依旧稳坐年级第一。这次考了693的高分,是所有人的榜样。”
台下有人喊了声“牛逼”,接着发出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
王世娇继续说,“在这儿还要表扬一下新来的楚璃同学。也为我们班级争光,考了675分,拿到了年级第二。”
被点名,周围同学纷纷看过来。
楚璃性格清冷,给人高不可攀的印象。在班上人缘不怎么好,一有个风吹草动自然不免被议论。
“霍哟,断层式碾压啊。不是吹得很神吗?原来这么拉垮啊。”
“也不是她拉垮,是宋淮太神了。693,上清北都有多的。”
……
潘朵耳朵尖听到两句,撇唇凑过去安慰:“你考了675,已经很厉害了。”
楚璃淡笑着“嗯”了声,不置可否。
月考那阵她感冒一直反复,状态不好,分数在她意料之中。
只是她没想到,宋淮这么厉害。
“班长待会儿把成绩表贴在公告栏——哦对了。”
王世娇扶了下眼镜:“还有一个好消息。”
众人警惕。
刚才被她无情羞辱一番,根本不相信真有什么好事儿。
王世娇将同学们的反应收在眼里,哼了一声:“不想听?”
众人不情不愿拖长音:“想——听——”
“天气原因,学校把运动会提前了到下周四。”
“……”
“希望大家踊跃报名,为班级争光。”
话一出,底下炸开了锅。学生们兴奋雀跃,甚至有男生吹起口哨。
别说是运动会了。
只要和学习无关,任何活动都让人来劲。
“安静点。”
王世娇拍桌子,看向后排位置,“曹垒,下课来我办公室拿报名表。”
曹垒是六班的体育委员。
他吊儿郎当翘着凳子,双指并拢,朝王世娇敬了个礼,“收到。”-
楚璃对运动会没兴趣,正在做月考的错题。
潘朵看她一脸严肃,以为是在为分数郁闷。
“你有想报名的项目吗?”
楚璃一愣,“什么?”
“运动会啊。”
楚璃摇头。
她不擅长体育,也不喜欢运动过后汗涔涔的感觉。
平时上体育课只专注把体测项目弄上去,除此之外碰都不会碰一下。
说话间,曹垒拿着报名表,笑嘻嘻过来。
他蹲下,趴在她桌上,报名表递过去:“新同学,整个项目呗?”
楚璃扫了一眼报名表。
从前学校办运动会,学生们没有这么大的兴奋劲儿,项目连一半都报不满。
二中的同学倒是活泼踊跃。
这才下课十几分钟,竟然七七八八地报得差不多了。
楚璃停下笔,淡声:“我体育不好。”
“没事儿,重在参与嘛。”
楚璃弯唇,摇头婉拒。
曹垒点到即止,没再强求。
把报名表往潘朵面前拍去,挑眉:“潘朵,整个一千五呗。”
其它项目都报得差不多了,唯独女子一千五的高难度项目无人问津。
潘朵连忙摆手:“不行不行,我八百米都不及格。你问问其他人吧。”
曹垒啧了声,兴趣盎然拿走了报名表-
楚璃没将运动会的事放在心上。
晚自习做完作业,把几科的月考错题都复盘了一遍。
下周六就是竞赛初赛,她回到家洗过澡,又做了一套竞赛题才上床睡觉。
翌日早晨,楚璃打着哈欠去学校。
第一节课间,潘朵匆匆跑进教室,拍拍楚璃的肩:
“楚璃,你不是说不报名吗?”
楚璃侧头:?
“我听说你报了一千五?”
“没有啊。”她一怔,“是不是弄错了?”
“曹垒刚才说什么新同学最给面子,替他解决了一千五的难题,这不是你吗?”
楚璃眨眼,想到什么。
眉心一皱:“报名表呢?”
“他说交上去了。”
楚璃放下笔起身,吱嘎一声退开椅子,“我去问问。”
早晨阳光黄灿灿,走廊上有学生趴在栏杆聊天。
楚璃没有去找曹垒,而是直接去了办公室。
王世娇正端着杯子喝水,见她进来,眼尾弯起:“楚璃同学,找老师什么事?”
楚璃眨了下眼,挂起一个笑:“老师,运动会报名表在您这儿吗?”
王世娇点头:“嗯,刚交上来。”
“我正在跟七班老师表扬你呢。不单成绩好,体育也好,还颇有吃苦耐劳的精神。现在啊,像你这样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学生越来越少了。”
“”
“老师,这其中有点误会。”
楚璃双手自然垂在腿边,嗓音轻轻,“可以把报名表借我一下吗?”
“哦?”
