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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06 章   第 106 章

    宁县的夜晚不似北城那般霓虹繁华。

    街道亮着零星灯火,树枝压一层白雪,窗外马路偶有汽车飞驰掠过。

    剩下的是小城独有的、属于冬夜的沉寂。

    出租车暖气开得足,闻屿择坐在后排揽着楚璃肩膀。

    她安静靠在他怀里,眼睫闭合,像是睡着了的呼吸均匀,发顶毛茸茸抵着他的下巴。

    车外光线忽明忽暗。闻屿择盯着她的脸看了会儿,沉出一口气。

    才出去接个电话的空挡,回来就喝成这样了,情绪也不对劲。

    不过也不难猜,估计是贺涛喝多了,又把当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拿出来讲。

    闻屿择不是一个爱往回看的人。

    他的过往大都充斥黑暗,悲哀和孤独,有些画面光是在脑子里过一遍就够操蛋。

    而且过了那么久提来干什么。

    让人跟着自己一起烦?闲得慌

    回家的一段路在施工,路面凹凸不平坦。

    出租车颠簸好几下,快到达到样房门口,楚璃正好醒过来。

    “醒了?”

    她迷蒙睁眼,对上闻屿择挺阔分明的侧脸。

    “到家了,下车吧。”

    “嗯。”

    门口一盏孤零零的路灯,下车便是一阵寒风刺骨。闻屿择将楚璃裹进自己的外套,揽着她的肩进屋。

    “怎么喝这么多?”

    楚璃酒量不算差,一杯白酒不至于喝醉。只不过刚才混着喝,又喝的急,喉咙到胃里都带着酒精的灼烧感。

    她在车上睡一觉清醒不少。

    一清醒,贺涛说的那些话就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闻屿择见楚璃不说话,抬起手,冰凉手背贴上她的脸颊。

    “脸这么烫,还难受吗?”

    楚璃抿唇,没回答这个问题。

    她扭头看他一眼,握住他的手,掌心贴合,十指从他指缝穿进去。

    “闻屿择。”她轻声,“如果我能一直陪着你就好了。”

    就算因为种种原因分开,不能在同一个城市,同一所学校。

    只要心在一起就不会孤单。

    她会开导他,安慰他,陪着他,不让他一个人承受那么多。

    闻屿择不甚在意地笑了下,牵着她上楼。

    “你不是一直在我身边么。”

    楚璃不知道此话从何说起,不解看着他。

    来到三楼,头顶廊灯亮起。

    闻屿择脚步顿住,朝左手边卧室抬下巴,淡声说:“闻招狐朋狗友众多,出来不久就开始带人回家住,还说要用你那间卧室。”

    楚璃一怔,静静听他往后说。

    “我当然不答应,但是平时上学我看不住他。”闻屿择勾唇笑了下,推开卧室门,“所以就干脆搬到你房间去睡。”

    顶灯开关按开,暖黄光线倾洒下来。楚璃眼睛亮了一瞬,抬脚往里走。

    房间很空,也很干净。桌面和衣柜都空无一物,似没有居住过的痕迹。

    走的时候什么样,回来时仍是什么样。

    “这里一点都没变。”

    “嗯。”闻屿择倚在门柱,往里扫一眼,“闻招走了,我就把这儿收拾了。”

    这是楚璃住了半年的地方,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他躺在她曾睡过的床,用她用过的桌椅。

    在幽闭的空间感受她存在过的气息,像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晦涩秘密,闭上眼就能感受到她还在身边,以此聊以慰藉。

    他夜夜躺在那张床上,有时候甚至生出错觉——

    哪怕两人相隔千里,仿佛昼夜和时空都重合,他们融入彼此的生活,从未分开过

    沉默须臾,空气地安静流淌。

    楚璃吸吸鼻子,忍住涩意。

    过了会儿,她走到他身边,一本正经盯着他的脸:“那你是不是得感谢我?”

    “嗯?”

    “你睡了学霸的房间。”她弯唇,眼里含着点点笑意,“所以学习才会变得那么厉害。”

    闻屿择愣了下,反应过来笑起来,胸腔都在抖。

    楚璃觉得他笑时很好看,狭长眼尾舒展开,懒倦散漫,又有点漫不经心的轻佻意味。

    “怎么了嘛。”她仰头问,“我好歹是个正儿八经的学霸。你受到我的感染不正常么?”

