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官员上班时间为朝七晚五,当天早上六点,天色没有大亮,彩雀刚轻手轻脚地靠近赵瑶君的床铺,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脖子就有一阵尖锐的刺痛。


    一支不知道什么时候,经过打磨的竹笔,此刻更加锐利的笔尖抵在彩雀的喉咙处,险些狠狠刺了进去!


    掌控它的人,却是年方五岁,看上去无比稚嫩柔软的赵瑶君。


    彩雀吓得惊呼出声:“公......公主,奴婢......奴婢是彩雀。”


    赵瑶君早在险些划破彩雀咽喉的时候就反应过来了。


    她立即收手,扶了把浑身发软的彩雀坐到自己床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发:“彩雀,我并非有意伤你的。我方才在做梦,梦到自己正降妖除魔(杀丧尸)呢。”


    “我不是说过,我靠熟睡的时候,不要靠近我吗?有事要叫我的话,你直接出声就是了。”赵瑶君说着就要去看彩雀的脖子,“让我瞧瞧伤口怎么样?”


    赵瑶君之前都是睡到自然醒的,那会儿不是熟睡状态,能感受来人是恶意还是善意,所以没怎么防备人。今天彩雀忽然朝熟睡的她靠近,她瞬间就反射条件了!


    彩雀一听赵瑶君在降妖除魔,立即不害怕了。


    她放下了捂住脖子的手,眼睛亮晶晶看着赵瑶君:“公主是没长大的小神明,你方才一定是在别的地方降妖除魔呢!我见公主睡得太香,不忍心大叫,就凑过去了一些,没想到影响公主施展神通了,真是罪过!罪过!”


    自从彩雀见过赵瑶君“凭空变出食物”、“浑身冒白色柔光”后,她就跟别人一样,死心眼的认定了赵瑶君前世是神仙,今世是神祇使者的身份。


    赵瑶君沉沉叹了口气,刚想说迷信是不对的,却发现自己没立场说这话,所以只能做出要躺下的动作:“罢了,你愿意怎么想,那就怎么想吧。”


    彩雀见状,连忙拉住她:“公主不可,你忘了你今日要同王上去麒麟殿上朝的事情吗?如今王上已经梳洗完毕,准备了些食水,在前殿等您了!”


    赵瑶君皱起眉头,小声嘟囔:“这么早,我能不能不去?”


    彩雀一脸慌张和为难:“请公主殿下怜惜,莫要为难奴婢。”王上虽然不会随意撒气在他们身上,但若是他们办事不力,也讨不了好。


    可她又觉得公主年岁小,正是好睡的时候,又实在不忍心她每日早起,这样一想,她脸上神色更为难可怜了。


    赵瑶君看了她一眼,慢悠悠起身,笑嘻嘻道:“那行吧,现在早是早了一点,但我能多吃一顿饭,也是赚了!好了,我这就洗漱走了。”


    彩雀惊喜的笑了起来:“诺!”


    赵瑶君换好衣裳,梳洗好后,慢悠悠往前殿走去。


    哎,她果然是末世麻木的人和丑陋的怪物看多了,心脏一方面要无比坚硬才能活得下去,一边又忍不住对无辜且柔弱的人心软。赵瑶君末世里轻易不敢因心软而轻举妄动,但现在一切和平后,她被消磨掉的一些感情,好似也正在慢慢回归。


