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七十多岁的老人, 和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
怎么想都是奇怪的搭配。
可那天,两人却选了个咖啡厅,就这么看似和谐地面对面坐下来。
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等在咖啡厅外。
咖啡厅内, 老人言笑晏晏地和祝云雀聊天, 大多数都是他主动问,她回答。
从她的学业,家庭,到当下母亲的状况。
而那时,网络上冯艳莱那天被打的视频传播得喧嚣四起, 铺天盖地都是对她的谩骂;现实中, 叶添和冯艳莱则刚被带去警局不久,冯艳莱配合调查,叶添则要面临打架斗殴的刑事拘留。
祝云雀从未那样无助过。
也清楚程富森来找她意味着什么。
事实上,程富森远比她想象中要温和。
那样一个身居高位的人, 不至于欺负一个小朋友,他只是把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跟她说清楚。
他并不是想为自己女儿追回什么公道,事情闹到这个地步, 他就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让祝云雀跟陆让尘分手。
门不当户不对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 程丽茹和程家也绝不可能接纳她。
她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的女儿。
这样的称谓, 就连说出来都是耻辱,程家又怎么可能原谅。
所以,在看到陆让尘始终不分手的情况下,程家出手了。
钱和权,总能轻而易举地压死普通人。
程家就只是轻轻动动手指, 冯艳莱就已经喘不过气。
祝云雀又怎么能够奢求,她和陆让尘还有在一起的希望。
没有的, 祝云雀很清楚。
那是一场死局。
最终,那场谈话结束得很顺利,老人家很讲信用,当天便把网络上的事情解决,之前在警局坚决不同意和解的路人,也突然想通,答应和解。
如同一场来得快去也快的暴风雨。
所有人都喘了口气,准备迎接新的一年,除了祝云雀。
就只有她,被永远困在泥涡沼泽里,暗不见天日。
再后来,她就在老人家的安排下,迅速办好出国手续,她和程富森没有再见过面,后面的联系,都是他的秘书代理。
男秘书岁数不小,看似斯文却有着不近人情的冷漠。
每一次,都会跟她不断申明,如果她不遵守承诺,未来会面临着怎样的风险。
对祝云雀来说,那不是威胁。
而是告知。
祝云雀也不大记得,她和这位秘书具体保持了多久的联系。
只记得那大约是一两年的时间,她和冯艳莱适应了澳洲的生活,而在国内的陆让尘,似乎也已经彻底放弃,忘记她这个人。
或许在程富森眼里,两人不会再有可能。
终究是一段不到半年的初恋而已,谁又会那么深情执着那么长时间不放。
他对陆让尘似乎有着十足的信心,之后也没再让人主动联系过祝云雀。
后来她毕业,一个人回到帝都,工作生活,循规蹈矩,她也的确没想过,能再和陆让尘有什么。
他在她的世界里,好像又变成青春期时,不可触及,又永不坠落的月亮。
她只是会经常性地想起他。
偶尔也会在过去的同学圈子里,听闻他的一些消息。
她知道他不再打网球,也知道他被安排进程氏集团的公司,被看作继承人培养。
再后来,就听说他回南城开了个玩票性质的俱乐部。
祝云雀知道这件事时,陆让尘已经回南城待了两年,那时候,祝平安一次次怂恿她南城,说她一个人在帝都太孤单。
其实不怪祝平安担心。
祝云雀在帝都那几年,确实不大太平。
遇到过工作中被人恶意排挤,也遇到过学生家长的不正当骚扰,再之后,就生了那场重病。
那场重病,就像是命中注定的诱因,一下便让埋藏在心中多年的种子发了芽。
祝云雀从没那样冲动过。
冲动地回来,想见他。
冲动得连未来都没想好,就这么闯入到他的生活中,甚至都忘了,两人当初是因为什么分开。
直到林稚打来那通电话。
就是那通电话,让祝云雀忽然意识到,即便这么多年过去,那些横亘在他们中间,无法逾越的事,也根本没有改变-
雨季过后,南城七月的阳光尤为充沛。
天气一好转,育华高中的课间操和体育课又恢复了往日的隆重。
不止那些学生。
就连祝云雀这样体质弱的科任老师,都被教导主任勒令出去晒太阳。
祝云雀倒不反感。
只是没想到,那个语文组的张乐瑶,会趁此抓到机会和她聊天。
说起来,两人并不算多熟,除了在一个大办公室,以及上次在老柳那儿吃过一次饭外,平时几乎没什么交集。
也是从那之后,张乐瑶对她的注意便多了起来。
祝云雀没想到的是,她这次过来,会主动提起陆让尘。
之前陆让尘给老柳当做生日礼物的那张俱乐部年卡,也不知道怎么就落到她兜里,她一时兴起,就组织办公室里的同事周末一起过去玩。
张乐瑶挽着祝云雀的胳膊,说,“陆让尘说了,这张是金卡,什么场地都能玩,我组织了几个老师,还有位置,你去不去?”
祝云雀身姿秀致地站在操场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学生做操。
也是在听到这话后,才稍稍有了反应,扭头看向张乐瑶。
眼里透着微妙的不可思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跟他有的联系。”
“就上次啊,”张乐瑶不遮不掩的,“老柳把金卡便宜卖我,我就顺着金卡上面的号码,打到他们俱乐部,说我是育华的老师,前台就给我转接了。”
张乐瑶眼梢一抬,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哦对了,我忘了,你俩是……”
旁边明明没有人,可她还是夸张地捂住嘴,就好像“前任”这两个字说出来会触犯天条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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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云雀默默收回目光,没说话。
事实上,她和陆让尘已经好些天没见过面。
无论是上班,还是下班,两人都没有重合的时间,不主动联系的话,根本不会遇见。
就连许琳达都吐槽她,说她这人,做事太没毅力。
俩人多好的机会啊,她明明可以煮个宵夜,下个楼敲门,感谢人家一下,俩人就能再续前缘,可她呢,愣是这么多天都没动静,一点儿都不努力,也不怕陆让尘被别人看上。
可祝云雀呢,偏不。
但有一点好,她这人,被许琳达怎么吐槽都不会吭声。
可许琳达又哪儿能想到,她这破乌鸦嘴一下就能给说中。
就在课间操结束后。
学生集体回教学楼的时候,张乐瑶终于忍不住问祝云雀,她跟陆让尘现在是什么关系。
张乐瑶那姑娘,性子外放,在学校里也是有什么说什么。
只是祝云雀没想到,她连这种问题都敢直接问。
教学楼外,祝云雀停下脚步,安安静静地看着张乐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其实这姑娘条件可以。
长相是娃娃脸,身材丰腴,人也活泼有趣,在男女关系方面,属于主动进攻的类型。
张乐瑶见她不说话,索性开门见山,友好道,“你别误会啊,我没有横刀夺爱的意思,我就是想搞清楚你俩还有没有戏,万一你俩藕断丝连,我横插一脚,对谁都不好,你说咱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到时候多尴尬。”
这话算是做实她想追陆让尘。
以至于祝云雀心口微妙地一咯噔。
张乐瑶真的很会撒娇,以为她生气了,赶紧摇她胳膊,说,“哎,有什么话我们说开嘛,你俩要是有戏,我绝不插手,要是没戏,你说这么个大帅哥,我怎么舍得——”
话没说完。
祝云雀就在这时打断她,说,“你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
张乐瑶噎住。
祝云雀轻轻把手臂从她胳膊底下抽出来,就这么一个人上了台阶。
因为这事儿。
当天下午两人都没说过话,即便俩人有节课要换。
祝云雀这人,说敏感敏感,但该钝感的时候,也真的钝,即便张乐瑶看她那眼神都无语得不行了,她也能完全不受影响。
可她越这样,张乐瑶越生气。
那姑娘是真挺有招的,还没下班呢,就开始拉着大家一起讨论周末去俱乐部玩的事,话里话外都提到陆让尘。
说陆让尘给她留了好位置。
到时候也可以亲自教学。
那感觉,就好像陆让尘跟她熟得不行似的。
祝云雀从始至终都没吭声,却不想,在放学的时候,在校门口碰到了陆让尘。
几天没见的男人,就那么慵慵懒懒地靠在车旁,明显在等人。
耀眼招摇的身姿。
就算是余光,也一眼能瞥见。
祝云雀脚步顿了瞬,下一秒就看到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邓娇欢欢喜喜地跑过去,跟陆让尘说了什么。
陆让尘冲她吊儿郎当地扯了下嘴角,眼波一撩,就看到站在不远前方的祝云雀。
几天没见,这姑娘终于有气色了些。
只是看起来还是那么清清冷冷,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淡得让人心口窒闷。
想到这么长时间,她连个主动冒头的态度都没,还要来接邓娇才能碰见,陆让尘就心口无端烦躁。
眯起眸,他直勾勾地看她。
祝云雀也没躲,就这么绷着嘴角无声回望。
然后邓娇就发现了她。
这姑娘机灵得很,脑袋从车窗里钻出来就冲她摆手,大声喊着,说,“祝老师,祝老师,你也回家吗?一起走啊!”
周遭路过的学生就这么朝她看来。
祝云雀轻轻蹙眉。
到底在陆让尘灼热笔直的视线下,走到他面前。
陆让尘挑了下眉,觑着她的眼神煞有介事的,说,“回家?”
祝云雀攥紧指尖,嗯了声。
陆让尘抬了下下巴,“上车吧。”
祝云雀唇瓣动了动,想说不用,奈何邓娇一直叫她,说祝老师上来吧,正好捎你一段路。
祝云雀也说不上自己在怄什么。
站在那儿没动。
陆让尘干脆低眸看她,忽地一乐,痞浑道,“怎么,还要我抱你上去?”
这话被他说的拖腔拿调,你说是故意揶揄,却又透着一丝色气。
说得邓娇眼皮子生生一跳。
心里直接艹了声。
下一秒就见她那清纯美丽不食人间烟火的祝老师,薄薄的脸皮倏地红了。
可即便这样,她表情看起来也是不动声色的。
陆让尘却目光明目张胆地往下,就这么风轻云淡在她细软的腰肢上撂着。
他这人,正经的时候,光风霁月。
放浪形骸起来也绝不含糊,眼神里像嵌着钩子,让你没法儿无动于衷。
也不知道对峙了到底几秒。
祝云雀耸着的肩膀终于败下阵来,绷着唇角绕开陆让尘,想上车后座。
结果还没上去。
陆让尘就攥住她的胳膊。
细软的一节,一使劲就能折断似的。
祝云雀瞬间哽了下,看向陆让尘。
陆让尘却朝坐在副驾驶呲着个大牙看热闹的邓娇抬抬下巴,语气闲闲却毋庸置疑,说,“你,下去。”
邓娇:“?”