    闻屿择捏住她的下巴,低眼近距离看着她。

    “学霸大人你说的对。要不是睡了你——”

    “”

    楚璃收起笑。

    “的床,我指不定就去夜市支个摊儿贴手机膜了。”

    他说得吊儿郎当,嗓音懒洋洋。

    楚璃没好气看他一眼,喝了酒的缘故,那双清眸带上一丝媚气,眼神绵长而暧昧。

    闻屿择眼底暗了暗,忍不住低头,用力吻住她的唇。

    闭眼的瞬间,甜香中混入一丝酒精的凛冽,愈发勾人深入。他沉醉其中,捏着她的下巴往下扣,带着侵略性地舔舐她嘴里每一个角落。

    楚璃本来就头晕,被他这样亲着更晕,都开始犯迷糊。

    呼吸灼热,空气中有暧昧的吞咽声。

    闻屿择微微睁眼,看她黑睫轻颤,脸颊红扑扑,爱不释手地亲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接个吻都快睡着了?”

    “我头晕嘛。”

    “那今天早点休息。”

    闻屿择不折腾她,摸摸她的脸,“我去给你热杯牛奶。”

    “嗯,谢谢。”

    ……

    夜已深,外头漆黑一片。

    楚璃拉起窗帘,转身注意到她曾用过的书桌。

    虽然只生活了短短半年,却处处都是回忆。

    她抬手,指尖触上木质的细腻纹路,桌面已经落了些许灰尘。

    随着这个动作,楚璃忽然想起。

    当年走的时候,她留了课本和笔记本在抽屉里,一本也没带走。

    心血来潮似的,她拉开其中一个抽屉。

    里面放着零散的课本和习题集。

    有她的,也有闻屿择的。

    楚璃随手拿出一本来翻开,是高三化学题集。上面有闻屿择的字迹,虽然不怎么好看,但是写得认真,步骤详细。

    她望着那一个个化学符号,脑海里描摹少年坐在桌前台灯下,垂着眼睫,或皱眉思忖,或握着笔仔细演算。

    一室孤单寂然,只有笔尖落在纸页沙沙作响。

    那是高三时候的闻屿择,认真专注,跟平时的散漫不羁完全不一样

    楚璃弯唇,将习题集放回抽屉,垂眼的一瞬间,瞥见抽屉里面还压着一本皮质的蓝色a6本。

    她以为是学习用的笔记本,毫无防备地拿起来看。

    笔记本侧面一条细缝,似乎中间嵌着什么东西。

    打开一看,是一张火车票。

    安市到北城,日期是2016年7月18日。

    楚璃目光定住。

    是高二那年的暑假。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张火车票。

    楚璃取出火车票,好奇翻开笔记本第一页,接着,映入眼帘的是纸张上清晰有力的黑色字迹——

    2月15日,晴。

    才一周。

    怎么感觉过了一年。

    虽然寥寥数字,但不难看出这一本是闻屿择的日记。

    楚璃怔然盯着那日期。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2月15应该是她离开宁县一周的日子。

    她咬唇,接着往后翻。

    3月4日,阴。

    戒烟了。

    4月3日,小雨。

    房间里好像已经没有她的气息了。

    5月11日,阴。

    耳鸣复发,被医生骂了。

    楚璃盯着“复发”两个字,脑袋里嗡的一声。

    她的思绪乱做一团,愣了有好几秒,手指颤抖着继续往后翻。

    6月22日,晴。

    终于放暑假了。

    7月18日,晴。

    听说她去南城过暑假了。

    舍不得退票。

    ……

    一颗心像被密密麻麻的针扎了。

    楚璃咬住嘴唇,眼眶涌上一阵难以抑制的酸涩。然而克制也没用,泪水断线似的往下,落在纸页上,砸出一个个湿润的小圈。

    日记内容断断续续,信息零散。

    极为简短的语句却饱含无限爱意。

    又仿佛带着某种力量,带她穿透岁月和迷雾,见到那个沉敛的,站在暗处的少年。

    楚璃闭了闭眼,再睁开,继续往后翻。

    8月29日,暴雨。

    一年了。

    9月30日,阴。

    我有跟你提过吗?