王世娇不知道什么情况,却也没多问。放下茶杯,从抽屉抽出报名表。
“那你先拿去吧。”
出了办公室,楚璃蹬蹬蹬地回教室。
贺涛正站在七班门口当门神,看楚璃过来想打个招呼,刚伸手,楚璃就越过他走了。
“……”
贺涛愣了愣,收回自己多余的手:“小女神今天咋啦,马尾都快甩到天上去了。”
同是门神的肖琦山歪头,望着那道背影。
“平时清冷惯了,今天难得带了情绪,有点儿仙女入凡尘那味儿了。”
他倚着门,摸着下巴自言自语,“她除了喜欢学习,还有什么兴趣爱好没?你说我们现在高二了,换班还来得及吗?”
话没说完,脑袋挨了一记敲。
肖琦山哎哟一声,回头瞪身后的人:“打我干嘛!”
“你逼话多,还挡路了。”
肖琦山没那么好糊弄。
“阿择,你不老实啊。”
他挑眉,意味深长的表情,“上回涛子问你是不是心动,你不肯承认。现在我特么多看了两眼,你打我头??”
闻屿择神色冷淡,踢开他的脚。
“滚。”
另一边,楚璃回到教室,径直来到曹垒跟前,将报名表拍在桌子上。
“这个。”她指着报名表上自己的名字。
“我没报名。”
曹垒被她的气势震得一愣,向后靠,双手举起作投降状:
“别误会别误会,名字不是我填的。”
他一边说,一边看向斜前方。
楚璃扭头,看到一头羊毛卷。
她抿起嘴唇,拿走报名表,一言不发走到叶铭茜的桌子前。
有些人的恶劣是骨子里带来的。
这群人没有目标,没有梦想,看这个不顺眼了骂一句,看那个欠揍了踢一脚。
而叶铭茜在班上就是扮演这样的角色。
上次闻屿择出面警告,让她们安分了几天。表面上跟你相安无事,一时兴起又背地里捅你一下。
楚璃一早猜到是叶铭茜搞鬼。
她去找王世娇要报名表,和曹垒对质,为的就是让事情闹大。
如果忍气吞声,私下找老师解决,这类小动作只会层出不穷,没完没了。
教室另一方,宋淮正埋头做题,周嘉树拐了拐他:“她们又吵起来了。”
宋淮缓慢停笔,抬眼看过去。
女生之间的事,男生不好插手。
周嘉树“啧”了声说:“叶铭茜越来越过分了。”
宋淮表情淡淡,目光落在扎马尾的少女身上。
……
两人已经闹过好几次,教室里的学生都察觉到气氛不对。
叶铭茜前桌的男生知情识趣,连忙空出位置,站到旁边。
楚璃坐到他位置上,抬手,将报名表递到她眼前。
淡声问:“又是你?”
叶铭茜没回避,双手抱胸,抬下巴,睨着她。
“报名表是别人传过来的,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楚璃呼出一口气,没急着跟她怼。
浅茶色的瞳孔锁在她脸上,仔细打量一番,缓缓开口。
“说实话,我一直不认为你是个品德高尚,温柔善良的人,但至少是个坦坦荡荡,很有个性的人。”
“……”
叶铭茜瞬间黑脸。
楚璃仍丝毫不让,注视着她的眼睛:“看我不爽,想尽办法整我,那就大胆承认一次,这都不敢吗?”
“靠,你在骄傲什么!”叶铭茜被激怒,一拍桌子站起身。
楚璃仰头:“值得我骄傲东西有很多,你问哪一样?”
气氛急转直下,周围人都倒抽一口气。
众目睽睽下,叶铭茜没有真动手。
她欺身凑过来,抬起食指,一下一下戳桌上的报名表,“说这么多屁话干什么,有种拿个第一来看看,我就服你。”
关键性时刻,周围看八卦的人屏气凝神。
“好。”
楚璃吸了一口气,顿了一秒,又说,“可是得排除体育班的两个名额。”
“……”
叶铭茜眉头一皱,都他妈服了。
这女的脑子到底什么构造,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打这些算盘。
旁边“观战”的男生看不下去了,插嘴说:
“一千五男生都遭不住,女生能跑下来都不错了。”
“是啊,就算得了年级第三也很牛逼了。”
……
教室中央,两个女生一站一坐。
叶铭茜撑着桌子,一脸怒容瞪着楚璃。后者表情镇静,气势丝毫不输。
这种事一旦被摆上台面,势态就不容易控制。叶铭茜虽然不情愿,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半晌,她开口:“行。”
“一千五百米,拿年级第三,以前的事一笔勾销。”
楚璃弯唇,拿着报名表起身。
“说话算话。”
第 19 章 第 19 章
放学后,学生们蜂拥撤离教室。
一抹斜阳投下橘黄的光,教学楼逐渐恢复宁静。
楚璃在食堂简单吃了点东西,便直接回教室。握笔端正坐着,头发挽至耳后,沉下心做卷子。
她在网上查过了。
虽然自己实力相当一般,但是想要提高长跑成绩,也不是全无可能。
她需要做的是压缩时间。
除了准备竞赛,还得保证每天都有时间做有氧和呼吸训练。
时间一分一秒过。
教室里只有零星几个住校生,有做题的,有看小说的,还有一个戴着耳机在追剧。
休息区零零散散坐了几个人,扯着嗓门儿谈天说地。
贺涛摸出一副扑克牌,三人开始斗地主。
“西街那边新开了一家火锅。”他一边发牌一边提议,“听说排队的人多得很,晚上去试试?”