陆让尘扭头看祝云雀。
挺云淡风轻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却不经意放柔,“你去副驾驶。”
第六十二章
副驾驶那位置有多微妙, 是个成年人都清楚。
更别说邓娇那八卦到近乎八婆的眼神。
她当下便麻溜下车,来到车后座还不忘凑上前去,巴巴跟祝云雀解释, 说, “祝老师,你别误会啊,这位子我不常坐的哈,当然平时也没什么女的能坐,我干哥他这人很守男德的, 至于我嘛, 我不算异性——”
话没说完,头顶就结结实实挨了一爆栗。
邓娇捂着头惨叫一声。
陆让尘没什么好气儿地睨着她嗤笑,说,“就你长嘴是吧。”
低磁朗润的嗓音在耳畔荡开, 真实又拿人,连车内都是和他身上一样淡淡的乌木沉香,感觉就像闯入他的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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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副驾的祝云雀悄无声息地心悸了瞬, 低眸抿唇系上安全带。
邓娇哼唧一声不吭声,老实闭嘴充当她的吉祥物。
虽然这所高中是私立, 但的确算不上贵族, 所以他这车在校门口看起来还挺骚的,就跟他这人一样,逗留没一会儿,就能惹到异性不断朝他好奇张望。
甚至投来目光的,还有几个祝云雀眼熟的同事。
陆让尘却始终视若无睹, 目视前方发动引擎,声线挺淡的, 说,“下班还挺早。”
车上了主路,视野开阔起来。
祝云雀闻言朝他看了眼。
实话说,陆让尘侧颜很能打。
凌厉又料峭的鼻峰将骨相绝伦的脸利落地一份为二,下颌线也是紧致流畅的,没什么表情的时候,你会觉得他冷峻得像冰山,可那双眼睛深沉溺着着你的时候,又会让你觉得,他根本就是太阳。
炽热,耀眼,将你轻而易举便融化。
这样的男人,根本没女人能抗拒得了。
也说不上这会儿什么心情,祝云雀稍稍提上一口气,收回目光道,“嗯,高二暂时还没开晚自习。”
一说这个,邓娇可激动了,又像个牛皮糖似地趴到祝云雀靠背上,说,“那祝老师,高二还有可能开晚自习吗?”
她说着。
陆让尘就顺势朝祝云雀看。
还是那样平静如水的一张脸,素净恬淡的像朵白山茶。
祝云雀说,“不清楚,还要等上边通知。”
邓娇拉长音啊了声,“要是真上晚自习我可怎么办啊,俱乐部离学校好远的,我哥根本没时间接我。”
她的担心不多余。
就算高二不开设晚自习,高三也会开,育华高中一向如此,对学业抓得很严格。
祝云雀也是顺势想到,几乎没过脑地开了口,说,“你让尘哥不是能接你么。”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
陆让尘闻言挑了下眼梢,目光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落到她脸上。
饶有兴味的眼神,几分揶揄,还没等邓娇开口,他就意味深长地笑了声,说,“祝老师还挺会安排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祝云雀一抬眼就撞进他漆邃的双眸。
又怎么会不懂他话语里的阴阳怪气和谑弄。
正要开口解释什么。
邓娇却哼哼唧唧地横插一脚道,“他才懒得理我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感觉就像有祝云雀撑腰,她才敢吐槽,“他哪次来学校不是我哥打电话三番五次求他的,哦,也就这次接我痛快点,我哥一开口他就来了,简直是破天荒。”
小姑娘说话直,从不藏着掖着。
也更引人遐想。
祝云雀指尖不受控制地蜷了下。
抬眼就见陆让尘眼睫扫下来,目光透着威慑般撇了眼邓娇。
扯扯唇,他声音挺冷的,“你再说?”
邓娇委屈巴巴地噘嘴,一个劲儿地朝祝云雀这边靠。
祝云雀微妙地尴尬了瞬。
想想就说,“不然就打车吧,看看班上有没有同学乐意和你拼车。”
邓娇说,“也行。”
跟着又问,“那你看晚自习的时候多么?”
祝云雀摇头说,“还不清楚,但一周怎么也要轮个两次。”
邓娇点点头,又叹了口气,一想到高三只有一天休息,还上晚自习,就很惆怅。
却不想半晌过后,陆让尘突然开口了。
瘦直修长的指尖轻点着方向盘,他语气慵懒随意,“我可以跟你哥换班接你。”
恰逢红灯,车停在车流中。
邓娇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说,“让尘哥,你在大发慈悲吗?”
祝云雀轻抿起唇,也禁不住朝陆让尘看。
却发现陆让尘眼神正撂在自己身上。
就这么长驱直入又短暂地觑她一眼,男人收回目光,往后慵懒一靠,若有似无地笑了下,又拽又痞道,“嗯,就当我大发慈悲吧。”
“……”
祝云雀扭过头看向车水马龙的街景,忽然就觉得,这车堵得还挺是时候。
只是学校和新悦祥府距离实在短。
过了这个红灯,再一拐,就到了小区门口。
祝云雀也是在下车之前,才知道邓娇不是要去陆让尘家,而是他们那群人当天有场饭局。
邓娇这姑娘也是有话真说,直接怂恿祝云雀,“老师,你回家也是一个人,不如跟我们一块儿呗。”
得承认,祝云雀确实在那瞬间心动过。
只是陆让尘似乎没那方面的意思,听到这话,他眉心不耐地轻蹙,瞥了眼邓娇说,“差不多得了。”
已经记不清这一路上被呵斥几次。
邓娇是真无语了,直接朝他翻了个大白眼,嘟哝了句“大木头”。
陆让尘却不为所动,单看了眼祝云雀。
像是想说什么,又没说。
祝云雀也没说什么。
眼波平静地收回目光,丢下一句清清白白的“谢谢你送我”,便推开车门下车。
等她真下了车。
车上人的视线又变得纯粹而浓烈。
像是盯着觊觎在心的所有物,陆让尘视线追着祝云雀的身影,直到她闪身进了小区,才收回目光,重新发动引擎。
邓娇看在眼里,忍不住说,“让你装,这下后悔了吧,你说刚刚多好的机会啊。”
机会是挺好的。
但在场的人不对。
想到李铁跟周瑾,陆让尘挺无奈地拧了下眉,哼笑了声,说,“你懂个屁。”
碰到这俩人,祝云雀过去就只有挨骂的份儿。
他是疯了,才舍得把她往火坑里推-
回去的时间还早,祝云雀当晚和许琳达见了一面。
两人约在附近的小吃街吃饭。
祝云雀便顺势跟她提起这阵子和陆让尘来往的事。
许琳达听说她生病,啊了声,语气那叫一个不乐意,“你生病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我啊,还一个人挺着,多傻啊。”
祝云雀就笑,“当时觉得自己一个人能挺过去。”
许琳达浅白她一眼,说,“算了吧,我看你就是想找机会吊陆让尘,不过也算因祸得福了哈。”
祝云雀笑笑没接话。
其实那天她真不是故意的。
她没想到陆让尘会知道自己生病,也没想过那天他还能给自己做饭,更没想到,这天两人还能碰上一面。
许琳达说,“我看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来接那个邓娇,顺道再见你一面。”
“不过我也是不理解,明明今天那么好的机会,他为什么不带你一起啊,不过是邓哲的生日而已。”
这事儿还是许琳达从微博上看到的。
说起来,许琳达和邓哲这俩人还挺有意思的,虽然这么多年都没联系,但俩人微博还互关着。
许琳达也是听说邓娇就是邓哲妹妹后,才重新登上那个号,然后就刷到今晚邓哲刚发的一条,一群人给他过生日的微博。
他发的照片挺多,其中一张有只手明显是陆让尘的。
她还给祝云雀看呢。
可祝云雀拿过手机看了几眼后,却只注意到陆让尘旁边那个戴着戒指的女人的手。
咀嚼肉串的动作顿了顿。
祝云雀眼神空泛几秒,说,“可能不方便吧。”
两人关系还没到那个地步。
也可能当晚的饭局,有别的异性,他不想徒增麻烦……
祝云雀已经很久没为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内耗过。
也说不清为什么,当天和许琳达分手回家后,她就是忍不住想了好多。
想张乐瑶白天跟她说的,又在办公室里跟其他人说的那些。
想她跟陆让尘是不是加了微信。
想他们私下是不是聊了很多。
甚至在想,今晚的那个局,是不是她也参加了,那个坐在陆让尘身边的异性,是不是她。
好像忽然间。
她又变成曾经那个,会为陆让尘穷思竭虑的祝云雀。
这种感觉挺可笑的。
但她又好像没办法挣脱。
强行让思绪放空一阵,祝云雀决定去洗澡,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下,只是没想到,当晚能那么倒霉,她刚洗没多久,整个小区就忽然停电了。
与此同时。
刚从火锅店转战到酒吧的一伙人,刚来到酒吧。
局是陆让尘组的,待遇好,是楼上的VIP卡座,各种酒和零食水果点了一桌,往下一看就是live演出的舞台,视角绝佳。
邓哲新鲜够了,乐呵呵地回来,打眼一看就撇到陆让尘在那低眸神色厌厌地回着信息,估计又是哪个烦人的合作商。
不过他这一整晚上都这样。
有心事,喝酒都跟养鱼似的。
邓哲隐约听邓娇说过,说陆让尘接她的时候见到祝云雀,其实他挺想问俩人咋回事的,但周瑾和李铁在,他也就没说。
本想这会儿问问的,但看陆让尘那摆在脸上的破烂脾气,他还就真不敢说了。
于是坐下来,也没掺和,干脆拿出手机刷了刷微博。
然后陆让尘就听邓哲草了声。
男人懒懒掀眸,挺嫌弃地看他,气乐了,“你特么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
邓哲说,“我能不一惊一乍么,你前女友给你微博点赞你不一惊一乍?”