    英语真他妈难。

    11月30日,小雪。

    下雪了。

    楚璃,我好想你

    闻屿择端一杯热牛奶上楼,见到楚璃还在之前的卧室。

    没来得及出声,他注意到书桌抽屉开着,以及她背对着他,手里拿着个蓝色本子。

    闻屿择神色稍愣,很快便反应过来。

    那本子上写的东西不多,算不得什么秘密。看见了就看见了,他只是不希望她多想。

    “不是说想睡觉,怎么还在这。”

    他轻声说着走过去,然而一靠近发现不对劲。

    头顶一抹莹白灯光,而楚璃的肩在微微地抖

    闻屿择放下杯子,握住她肩膀把人转过来,“怎么哭了。”

    楚璃说不出话,嗓子像是被堵住。

    她抬起头,透过朦胧水雾看到闻屿择的脸,心中苦涩再也克制不住,眼泪更凶了。

    闻屿择知道楚璃一向不爱哭,有什么情绪都收在心里。

    可那本子上也没写多少啊,怎么就哭成这样了。

    他抿唇,抽走她手里的本子扔一边。

    拉着人回到自己卧室,坐在沙发上:“怎么了?”

    闻屿择声线温柔,抬手触碰她的脸颊,刮蹭下泪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楚璃还是不说话,鼻尖和眼眶都哭红了。

    闻屿择叹了口气,把人抱起来放腿上。

    “秘密都被你看光了,你还哭上了。”

    他撩开她黏在脸上的发丝,半开玩笑说,“该哭的难道不是我吗。”

    “闻屿择”楚璃眨了眨眼,嗓音又带上湿哒哒的哭腔,“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闻屿择“啧”了声,他想逗她笑,可不是想把人弄哭。

    他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说:“怪我怪我,就不该写什么狗屁日记,别哭了好吗?”

    楚璃闷咳了下,说不清是哭的还是笑的。她吸吸鼻子,抬眼望着他:“你总是这样,什么都憋在心里,什么都不告诉我。”

    若不是无意间看到他的日记,她都不知道他还买过火车票,准备来北城找她。

    “你不也没问。”

    闻屿择垂着眼,模样懒散说,“而且过去那么久了,我说什么呀,这不是矫情么。”

    楚璃不被他糊弄,又问:“耳鸣复发…是怎么回事?”

    闻屿择哑然一瞬。

    那些糟糕的过往他本来不想再提。

    但楚璃鼻尖泛着红,眼眶湿润,透着惶急而认真的神色,他不忍心骗她。

    “被闻招打了。”

    闻屿择喉结滑动,环住她的腰贴近自己,“他拿椅子砸我脑袋。”

    楚璃一愣,猛地攥紧手心。

    她想起贺涛提起的那件旧事。

    可是闻屿择耳朵受过伤,还在手术康复期。好不容易恢复正常,却被这样伤害。

    还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

    楚璃又生气又心痛,眼泪止不住从睫毛缝隙滚落。

    她今天哭了太多次,嗓音像是从喉咙磨出来,又支离破碎:“他怎么可以这样,他…”

    “没事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闻屿择扯了下唇角,拖长音调说,“而且闻招也被我踹得滚下楼了,我没吃亏。”

    那么严重的事,他说得云淡风轻。

    楚璃静静看了他会儿,手臂环上他的脖子,头埋进他胸口。

    “我看到那张火车票了。”楚璃轻声,泪水沾湿他的衣服,“你是打算来找我的,对吧。”

    只要闻屿择肯哄她,肯挽回她。

    他们之间就不至于缺失整整三年。

    “那你为什么不联系我。”

    虽然相隔千里,她还拉黑了他,但有那么多办法可以联系,他偏偏一次都没找过她。

    闻屿择嘴唇动了动,一时没说话。

    那年暑假他一时冲动,不管不顾地要见她一面。

    想着就算远远看上一眼便知足,之后的日子会好受很多。

    只可惜,闻屿择终究没能见到楚璃。

    他买了车票,托潘朵帮忙问到楚璃家地址,忐忑了好几天,想着如果见了面应该说什么。

    然而运气实在不好,临走前一天他得知楚璃已经去了南城,陪外公外婆避暑的消息。

    他死心了,也清醒了。

    见了面又怎么样,把人哄好了又怎么样。

    就他现在的情况而言,根本没有底气,也没有能力许她一个不变的未来

    闻屿择抬起楚璃的下巴,一边亲吻她的脸颊,一边半开玩笑似得说:

    “知道你还恨我,就没找。”

    这只是一方面。说到底,还是现实由不得他抱有奢望。

    楚璃望着闻屿择清隽的眉眼,微微愣了下。

    他说的没错。 

    她当初怪他绝情,甚至从未挽回过。

    她斩断联系,想尽办法抹掉回忆。而闻屿择遭受磨难,对自己的爱意却丝毫未减。

    这一刻,楚璃忽然被滔天的难过所淹没。

    在那段混沌迷茫的时光,少年拼命地走向她。

    她却心怀埋怨,想要将他彻底放弃

    楚璃用力闭上眼。

    过了会儿,她睁开眼,注视着闻屿择的眼睛。

    “如果你没有考上北城大,是不是就一直不肯找我。”