闻屿择低头丢牌:“随便。”
肖琦山翘着二郎腿:“别了吧,我前天才吃坏东西拉肚子,整点清淡的?”
“行吧,那等会儿问问小沁姐。”
贺涛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肖琦山,“对了,你那三千米到底报没报?”
肖琦山捏一副烂牌,码来码去,怎么都不对劲。
“没报,命更重要。”
“弱鸡,人家小女神都报了一千五。”
肖琦山哼笑一声,吊儿郎当说:“我听曹垒说了,她那是跟叶铭茜宣战呢。”
“就是上学期缠着你那羊毛卷?”
贺涛出了一个5,又去看闻屿择:“我听说她在班上都横着走,小女神怎么就惹上她了?上次邵俊文也是,她怎么专招这种人。”
“我哪知道。”
闻屿择直接丢了个2。
脑海里闪过那张倔强又疏淡的脸,扯了下唇角。
就那脾气,惹上谁都很正常。
贺涛咂舌:“咱们一队的,你顶我干什么!”
闻屿择丢了对8出去,嘴巴还没动——
“哪个小女神啊?”
陈小沁正好忙完,听到半截对话,走过来坐到沙发扶手上,“就之前你们班追阿择那个?”
闻屿择抬了下眼,懒得解释。
“不是那个。”
贺涛跟一对k出去,搭话道:“就隔壁班新来的转学生,成绩好气质好,长得贼好看,阿择还天天——”
“送她回家”几个字没说出来,就挨了肖奇山一记炸弹。
“靠,你炸弹怎么这么多。”
“没你的话多。”
肖琦山白了他一眼,觉得贺涛真是智商感人。
闻屿择和陈小沁那点事,他们或多或少知道些。两人关系跟寻常朋友不一样。闻屿择只拿她当姐,但陈小沁显然不是。
没看见她刚才表情都不自然了?
陈小沁看着闻屿择,头发撩到肩后。
“有这么漂亮?”
闻屿择垂着眸,眼底晦暗不明。
毋庸置疑,楚璃是长得漂亮的。
但就是太漂亮,太耀眼,给人一种难以忽略的逼迫感。
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感觉。
懒声答:“一般。”
贺涛听不下去了,呵了声:
“到底谁眼睛有问题,这特么还一般??”
一阵铃声响起,打断几人对话。
闻屿择摸出手机,接通:“喂。”
“动手了?”
“嗯,知道了。”
闻屿择挂了电话,揣回兜里:“麻将室有人有闹事,先回去一趟,你们玩着。”
“啊?”肖琦山直起身,“那晚上的饭?”
“吃啊,搞完就过来。”
“行,等你啊。”
闻屿择抓起外套往外走,陈小沁跟着他到门口。
“要不跟你一起过去?”她抱胸,轻声说,“我好久见着琳姨了。”
“不用了,你看着场子。”
闻屿择手伸进外套兜里,摸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扔给她。
“小沁姐,这个拿着。”
陈小沁一捧接住,手指掂了掂,问:“国庆又去跑赛道了?”
闻屿择扯了下唇角,没回答。
“台球馆已经开始盈利了,你不用再拿钱给我。”
“先拿着。”
闻屿择摸了根烟捻在指尖,抬脚下楼,“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天空阴沉,头顶堆叠着厚密的云。
校园内十分安静,宽阔的操场空无一人。
楚璃跑到最后一圈的时候,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她今天有意提速,想看看训练成果。
然而体力跟不上。她的胸腔剧烈,嗓子干得冒烟,脚都快站不稳,身体都不像自己的。
练习完,她绕着操场走了小半圈,才喘着粗气回看台。
杯子里的水还是温的,楚璃仰着脸喝水,面向灰蒙蒙的天空,一滴冰凉砸在皮肤上——
下雨了。
她连忙收起水杯,放进书包,拿出那把晴雨两用的花伞。
还好她今天带了伞。
否则长跑过后再淋雨,必然会重感冒。
到时侯不能参加运动会,她这一段时间的努力都得白费。
楚璃撑着伞出了校门,来到上次做题那家奶茶店。
运动完浑身都酸。
不过今天能连续不断跑下来,用时还不到八分钟,已经到及格水平了。
楚璃打算犒劳自己。问服务员点了一杯芋泥波波,还加了奶盖。
她端着奶茶,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
将马尾绕了两圈,束成丸子头。然后拿出笔和卷子,开始做题。
窗外雨势渐大,玻璃上的水痕一竖一竖往滑下。
室内光线暗下来,少女脖颈修长白皙,额间有细小的碎发,被水汽衬托,整个人显得漂亮又柔和。
今天周六,奶茶店的生意比国庆时间好了不少。
来往客人喝着饮料闲聊,只有楚璃安静又沉定地在做题。
她做题速度快,“哗啦”翻动纸页。
正提笔做最后一道大题,身前突然压下一道人影。
“好巧。”
楚璃懵然抬眼,看到一名戴着眼镜的男生。
“我可以坐这儿吗?”宋淮说。
他手里端一杯奶茶,穿浅色薄毛衣。搭一副金属细框眼镜,更衬斯文气质。
楚璃点头:“可以。”
来宁县这么久,宋淮是第一个让她觉得“超出想象”的人。
他斯文有礼貌,话也不多,跟其他学生的气质完全不一样。
时常都面无表情,让人觉得冷漠。可几次相处下来,却莫名让她感到轻松。
“你怎么在这儿?”楚璃问。
“我家离这儿近,过来买喝的。”
他坐到她对面的位置:“你呢?”