“……”
陆让尘眼眸深了深,脑海里一下就蹦出祝云雀那张脸。
挺难共情的。
因为他根本就没祝云雀微博。
祝云雀用不用微博都两说。
可话还没说出口。
邓哲就费解道,“你说这许琳达,是手滑给我点赞,还是她故意的?”
听到许琳达,陆让尘眼皮子跳了下。
邓哲紧跟着又草了声,“靠,这不祝云雀么。”
祝云雀这三个字,就像烙在心上的一处伤口。
只要一提,眉心都跟着紧促。
邓哲这人比邓娇还上道。
直接把手机递给陆让尘,说,“你看,是不是她,还跟许琳达互动呢。”
喉结滚了滚,陆让尘拧眉接过,然后就看到那个叫skylark-的账号,最新发布的那条。
skylark-:【……又碰到一次洗澡停电,这是什么魔咒吗?[笑哭/]】
点开评论,下面是账号linda许的回复:【啊,你行不行啊,不行我去接你吧】
也不知道她看没看到许琳达的回复,对话就在这戛然而止。
恰巧就是这瞬,微信弹出一声提示音。
下意识撇了眼,发现是社区群的集体通知,群主是那栋楼的管家,@所有业主,说小区电路临时出了故障,电业局那边正过来人准备检修,让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不出意外,所有业主都在骂骂咧咧。
陆让尘浓眉一凛,忽然就确定了什么。
几乎没犹豫的,手机扔回给邓哲。
把眼前剩下那半杯鸡尾酒仰头喝光,陆让尘撂下玻璃杯起身,颀长高大的身姿果决又桀骜。
那凌厉的架势看得邓哲一愣,他说,“你干嘛去。”
“回家。”
清磁冷冽的一把好嗓。
俊绝立体的脸在暗昧的霓虹光线下冥冥不清,扔下这句,陆让尘拎着车钥匙,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六十三章
那天的停电, 突然得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整个新悦祥府漆黑一片,从高层往外望的街景却是灯火通明。
南方的夏天离了空调就没活路。
祝云雀连头发都来不及擦干,就感受到夏季夜晚的闷热难捱。
家里没什么能照亮的, 她只能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 没一会儿许琳达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问她现在什么情况,要不要去接她回家里住一晚。
她住的是市区一环,到这边就算开车也要一个小时。
祝云雀没那么好意思麻烦她,只是说, “还是别了, 我去楼下找个宾馆也一样。”
许琳达再三跟她确认,“真的没关系吗?你不是澡都没洗完?”
“随便擦擦就好了,没那么娇气,而且明天还要上班。”
明天祝云雀的英语是第一节课。
要从许琳达那边过来, 还真挺远的。
许琳达想想就觉得社畜可太不容易了,也就随她去,又嘱咐她随时保持联系。
结果电话刚挂断, 手机电量就掉到百分之二十。
“……”
祝云雀忽然就记起大学那会儿洗澡停电,电量也是直接降到百分之十, 只不过那时她有充电宝, 可现在,她连充电线都摸不到一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更不同的是,那时的她,有资格,也有胆量找陆让尘。
年少的喜欢炽烈轻狂, 只要她一个电话,想见的人就算跋山涉水也会来到她身边。
可现在, 她连他在哪儿,身边是谁,都没权利过问。
心头浮起微妙的涩感。
祝云雀压下纷杂的情绪,强迫自己快点收拾好,再下楼去找宾馆。
奈何视力局限太大,即便早年做了近视手术,她那夜盲的毛病也依旧没好转。
别说找充电线了,就连身份证都要翻找好半天,内衣和明天穿的衣服更难收拾,她一个心急脚踝就撞到床脚,狠狠的一下,“咚”一声。
那痛感来得仿佛钻心。
也因而显得那瞬间门外的敲门声有种虚幻的不切实际。
是真没想到这个时间有人会来找她,又是当下这种情况,祝云雀短暂地怔了瞬,等再回过神的时候,门外的男嗓已然几分焦灼。
实话说,陆让尘这人挺没耐性的。
特别是在联系不到祝云雀的情况下。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想过找邓娇问一下祝云雀的电话号码,可这念头还没落实到行动,门锁咔哒一声开了。
没开空调的房间,闷热泛潮。
漆黑的夜,仅有一点手电筒的亮光。
微弱的光亮下,仅穿着一条吊带裙的祝云雀,就这么怔怔站在他面前,湿漉的长发垂在单薄的肩膀上,清瘦的锁骨在光影下轮廓分明,莫名有种引人遐想的羸弱感。
属于她身上的淡香涌进鼻腔。
陆让尘喉头轻咽。
看着她的目光也沉了两分。
也没想到来找自己的人是他,祝云雀眼神僵了瞬,后知后觉般低语,“……陆让尘。”
她总是这样的。
念他名字时,语调有种不经意的柔软,那柔软沁到心里,不知不觉就能抚平戾气。
就这么看着她,陆让尘突然就没什么脾气了。
目光扫过她那被头发打湿的V型领口,又稍稍错开,他说,“小区停电了。”
祝云雀也说不清自己这会儿是什么心情。
只觉心下无端悸动着。
她没想过陆让尘会出现。
也没法确定,他是为了自己特意回来,还是说只是因为忽然停电,而过来问上一句什么情况。
想想就只能说,“你是才回来么。”
陆让尘嗯了声,身上散发的淡淡酒气是最好的证明。
他朝里头看了眼,说,“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下楼找个宾馆。”
祝云雀看他,“你呢。”
挺平静的口吻,挺平和的眼神,却像羽毛,撩得你心头轻轻一颤。
陆让尘两腮绷紧,看着她的眼神没动。
也不知道是喝了酒还是怎么,眸光透着一丝侵略性,确定她没害怕,才淡淡开腔,“我回俱乐部住。”
不知怎么。
祝云雀心火倏忽间就凉了一截。
她抿了下唇,“那挺好的。”
“是挺好的。”
陆让尘视线灼灼地锁着她,也没什么耐性再和她闲扯,腔调慵懒不羁道,“跟我一起么。”-
陆让尘的俱乐部开在三环外。
他需要的场地大,只有那边租金最合适。
祝云雀曾经在网上搜索过一次,即便是团购的套餐也挺贵,但下面的评论清一色是场地好,设施好,老板巨帅。
那时候祝云雀就想,说不定她哪天喝多了一赌气,就过去看看他们老板到底有多帅,可这梦想还没实施,俱乐部的老板就提前让她“梦想成真”了。
就在半小时后。
祝云雀跟着陆让尘回了俱乐部。
打车回来的路上,两人没说几句话,应该是喝了不少,陆让尘眉宇间蕴着倦色,祝云雀没打扰他,就这么安安静静的。
等到了地方,陆让尘话也不多,拎着她那一挎包东西,直接带她去了俱乐部宿舍。
门卫大爷应该是头次见陆让尘带个姑娘回来,还是这么漂亮的,给他俩开门的时候多看好几眼,还笑着问小陆啊,今天怎么回宿舍住。
陆让尘抽出两根烟丢他桌上,懒声说家里停电。
那大爷估计是没绷住。
眼神直直往祝云雀身上撇,说,“那这姑娘是……”
陆让尘顺势撂了祝云雀一眼,不咸不淡的。
祝云雀刚想说话,就听陆让尘闲闲道,“楼上邻居。”
“……”
那语气轻飘飘的。
说完他就一抬下巴,跟大爷打完招呼进去了。
俱乐部里住的都是那些网球运动员。
都是男的。
所以那宿舍楼一进去,就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直男气息。
祝云雀一抬眼,就看到一个光着上半身的男生咋咋呼呼地下来,差点儿撞陆让尘身上,陆让尘一皱眉,这小子就跟耗子见到猫似的,马上站直身子,说,“老板好啊老板,这么晚你不是跟哲哥喝酒去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说完就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眼睛粘陆让尘身后的祝云雀身上。
虽然澡洗了一半,头发也没干。
但祝云雀仍旧是实打实的好看。
那种好看跟精心打扮过的脂粉气不一样,她身上就是有那种自带白月光特质的恬淡和清纯。
更别说这会儿,她身上只穿了一个勾勒身形的吊带裙,纤瘦又有料的身材展露无遗的。
之前一路上只有他们俩的时候,陆让尘没怎么在意。
到这会儿,他才意识到有点儿危险。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老板这会儿脸色不太好看,男生马上收回眼,嘿嘿笑了声,说老板,三楼活动室煮火锅呢,等会儿去啊。
陆让尘嗯了声,低磁的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等男生下楼,他才忽地扬声,冷酷又无情,“衣服给我穿好了。”
男生当即立正敬礼,嗓音洪亮地说了声好嘞。
祝云雀没忍住抖了下嘴角。
再抬眸时,刚好撞进陆让尘漆深如墨的眼睛。
陆让尘直戳戳地看她,像是想从她脸上烫出一个洞,语气也轻讽着,说,“有那么好看?”
“……”
祝云雀突然就挺无语的。
她无语地看着陆让尘,无语怼他说,“是,年轻就是好看。”
说完就一扭身上楼。
没几秒就听后头陆让尘不爽地嗤笑了声,跟上来的脚步也漫不经心的。
到了四楼,陆让尘把她领到自己独立的宿舍门口,不大的一室一厅一卫,带着淋浴。
陆让尘把她东西放下,嘱咐一下热水器怎么用,跟着就架着长腿,吊儿郎当地坐沙发上,叼了根烟准备抽。
祝云雀门关一半,才想起问他,说,“我今晚住这儿,你怎么办。”
陆让尘是真忍不住坏。
特别是想到刚刚那会儿,她夸别的男人好看就来劲。
哼笑了声,他撩起眼皮觑她,故意道,“能怎么办,睡一张床上呗。”
睡字被他故意加重咬字。
恶劣的痞坏。
祝云雀心跳都跟着漏一拍。
见她那张巴掌大的鹅蛋脸,当真地抿唇望着自己不吭声,陆让尘又扯着嘴角轻笑起来,说,“想得倒挺美。”
“……”
祝云雀直接把门关上了。
陆让尘闷出一嗓子笑。
笑得肩膀都颤了下。
烟在嘴里叼了会儿,他到底没点,朝茶几上一扔,就这么起身抄兜来到浴室门口,修长的指节敲了敲门。
毛玻璃隐约透着里晃动的身影。
应该是在脱衣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下一秒就听那姑娘没什么好气道,“又怎么。”
摆明着因为刚才那句话恼着。
几不可查地勾了下嘴角,陆让尘抄着兜,拖腔拿调的,说,“洗完了别关电源,我还没洗呢。”
大夏天的。
但凡一晚上不洗澡都觉得难受。
其实挺正常的,但换做俩人之间的关系,祝云雀就莫名有些不自在。
但怎么都是别人的地盘,她也只能抿唇说好。
门外的人这下终于走了,也不知道干嘛去,祝云雀也懒得去想,只想尽快把澡洗好。
等再出来,是穿着睡衣。
祝云雀在客厅扫视一圈,都没找见自己的东西,只能推门进了卧室。
结果发现,她的东西果然都被陆让尘安置好了。
床上用品也换了新的,浅米色的,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晒干后的洗衣液味道。
可明明刚进门那会儿,床单被套还是深蓝色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所以,是陆让尘换的?