    闻屿择低头笑,漆黑瞳孔含着亮光:

    “没有如果,我这不是来了吗。”

    “你怎么这么傻。”楚璃抬手抚摸他的脸,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干净又认真,“不管你去哪,不管你念哪所学校。”

    她一字一顿,说得缓慢又真挚:“只要你开口说一句,我就是你的。”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人生寥寥数十年,哪有那么多得失和对错。

    最重要也不过遵从本心,恣意活一回罢了

    闻屿择顿时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三年来的煎熬和卑微都似云雾般散开。

    喉结滑动一瞬,眼眶有什么滚烫的东西在涌动。

    下一刻,他看到楚璃抬起双手,轻轻摘掉了他的眼镜。

    “阿璃。”

    随着这个动作,他的心脏重重跳动。

    楚璃温柔笑了笑,随后抬起手臂环上他后脖颈,向前倾身,主动吻了上来。

    呼吸灼热滚烫,交织缠绕在一起。

    闻屿择有一瞬间的失控。

    他翻身将楚璃压进沙发,舔咬着她饱满而柔软的唇瓣,手掌忍不住用力,重重摩挲过她凹陷的腰际,而后指尖撩起她的衣摆,缓慢地探了进去。

    光线昏暗,空气中暧昧涌动。

    楚璃先是微微一僵,接着逼自己放松下来,张开樱桃唇,用力和他缠吻。

    她闭着眼,脑袋因酒精而昏沉。

    越是朦胧不清,越能感受神经泛起一阵细细密密的快感-

    最后一次结束,楚璃已经精疲力尽

    她万万没想到回宁县的第一晚就如此疯狂。

    闻屿择对她一向没有自制力,她一勾手指就能撩起他胸口那股邪火。

    从沙发到床上,汹涌的感觉灭顶而过。

    楚璃浑身酸软地躺在被子里,加上又喝了酒,意识早已一片混乱。

    她以为已经结束了,任由闻屿择抱她去浴室洗澡,

    没想到他又仗着她心软,哄着骗着把她按在浴室墙上狠狠欺凌。

    一夜旖旎荒唐。

    在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在有着不可言说的秘密空间,他们乐此不疲地做着世间最亲密的事。

    汗水,体热,撞击,极致的欢愉。

    早已顾不得面红耳赤,多年来爱与欲得以宣泄。似终将自己彻底融入对方的血肉-

    楚璃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

    睁眼的时候闻屿择不在身边,房间昏暗一片,床单皱巴巴,招式着昨夜的疯狂。

    她头发散在枕头,浑身软绵,大脑放空望着黑恫恫的天花板。

    过了有几分钟,卧室门拉开。

    闻屿择似乎才洗了澡,头发半干,换一套干净的灰色家居服。

    “醒了?”

    “嗯。”

    闻屿择坐到床边,捎过来一身清爽的沐浴露味道,和湿漉漉的水汽。

    “想在家里吃还是出去吃?”

    他掐了掐她的下巴,淡声说,“家里吃的话,我现在得去买菜。”

    都快十二点,再去买菜做饭也太麻烦。

    楚璃支着床面坐起身,说:“出去吃吧。”

    虽然她浑身都酸,一点都不想动。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尽窝在家里也不像话。

    闻屿择“嗯”了声,瞥见她锁骨的红痕,顺着往下,在雪白肌肤蔓延一片。

    她穿着他的黑色棉T,里面空无一物,就这样坐着便勾勒出一段波澜诱人的线条。

    闻屿择眼眸暗了又暗,凑到她脖子,伸出舌头轻轻舔弄。

    指尖也挑开衣摆,不老实地往里探。

    “……”

    楚璃都不知道他一天哪来的这么多精力,推开他的脸说:“闻屿择,我真的腿酸。”

    闻屿择笑了下,嗓音沙哑,“给你揉揉。”

    让他揉还得了。

    楚璃忙说:“我饿了,想吃东西。”

    闻屿择笑了下,从旁边椅子捞了她的内衣递过来,“换衣服吧。”

    “”-

    磨蹭一阵,出门的时候都中午一点了。

    外头天气很冷,云层密密堆叠在头顶。

    南桥街的景致没怎么变,凹凸不平的水泥路,参差不齐的平房和低楼,偶有院门挂两盏红灯笼,平添新年将至的喜庆意味。

    也因着快过年,不少在外打工开店的都回老家去了,店铺大都关着。

    两人沿着南桥街走了好一阵,才找了一家砂锅店解决午饭。

    楚璃点了一份番茄黄花炖肚条。

    汤鲜味美,她就着碗白米饭吃完了一锅,喝了两碗汤,全身都暖和了。

    闻屿择盯了眼她的碗,要笑不笑:“这么饿,昨晚累的明明是我啊。”

    楚璃瞥他一眼,都懒得害羞了:“我也累好不好。”

    “累什么,你出力了?”