“我去学校训练。”楚璃无奈笑了下,“就顺便顺便找个地方做题。”
宋淮没说话,楚璃觉得两人就这样坐着挺尴尬。
她问:“你呢?报什么项目了?”
宋淮喝一口奶茶,喉结缓慢滑动:“本来没打算报。被周嘉树硬拉着报了个四百米接力。”
说完,目光落在楚璃卷子上。
“这张卷子我前天做了。最后这道题拿不准。”
楚璃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宋淮抬了抬下巴:“你做出来,我们对对答案。”
眼前这人,可是月考拉了她二十分的人。
楚璃被激起莫名的胜负欲。
她点头,认真审题后拿起笔,将草稿纸翻了个面,开始演算。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最后做出来答案和宋淮的一致。
宋淮:“你比我厉害,十分钟就做出来了。”
“还是年级第一更厉害。”
“你来了,我这位置就坐不稳了。”
楚璃闻言笑了笑,忽然明白,为什么跟宋淮一起会有种轻松自如的感觉了——
宋淮和她以前那些同学相似。
他们德才兼具,优秀自律。
做什么事都有坚定的目标,清楚自己要什么,并且不被多余的目光干扰。
和宋淮相处的感觉让人熟悉,像是回到了从前。
做完题,已经快到下午五点。
两人收拾东西,一起出了奶茶店。
外头的天仍阴着,雨点淅淅沥沥砸在地上。
楚璃撑开伞,看旁边的人:“你没带伞?”
宋淮抬头,望向眼灰茫茫的天:“雨不大。”
楚璃咬唇,犹豫两秒。
上次体育课若不是宋淮帮她,后果不堪设想。
“你住哪?”她问。
“街对面。”
“毛衣沾了雨水不好打理,我送你过去吧,正好公交站也在那个方向。”
“好。”
宋淮低眸看她,“伞给我吧。”
树叶在雨雾中飘摇,街上人潮涌动。五颜六色的伞,像是绽放在泥里的一朵朵花。
宋淮个子高,撑着伞,将少女笼在身边。
“学校附近新开一家韩式烤肉,听说味道不错,等竞赛结束一起去试试?”
楚璃没想到拒绝的理由,点头:“嗯。”
话音落,耳旁一阵引擎的轰鸣声。
楚璃脚顿了下,路边雨水被“哗啦啦”溅起。
她抬头,看见一辆黑色摩托车从路边飞驰出去。
“嗡”地一声,迅速消失在雨幕的尽头。
第 21 章 第 21 章
雨珠垂直砸在石板路上,一圈一圈划开。
整个宁县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氤氲雾气中,无端给人心情增出些阴郁色彩。
楚璃从公交车下来的时候,雨已经小了些。
洋房门口的路不平整,有一段已经积起小水坑。
她撑着伞,小心翼翼绕开。走到院门口,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
一到周末,麻将室生意都很好。
今天没有出现沸反盈天的景象,只传出一阵稀稀拉拉的麻将声。
楚璃进了院门,将雨伞放在门口敞风。推开玻璃门进去,看见一楼大厅只有寥寥两桌人。
再看脚下,茶叶,椅子,扑克牌散了一地。
正中央有一台机麻摔瘸了一角,麻将已经被捡起来放在一个塑料盆里。
闻琳拿了个簸箕和扫帚,在清理地上的玻璃碎片。
而闻屿择一身黑衣黑裤,倚靠桌子站着。正打电话,像是在询问维修费用。
楚璃扫了眼这一地狼藉,都不知道怎么抬脚。
她咬了下嘴唇,旁边麻将桌的议论声清晰传来。
“那个老张也真是的,自己打牌不记张,赖人家小徐出牌没支声儿,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那把是清一色带勾的牌,最后没胡到,还反挨了个大的,怎么能服气。”
“那也不能掀桌子打人啊,小徐没事吧,我流挺多血。”
“都是鼻血,应该不碍事。得亏阿择回来得及时,老张遇到个硬茬才肯认怂。不过他一个月赢的钱都拿来赔医药费和桌子钱了,闻老板以后都不肯做他生意了。”
楚璃不懂麻将,听得一知半解。
不过这里的人脾气挺冲,打个牌都能打起来。武力值爆表,一个比一个野蛮。
闻屿择挂了电话,看到站在门口的楚璃。
他眼梢耷拉,情绪淡下去。再面无表情,轻飘飘移开。
“厂家说明天上门来修。”他对闻琳说:“我上去了。”
闻琳应了声,支起身子来才看见楚璃,忙招呼她进来。
“小心地上有水。这里乱,赶紧上楼学习去吧。”
楚璃点点头,拉着书包肩带往里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她发现闻屿择今天看她的眼神冷得很,一点要跟她搭话的意思都没有。
两人上楼。
楚璃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问:“你也才回来吗?”