睁睁望着眼前的一切,祝云雀不由自主地失了几秒的神。
再回神,还是被陆让尘叫了声。
这男人不知何时地靠在卧室门口,语调轻扬,似笑非笑地睨着她,说,“你是不是把什么东西落浴室了。”
话音落下。
祝云雀眉心突地一下。
她扭头几分无措地看向陆让尘,“我落什么了。”
陆让尘眉眼轻挑。
是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
有点儿燥地哼笑,他说,“你说呢。”
说话间,他朝祝云雀胸前微耸的美好弧度若有似无地扫了眼,又喉结轻滚着移开,落到她脸上,说,“还用我给你拿来么。”
第六十四章
得承认, 陆让尘这人虽浑,但在男女关系上,总能把握恰到好处的分寸。
就比如当下。
那些话, 只要多说一分, 就显得孟浪不尊重人,可少一分,又没了他那坏起来拿人的滋味。
祝云雀被他说得耳尖泛红,第一时间就折返回浴室,找到自己遗落的内衣。
淡粉色的文胸纹丝不动地挂在架子上, 和这个相当直男的浴室格格不入, 几乎一进门就能看见。
祝云雀火速摘下来,结果一扭身就撞到了陆让尘。
男人身姿颀长高大,宽肩腿长,挡住她的去路, 荷尔蒙气息像休眠的火山,看似平静却暗流涌动。
祝云雀被堵得严严实实,抬眸就见陆让尘抄着兜, 垂着眼皮不温不火地觑她。
他故意使坏道,“都找利索了?”
“……”
祝云雀绷着嘴角没吭声, 就这么推开陆让尘走了。
纤瘦的小身板儿, 愣是把陆让尘撞得肩膀一晃。
陆让尘无声挑着唇,目光就这么追着她出去,直到她啪一声关上卧室的门。
脾气倒是不小了。
后来再叫她,是在洗完澡后,三楼那边火锅吃得热火朝天, 眼看陆让尘不带人过来,一个劲儿地催。
陆让尘这才敲开卧室的门, 懒声叫了句祝云雀出来。
有了之前的教训,祝云雀开门前特意套了件衣服,素净的一张脸没什么好气似的,倒是陆让尘,穿着新换上的白T长裤,看起来心情不错。
他闲闲倚在门口,冲她偏头,“去三楼吃火锅?”
祝云雀还压着之前那点儿别扭,想说不去,可话还没说出来,肚子就不争气地咕噜一声。
陆让尘微眯起眼,“没吃饭?”
祝云雀抿唇说,“吃了,吃的夜市。”
陆让尘挺自然的,“和谁。”
“和许琳达。”
清清白白的对话,没什么特别的,可放他们俩中间,又哪儿哪儿不对劲。
陆让尘嗯了声,也没给她犹豫的机会,扔下一句换件衣服快点来,可还没等转身离开,就又停下,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说,“外头男人多,别穿刚才那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丢下这话,这才转身出了门。
“……”
祝云雀在怔在原地。
不知怎么,竟从他语气中听出一丝不爽的痕迹。
但霸道归霸道,他说得没错。
于是祝云雀最终换上明天上班要穿的那套衣服,出门就见陆让尘等在走廊的身影。
还是跟从前一样,慵懒随性又桀骜不驯的,没了少年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张力十足的成熟男人劲。
见祝云雀出来,他眼皮微抬,没说什么,就这么转身朝楼梯走去,步伐始终不紧不慢的,像在漫不经心地迁就着她。
等下了楼,还没到活动室,祝云雀就闻到香浓的火锅味,活动室里热热闹闹的,一群男生围着火锅坐在一起。
也是真没想到老板能带女人下来,那伙人看到祝云雀后明显一愣,不知谁艹了声,说,“老板领着老板娘过来了。”
此话一出,大家伙顿时哄笑起来。
祝云雀从小到大都属于脸皮子薄的类型,可不知道为什么,被他们这样起哄,她反倒没有多不自在,甚至还看了陆让尘一眼。
陆让尘呢,是真被他们气笑了。
沉着磁嗓低斥了声,“没完了是吧,不想吃就给我回去。”
被他这么一说,大家也都笑嘻嘻收了声。
有机灵的,立马给两人让出位子。
祝云雀在陆让尘身边刚坐下,调料和碗筷就递到她面前,桌面看着凌乱,但实话说,食材挺齐全的。
陆让尘随手帮她擦了擦碗筷,说,“随便吃点儿,总比饿着强。”
他觉得随便,可祝云雀没觉得。
什么羊肉牛上脑,虾滑毛肚黄喉,那群小男生煮好了一个劲儿地捞出来搁到祝云雀跟前,屁颠屁颠的。
怕她嫌弃,还专门去取新漏勺。
每朝她面前放一碗,陆让尘就目光顺势一撇,那眼神,冷得跟监督训练似的。
就这么上了第三碗。
陆让尘啧了声,“差不多得了,有完没完。”
被他这么一说,那几个人这才嘿嘿笑着收了手。
祝云雀这会儿刚吃完第一碗东西,闻言抬眸看了陆让尘一眼。
陆让尘也撇她,“那么实在干什么,不想吃就不吃,又没人说你。”
那些东西,其中有好几样祝云雀都不爱吃,可因为是那些人给的,她还是会吃进肚子里。
抽出纸巾擦擦嘴,祝云雀说,“总不能拂人面子。”
陆让尘闻言哼笑了声,“做事还挺仗义。”
说话间,他把其中一碗带虾滑的,挪到自己跟前,把里面的虾滑都挑出来放到自己碗里,跟着又给她捞出一份刚煮好的圆白菜和粉丝,专门放到她面前。
祝云雀不喜欢吃虾滑,喜欢吃圆白菜。
挺微不足道的习惯,可陆让尘就是能清楚记到现在。
盯着那两碗东西,祝云雀攥紧筷子,忽然就说不出话来。
陆让尘也没指望她说。
随手摸了摸口袋,他想从里头摸出包烟,却又想到她在身边,舔了下嘴角,最终一根都没抽出来。
就是这会儿,手机响了。
陆让尘低眸瞥了眼,似乎是挺重要的人,他蹙了蹙眉,起身出去接。
祝云雀吃了几口菜,抬眸望他一眼。
陆让尘拿着电话正认真听对方说什么,可就这样,目光也还是能精准捕捉到祝云雀投来的视线。
两人就这么悄然无声地对视着,直到陆让尘拉开活动室的门,那道漆邃的目光,才和她牵牵连连地断开。
回过神,祝云雀心跳微妙地加速起来。
大约是看着老板走了,可以畅所欲言。
那些男生的话题很快就落到祝云雀这儿,其中一个和陆让尘关系最熟的,叫姜随的,斗着胆子问祝云雀,说美女,我能多问一嘴吗,你和我们老板什么关系啊。
挺唐突的一句话,一直也没人敢问。
可不问,又实在憋得慌。
谁让那是陆让尘呢,这么多年身边都没出现过女人,无论是别人给介绍的,还是上杆子倒贴的,他一个看上眼的都没有。
结果呢,晴天霹雳,祝云雀一下就出现了。
最主要的是,姜随一表姐之前看上陆让尘了,铆足了劲儿想倒追,要是祝云雀真和陆让尘有什么,姜随就想劝他表姐放弃算了。
事实证明,他这一问还真有必要。
祝云雀也不知道自己那会儿怎么想的,斟酌都没斟酌,开口就回答了句,“前任。”
话音落下的瞬间。
喧闹嘈杂的活动室,瞬间如熄火般寂静,一群小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呆傻得一个比一个彻底。
祝云雀看他们就跟看叶添似的。
心里觉得有意思,可表面上却又不动声色。
还是姜随率先回过神来,说,“靠,原来甩了我们老大那前女友就你啊。”
语气没什么指责的意味,倒是挺五体投地的。
可能是邓娇曾经说过类似的话,祝云雀免疫过,所以挺淡定地点了下头。
另一个人也插话,说,“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跟我们老大分手,他对你不好吗?”
问完了又觉得不合理。
毕竟刚刚陆让尘对她那细心样儿,溺得跟什么似的,根本就不像对她不好的情况。
果不其然,祝云雀摇头否认,说,“他很好,对我也很好,是我太不好了。”
她说这话时,声音不大,可刚打完电话回到门口的陆让尘还是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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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让尘喉头轻咽,没再往里去。
里头的说话声清晰入耳。
是姜随问她,“那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当初为什么分手啊,现在这情况是准备复合呗?”
祝云雀没吭声。
是另一个男生接茬的,说,“你这是什么问题,当战地记者呢,什么都敢问,你信不信让老大听见给你一个大比兜。”
天津味儿的腔调,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也转移了无形的尴尬。
姜随挠挠头,挺不好意思的,冲祝云雀笑笑说,“抱歉啊姐,是我唐突了。”
祝云雀无所谓地勾了下唇角。
跟着就又有一个头铁的开口,说,“姐,我能问问吗,你跟我们老大当初是谁追的谁啊,他追的你吗?”
