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瑶君其实算半个留守儿童。
小学的时候,父母忙于工作,她有三年是和外婆同住的。虽然赵瑶君很想念爸妈,但是因为外婆对她太好了,只要她一伤心,她就像有用完不的本事,可以将她哄得开开心心的。
外公早年去世了,外婆自己住。外婆家大院里就有一大块菜地,外婆在里面种土豆、种红薯、种南瓜、种玉米,种青菜......反正能种的都会间隔着种。
外婆闲暇时总会带她上山摘果子、采花,下河捞小鱼小虾,会搂着她说些民间传说。她还有一双巧手,会做许多好吃的,会做好玩的布娃娃,给她打漂亮的毛衣、毛线裙。
后来初中的时候,爸妈生意做得不错,就将她接到了市里面上初中。
赵瑶君虽然开心,能在爸妈身边生活。但父母实在太忙了,有时候也根本顾不得她,她朋友不多,闲暇时只能和外婆打电话。
高中的时候,她住了学校。因父母忙碌,学校管理严格,她也只是半个月回一次家。
每次打电话和父母想要分享自己的趣事、自己的压力,却被他们接起来第一句“你有什么事,还有钱用吗?”而打断。
高中毕业的时候,赵瑶君的父母离婚了,她跟了妈妈。可惜后来爸妈都有了自己的家庭,还与新妻子、丈夫重新孕育了孩子。妈妈将心思全扑在年幼的弟弟身上,眼睛里更没有她了。
赵瑶君所获取的爱、开心、分享欲、还有为人处世乐观、坚强的态度,更多是从外婆那儿获取的。纵然她妈妈有了孩子,但只有外婆最喜欢她,最担心她。
赵瑶君大学刚刚毕业的时候,通过校招工作有了着落,因离入职还有一段时间。她就直接回乡,打算在最后的一两个星期里好好陪陪外婆。
没想到,回乡那天,全国气温忽然骤降,没过两天新闻上循环播放着,全国都在下的这一场灰扑扑大雪。
大雪下了两日,淋雪淋多了的人、动物和植物就开始发生变异。
赵瑶君永远记得,在变异一个月后,她外婆死死抱着冲进房门的丧尸,一向慈祥温和的面容非常狰狞,嘶吼着让她跳窗快跑!
赵瑶君也不知道怎么,她脑子嗡嗡狂叫,心里有一种压抑的怒火和滔天的绝望怒意越烧越旺。
她二话没说,直接就跳窗,去厨房里拿来砍柴的铁制砍刀,又不要命一样翻窗进来,在外婆死前欣喜又绝望担忧的表情里,在丧尸发红盯着她的眼珠,朝她扑过来的身体上。
她浑身发抖,身体里火烧得她口干舌燥,表面却越发面无表情。她用这一个月砍柴熟练的手,找准角度,一击将丧尸的脑袋砍下了!
丧尸死后,赵瑶君看到外婆被啃食得四肢破碎,满脸血肉。
她身子抖得跟筛糠一样,脸上却毫无表情,毫无知觉的掉眼泪,还疯狂找到处理伤口的药箱。
外婆却断断续续,含糊不清道:“别,别忙了......瑶瑶,活下去,你要活下去......”
她一句话没说完,人就没了。
外婆没有变成丧尸,残缺年老的身体狼狈不堪、破碎不齐的躺在地上。
血腥味引得外边的丧尸怪物,远远发出狂啸躁动。
赵瑶君看了眼自己手上被丧尸抓破的伤口,青筋鼓起的手握紧一旁的砍柴刀,忽然疯狂大哭。
她想要叫一声外婆,出口的却是上气不接下气,并无意义的悲怆哭声。
她声音这么响亮,房间里血腥味那么重,那些怪物跟闻了腥味一样的跑来。
赵瑶君心里怒意勃发,恨意滔天,内里如同打翻的火炉子。外显的身体却手脚冰凉如身处寒天冰窖,寒热相煎之下,她感觉自己好似有了很多力气。
赵瑶君什么也没有想,她只记着,外婆爱干净,爱整洁,不能让她躺在地上。
那天她爆发出来的力气很大,脑子也不甚清醒,就靠着一把锋利的砍柴刀,看着冲来的丧尸、怪物胡乱砍杀!
上午到下午,白天到晚上,但凡松懈砍杀一下,低头一看身后的那具残尸,她脑子和心脏就被炽热的大火,烧得完全没有理智了,只知道砍杀!