他往上走,不说话。
“我刚才在街上看见你了。”
她试着缓和气氛,开玩笑的语气,“不是说不敢骑摩托去学校吗。”
闻屿择冷淡“嗯”了声,头都没回。
“怎么不说话?”
楚璃不明就里,追上去。
前面人忽然停脚,差点撞到他背上。
楚璃往后退了一步,闻屿择转身,居高临下看她。
“今天去哪了?”
楚璃轻轻眨眼,有些茫然。
刚才在街上,他没看见她?
“奶茶店。”
“去干嘛?”
“写作业。”楚璃回答,“怎么了?”
闻屿择垂眼,唇线抿直。
本就不畅的脸色拉得更沉。
沉默几秒,又问:“明天呢,还去?”
楚璃不知道他想问什么,如实回答:“是啊。”
闻屿择说不出话了。
在校门口等红灯的时候,他什么都看见了。
回想国庆节撞见她出门那次,她才吃了午饭就往外跑。
问她为什么不在家里写,她也不愿意回答。
难怪。
原来她的写作业,是和男同学约在奶茶店,一边做题一边有说有笑。
遇到不会的题,能相互学习。
遇到下雨天,还能一起打伞。
真行。
说不清原因,胸腔翻起一股莫名的火。
闻屿择脸一沉,转身就走。
楚璃完全状况外,背着书包跟上去:“到底怎么了,你今天奇奇怪怪的。”
她目光下移,不经意落到他的黑色外套上。
湿透了,几乎贴在他身上。
楚璃伸手,抓了抓他的袖子:“你的衣服湿了。”
像是找到某个起火点。
闻屿择的脾气来得猝不及防。
指尖刚碰上,他猛地抽开手。
脸色冰冷,狭长眼尾收拢:“我让你碰我了?”
楚璃的手被甩开。
愕然一瞬,也有点来火。
“我惹你了?”
楚璃好了伤疤忘了痛,完全忘了在他身上吃过的亏。
“好心问你一句,至于这种态度?动不动就冷脸,谁愿意跟你这种人沟通?”
闻屿择冷笑一声。
也对。
她矜贵,骄傲,睥睨一切。
和那个姓宋的一样,众星捧月,是所有人眼里的天之骄子。
“他这种人”,哪配跟她沟通。
闻屿择喉结滑动,瞳孔一片漆黑。
“你谁啊你?”
他带着压迫,往下一步,眼底渗出戾气,“别他妈太看得起自己。”
楚璃没被这样对待过。
呼吸一滞,胸口开始起伏。
她眨眼睛,像是真的怕了。
闻屿择眼底深谙,看她两秒,松开手。
“老实点儿。”
楚璃捋了捋乱掉的头发,心跳砰砰的。放慢脚步,瞪着他的背影。
这人阴晴不定,性格又差。
心情好的时候人模人样,不高兴了脾气就跟狗一样。
凶巴巴的,惹急了还咬人-
夜已经很深,月亮静悄悄压在树枝上。
窗外人声淡去,南桥街一片寂静,只偶尔传来稀疏的狗吠。
闻屿择刚洗完澡,完全感觉不到冷,套了短袖短裤在身上。头发湿漉漉的,水滴沿着下颌线滑到锁骨。
房间没开灯,桌山的手机屏幕时不时亮起。
讨论组已经99+。
【肖琦山@闻屿择:什么情况,小女神对你很主动啊。】
【肖奇山:她也住南桥?哪条街啊?】
【贺涛@肖琦山:你就别想了,他的嘴比主席台上的花岗岩还硬,撬不开。】
【肖琦山@闻屿择:靠,那我明晚就去你家睡。不行,我下周都去你家睡…】
闻屿择轻嗤,懒得理这两个傻逼。
将手机扔到一边。拿了条毛巾擦头发,
不一会儿,手机又叮了一声。
他以为又是肖琦山,不耐烦啧了声。抓起来一看,是陈小沁发来的微信。
【陈小沁:睡了吗?】
闲散表情退下去。
取而代之,浮现某种晦暗不明的东西。
闻屿择默了两秒,将毛巾搭在肩上。
【闻屿择:没。】
【陈小沁:一整个国庆节都没见着你人。】
【陈小沁:这周六过来聚聚?叫上涛子和肖奇山他们一起。】
他唇线抿起,垂着眼睫,压出一道黑沉沉的阴影。
【闻屿择:嗯。】
第 20 章 第 20 章
头顶吊灯洒下冷白的光。
空气中飘散着尼古丁味道,大厅中央是几张绿色台球桌,旁边有沙发和茶几,再过去,还摆着几台电脑。
一群不务正业的少男少女混迹于此。
打球,上网,吞云吐雾,颓废而慵懒。
陈小沁倚靠台球桌站着,紫色针织衫配黑色皮裙。
一头挑染过的长发披在肩上,粉面朱唇,指尖夹一支烟,狭长眼尾微微挑起,不动声色落在黑衣少年身上。
“小沁姐,你男朋友有点牛逼啊。”旁边的男子说。
陈小沁睨了那人一眼,嗓音懒倦:“什么男朋友,人家高中生。”
“高中生?台球玩得这么吊?”