平心而论,这种问题还是挺无伤大雅的。
主要是为了满足好奇心。
祝云雀也没藏着掖着,说,“也不算他追我吧。”
含糊其辞的话。
听得陆让尘眼皮子一垂,嗤一声乐了。
心说可真够没良心的,殊不知祝云雀的下一句就是,“我其实很早就喜欢他了。”
说这句话时,她语气完全不同。
不似之前的平而淡,反倒多了几分坦然笃定的意味。
“……”
是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门口陆让尘眼神兀地一黯。
相比之下,那些男生却不怎么吃惊。
毕竟陆让尘那样的人物,放哪儿都是最耀眼的存在,被人暗恋这种事放他身上简直太正常不过,根本没什么新鲜。
祝云雀也没想过,能让她开口说这些话的,会是这么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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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说不清为什么。
在那一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就是想任性一次,袒露所有埋藏的心扉。
她说,“就高中那会儿,很早就暗恋他了,那时候在公交站,不小心睡过去,是他叫了我,我才赶上的。”
“后来无意的一次,他来班上找我帮忙,我就找他借了一百块。”
“可那一百块钱,我根本就没花,因为是他给的,我只想藏起来。”
祝云雀眸光微闪,“他也根本都不知道,还钱那天,我其实是故意去凉亭打电话的。”
“我很早就知道他和他那些朋友经常去凉亭那边抽烟。”
“只要一有机会,我就会过去,装作背课文,装作背单词,每次去,都会摘掉眼镜,尽可能漂亮一点。”
“可从头到尾,我就碰到过他一次。”
“就那一次,”祝云雀笑笑说,“我故意主动加他微信,说我要还钱。”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祝云雀没再开口,而是抬头,平平静静地望向站在门口的陆让尘。
只见男人单手抄袋,另一只手拎着从一楼超市拿上来的,她最喜欢的桃子味饮料,眸光直白,高眉深目漆邃而浓烈地盯着她看。
四目交融着。
祝云雀声息轻颤着开口,说,“那场暗恋,从十七岁开始,一刻都没停过。”
“……”
“我也一次没跟他说过。”
“我有多爱他。”
第六十五章
那天谁也没想到, 祝云雀看起来那样文静内敛的人,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那样的话。
直白又赤诚, 像是无所顾忌。
偏偏这俩人还是前任。
一群年轻小伙子, 什么情场上的世面都没见过,也没看到身后刚进来的人,全都是一脸懵逼又赞叹的。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让尘就突如其来地把饮料朝桌上一撂,直接拉开椅子坐下了。
颀长高大的身姿, 气场桀骜又冷淡。
若有似无的乌木沉香循循笼罩在身侧, 是馥郁深沉的性感。
感知到他的存在,祝云雀轻轻咽嗓。
稍一扭头,就和陆让尘对上视线。
眼下,其他人全都像掐死了一样噤着声, 就只有陆让尘不紧不慢地开腔了。
他微耷着眼皮,情绪不明地睨着祝云雀,说, “吃饱了?”
“……”
祝云雀看了眼面前的东西,确实是已经饱了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 她就是想唱反调, 于是绷着嘴角说,“没饱。”
陆让尘闻言挑了下眉,顺势看向她那窄细的腰。
分明已经撑得小腹鼓鼓,却偏要撒谎。
她有几斤几两,陆让尘不清楚就没人清楚了, 他当即哼笑了声,说行, 你吃,我等着。
那架势,活脱脱等着算账。
说完又眼风闲闲地扫了眼其他人,声线厉着,“看什么,吃你们的。”
被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都渐渐回神,一副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该吃吃该喝喝。
就只有陆让尘,在嘈杂和喧闹中,偏头注视着祝云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被他这么一看,祝云雀仅剩下的一点胃口也都没了。
也说不上是不是赌气,祝云雀把筷子撂下,迎上他的视线。
还是那样端端静静,清清冷冷的模样,你清楚知道那是她的伪装,她是道貌岸然的,她坏得很,但你又欲罢不能。
于是就这么对视几秒。
陆让尘又问她一遍,“这回吃饱了么。”
那目光黏稠炙热,烫得人心尖都颤动。
心口往上提了提。
祝云雀不由自主地轻声,说,“饱了。”
话说完,目光经不住地避开,生怕再和他对视一会儿,便溺在其中出不来。
陆让尘若有似无地扯了下嘴角,起身,拿起她的手机。
抬抬下巴,他跟那一桌男生说,“先走了,你们吃。”
等说完看向祝云雀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把那瓶桃子味饮料打开,浅浅喝了两口,柔软的唇瓣莹润粉嫩。
是气泡水。
喝到嘴里口感沙沙的。
没什么甜味,但口腔里留下的味道清新好闻。
以前祝云雀总会在吃完重口味的食物后习惯性地喝上一瓶,才会让陆让尘亲。
就这点,陆让尘过了八年也不会忘。
祝云雀抬眸时,陆让尘正低眸觑她,眸色晦暗不明的,倒也没说什么,就这么转身走了。
祝云雀没法儿不跟着他。
不止是手机的问题。
而是他这个人,他身上,就带着钩子。
只是祝云雀没想到,两人一前一后刚上四楼,陆让尘就直接扯过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抵在冰冷的墙面上。
心脏倏地提到嗓子眼。
倒不是因为陆让尘突然的举动,而是她预料的成真了。
陆让尘真的在压火,压着想狠狠报复她,蹂.躏她的火。
膝盖抵开她的两腿,陆让尘钳制住她的下巴,像钳制他的所有物,就这么蛮横发狠地吻下去。
大概是刚喝过冰啤,他的唇瓣混着一点发凉的涩,可舌尖又是炙灼的,粗暴地撬开她的唇齿,冲撞搅动。
津液彼此吞占,欲得浓稠。
祝云雀仰着头,不得不把双臂挂在他的脖颈间。
那是时隔八年,两人间的第一个吻。
桃子味的吻。
谁也没想过的,他们之间还有这样的一次,冲动,偏执,放肆,热烈。
陆让尘吻得又紧又深,像是生怕她又跑掉,扣着她的后脑勺和腰,缠得她呼吸都困难,腿和脚都晕眩,像踩在云端。
再后来,那吻从唇瓣蔓延到耳尖,再到脖子,一路点着火似的,陆让尘摆明了不放过她,在她脖子上种下专门属于他的印记,比从前哪一次的力度都要重。
唇角溢出不由自已的浅音。
祝云雀紧咬贝齿,把他衣服揪出暧昧的褶皱,她在他耳边无助呢喃,叫了声“陆让尘。”
那一声的勾缠,像他每次午夜梦回里听到的那般。
分明是在求饶。
却燃起男人心中更压抑的火苗。
那火苗烧着他,灼着他。
陆让尘哑声低语,愤恨又失控地在她耳边震颤,“不是求我放过你么,嗯?现在又是什么意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觉得自己聪明是不是,觉得自己说几句漂亮话就能让我回心转意是不是。”
“祝云雀,没你这么自私的。”
“不想要我的时候,怕受伤的时候,一脚把我踢开,现在呢,想要我了,又回来,明着暗着的把戏。”
陆让尘胸膛起伏着,眼尾发红地冷笑,“凭什么祝云雀,你把我当什么,又把你当什么。”
发狠的话说完。
整个走廊荡起簌簌的回音。
声控灯应声而亮。
陆让尘捏着祝云雀单薄的肩膀,她眼底潮雾四起,看着他的眸子泛着水光,却不发一语。
有什么好说的呢。
没什LJ么好说的。
该说的都已经在刚才说了。
是她说的太晚,陆让尘已经不会再信。
所以,祝云雀也没什么好挣扎的,只轻轻松开拽着陆让尘衣摆的手,鼻尖微微泛红。
喉咙哽着,她垂下眼,那滴滚烫的东西,就这么落在陆让尘劲瘦有力的手臂上。
啪嗒一声。
捏着她肩膀的力度收紧,陆让尘如同突然被刀捅了一下,怔在原地。
下一秒就听祝云雀嗓音潮涩,说,“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
话说完。
她轻轻拨开陆让尘的手。
转身走了-
那天晚上,祝云雀想过出去找酒店住。
可回到房间还没多久,那个叫姜随的男生就过来给她各种嘘寒问暖。
先是带了零食饮料,跟着又拿来日用品,什么毛巾,洗漱用品,一次性拖鞋,跟着又主动告诉她陆让尘的投影仪怎么用,给她投了个她最喜欢的外国电影,最离谱的是一群大男人的窝,他也不知道从哪儿倒腾来个香薰机,非要给她点香薰。
可无论他怎么折腾。
祝云雀始终没什么回应,就这么默默收拾着她的东西。
最后姜随都无奈了,说,“姐姐,你今晚上什么要求我都能满足你,你别走成吗?”
祝云雀手上动作停下,终于看了他一眼。
姜随表情那叫一个为难,又说,“你看这都快十点了,你一女孩儿,去外面多危险啊,这要是出事儿,我老大——”
说漏嘴,他拍了自己一嘴巴子,说,“反正你就别折腾了,将就住一晚上行么?”
“……”
祝云雀再傻也不至于看不出来。
姜随就趁着这个功夫,抢过她手上的托特包,直接挂身上。
那画面还挺好笑的,弄得祝云雀一愣。
姜随说,“姐,你今晚在这安心住哈,这东西我不会乱动的,我帮你保存起来,明早儿给你送来!”