    不过这感觉特别好,像是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正在重新活过来。


    赵瑶君吃完黄米粥和糖饼,喝了些水后,也没有叫嚷着要回去,反而乖乖跟嬴政去了咸阳宫麒麟殿。反正想通后,她就当作是早起看秦国的朝堂剧了,这样也算一种娱乐。


    见她不撒娇耍赖着不去,嬴政一路上大感惊奇,不住的观察赵瑶君,想听一听她心里想些什么,却见她一脸轻松放空,什么也没有在想。


    进到麒麟殿的秦王宝座,嬴政正襟危坐,赵瑶君在群臣山呼王上之后,终于忍不住吐槽。


    【怎么是跪坐啊?虽然知道现在没有桌椅板凳那些,但要是能站在都不愿意坐着,秦朝上朝真废膝盖。】


    众臣闻言,跪坐的腿部好像是有点不适。他们抬头,就见一向威猛严肃,不苟言笑的王上身边,坐了一个奶呼呼,粉嘟嘟的小团子。


    正是四公主瑶君。


    众臣并未说话,只是实现若有若无的停在了她的身上。


    嬴政询问近日秦国事宜,赵瑶君听见众臣一下讲谁当街纵马被如何罚了,一会儿又将攻韩之事,时机以至,万万再不能拖延了。


    可具体的章程又没有拿出来,先前言自己可以不耗费兵力就能打下韩国的李斯,如今也还在关禁闭,没有出来。


    朝堂上大事小事说了一箩筐,赵瑶君听得昏昏欲睡时,就恍惚看见丞相王绾神色喜悦的朝嬴政道:“王上,臣发现一遗漏的治水英才,今日正要推举给王上!若是有了他,那我关中沃野之地,将再无干旱!”


    王绾关心国事,当从赵瑶君口中听过郑国之名,便和朝中臣子一起寻人,他们寻了许久,最后在蜀地寻到郑国。原来郑国是原先投入吕不韦门下的门客,只是后来其门客全被流放蜀地,郑国也跟随去了。


    王绾生气十足,震得赵瑶君身子抖了两下,随即清醒过来。


    只见嬴政大悦:“可宣此大才进殿一观。”


    赵瑶君勉强直起身子,却见一个满面风霜却身子强健的中年人,恭恭敬敬走上前来,朝嬴政行拜礼:“仆郑国见过王上。”


    赵瑶君一听这个名字,不由看着这平平无奇的中年人,内心开始了极速刷频了模式。


    【这就是修了郑国渠,使得关中沃野千里,粮食翻倍的那个郑国?!今天竟然见着真人了!】


    嬴政和秦朝朝臣听到这话,不由将眼神都放到了郑国身上,心里赞叹。那可是能灌溉关中之地的水渠啊!有了这水渠,他们统一六国就更有底气了!


    这位郑国,虽然出生黔首之家,但为秦国所立之功,当得上一句国士尊称!


    嬴政更是高兴,直接和气询问郑国:“听闻郑君擅水力修建、治理水患等水利事宜,若是让您在秦国管理水利之事,不知郑君欲从何处入手?”


    准备充分的郑国,此时已经小心地从自己怀中取出一分丝帛:“大王,仆素亲水,又惯爱看水经,爱观各大河水文沟形,故而湖泽江海水形沟状具明了于心。仆今献上一图,名曰《引泾灌田图》,请王上一观。”


    嬴政大感兴趣,宦官取了此图呈上。


    赵瑶君可感兴趣了,连忙偏头去看。嬴政不管她,秦国朝臣也视而不见,唯有面露惊诧的神色,不敢置信地看着朝堂上这一幕。


    奇也怪哉,秦王不是薄情寡义,冷面豺声吗?怎么今日一见,发现秦王威严有度却也礼贤下士,对待上面的奶娃娃,更是有耐心,还容她放肆,当真不可思议!


    赵瑶君本以为会看见复杂精细的地图,郑国才能修出那样精妙的郑国渠,但看了一眼,她却只能看得见泛黄的丝帛上的圈圈线线。


    【啊!看不懂,果然大师的手稿,只有大师看得懂。】


    看了一眼,赵瑶君就坐下了,闲闲的想。


    【话说,英语太难学了,简直是噩梦存在。等哪天我做完任务,向泰山山神讨要一份经纬清晰的世界地图给阿父,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只有汉语一种语言。】


    郑国开始侃侃而谈:“王上请看,仆提议自仲山引泾水,向西到瓠口作为渠口,北与洛水勾连,凿一大水道,用于灌溉关中土地。关中土地肥沃,美中不足便是却一点甘霖滋养,若有此渠,关中将为沃野之地,再无凶年。秦以富强,卒驱驰六国!”