陈小沁笑了笑,呼出一口烟:“是你们太废,连一个高中生都打不过。”
说完,她看回场中央。
少年俯身压杆,下颌线收紧,衬衫衣领敞着,露出一截削瘦的锁骨。
他手肘猛地一推,“咚”地一声脆响后,黑球利落进洞。
“好球!”
周围爆发一阵欢呼。
一杆收了六颗球,男人被打得没了脾气。扔了几张红票子在球桌上,拎起外套气冲冲走了。
闻屿择抓起钞票,没往兜里揣,而是一把拍在了旁边女生手里。
“真给我?”陈小沁问。
“不是说了,赢了算你的。”
他掀眼皮,嗓音冷淡。融入喧嚣,却踽踽独立,一身疏离淡漠气质。
陈小沁冲他笑,还想说什么,闻屿择掠过她,径直往沙发走
休息区零零散散坐了几个人,扯着嗓门儿谈天说地。
贺涛摸出一副扑克牌,三人开始斗地主。
“西街那边新开了一家火锅。”他一边发牌一边提议,“听说排队的人多得很,晚上去试试?”
闻屿择低头丢牌:“随便。”
肖琦山翘着二郎腿:“别了吧,我前天才吃坏东西拉肚子,整点清淡的?”
“行吧,那等会儿问问小沁姐。”
贺涛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肖琦山,“对了,你那三千米到底报没报?”
肖琦山捏一副烂牌,码来码去,怎么都不对劲。
“没报,命更重要。”
“弱鸡,人家小女神都报了一千五。”
肖琦山哼笑一声,吊儿郎当说:“我听曹垒说了,她那是跟叶铭茜宣战呢。”
“就是上学期缠着你那羊毛卷?”
贺涛出了一个5,又去看闻屿择:“我听说她在班上都横着走,小女神怎么就惹上她了?上次邵俊文也是,她怎么专招这种人。”
“我哪知道。”
闻屿择直接丢了个2。
脑海里闪过那张倔强又疏淡的脸,扯了下唇角。
就那脾气,惹上谁都很正常。
贺涛咂舌:“咱们一队的,你顶我干什么!”
闻屿择丢了对8出去,嘴巴还没动——
“哪个小女神啊?”
陈小沁正好忙完,听到半截对话,走过来坐到沙发扶手上,“就之前你们班追阿择那个?”
闻屿择抬了下眼,懒得解释。
“不是那个。”
贺涛跟一对k出去,搭话道:“就隔壁班新来的转学生,成绩好气质好,长得贼好看,阿择还天天——”
“送她回家”几个字没说出来,就挨了肖奇山一记炸弹。
“靠,你炸弹怎么这么多。”
“没你的话多。”
肖琦山白了他一眼,觉得贺涛真是智商感人。
闻屿择和陈小沁那点事,他们或多或少知道些。两人关系跟寻常朋友不一样。闻屿择只拿她当姐,但陈小沁显然不是。
没看见她刚才表情都不自然了?
陈小沁看着闻屿择,头发撩到肩后。
“有这么漂亮?”
闻屿择垂着眸,眼底晦暗不明。
毋庸置疑,楚璃是长得漂亮的。
但就是太漂亮,太耀眼,给人一种难以忽略的逼迫感。
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感觉。
懒声答:“一般。”
贺涛听不下去了,呵了声:
“到底谁眼睛有问题,这特么还一般??”
一阵铃声响起,打断几人对话。
闻屿择摸出手机,接通:“喂。”
“动手了?”
“嗯,知道了。”
闻屿择挂了电话,揣回兜里:“麻将室有人有闹事,先回去一趟,你们玩着。”
“啊?”肖琦山直起身,“那晚上的饭?”
