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响起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紧闭的大门被打开一条缝,一个圆圆的脑袋探了出来,她最先看到季清沅,扬起大大的笑脸问道:“漂亮姐姐,你找谁呀?”
陆云霜走到她面前,伸手在她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看来今天你师父没训你,嘴这么甜。”
江月看到她,这才把大门完全打开,颇有些惊奇地道:“你竟然真的学会敲门了,真是奇哉怪哉。”
陆云霜每次翻墙后都说下次一定敲门,这还是她第一次真的敲门。
陆云霜毫不客气地又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会不会说话?谁不会敲门?”
江月不服气,鼓着脸颊就要反驳。
陆云霜瞪了她一眼,“再乱说话,下次别找我要钱买糖。”
江月瞬间偃旗息鼓,圆圆的脸盘捧出一个笑脸道:“对,是我胡言乱语,漂亮姐姐可千万别信我说的话。”
一口一个漂亮姐姐,小姑娘很是灵动可爱,季清沅不由被她逗笑,她从荷包里取出银子递给江月,柔声道:“我今日来得急,没备什么礼物,刚刚我看街口的位置好像有人在卖冰糖葫芦,你要不要去买一串?”
“好呀,”江月欢欢喜喜接过银子,“姐姐不仅漂亮,人也好好,我要不要带一串回来给姐姐吃?”
“不用了,”陆云霜直接帮人拒绝江月的嘴甜攻势,“我会买,你赶紧去吧,小心一会儿买不到了。”
“那我去了啊,”江月转身,想到什么又回来提醒了一句,“师父在后院捣药呢,我看她这两天好像心情不太好,注意点哈。”
陆云霜了然,她带着季清沅往后院走,捣药声渐近。
坐在石桌旁的青衣女子正在专心捣着草药,听见她们走近的脚步声,她抬头看去,眼里露出些诧异,“原来你是能端端正正走进来的。”
陆云霜尴尬地咳了一声,示意姜渺看向她身旁的人,“姨母,这位是五公主。”
“我知道。”
姜渺在宫中做御医,她是见过季清沅的,每次见到这位五公主,不是病就是伤。
皇宫这样的地方,皇子皇女若是没人护着,照样是可以被人欺凌的对象。
她心疼过这位公主,却也无能为力。
她也想过,会不会是季清沅为了摆脱在宫中受制的局面,才会配合荣妃母子演了这么一场戏?
但眼下看到这姑娘澄澈干净的一双眸,姜渺心中的猜忌消了下去,她不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先进屋。”
两人相互见礼后,姜渺让她们跟着自己一起进屋,陆云霜走在最后把门关上了。
她让季清沅先坐下,对她道:“殿下先让我姨母给你诊个脉,一会儿我会告诉你为什么。”
“给我诊脉?我没有生病啊。”季清沅觉得不对,但她没有提出更多质疑,而是乖乖递上手腕,让姜渺给她诊脉。
双手诊脉加上取指尖血,姜渺这次诊断的时间要短很多,她确信之后,对陆云霜点了点头,“一样,是你说,还是我说?”
这五公主看起来是毫不知情,一会儿告诉她真相,还不知她会作何反应。
陆云霜早知是此结果,事因她起,自然由她来解释。
“我来说吧,麻烦姨母了。”
“好。”姜渺把记载情丝蛊的医书放下,转身走了出去。
屋门打开又合拢,屋内光线再度昏暗下来。
季清沅茫然抬头,她实在看不懂陆云霜和姜渺之间的哑谜,但也猜到了些什么,“你说的急事,难道是和我们之前中药的事有关吗?”
陆云霜点头,她把医书翻到情丝蛊那一页,“殿下先看看这个。”
季清沅接过医书,她细细读去,医书上面详细记载了情丝蛊发作前后的症状,一开始她还不懂为什么要看这个,但越看越多,她心底莫名开始有点慌。
那日发生的事,她到现在都没忘,一点一滴记得清清楚楚。
她记得自己头晕目眩浑身燥热之际,像是冥冥之中有指引,跌跌撞撞朝着一个方向走去,然后就遇见了陆云霜。
在触碰到陆云霜的一瞬间,她保留的最后一丝理智瞬间溃散……
她的这些感受和书上面描写的症状很多都重合了。
怎么会这样?
