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嗒嗒地砸，她举眼望天，除了一片灰色什么也没有。
踏进8月是京都最难熬的日子，但她在宜安。
这种小城市城东到城西也走不了多久。宜安雨水多，盛妍撑开来这边新买的花格子伞，埋头蹚着积了一层薄水的路面回临时租来的家。
路上车来车往，伞不时被强风扯得握不稳。
走过一段路，她蓦地掉过头看看背后。冷街，冷雨，正常的行人，来去匆忙的车。
在京都的时候她说来这边避暑，还真是应了。她上身穿的是半袖衫，下身穿的是长裙，但风一吹就有点冷。
她还掉回头走路，一双胳膊夹紧自己，只当多了一点保暖工具。
走了一段大街大道的路段，盛妍折进一条小街区。生活不易，即使是这样的天气路边仍有不少小贩。卖水果的，卖小吃的，冷风冷雨似乎被这样的烟火气暂时带走了。
路边的水果不错，但盛妍没心思买。只停在一间小餐馆门口，随意叫了一份炒饭。
“酸椒土豆丝。”老板朝店里吼了一嗓子，又继续招呼新挤到店门口的顾客。
雨窣窣地落，店门窄，但盛妍纤瘦的身体更窄，占不了多大地方，明明不是什么显眼的存在，却惹了不少目光。
盛妍虽穿着简单，但她的容貌不简单，她低垂着偶尔抬起来看老板的眼睛是不简单的，侧脸从鼻尖到下颌的线条是不简单的。
很精致，很漂亮。
这种快餐店的客人大多是些年轻人，不时有张青春的面孔特意转来瞧瞧她。
有目光压在自己身上，本人是有直觉的。但盛妍身上的目光来自于店内，她却蓦地转脸向外，一双眼睛警惕地向店外湿漉漉的一切扫了一眼。
天越发的黑沉了，街上行人匆匆，没有任何发现，只有一条流浪狗抓住她的视线。但那条狗也是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她的可视范围，湿，灰溜溜的，没有野性的气势，也不是为她来的。
简单的炒饭被递到手上，盛妍收拾心情，重新撑开雨伞继续赶路。
对狗，她从来没什么感触，不钟爱不害怕。但后来因为一个人让她怕了，尤其是流浪狗。
走过热闹街区，剩下的路程仍是冷街冷雨。同路的行人越来越少，车辆也都行色匆匆，盛妍还是时不时地看看背后。
没有她不愿意看见的任何。
但是穿透空气，穿透雨丝压上她后背的是什么。
或许只是宜安的天太冷了。
盛妍握紧装着炒饭的袋子，胳膊上还挂着电脑包，有点沉，所以她更是加快了步子回家，索性再不回头看。所以远远跟着她的那双眼睛，亦步亦趋地走上来，越靠越近。
盛妍由大路折进了一处进小区的小路，一路到大门，掏卡刷开了小区门禁。雨水嗒嗒地砸在伞面上的声音掩盖了许多声音，她背后的脚步声，与他们一同到达却又受令开走的一辆豪华越野车的声音，都被雨水掩盖的无声无息。
盛妍前脚进，那沉着冷静的脚步随后而至。门亭里的保安警惕地伸头出来瞧刚才一闪而过的人影。
那人衣裤精致，身量高而端正，一闪而过的面貌是个英俊的青年。人已经走远，撑的伞也看着金贵，保安抹了几滴飘到额头上的雨水还是安心地坐回了椅子里。
盛妍撑着伞穿过小区湿漉漉的庭院，很快踏进了干爽的楼道。楼里的灯都是声控感应的，盛妍门口的灯每次得使劲跺脚才会亮。
灯跺亮，她把手上的东西都串到一边拿，腾空的手掏了钥匙，钥匙还没有插进锁孔，一个细微的脚步声出现在背后。
越来越近。
似有一股凉风从背后来，所以她的直觉没有出问题。随着越来越清晰地感知，盛妍的心一点点揪起来。
她也知道他早晚会找到宜安，早晚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因为她也只是换了个手机号用，什么防备也做不了。
“姐姐。”果然，那人开口了，被灯拉出的影子也已经铺到她身上。
对方开口，盛妍整个人都抖了一下然后是浑身僵住。
那颀长的影子一点点将她罩起来，一股实实在在的冷空气笼上来，盛妍的眼睛还垂在门锁上。他的胸膛，黑色长裤，模糊的鞋子出现在视线里。
手上最重的电脑包被动作温柔地拎走了，湿哒哒的雨伞从手上离开，最后是她的盒饭。
“开门吧。”他声音也近乎温柔。
但盛妍没有开门，而是好好转了脸来看人。
走廊上的灯还算够亮，来人肩膀上的雨水痕迹也看得清楚。他对她弯了下唇，眉眼跟外边的天一样湿黑，一张本来英俊的脸庞更多了几分英气。
“我想你了。”
司辰浑身泛冷，但他至少是温和的，盛妍却狠狠打了个冷噤。
“出来这么久，姐姐想过我吗？”
“我，我只是出差，你跟过来干什么？”盛妍的声音带着一种类似心虚抑或害怕的颤抖。