一夜过后,一房间都是堆积如小山的丧尸、怪物。
那浓郁的恶臭、粘稠的液体,将房间熏得好似坟场。现在再也闻不到一点血腥味了,因为全都是腐尸令人作呕的臭味。
赵瑶君满身脏污,她木木地提着砍刀站在尸体堆里,直到窗外刺眼的阳光映照着寒冷灰雪,照了进来的时候。她才麻木的将外婆残缺的身体,抱了起来。
外公和外婆感情好,外公还没去世前病情严重的那时候,农村人都还没怎么接触过殡仪馆。
他和外婆就决定好了,打了两个上好的棺木,放在了空房间里锁着备用,还将后事也安排得妥帖。
赵瑶君妈妈十分嫌弃那两副棺材晦气,外公却说:“我们年纪都大了,这东西早晚要用到,有什么晦气的。况且外边一些棺材和油漆特别不好,我死了虽然什么都没了,但我还是要选一个好点的棺材,体体面面的走。当然了,你妈也一样。”
赵瑶君回忆着,将外婆葬了。
她发现自己是力气,诡异的变得巨大。那棺木材质好,十分细滑厚重,就算是请人抬棺,至少也要四个成年男人。
可她现在能轻易举起了棺材,轻易挖土下葬外婆。
后来她才知道,她不像那些发烧昏迷觉醒的异能者一样,按照那种程序觉醒异能,她是在清醒砍杀的时候,力量系异能就觉醒了的。
末世三年,赵瑶君死死记得外婆的话。
她确实拼命去存活,一番折腾煎熬,最后空有一身力气,却还是饿死了。
她死的时候,身体消瘦如柴,身上不见肉,只见皮包骨,体内脏器应该都被自己的维持体能而“吃”了,生机也完全耗尽。
除了身体上折磨,末世三年后遗症带给她的就是执着于食物。灵魂、感情上的麻木,得过且过、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态度。
以及时时警惕杀丧尸,做开颅、斩首手术越发高超的技术。
便是赵瑶君最先到秦国的时候,她的后遗症也是满心记挂着吃的。
对于嬴政这些历史名人,大秦的黔首苦难是带着旁观者的赞叹、漠不关心,和乐子人的看戏。
她绑定了泰山强国系统,但本质出发点是为了自己吃好喝好。
她想要刀赵高、李斯,是为了自己的平稳生活,那些大臣赞叹她的一颗赤子之心,剖开一看,全是私欲与贪欲。
她所作的一切,都是源自怕失去现在的生活。
但今天有些不同,或许是一点点相似的温情。
或许从离开末世那个地狱开始,赵瑶君就开始不同了起来,她虽不打算改变自己悠闲舒适的生活方式,但也打算积极一点做泰山强国系统里山神发布的任务。
这对她好,对大秦更好,也对大秦的百姓好。
说不定哪一日,他们全都能吃饱,不会像她一样,死死的执着于食物。
骑马重新从西郊进入咸阳城,赵瑶君看着如血的残阳,宁静平和的街道上,微凉的晚风吹来,街道上的百姓或说笑、或呼喊、或哭泣的离开。
众生百态,世俗万象。
他们都是鲜活的生命,这里是真实的世界,不是她的臆想,也不是患得患失的幻觉。
不知道是不是外婆保佑她再活了一遍,反正赵瑶君感觉自己好像慢慢活了起来。
她的身体是鲜活年幼的,感情也被嬴政、被扶苏、被每一个对她好的大臣、包括今天要送她小鱼的爷爷,以及每个善意的人,浇灌了水分,将之前冒尖尖的感情给养得更大了一些。
赵瑶君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她嗓音绵软甜美,只是无缘无故大笑,让嬴政还是摸不着头脑:“瑶君,你何故突然发笑?”
赵瑶君仰头,却发现嬴政果然太高了:“阿父,你低头我告诉你。”
嬴政果真低头,赵瑶君伸出双手,捏住他的脸颊往外轻轻拉扯了两下,看到他一张俊脸横向变宽,她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哈哈哈哈,阿父,你果然是真的!”
大庭广众之下被拉扯脸,嬴政挣开她的手,有些恼怒:“当真无礼!乱捏什么?寡人不是真的,难道是假的不成?”
赵瑶君抬头用力亲了一下他的俊脸:“阿父,你真是个好阿父,瑶君可喜欢你了!”
一旁的蒙武蒙恬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嬴政心里的气一下子没了,看着笑得眼睛眯起来,格外开心的小女儿,到了宫门口,他也不曾下马,只耳根微红。
“我大秦人要会骑马,当寡人的女儿更要会骑马,我要纵马了,你过会儿要是掉下马了,晚上这顿夕食就没了。”
话音一落,他就加速策马进宫。
如今大秦建筑的风格都是高台建筑,以高以大为要。宫内道路修建既有调理,又修得十分宽阔,奔马而行也不会随意撞到人。
赵瑶君哪里会怕嬴政加速,只搂住了他,在风呼啸而来时哈哈大笑:“快点,再快点!阿父最厉害了,骑马一定最快!阿父棒棒,快点!”
沉稳铁血,甚少意气用事的嬴政,也不知怎的,就在她怂恿的话里,当真纵马疾驰,高声朗笑:“驾——”
上等的宝马快速跑进沉闷庄重,高台楼阁的咸阳宫,一路上赵瑶君又笑又闹,嬴政也策马狂奔,留下一路惊呆的宫人。
后边还追着不放心的蒙武和蒙恬。他们并非放心不下王上的骑术,而是害怕才五岁的四公主殿下会受惊。
结果实在是他们过度担心了。
快速打马路过华阳宫,将闾正陪着华阳太后吃糕饼,外边一阵喧嚣,其中有孩童和王上的大笑,华阳太后不由出声询问:“为何外边儿会如此喧闹?我似乎听到了大王的笑声?”
宫女答道:“方才大王带着四公主在宫中纵马,华阳宫宫道宽广,想来王上和四公主殿下纵马而过的时候,发出了欢笑。”
华阳太后弯了弯满是风霜的眼睛,还没说什么,将闾就道:“四女弟年岁尚小,父王不知为何格外喜爱于她。不仅让她居章台,更让她一道上朝,如今带她宫中纵马。女弟娇纵跋扈,再这般下去,可如何是好?”
华阳太后不紧不慢捻起一块面粉做的糕饼,淡淡道:“我不管你们那些事情,将闾有话,便自去同你父王说。”
嬴政那孩子,打小过得苦。前两年赵姬之事又狠狠伤了他,眼见他整个人都绷成了弦,越发冷冰冰得像大秦锋锐的利剑,作为祖母,华阳太后也是担心。
她更知道,嬴政做事有分寸。如今能纵情大笑,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将闾、高、还有两位公主,这几日总是来她这撺掇,她也厌烦了。
华阳太后打了个呵欠:“我困了,这两日精神不济,明后日都不要来打扰了。”
将闾脸色涨红,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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