话撂下,姜随就跟她一摆手,转身一溜烟儿走了。
不算小的一室一厅。
转眼就只剩祝云雀自己。
除了手机,什么都不在身边,她根本没法出去住。
说到底,姜随这么一闹,她也明白了,是陆让尘不想让她走。
但或许,只是出于他的绅士风度,出于他对前任的一点关怀和照顾。
不管怎样。
祝云雀都不想再想了。
她好累,累得只想睡觉。
……
三楼,俱乐部办公室。
姜随跟邀功似的,直接把祝云雀那包东西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
陆让尘手肘搭在双膝抽着烟,见状愣了一瞬,抬眸挺无语地撇他。
姜随摊手说,“没办法啊,那姐姐性子太倔了,不抢走她东西,她根本不搭理我的。”
说着又凑到陆让尘身边,“不是我说老大,我也是不懂你了,你说今晚多好的气氛,你怎么把人气成那样的。”
就两人在楼上接吻那会儿。
楼下看似平静,其实都猫在楼梯拐角那儿偷听呢。
本以为这俩人今晚肯定要复合的,谁知道他们老大几句话就把这小火苗给干灭了。
陆让尘这会儿本来就够烦。
听他这么一说,破烂脾气登时冒上来,眼风刀他一眼,说,“有完没完。”
姜随面无表情地说,“没完,我觉得你得跟姐姐道歉。”
陆让尘舔唇气笑,把烟掐了说,“你他妈有没有良心,到底是谁养你。”
“……”
姜随这才闭上嘴。
但也还是不服气,走之前干巴巴地说,“反正你今晚这样不对。”
对不对的。
陆让尘心里比谁都清楚。
不然也不会一个人在办公室抽了这么久的烟,还专门让姜随过去拦着祝云雀。
只是有些话,说了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后悔也没用。
就祝云雀那犟脾气,也不是几句话就能哄回来的。
总的来说,那晚其实最不好过的是陆让尘。
本就睡眠不好,就算是吃了药也难以入睡,后来好不容易睡着,还梦见了祝云雀,梦里两个人交颈缠绵,做尽情人间爱做的事。
醒来后,是凌晨三点。
窗外寂灭一片。
陆让尘随便找了条临时用的纸内裤,挺烦躁地去公共浴室冲凉。
自打跟祝云雀重逢后,他这大半夜冲凉的习惯算是落下了。
回来的时候,想抽烟,但又忽然想到什么,最终靠在窗边吃了颗薄荷糖。
没什么耐心地咬碎糖块,陆让尘一边吃着,一边点开四楼宿舍的监控。
监控只有客厅有,他忘了告诉祝云雀。
这会儿公寓里漆黑一片,卧室门紧锁着,客厅沙发上,躺了件祝云雀的外套。
确实是没走的。
陆让尘扯了下嘴角。
就是不知道她这脾气,什么时候能给他见下一面。
……
翌日清早。
姜随主动把祝云雀的行李归还,不到八点的时间,祝云雀就打车走了。
陆让尘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已经九点,这个时间,新悦祥府已经通知来了电,邓娇那边也不知道抽什么风,给陆让尘偷拍了一张祝云雀上课的照片。
身姿窈窕地站在讲台上,气质清冷淡然,就这么低头看着书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身上穿的就是昨天和他一起吃火锅的那身衣服,挺素淡漂亮的一条裙子,很显身材,腰的部分是刺绣的,他昨晚掐着她腰吻她的时候,摩挲过好几遍。
脖子那儿也贴了个创可贴。
肉色的,遮着吻痕,照片放大还是挺明显。
陆让尘就这么无声盯了好半天,放大缩小再放大,最后还是保存到手机里。
结果刚保存完,邓娇就发来信息,说:【让尘哥!!你被人捷足先登了!!!她脖子上有吻痕!!!】
忽然就觉得,这小姑娘是真挺有意思。
除了上课,好像什么都挺在行,连观察个人都这么细心。
扯着嘴角嗤地一笑,陆让尘黑心肝地回她:【再不好好上课,我让老柳把你手机收了】
邓娇:【……】
邓娇:【再见!】
说完这两句话,就真没再吭过声。
陆让尘也懒得管她。
只是忽然想到,老柳应该有祝云雀的联系方式。
也说不上那一刻到底怎么想的。
等上午盯着那群队员训练完后,陆让尘还真就给老柳打了过去。
老柳知道是他,还挺惊讶。
陆让尘搔了下眉心,说,“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想跟您要一下祝云雀的电话。”
老柳语气几分复杂,“可你俩上次不是闹掰了吗?”
陆让尘舔舔唇,笑了下,语气挺无奈的,说,“是闹了啊,所以现在得哄着。”
那语气,难得不桀骜不驯的,溺得要人命。
老柳一听就明白咋回事,当即哎呦两声,说你等着啊,我现在就发你。
就这么,陆让尘弄到了祝云雀的号码。
存到手机上,本来打了“祝云雀”三个字,觉得太生分,就删掉,改成雀雀。
可看了两眼,又觉得不合适,最终就改成四个字,“磨人玩意”。
这回总归是满意了。
陆让尘懒懒勾着嘴角,给“磨人玩意”打电话。
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电话响了好半天才接通,就算接通了,祝云雀那语气也还是生分的。
她说了句您好。
陆让尘却懒得跟她兜圈子,就这么懒懒嗯了声,不咸不淡道,“昨儿晚上,被我亲坏那嘴角好了么?”
第六十六章
说起来也挺可笑。
就陆让尘这么一个无论是圈内圈外名声都挺响的人, 居然维持了八年的单身人设,关键是这八年还真没开荤过。
平时来往的那些客户,投资商, 没一个老实的, 每次聚完餐都必须要来点节目,要么找美女陪着喝酒,要么干脆从酒吧拽个对眼的去酒店。
不管有家的,没家的,那些男的都管不住自己裤.裆, 还觉得挺正常。
可就算在这种泥潭下泡着, 陆让尘这些年也从没乱性过,别说一夜情了,那些女人连他的手都没碰到过一次。
圈子里不少人背后笑陆让尘假清高,另类, 也怀疑过他的性取向。
陆让尘却从来懒得应对,也不在乎,就是单纯觉得, 不把感情当回事的□□关系很脏,而真正能够做到好好爱一个人, 才是生而为人最珍贵的能力。
当然也不是没想过, 再好好谈一次恋爱。
或许真像他们说的,谈一次,就能忘记曾经出现过的那个人。
可感觉这种东西,玄而又玄。
陆让尘每次见到被程丽茹介绍过来的富家千金,都觉得分外的没兴致。
到后来, 索性就一个人,反正平时工作也忙, 有需求大不了就自己解决。
于是时间久了,就真忘了接吻是什么滋味。
更别说那人是祝云雀。
有些事,有些情绪,可以隐藏,可动情这回事,就跟吃不着肉的狼好不容易见到荤腥,欲念上来藏也藏不住。
陆让尘始终记得他吻她那时,恨不得把她吞并占有的劲儿,也记得她那泛红的眼,和被他吮得破了皮的嘴边。
祝云雀也没想到给她打电话的人会是陆让尘,更想不到的是,这人开口的第一句会这么赤.裸地问。
她猝不及防地怔住,一下就红了耳根。
彼时正是午休时间,办公室里的几个年轻老师正趴在桌上午睡。
祝云雀没敢大声,停顿了会儿,才答非所问道,“你怎么有我号码的。”
文文气气的语调和声音,也听不出是个什么情绪。
陆让尘垂了垂眼,说,“老柳给的。”
声嗓还是一如既往的磁性淡定,就好像昨晚那难堪的收场根本不存在。
跟着又说,“问你呢,别转移话题。”
挺强势的语气,不温不火的,听得人几分无语,又忍不住心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祝云雀摸了下嘴角。
发现那块还是有点儿疼的。
早上还有同事问她,说她嘴巴怎么了,祝云雀脸不红心不跳的,只说上火了。
这会儿被陆让尘一问,羞耻心才后知后觉地提上来。
脑中莫名蹦出两人昨晚在走廊吻得难舍难分的画面,她抿了抿唇,说,“你都说坏了,能那么快好么。”
听出她话里的埋怨。
陆让尘哼笑了声,玩笑般低语,“那怎么办,我赔呗。”
“……”
祝云雀发现这人真是跟从前一点儿没变。
脾气又烂又爱使坏。
她是真不懂陆让尘。
明明昨晚主动亲上来的人是他,说不要的是他,现在打过电话来问的,还是他。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两人已经彻底结束的准备。
可然后呢,陆让尘却突然给她一种,两人之间的裂纹似乎还能愈合的既视感。
也的确是憋着昨晚的一口气。
祝云雀故意没吭声,也没撂电话。
两人就这么较劲似的,彼此静默着,须臾后,到底是陆让尘开口了。
他拆开薄荷糖送进嘴里,糖块和牙齿碰撞着,沉磁的声线有股撩人的欲,说,“今晚有事么。”
话音落下。
祝云雀心跳很清晰地漏掉一拍。
就算再慢半拍,也不至于听不出话里的弦外之音。
有那么一刹那,祝云雀差点儿就说没事。
可话到嘴边,又滚回来,说,“今晚有饭局。”
陆让尘嗯了声,平常地问,“什么饭局,相亲?”
“……”
祝云雀真恨不得透过手机剐他一眼。
到底没忍住解释,“高中班主任老师家孩子的订婚宴。”
陆让尘微晃了下神,“郑国雄?”
