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辞不得不承认,他的女儿有些商业头脑,精通计谋。
年纪轻轻就知道给他两个头疼的选择,让他二选其一。
如果把握机会好好栽培,假以时日,吱吱进入商圈后必定能坑害不少人。
毕竟刚三岁,就能坑他了。
可明知是坑,却不得不跳。
如果拒绝,后面还要延伸出一堆令人头疼的举动。这样闹下去,恐怕今晚都不能睡。
“吱吱。”
吱吱歪歪脑袋。
“下去。”
小脑袋瓜又歪了歪。
“我考虑了一下,选择让你抱着手臂。”
吱吱不明白大人为什么变来变去,她乖乖地翻身回到原处,脸颊贴着爸爸的肩膀,像树懒一样攀附着她的大树,闭眼为睡觉做准备。
小脑袋瓜里却在胡思乱想。
上一次过生日时,系统提到过爸爸。
系统叔叔说,爸爸是一个容易害羞的人。如果找到爸爸后,爸爸不理她,一定是在害羞。
她要经常抱抱爸爸,跟爸爸说话。
如果爸爸不让她抱手手,那就抱腿腿、抱脖子,总有一个办法能让爸爸不害羞。
吱吱唇角弯弯,脸颊不自觉地蹭了蹭顾宴辞的胳膊。
系统叔叔真聪明!
第一次抱着爸爸睡,吱吱有点激动。
后果就是——
十分钟过去,她依然没有睡着。
睫毛微动。
她挠挠额头,摸摸脸颊,又小猪一样拱了拱鼻子,一连串动作结束后,吱吱睁开眼睛:“爸爸,我不想睡。”
顾宴辞抬眸,等着古灵精怪、鬼点子颇多的女儿再度提出她的想法。
“爸爸,我想听故事。”
“不行。”
“为什么捏。”
顾宴辞沉默半晌,干巴巴地说:“我暂时没有进修这项技能。”
简而言之:
不会。
但小朋友听不懂。
吱吱一脸迷茫。
“爸爸,我想听故事。”
“三只小猪。”
“葫芦娃。”
“小白兔。”
顾宴辞侧头:“不听睡不着?”
吱吱连连点头。
“院长奶奶一讲故事,我就睡着啦。”
还有系统叔叔。
她在心里默默补充。
顾宴辞的童年没有童话,更没有睡前故事。
三只小猪没有,但有趣的人物传记,倒是看过不少。
“没有三只猪,尧舜禹听不听?”
提前科普历史人物。
吱吱好奇点头。
摇顺鱼是什么鱼?
听起来很有意思捏!
结果——
第三分钟后,板着张小脸:“爸爸,换一个。”
“要葫芦娃葫芦娃,七兄弟和爷爷。”
“不如九子夺嫡?”顾宴辞抿唇:“九个人,比七兄弟多两个。”
通过睡前故事提前给吱吱打预防针,让她知晓顶豪家族内部的危险。
多两个?
吱吱激动点头。
肯定很腻害!
五分钟过去,乖巧的小朋友逆反了。
一句话十个字,八个字都听不懂。
“我要兔兔,小白兔。”
“没有。”顾宴辞拍拍她的脑袋,强制闭上她的眼睛,启动关机仪式:“睡觉。”
“爸爸。”
“爸爸——”
在第三声爸爸到来之前,顾宴辞紧急叫停。
“安静。”
小团子低头,三秒后妥协地躺好,背对着顾宴辞,乖巧缩在被子里,脸埋向枕头。
无声不开心。
失去了小奶音,房间内霎时安静下来。
家长很奇怪。
闹腾活泼的小朋友按照他们要求的状态安静下来后,他们却无法满意,反而开始担心。
客房里僵硬了足足三分钟。
短短的一百八十秒里,顾宴辞的心理活动极其丰富。
无数情绪最后只幻化成了一句:
“吱吱。”
顾宴辞稍显僵硬地唤着。
无人应答。
小不点在生气,这个念头莫名浮了上来。
忽地。
“爸爸。”
小奶音迷糊,迟钝地回答着,吱吱显然有些困了,即将进入梦乡。
小朋友们从不记仇。
三分钟前发生的事情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吱吱是鱼的记忆,不开心的事情最多只记得七秒,第八秒,爸爸照旧是她喜欢的爸爸。
睡得迷迷糊糊的吱吱无意识翻身,抱着顾宴辞的胳膊蹭了蹭,娇气地又唤了一遍:“爸爸。”
“嗯。”
顿了顿,顾宴辞又道:“我在。”
得到回应,睡梦中国的小团子嘴角不自觉弯了弯,安心继续呼呼大睡。
顾宴辞眼眸里一片清明。
在离开与留下之间,迟疑了片刻,最后,又躺了几分钟,免得她睡觉不安稳,半夜惊醒。
讲故事技能进修得一般,只能当树懒抱着的工具树。
身旁的小不点呼吸均匀,安稳。
顾宴辞放松下来。
让吱吱睡着,比完成项目更难。
他闭眼打算休息一会,等吱吱熟睡就离开。
意识,逐渐昏沉。
再度睁眼时,天已经微亮。
初晨透过窗帘的缝隙闯了进来,顾宴辞抬腕看表。
已经六点半了。
他在这里睡了一整晚。
手腕顺势无奈地搭在眉骨上,顾宴辞僵硬地接受了陪小不点睡了一晚上的事实。
只是,他想到了一件事,抬腕的手,莫名动了动。
昨晚,吱吱抱着睡觉的是这只手。
那——
挂在他手上的树懒在哪了?