    郑国将如何凿水渠,关中之地哪里水势如何,若是修成此渠,秦国粮食能翻多少倍的话,说得天花乱坠,偏偏他又思路清晰,逻辑密不透风,让人听得如痴如醉。


    赵瑶君也陶醉了,跟着众臣连连点头。


    【对对对,郑国渠是好渠啊!好渠啊!这渠直接让关中粮食大增,直接支持了秦国兼并六国的战争,真是非修不可啊!】


    嬴政和众臣连连点头,修!太该修了!他们大秦如今还有许多人吃不饱饭,若是关中土地更肥沃一些,那粮食增产,不是顺利成章吗?


    这渠太该修了!立马就该动工!


    郑国见秦王意动,秦国朝臣面含喜意,君臣一心为秦国谋划的齐心场面,面上忍不住似悲似喜。


    嬴政正和自己的心腹爱臣们高高兴兴的时候,突然耳边传来了一声奶气又重重的叹息。


    【哎——】


    公主,这是好事啊,你怎么又叹气了?之前您一叹气,准没好事发生!


    众人笑容一僵,感觉不好的预感又要来了。


    嬴政看向小女儿圆圆的脸蛋,手不自觉捏紧了郑国献上的那副《引泾灌田图》,表情有些凝重。


    大殿一下子有些安静下来,郑国看方才还热火朝天讨论的秦国君臣,突然安静下来,有些凝重的样子,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下一刻,除了郑国外,嬴政和麒麟殿的秦臣都听见公主带着叹息的声音。


    【我就是间谍报警器,现在开始疯狂嘀嘀嘀!哎,多好的郑国啊,你怎么不是大秦人呢?为什么你偏偏是个韩国的间谍呢?】


    什么,这郑国是间谍?!


    嬴政笑容一收,看着殿中的郑国,眼里涌动着一片墨色,正思量着这间谍包藏了什么祸心,要不要直接拉下去砍了?


    举荐郑国的丞相王绾心里大叫:什么什么?什么叫韩国间谍,老臣老矣,听不分明,公主你说清楚一点啊!


    众臣对不明所以的郑国怒目而视:好个竖子,原以为你是个好人,结果是间人!骗人骗到麒麟殿来了,真是不当人子!


    有人怒喝:“好了,没想到你竟然是——”


    可是天机不可泄漏,每人能将赵瑶君的心声在此刻泄露。


    正当嬴政和众臣正要问郑国之罪时,又听到公主的声音。


    【只身入秦当间谍,观察水文许多年。拼死说秦修水渠,诱导大秦耗财粮人,只为韩国苟两年!郑国啊,你为了韩国苟延残喘两年,要付出十多年的光阴,又有什么用呢?】


    【韩国不还是第一个灭亡,你修的水渠,成了我大秦统一六国的利器。就你们韩王那个昏庸劲儿,跟烂泥扶不上墙似的,你跟他不如跟我阿父!我看你不如睁大眼睛,投我大秦怀抱,这才是正道啊!】


    【反正郑国渠一定要修的,韩国也一定会先被打,你虽然是间谍,为韩国寻求短暂和平,企图疲劳秦人,可最后做的却是利秦大事。我阿父后来都放过你了,我也只能躺平看着你修渠了,浅浅祝你另投明主吧!】


    嬴政看着神色已经有异,开始怀疑自己身份暴露的郑国,抚摸了两下手中的丝帛,还是不动声色笑了一下:“郑君修渠大善,然此时事关重大,不如君详细写一奏疏呈上如何?若此事有成,朕定封君为我大秦水衡都尉。”


    若非他当真有用,光凭他韩国间谍的身份,今日定要将其砍了!


    郑国见嬴政和悦,心中松了一口气,笑着应了下来:“诺。”


    方才朝堂氛围凝重,他还以为自己暴露了,没想到秦王只是想看详细的奏疏,看来疲秦之事要成了。只是就算疲秦又能如何呢,若是王上再这般下去,他今日所做一切,不过是给秦国白绣嫁衣罢了。


    郑国走在长廊上,心里染上了重重的阴霾,以至于一向心细的他,忽视了秦臣看他又爱又恨,复杂无比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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