祝云雀说不是,“A班的,牛海峰。”
她这么一说。
陆让尘才恍然,祝云雀整个高三都在A班。
虽然她在A班的时间只有一年,但牛海峰对她挺不错的,而且她人也在南城,所以在接到班长通知后,祝云雀很痛快就决定参加了。
最主要的是。
人多热闹,她不用下班后一个人在家,睁眼闭眼都想到陆让尘。
当然这个理由,祝云雀是不会说的。
她只说了前面那个。
陆让尘听了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说了句行。
祝云雀抿住唇,突然有点怄气。
转念又想到,他除了行,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张乐瑶他们晚上还要去俱乐部找他学网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在早上,张乐瑶还大张旗鼓跟大家说网球装备的事,耀武扬威似的,也根本没再邀请祝云雀的意思。
她明显记恨祝云雀说的那句话。
两人关系从那之后也降到冰点。
祝云雀懒得跟她计较,但不代表心中没这个事。
她这个人,其实很多时候都很记仇,只是不会表达出来,更不会发泄。
就算当事人都来到她眼前,她也只是忍着情绪,平平静静地说, “还有事么,没事我挂了,午休要结束。”
语气再粉饰也还是有冷淡的痕迹。
陆让尘知道她在生气。
其实生气挺好的,生气起码能证明她还在乎。
就跟昨晚他自己一样。
明明心里因为她那些话都地动山摇了,可还是忍不住愤怒,发脾气,想指责她,当初为什么随意将自己抛弃。
说白了,就是想让她在意。
想着,陆让尘哼笑出声,这会儿倒风轻云淡的。
他说,“行,那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又不忘停顿了下,想说“邓娇上课偷用手机,你帮我注意一下”,结果话还没出口,祝云雀就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
冰冷的嘟嘟声像个脆生生的耳光。
“……”
陆让尘捏着手机,顿然两秒,嗤一声气笑-
那天下午,一直到当天学生放学,老师开完会下班,祝云雀都没再和陆让尘联系过。
周五的缘故,大家精神格外放松,连笑声都是快乐的。
最兴奋的就数张乐瑶。
嘴巴从开完会就没停过,张罗着要去俱乐部的人等会儿一起打车。
祝云雀充耳不闻,一个人进了办公室,收拾东西,离开校园。
牛海峰家办得订婚宴在市一环的酒店。
祝云雀离得不近,打车到的时候已经临近六点。
那会儿餐厅各个圆桌已经坐满了人,祝云雀也是过去后,才和班长李婵联系上,李婵直接带她坐了靠着大厅的那桌。
说起来,这次来参加的南城三中校友还真不少。
都是牛海峰曾经教过的学生,一张圆桌,坐了快十五人,有一半以上祝云雀都眼熟的。
当然那些人也眼熟祝云雀。
有个女生直接叫出她的名字,说,“哎,这不当年从B班考上来的祝云雀么,真没想到啊,你也留在南城了。”
女生笑得有点儿假,说,“我以为你这样的高材生,会留在帝都发大财呢。”
听她这么一说,一整桌的人目光都朝祝云雀看来。
祝云雀看向女生,这才隐约想起她是谁。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女生就是当初和林知念关系很好的赵晓丘,她当初在A班一直勉强掉车尾。
是祝云雀和赵奇嘉考进去后,她才从A班出来,再都没考回去。
人与之间的敌意有时候来得就是那样简单。
哪怕是过了这么多年,那些嫉妒和不爽也还是会残存在记忆里,只要有机会,就会显露出来。
当然祝云雀也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
所以她压根就没搭理这人,而是扭头问李婵,说老师在哪边。
被她这么一冷,赵晓丘先是愣了下,跟着就撂下脸子,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但就算这样,祝云雀也权当没看见。
李婵挺尴尬的,但也没说什么,而是给祝云雀指了个方向,说,“牛老师在那边呢,等会儿咱俩再过去跟他说话吧。”
祝云雀点头说行。
其实南城这地方不太流行随份子,但她还是准备了挺厚的红包。
李婵也一样,当初牛海峰最上心的就是这俩姑娘。
俩人好久没见,也挺投缘的,就这么顺着以前的事聊了起来,聊着聊着,桌上的其他人也跟着加入话题。
和她们俩不太一样,那些人不是A班的,而是牛海峰教的科任班级,跟她们俩不熟,但跟赵晓丘很熟悉。
那几个男生也早就知道祝云雀的名号。
这会儿见祝云雀出落得更大方漂亮,殷勤劲儿也懒得藏。
赵晓丘本来挺无所谓这些男生拍谁马屁的。
可谁叫刚刚祝云雀故意损她面子。
大概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就是那么一回事。
赵晓丘当下便把林知念的那份梁子一块儿给结下,也不管祝云雀搭不搭理她,直接来了句,“我听说你跟陆让尘曾经谈过,是真的吗?”
挺尖锐的语气,似笑非笑的,一下就把整桌的好气氛给浇灭。
众人怔怔愣愣地看赵晓丘,又看祝云雀。
这回不是祝云雀搭话不搭话的问题,而是另一个跟赵晓丘同班的男生开了口,他很惊奇道,“陆让尘?就曾经校网球队特有名的那个?靠,我偶像啊。”
一听这名字,当年那三届的学生简直如雷贯耳。
偏偏这桌上有一半都是和祝云雀一届的。
有男生笑着说,“牛逼啊美女,你能和他谈一块儿,我听说他高二就转校了,家里巨有钱。”
另一个男生接话,“何止有钱啊,脑子也会好啊,以前牛老师就总吹他,说他学习厉害,什么知识到他脑子里过一遍就会。”
“不是吧,真的假的,这么牛啊。”
“真的啊,他当时在三中可出名了,天天有女生去A班看。”
“据说现在混得也不赖,自己开俱乐部当老板,年入好几百万。”
一个半生不熟的女生也搭话,说,“可我怎么听说当年是美术班班花跟他走得比较近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到这话,赵晓丘可来劲了,她阴阳怪气道,“我们知念哪有那个本事啊,她多傻啊,有什么想法都摆明面,哪像那些特别会的女生,明里暗里的。”
说到这,她故意啊了声,“祝云雀,我不是说你啊,你别误会。”
赵晓丘笑得很假,“毕竟你俩当初也没谈多久,我听人说好像才四个月就分手了,这都不算正经恋爱。”
说完又看似诚心地问,“不过你俩为什么分手啊?谁提的呀,是他吗?”
女人眨巴着眼睛,做作的样子要多欠有多欠。
偏偏一桌人还都朝她好奇地看来。
说实话,祝云雀从小到大从没被外人这样针对过,所以那瞬间,是有一秒的挂脸。
她这人,不是那种在爱意里长大的孩子。
她心眼小得很,睚眦必报,恩怨分明。
就像她之前对张乐瑶,受了委屈就会回怼。
只是这一次,还未等她开口,身边空着的那个椅子,就突如其来被扯开。
与此同时,一串拴着小熊玩偶的车钥匙,啪一声扔到圆桌上。
空气里浮动着沉冷的乌木沉香。
祝云雀心头一凛。
众目睽睽下,陆让尘就这么姿态闲闲地在赵晓丘和祝云雀中间坐下。
下一秒,男人扭头看向目光震惊的赵晓丘,嘴角讽刺一扯,语调拽痞又吊儿郎当道,“她甩的我,怎么了?”
第六十七章
不轻不重的嗓音, 像一把尖锐的刀,刺在喧嚣的饭桌上。
不管是他这个人,还是他说的这句话, 都带着桀骜不驯的痞劲儿, 让人猝不及防。
刹那间,所有人都怔怔愣愣地看向他。
赵晓丘更是慢半拍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样貌出众气质贵气的男人,就是当年几乎全校女生都暗恋过天之骄子,她刚刚用来挤兑祝云雀的陆让尘。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 时间这东西挺不公平的。
对普通人来讲, 时间是把杀猪刀,可放在某一类人身上,就是让人变得更好的催化剂。
比如这会儿气度俊绝又拿人的陆让尘,再比如光是坐在那儿不吭声, 都能成为人群亮点的祝云雀。
更讽刺的是。
赵晓丘本想利用陆让尘让祝云雀难堪,结果回旋镖太快,当事人就这么出现了, 还狠狠打了她的脸。
赵晓丘被怼得眼神颤了下,下意识就磕巴起来, 说陆让尘, 你怎么在这。
虽然和林知念认识。
但并不代表陆让尘也记得赵晓丘。
他这人也没随时随地大发慈悲好心,就挺谑弄地挑了下眉,说,“你哪位?”
似笑非笑的语气,打起人脸却像龙卷风, 说得赵晓丘脸色瞬间一黑。
偏偏斜对面某个早就看不惯的男生,还噗呲笑了一声。
双颊顿时烧得像火烧云。
赵晓丘干脆不吭声了。
陆让尘却不依不饶。
往后慵懒一靠, 他扯了下嘴角,说,“刚才不是挺知情的,怎么不往下说了。”
大抵是在俱乐部管那群小崽子管惯了。
他这人举手投足间总有种常人没有的压迫感。
看着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可每句话都能精准地压着对方的气韵,让人不敢往前。
气氛肉眼可见地渐渐凝滞起来。
赵晓丘脸一阵青一阵白的,都想开口把话圆回来。
哪知这会儿桌下有只软糯的手,就这么轻轻碰了下陆让尘的裤腿。
他穿的是那种很宽松休闲的款,紧实修长的腿在里面松松垮垮的荡,祝云雀没敢乱碰,就只是轻描淡写地捏了下他打褶的地方。
跟小猫似的,在你心尖上一挠。
陆让尘眼皮子撩了撩,一个眼风就扫到她脸上。
祝云雀这天妆容很淡,侧脸也很精致漂亮,扭头淡撇他一眼的神态,有种清丽的温柔,就是嘴角,有一块破了,泛着粉。
她没说话,那表情明摆着几个大字——“差不多得了。”
陆让尘眉梢耸动,有那么一瞬间,还真挺想笑的。
浑劲儿上来,他嘴角几不可查地勾着,故意当着一桌人的面看她,说,“拽我干什么。”
那语气,明摆着两人熟得不行,根本不像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
一桌人表情各式各样的,瓜吃得那叫一个上头。
祝云雀是真无语了。
被她这么一瞧,陆让尘眼神恣意地撂她脸上,扬眉道,“怎么不说话。”
说话间,桌下的腿还故意和她撞了下。
暧昧涌动得无声。
“……”
祝云雀心里的小鼓一锤。
有时候是真想使劲儿给他一下。
就很奇奇怪怪的一个男人,昨晚还使劲儿咬她,发泄似的凶她,可第二天又来这样一套。
她都不知道陆让尘怎么知道她在这的。
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肩膀无形绷着,想想就只能说,“挺好的饭局,别弄得不开心。”
说着,她看向陆让尘,眼里蕴着秋后算账的意味,抿了下唇,说,“上次老柳那儿还不够么。”
后面那句,她压低声音,音量只有两人能听到。
旁人也不傻。
看俩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和状态,就知道他俩关系根本不像赵晓丘说得那么回事儿。
赵晓丘这回算是踢到铁板了。
她干脆垮着表情摆弄起手机,装作自己好像有事要忙的样子,才不至于太难堪。
陆让尘也根本懒得注意桌上那几人。
他从进来开始,那双漆邃的长眸里就只有祝云雀。
这会儿被她一说,陆让尘闷出一嗓子谑笑,明目张胆地睨她,说,“有良心么你。”
他声音不大。
像是故意压着磁嗓,只和她一个人窃窃私语。
祝云雀心速微妙地加快。
也不看他,拿起水杯喝了口水,喝完才轻声道了句,“没。”
她就是这样的。
即便心里有十分,表面上也仅展现出三分。
倔得让你没辙,又心痒得厉害。
陆让尘太清楚她这性子了,也知道她这拧巴的脾气,一时半会儿是肯定不会消的,就只能无奈地哼笑了声。
刚巧对桌的男的,跃跃欲试地来跟陆让尘搭话。
两人也就错开时机,没继续说话。
那人就是之前聊天的时候,特崇拜陆让尘的人,当下好不容易抓到合适的时机,赶忙自我介绍。
陆让尘那人虽然含着金汤匙出身,但从不孤高自傲,交友这事儿也挺随性的,人家跟他主动搭话,他就聊,反正这一桌人都这样,半生不熟的。
他们聊着,祝云雀就在旁边默不作声地听,从陆让尘俱乐部是怎么起步的,再到现在网球队的商业价值,还有俱乐部主要经营的项目。
聊着聊着,加入话题的人变多起来。
祝云雀却从头到尾都没搭话,只是偶尔看陆让尘一眼。
她看陆让尘的时候,陆让尘就看她,默契得不行。
目光牵牵连连的,好像一直没断过。
不得不说,这男人身上就是有很神奇的勾人劲儿,根本不需要刻意做什么,只是闲闲散散地坐在那儿,呼吸着,就有足够魅力,让人忍不住心旌摇曳。
不过摇曳的不止她自己,还有桌上那几个女生。
即便知道他跟祝云雀关系不一般,可眼底有兴味又仰慕的眼神,也还是骗不了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祝云雀说不清心里这会儿什么滋味更多。
或许是昨夜没完全消化的情绪,或许是醋意,也或许是迷惑,迷惑他怎么出现在这,还替她解围。
只是还没来得及问出口。
这桌就开始上菜。
实话说,牛海峰挺够意思的,选的酒店不错,点的菜也都不便宜。
见这桌人坐齐,他立马过来找大家。
结果一打眼就看到陆让尘。
牛海峰都愣住了,怎么都没想到他能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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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他高二结束就走了,就是想通知,也没法通知到他。
对此陆让尘解释得随意,他抬了抬眼梢,说,“听祝云雀说的,正好没事就过来了,也想着见您一面。”
话落,他撇了眼祝云雀。
牛海峰看着这俩人。
老师都是阅人无数的,当即察觉到这俩人氛围不对,后知后觉地来了句,“哦,你俩认识?”