枕头边没人。
左侧空无一人。
顾宴辞迅速掀被起身,往门口走了两步,瞥到床脚边缘拱起的一小团,紧绷的心落了下来。
蓦地又无言以对。
小团子不知何时拱到床边,呈大字睡着。
头发散乱,嘴巴微张,睡得香甜,独留大人在房间里不安。
顾宴辞惩罚性地戳了戳她的脸,等到小不点不满地鼓动嘴巴,才退后两步穿上拖鞋,去健身房健身。
顾宴辞的作息十分标准。
六点醒,用一个小时处理晨间工作,结束后空腹去家里的健身房锻炼四十五分钟,洗漱完毕,早餐结束后去上班。
每逢周六、周日不用出差时,早餐结束便在家里办公,看国内外市场资料或者人物传记,十一点准时入睡。
一连几年,固定不动,连春节都一如往常,被宋时衍称作“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规律的作息只有今日晚了半小时。
让他晚起的始作俑者还在床上张开双手呼呼大睡,不知道有没有流口水。
健身房由玻璃隔开,视野开阔,与客房只隔了几米的客厅。
客房的门打开着。
顾宴辞选了一台不常用的跑步机,从这一视角刚好能看到对面。
蓝牙耳机里播放着外网的财经新闻,跑步速度不快不慢。
起初,顾宴辞还会看两眼对面,渐入佳境后,逐渐忘了别墅内还有孩子这回事。
生活仿佛回到从前的冷清、规矩。
“fast-fashionretailer...wuwuwu...”
有奇怪的声音混入。
“爸——爸,啊呜呜呜...”
顾宴辞下了跑步机,大步朝客房走。
“你在哪里。”
可怜的哭声掺杂着对爸爸的思念,顾宴辞速度快了些。
吱吱坐在床上,头发凌乱,白皙的双颊落满泪痕,看到顾宴辞,嘴巴憋了憋,踉踉跄跄爬起来,伸出双手要抱抱。
顾宴辞弯身,从枕头旁边找到小样玩偶塞到她怀里,“怎么在哭?”
吱吱抹掉眼泪,开始控诉:“我没有看到爸爸。”
“爸爸不见了。”
顾宴辞随手给她披了件外套,“昨晚不是知道去外面找我?”
吱吱吸吸鼻子,迷糊、困惑、难过各种情绪交织,完全不在状态:“找爸爸?”
顾宴辞:“还没睡醒?”
昨晚吱吱害怕,知道出去找他,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小不点起床后,会重复昨晚的行为。
谁会料到她醒来却只迷茫地坐在床上哭。
吱吱大哭,是有原因的。
昨晚,她会跑出去找,那是她脑袋瓜在线,知道爸爸在外面,想找爸爸必须出门。
刚刚不一样。
几分钟前,她刚从噩梦里惊醒过来,捂着屁股不让狼吃掉,企图钻到爸爸怀里寻求保护,结果系统不在,爸爸也不在。
就像成年人午睡起床后看到满室的黑暗与清冷觉得孤单,小朋友左顾右看没找到熟悉的怀抱与人影,害怕与难过会左右她们的情绪。
一难过,就发挥小孩子的天性,委屈大哭。
想让崽崽养成“爸爸不在,出门找他”的习惯,得陪着她、引导她,一段时间后慢慢养成习惯。
在福利院里,吱吱不会遇到今早这种状况。
小朋友统一时间起床,以便护工们管理。
“爸爸,你都不在。”
小团子小声控诉。
顾宴辞不语。
面前的小不点过于依赖他,这不是什么好事。
“以后我都不会在,你要习惯。”
吱吱还没来得及控诉,怀里多了两件衣服。
“穿衣服。”
严父顾宴辞再度上线。
吱吱重重哼了一声,气势很足,拿起毛衣就往脑袋里面塞,塞了半天脑袋瓜都出不来。
蓝色毛衣撑大,变形。
“爸爸,爸爸——”
“救命!”
顾宴辞:....
“院长说你会穿衣服,就这么穿的?”
吱吱被毛衣挡着没听到,小手胡乱巴拉着,还在喊救命。
没有系统一点点指导她该怎么把脑袋挤出来,穿一件衣服也开始艰难起来。
“救命”的呼唤来得十分恳切。
顾宴辞深呼一口气。
院长跟宋时衍说,吱吱很听话,非常好照顾。
她才三岁,会穿衣服,会独自睡觉,一个人能在角落里玩很久,有时候还可以自己跟自己说话。
看起来完全不是一回事。
“别动。”
顾宴辞声音清冽。
他耐心地调整毛衣位置,被堵在领口的小脑袋浮现在眼前。
小不点逐渐安静下来。
凌乱的头发、饱满的额头、被眼泪洗过的小鹿眼眸,小小的鼻子,小不点逐渐安静下来。
最后是——
嘴角弯弯。
酒窝甜甜。
吱吱认真看了两秒,
“爸爸,你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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