对方看得出来，只是她的这些细微的情绪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只是出差？”司辰轻轻掀了下眉毛，幽黑的瞳仁里映着头顶的灯光，很亮，“出差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出差为什么不告诉我派给你的人一声，害得人家满京都城找你。把你弄丢了，他都不敢告诉我。”
盛妍哑口无言了，在司辰现身的第一瞬间已经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而后者在说了这么多应该气愤后的话倒只是弯了下嘴角，温和地要她先开门。
盛妍埋回脸去，听话地抬手开门，但钥匙怎么也插不进锁孔里。她的手突然被握住，握上来的手很凉，凉的她感受不到一点温度。他原来的手是温暖的，掌心是柔软的，而不像现在让她感觉如同被毒蛇压上。
司辰不容反抗地握着盛妍的手，钥匙的金属头带着寒光精准地插进锁孔里，将门打开。
盛妍的手沾了雨水，但有温度，司辰的手同样也只是沾了雨水，但似乎他的手，这些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水里泡了许久，所以异常的冷白，异常的没有一点温度。
只是短短的几秒钟时间，盛妍由手到手臂，再到心脏都被浸凉了。
盛妍的眼睛里浸上了水气，站在她的背后，笼着她半个身体的人深邃的眼睛里晦暗不明。如果目光有实质，他的目光大概早已经将面前的人一块块地拆开，仔细查看她有那一部分出了问题才会对他不满意。
或许用最结实的绳子把她绑起来，这样她就必须讨好他，央求他，只听令于他，不会再不听话，再不会擅自离开他。
盛妍先迈进门，她的身体滑过笼着她的人的胸膛，连发丝也不再沾着他，那晦暗不明的眼睛就像受到了某种侵犯，像被夺走了手掌里的私有物，只是盛妍对这种落在自己身上的近乎看猎物的目光无知无觉，她只一心浸在自己空气紧缩的世界里。
门打开，屋里黑洞洞的。盛妍正要开灯，在突来的一连串东西滚地的声音里，她已经被禁锢住。司辰握着人，大门被盛妍的后背抵得关上。
“碰”得一声后，盛妍的一双手腕已经被握住，举高，抵在了门扇上。视线迅速适应黑暗，司辰朝她的脸压下来。
盛妍惊得立刻转开脸，压来的脸不但带着清爽的气味还英俊得耀眼，但她的反映却是如同毒虫靠近。已经抵到脸前的人被盛妍的反应刺得从某种思想里醒转过来，最后他只是用了同样冷凉英挺的鼻尖蹭了蹭盛妍拿来对着他的脸颊。
“怎么啦，姐姐不想我吗？不想跟我接吻了？”
“别这样，我知道我走了你不高兴。”
“不高兴？”司辰语调讽刺。
“你很生气。”
握着盛妍的手指收紧了几分，骨节很分明，如果有灯光就能看到那些冷硬的骨节上已经绷出了蔚蓝色的青筋。
盛妍被这道抓握的力量压得闷哼了一声，但她的闷哼没有得到怜悯，所以她不再妄求和解了，也不挣扎。
或许这就是她应该受的，与他对旁人的手段，他对她已经很客气了。遭受这些能怪谁，只能怪她自己瞎了眼睛，她有那么长的时间，可是长达几年的时间里她都没有任何发现，只将一个危险的沼泽地认作了一片安乐草原。
活该！
盛妍一动不动了，连眼皮都不眨了。
她是妥协了么？
扣着她一双手腕的人只知道她说话的嘴唇离得他太近，她唇瓣里那些他早熟悉了的味道离得他太近。
盛妍不再为自己寻求机会的唇一瞬被覆住，她突然惊呼出口的声音被含在俩人紧贴在一起的口腔里回荡。握着她手腕的手，压着她滑向她的掌心，与她十指紧扣。
随着手指上抓扣的力量，唇瓣上的力量也在加重。
“唔……”
她是有错，可是错完全在她吗？难道不是他装得太好，演得太像。
盛妍用尽所有能用的力气挣扎，强行吻她的人却有种游刃有余的从容，也像个蛮不讲理的孩子，拿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就绝不想松手，即使捏碎捣烂，那碎片、残渣也只能从他手上撒出去。
盛妍不再只是缩，推。她开始咬，打，狠狠朝司辰的小腿上踢，一个短暂的吻而已，她是用出了就算被强.奸也不过如此的挣扎。
所以她还是被放开了。
屋子里光线极暗，但墙壁上的灯光开关是更暗的一团，盛妍一掌拍亮了所有开关，不太宽敞的屋子一瞬间亮起来，蓦地照亮了一张盛妍害怕看见的脸。
她胸口起伏着与之对视，这张脸是从什么时候成了让她害怕的存在？她记不起他们最近的相处，记不起从前，记不起最初他是怎样的走近了她，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让她怜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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