“吃啊,搞完就过来。”
“行,等你啊。”
闻屿择抓起外套往外走,陈小沁跟着他到门口。
“要不跟你一起过去?”她抱胸,轻声说,“我好久见着琳姨了。”
“不用了,你看着场子。”
闻屿择手伸进外套兜里,摸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扔给她。
“小沁姐,这个拿着。”
陈小沁一捧接住,手指掂了掂,问:“国庆又去跑赛道了?”
闻屿择扯了下唇角,没回答。
“台球馆已经开始盈利了,你不用再拿钱给我。”
“先拿着。”
闻屿择摸了根烟捻在指尖,抬脚下楼,“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天空阴沉,头顶堆叠着厚密的云。
校园内十分安静,宽阔的操场空无一人。
楚璃跑到最后一圈的时候,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她今天有意提速,想看看训练成果。
然而体力跟不上。她的胸腔剧烈,嗓子干得冒烟,脚都快站不稳,身体都不像自己的。
练习完,她绕着操场走了小半圈,才喘着粗气回看台。
杯子里的水还是温的,楚璃仰着脸喝水,面向灰蒙蒙的天空,一滴冰凉砸在皮肤上——
下雨了。
她连忙收起水杯,放进书包,拿出那把晴雨两用的花伞。
还好她今天带了伞。
否则长跑过后再淋雨,必然会重感冒。
到时侯不能参加运动会,她这一段时间的努力都得白费。
楚璃撑着伞出了校门,来到上次做题那家奶茶店。
运动完浑身都酸。
不过今天能连续不断跑下来,用时还不到八分钟,已经到及格水平了。
休息区零零散散坐了几个人,扯着嗓门儿谈天说地。
贺涛摸出一副扑克牌,三人开始斗地主。
“西街那边新开了一家火锅。”他一边发牌一边提议,“听说排队的人多得很,晚上去试试?”
闻屿择低头丢牌:“随便。”
肖琦山翘着二郎腿:“别了吧,我前天才吃坏东西拉肚子,整点清淡的?”
“行吧,那等会儿问问小沁姐。”
贺涛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肖琦山,“对了,你那三千米到底报没报?”
肖琦山捏一副烂牌,码来码去,怎么都不对劲。
“没报,命更重要。”
“弱鸡,人家小女神都报了一千五。”
肖琦山哼笑一声,吊儿郎当说:“我听曹垒说了,她那是跟叶铭茜宣战呢。”
“就是上学期缠着你那羊毛卷?”
贺涛出了一个5,又去看闻屿择:“我听说她在班上都横着走,小女神怎么就惹上她了?上次邵俊文也是,她怎么专招这种人。”
“我哪知道。”
闻屿择直接丢了个2。
脑海里闪过那张倔强又疏淡的脸,扯了下唇角。
就那脾气,惹上谁都很正常。
贺涛咂舌:“咱们一队的,你顶我干什么!”
闻屿择丢了对8出去,嘴巴还没动——
“哪个小女神啊?”
陈小沁正好忙完,听到半截对话,走过来坐到沙发扶手上,“就之前你们班追阿择那个?”
闻屿择抬了下眼,懒得解释。
“不是那个。”
贺涛跟一对k出去,搭话道:“就隔壁班新来的转学生,成绩好气质好,长得贼好看,阿择还天天——”
“送她回家”几个字没说出来,就挨了肖奇山一记炸弹。
“靠,你炸弹怎么这么多。”
“没你的话多。”
肖琦山白了他一眼,觉得贺涛真是智商感人。
闻屿择和陈小沁那点事,他们或多或少知道些。两人关系跟寻常朋友不一样。闻屿择只拿她当姐,但陈小沁显然不是。
没看见她刚才表情都不自然了?
陈小沁看着闻屿择,头发撩到肩后。
“有这么漂亮?”
闻屿择垂着眸,眼底晦暗不明。
毋庸置疑,楚璃是长得漂亮的。
但就是太漂亮,太耀眼,给人一种难以忽略的逼迫感。
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感觉。
懒声答:“一般。”
贺涛听不下去了,呵了声:
“到底谁眼睛有问题,这特么还一般??”
一阵铃声响起,打断几人对话。
闻屿择摸出手机,接通:“喂。”
“动手了?”
“嗯,知道了。”
闻屿择挂了电话,揣回兜里:“麻将室有人有闹事,先回去一趟,你们玩着。”
“啊?”肖琦山直起身,“那晚上的饭?”
“吃啊,搞完就过来。”
“行,等你啊。”
闻屿择抓起外套往外走,陈小沁跟着他到门口。
“要不跟你一起过去?”她抱胸,轻声说,“我好久见着琳姨了。”
“不用了,你看着场子。”
闻屿择手伸进外套兜里,摸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扔给她。
“小沁姐,这个拿着。”
陈小沁一捧接住,手指掂了掂,问:“国庆又去跑赛道了?”