    “” 

    她就知道不该接他的话。

    “哦,是不是站着累?那下次——”

    “闻屿择。”

    楚璃连忙叫停他,“如果还想有下次我建议你先闭嘴。”

    “”

    闻屿择一顿,抿起唇憋笑。

    他不说话了,乖得很,还添油加醋,竖起食指在唇边比了个“嘘”的动作-

    两人从餐馆出来,沿着街边往前走。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学校附近的十字路口。

    楚璃抬眼望去,二中铁门紧闭,门口刻着校训的大理石盖了薄薄一层雪。

    “到学校了。”

    闻屿择挑眉,“嗯。想去看看?”

    楚璃看一眼校门,随口说:“可是放假了,我们也进不去吧。”

    她对宁县二中感情不算深厚,却足够独特。

    而且,这里是闻屿择待了四年的地方,总归是有特殊意义的。

    闻屿择侧头,淡声问:“忘了吗?”

    “什么。”楚璃眨眼。

    “可以翻墙。”

    “”

    地上的积雪吱嘎作响。

    他们绕到学校北门,旁边一颗光秃秃的老树,枝丫挂着一层雪。

    越是靠近,越是心跳加速。

    回忆不断拉扯着向前,脑海里的画面一闪而过。

    没等楚璃多想,身边一阵清冽的风,闻屿择踩着墙下的石块,手臂用力,动作利落地翻了上去。

    他蹲在墙上,朝她伸出手:“上来。”

    楚璃朝旁边看一眼,虚虚握起拳。

    她没有一定要进去的意思,却仰起头问:“我怎么上来。”

    “左手边凸了一块砖,踩上去。我拉你上来。”

    “好。”

    楚璃按着他说的做,有些费劲地踩上石砖。闻屿择臂间用力,拉着她的手拽上来。

    楚璃坐在围墙上,脚下就是学校的花台——

    当年她被刘梦欺负,闻屿择就是从这里跳下来救了她。

    还有高二那年的冬夜。

    她被叶晖的人堵在学校出不去,她就学着闻屿择的样子,从这里翻墙想要逃出来。

    ……

    思绪收回来,她看见闻屿择腿一蹬,毫不费力地跳到地面。

    “下来。”

    他仰头,朝她张开双臂。

    楚璃怔了怔,回忆如潮水般涌上来。

    眼前浮现出闻屿择受伤的模样,孱弱的呼吸,还有那一身殷红的血。

    那一晚是她的救赎。

    也是她的梦魇。 

    “跳,我接着你。”

    楚璃恍然一瞬,咬住牙,不让心里那道阴影击溃自己。

    “好。”

    她用力闭了闭眼,脚蹬着砖头往下一跃,扑进闻屿择怀里。

    风声在耳边刮过。

    闻屿择稳稳接住了她。

    “别怕啊,我肯定接得住你。”

    楚璃睁眼的瞬间,看到闻屿择头发被风吹动,垂眼看着她。

    压抑的情绪松开来。

    忽然间,一滴冰凉从空中飘落,砸在了她的脸颊上。

    楚璃来不及分辨,只看到闻屿择背后的操场和教学楼,在暗淡光线晕染下,仿佛被虚化一般的模糊起来。

    运动会,期末考,体育课。

    一幕一幕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回放。

    二中带给她的回忆算不得多么美好,却终身难忘。

    像一部色彩阴郁又充满热忱的电影。

    是她和他整个青春的缩影。

    楚璃轻轻眨眼,闻屿择正温柔看着自己。

    他的瞳孔黑而亮,眉眼凌厉分明,和三年前那个嚣张轻狂的少年重合在一起。

    “闻屿择。”

    楚璃眼睛弯起,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你看。”

    闻屿择抬头扫一眼,摊开手掌,一片细小的雪花落在掌心。

    “嗯。”

    他笑了下,轻声,“下雪了。”

    细雪轻飘飘,带着力量砸向地面。

    而那一段酸涩难捱的过往,也终将被覆盖,吞噬,湮灭在漫长的时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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