什么情丝蛊?
“情丝蛊,目前无解。”季清沅看着最后一行字,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浸在了冰水之中,浑身冻得发麻,但还是带着点期望地去问陆云霜:“你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个?这个情丝蛊,和我们有关系吗?”
小公主眼里露出凄惶不安,陆云霜看得出,她很希望得到否认的回答,但是……
“殿下,不要怕,”陆云霜蹲下身,她伸手抹去季清沅眼角的泪珠,握住她的手,柔声笑道,“没什么的,蛊虫而已,总会有解决它的办法。姨母说了,这世上没有解不开的蛊,这本医书也是很久之前的古籍了,说不定现在已经有解蛊的办法,只是我们还不知道而已。”
“是吗?”季清沅不信,她知道陆云霜是在安慰她,她再次问道:“所以,我们体内,是不是有一对情丝蛊?”
陆云霜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她轻轻颔首,应了一声“是”。
季清沅眼底的最后一点希望破灭,她没再哭,有些恍惚地坐着。
陆云霜看她如此,心中不知为何有些堵得慌,她起身,在桌上放下一张白帕,“你若实在难受,我先出去。”
她转身要往外走,刚走两步,衣袖却被人拽住了。
陆云霜回头,对上女子清冷又倔强的脸庞,季清沅声音听着镇定,却又有点微微发颤,“是谁做的?”
她看着平静,但就像是一根紧绷的弦。
陆云霜不确定,真相会不会让她彻底崩溃。
他们到底是她的母妃和兄长。
“你真的想知道吗?”
“你说过,会给我一个交代。”
她看着柔弱,在某些时候又十分固执坚定。
陆云霜沉默半晌,她反手握住季清沅有些冰凉的手,沉下嗓音缓缓道:“当日我身体出现异样之前,曾被荣国公府的三少爷荣裕身边的小厮撞过,那小厮也是唯一一个与我有近身接触之人。当日我派温九去找他,找到人时,他已经因醉酒落水溺亡,但温九查过他的尸体,他是死后被人投入水中作溺死假象。
“且当日你我离开厢房之后,我二弟和荣裕曾带人冲进了那间厢房,说是要看一场好戏。之后我问过二弟,他承认,是荣裕对他说,盯紧我会有好戏看。
“这就是我查到的全部,只能证明此事必与荣裕有关,但……”
“但是荣国公府是我母妃的娘家,荣三少爷一向听二皇兄的话,”季清沅慢慢接过了她的话,她面上像是难过又似不是,更像是对一切早有预料,“南巫国已灭,情丝蛊这样特殊的蛊虫,荣裕又怎么能轻易得到?”
有些事情不必查下去,只肖猜一猜,就能知道是谁动的手。
季清沅惶然往后退了一步,她低声喃喃,“原来,他们看我,一直是看棋盘上的棋子。”
陆云霜握紧她的手,往前一步,“此事我连累了你,我一定会解决这一切……”
“不是!”季清沅忽然无比坚定地道,她抬头,泪珠似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她急着想抽出自己的手,哽咽道:“不是你连累我,是我,是我不该去陆府,是我不该偷偷出宫,是我,是我连累了你,我早该知道的,早该明白的……”
棋子而已,一旦有了私心,就会被人利用。
嬷嬷说的一直是对的。
她该小心,该谨慎的,为什么要那么冲动?
季清沅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
陆云霜擦不尽她面上的泪,也不想真的让她一个人待着了,她伸手将人抱进怀里,任她挣扎也不松手,在她耳边无比清晰地道:“季清沅,你听清楚,这不是你的错,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若真要论是非,也该是他们的错,绝非你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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