闻屿择扯了下唇角,没回答。
“台球馆已经开始盈利了,你不用再拿钱给我。”
“先拿着。”
闻屿择摸了根烟捻在指尖,抬脚下楼,“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天空阴沉,头顶堆叠着厚密的云。
校园内十分安静,宽阔的操场空无一人。
楚璃跑到最后一圈的时候,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她今天有意提速,想看看训练成果。
然而体力跟不上。她的胸腔剧烈,嗓子干得冒烟,脚都快站不稳,身体都不像自己的。
练习完,她绕着操场走了小半圈,才喘着粗气回看台。
杯子里的水还是温的,楚璃仰着脸喝水,面向灰蒙蒙的天空,一滴冰凉砸在皮肤上——
下雨了。
她连忙收起水杯,放进书包,拿出那把晴雨两用的花伞。
还好她今天带了伞。
否则长跑过后再淋雨,必然会重感冒。
到时侯不能参加运动会,她这一段时间的努力都得白费。
楚璃撑着伞出了校门,来到上次做题那家奶茶店。
运动完浑身都酸。
不过今天能连续不断跑下来,用时还不到八分钟,已经到及格水平了。
楚璃打算犒劳自己。问服务员点了一杯芋泥波波,还加了奶盖。
她端着奶茶,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
将马尾绕了两圈,束成丸子头。然后拿出笔和卷子,开始做题。
窗外雨势渐大,玻璃上的水痕一竖一竖往滑下。
室内光线暗下来,少女脖颈修长白皙,额间有细小的碎发,被水汽衬托,整个人显得漂亮又柔和。
今天周六,奶茶店的生意比国庆时间好了不少。
来往客人喝着饮料闲聊,只有楚璃安静又沉定地在做题。
她做题速度快,“哗啦”翻动纸页。
正提笔做最后一道大题,身前突然压下一道人影。
“好巧。”
楚璃懵然抬眼,看到一名戴着眼镜的男生。
“我可以坐这儿吗?”宋淮说。
他手里端一杯奶茶,穿浅色薄毛衣。搭一副金属细框眼镜,更衬斯文气质。
楚璃点头:“可以。”
来宁县这么久,宋淮是第一个让她觉得“超出想象”的人。
他斯文有礼貌,话也不多,跟其他学生的气质完全不一样。
时常都面无表情,让人觉得冷漠。可几次相处下来,却莫名让她感到轻松。
“你怎么在这儿?”楚璃问。
“我家离这儿近,过来买喝的。”
他坐到她对面的位置:“你呢?”
“我去学校训练。”楚璃无奈笑了下,“就顺便顺便找个地方做题。”
宋淮没说话,楚璃觉得两人就这样坐着挺尴尬。
她问:“你呢?报什么项目了?”
宋淮喝一口奶茶,喉结缓慢滑动:“本来没打算报。被周嘉树硬拉着报了个四百米接力。”
说完,目光落在楚璃卷子上。
“这张卷子我前天做了。最后这道题拿不准。”
楚璃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宋淮抬了抬下巴:“你做出来,我们对对答案。”
眼前这人,可是月考拉了她二十分的人。
楚璃被激起莫名的胜负欲。
她点头,认真审题后拿起笔,将草稿纸翻了个面,开始演算。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最后做出来答案和宋淮的一致。
宋淮:“你比我厉害,十分钟就做出来了。”
“还是年级第一更厉害。”
“你来了,我这位置就坐不稳了。”
楚璃闻言笑了笑,忽然明白,为什么跟宋淮一起会有种轻松自如的感觉了——
宋淮和她以前那些同学相似。
他们德才兼具,优秀自律。
做什么事都有坚定的目标,清楚自己要什么,并且不被多余的目光干扰。
和宋淮相处的感觉让人熟悉,像是回到了从前。
做完题,已经快到下午五点。
两人收拾东西,一起出了奶茶店。
外头的天仍阴着,雨点淅淅沥沥砸在地上。
楚璃撑开伞,看旁边的人:“你没带伞?”
宋淮抬头,望向眼灰茫茫的天:“雨不大。”
楚璃咬唇,犹豫两秒。
上次体育课若不是宋淮帮她,后果不堪设想。
“你住哪?”她问。
“街对面。”
“毛衣沾了雨水不好打理,我送你过去吧,正好公交站也在那个方向。”
“好。”
宋淮低眸看她,“伞给我吧。”
树叶在雨雾中飘摇,街上人潮涌动。五颜六色的伞,像是绽放在泥里的一朵朵花。
宋淮个子高,撑着伞,将少女笼在身边。
“学校附近新开一家韩式烤肉,听说味道不错,等竞赛结束一起去试试?”
楚璃没想到拒绝的理由,点头:“嗯。”
话音落,耳旁一阵引擎的轰鸣声。
楚璃脚顿了下,路边雨水被“哗啦啦”溅起。
她抬头,看见一辆黑色摩托车从路边飞驰出去。
“嗡”地一声,迅速消失在雨幕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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