祝云雀下意识点头,说认识。
不想陆让尘同一时间开了口,意味深长道,“何止认识。”
就这么被他看着,祝云雀心尖一颤。
莫名听出了点儿恩怨情仇的滋味,牛海峰笑着调侃,说,“怎么,你俩还有恩怨哪?”
十几道目光炙烤着俩人。
就在祝云雀以为陆让尘又要使坏的时候,他扯着嘴角,直勾勾地看她,大发慈悲道,“没,就我一妹妹的老师。”
说话间,他煞有介事地看着祝云雀,语气玩味又促狭,说,“这不得跟老师搞好关系么。”
“……”
因为这话,祝云雀整个饭局都没搭理他一回。
倒是陆让尘。
看着云淡风轻的,私底下没少给她夹菜。
明明自己不爱吃螃蟹,却还是剥出几份蟹黄,丢到她餐盘里,反正有借口——“要跟妹妹的老师搞好关系”。
祝云雀再怄气也不至于跟食物过不去,到最后也还是乖乖吃掉。
后来吃完饭,她和李婵去找牛海峰,给他私下送红包。
牛海峰几番推辞,最终收了李婵的。
李婵笑说,“红包不多,意思意思,您就收着,别介意。”
牛海峰笑得挺开怀,毕竟是自己带大的学生,现在在南城上市公司上班,想想就骄傲。
当然更让他骄傲的,还是陆让尘和祝云雀。
李婵走后,他单独和祝云雀说话。
祝云雀扯了下嘴角,说,“没什么好骄傲的,学校是私立,带的也不是什么好班。”
牛海峰并不认同,说,“这跟跟私立与否没关系,重要的是你有没有实现自己的价值,我听人说起过你,说你带的几个班级,英语成绩都提升了不少,问题学生也都跟着老实多了,就连你们校长都对你赞不绝口,这难道不该夸赞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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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云雀不太习惯被人夸,这会儿也只是抿唇笑笑,没说话。
牛海峰又问她,说,“但我挺好奇的,你当初在帝都国际学校教得不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虽然育华待遇不错,但跟那所学校还是没法比的。
牛海峰其实挺不理解她为什么甘心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
祝云雀也没被任何人这么正儿八经地问过。
可能恩师的分量就是更重些。
祝云雀抿抿唇,还是说了实话,她说,“因为南城有放不下的人。”
那个放不下的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到这会儿,牛海峰也看清两人的关系,他笑着点头说,“嗯,要是他的话,放不下也很正常。”
“毕竟我教过的女生里,当初不老少都对他念念不忘。”
“……”
祝云雀眉心一跳,突然就很尴尬。
不想牛海峰就在这时拒绝了她的红包,说,“既然这样,你的红包我就不收了,反正陆让尘刚才把你的一起给了。”
听到后面那句。
祝云雀微微怔住,说,“陆让尘替我给?”
牛海峰就说,是啊,没少给呢,说是你俩的。
牛海峰还有很多亲朋好友要应付,没工夫一直跟祝云雀聊天,总之那天,祝云雀准备的红包到底没送出去。
心情莫名复杂。
又有几分无所适从。
就是那会儿,她从酒店大厅出来,一扭头就看到靠在垃圾桶旁闲闲抽烟的陆让尘。
颀长慵懒的身姿,斜靠在墙面,气质卓然鹤立。
修白长指间夹着猩红一点,青白色的烟雾将他笼罩,他半眯着眸,盯着她的目光桀骜又野肆,似要将人侵吞。
心口往上一提。
祝云雀屏住呼吸般站在原地。
陆让尘就这么透过青烟白雾觑了她一眼,像是已经等了好半天,在看到她后,没什么耐性地直接把烟掐灭。
任身上的烟味四散开,他不紧不慢地抄兜上前。
朝门外方向抬了抬下巴。
陆让尘垂着眼皮,眸色漆深浓稠地望着祝云雀,很轻地扯了下嘴角,说,“一起回去?”
第六十八章
说是一起回去, 但其实那天陆让尘开车带祝云雀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药店。
就在酒店附近没多远。
陆让尘把车停在路边,祝云雀问他干什么去,他就理所当然地盯着她嘴角那块, 说, “都破了,还不涂点药,真等着自己消下去?”
“……”
祝云雀这才意识到他想干什么。
他这人总是这样。
说的少,做得多,但凡祝云雀需要点儿什么, 他都能提前喂到嘴边。
这样的男人, 不是夸张,就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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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呢,却在多年前,就那么毫不犹豫地放弃了。
陆让尘下车买药的功夫, 祝云雀就一个人坐在副驾驶发呆,她想到两人今晚一起吃的那顿饭,想牛海峰说的那些话, 想陆让尘看她时的每一个眼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清邃,不动声色, 又充满占有欲, 每一眼都让人悸动不已。
牛海峰还跟她说,陆让尘在给红包的时候,就承认了俩人的关系。
陆让尘那会儿语气淡得看不出情绪,言简意赅地说,“谈过, 分了。”
牛海峰听完挺惊讶的,直问两人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能有什么情况。”
陆让尘懒懒勾着嘴角, 吊儿郎当地笑,说,“还不是看她。”
玩笑似的回答。
却让祝云雀听到转述后,心跳都仿佛停了一瞬。
牛海峰也不是爱掺和别人私事的人。
到后来也只是跟祝云雀说,“让尘这孩子,真没的说,品行好又能干,多少小姑娘追都追不到,你也别总犹豫。”
或许当老师的,看人就是比较准。
祝云雀在那刹那,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下心脏,麻酥酥的,完全不知作何回答。
又情不自禁地想,他怎么就能那么笃定,笃定过了这么久,陆让尘还会非她不可。
他是那么好,也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那么多人爱慕他。
他可以毫不费力就选出一个比她值得,也比她坚定的。
思绪莫名其妙地浮远,又微微窒闷着。
祝云雀在副驾驶上枯坐了好一会儿,陆让尘才买完药回来。
开门,上车,把一塑料袋的药扔在她身上。
祝云雀怔了下,回过神打开,发现有好几样软膏,还有创可贴。
她几分懵懂地看向陆让尘,没太懂创可贴是什么意思。
陆让尘挑眉说,“脖子上那块儿,不是还得遮?难不成就这么大摇大摆的。”
祝云雀下意识摸脖子,才发现自己白天贴的那块不知何时掉了。
想到刚刚饭桌上,她脖子上挂着那么明显的一个草莓印,祝云雀面色就莫名泛窘。
陆让尘干脆替她拆开创可贴的盒子,冲她道,“过来,给你贴。”
极其自然的语气。
在本就逼仄的空间里,显得好像两人已经是某种不可言说的关系。
也的确是不可言说的。
毕竟昨晚两人都亲成了那样。
陆让尘是咬了她,可她也没轻饶陆让尘,她太知道怎么把陆让尘那把干柴弄着了。
可夜色是夜色,当下是当下。
当暗潮涌动的情.欲褪去,剩下的就只有理智。
她还是她,陆让尘还是陆让尘。
蜷了下指尖,祝云雀说不上为什么,堵着的那口气又上来。
她说,“不用,我自己可以贴。”
说完就从陆让尘手中拿过创可贴,两人的指尖就这么微妙地擦了瞬。
陆让尘斜睨着她,没说话。
祝云雀从包里拿出气垫,对着镜子给自己贴了上去,一扭头就看到陆让尘盯着她看,目光很深,明目张胆的,像盯着猎物。
心尖颤了颤。
祝云雀避开目光,低声说,“看我做什么。”
陆让尘眼神依旧直白,语气低淡,“看你那小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那语调,分明蕴着宠溺。
气氛也随之变了味道,就好像彼此心知肚明,昨晚那个放肆的吻,已经让他们的关系变了质。
祝云雀默然几秒,鼓足勇气看他。
黑白分明的鹿眼,莹润清澈,她说,“你今晚不是要陪张乐瑶他们,怎么又来这儿了。”
这句话早就压在心里好久,一直都没找机会问出来,只是祝云雀没想到,陆让尘会回答得那么随便。
他蹙了下眉,说,“张乐瑶是谁。”
“……”
那一瞬的无语直冲脑门。
祝云雀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说,“你没开玩笑?”
陆让尘哼笑,“我开什么玩笑,我又不认识她。”
他态度清白得很。
祝云雀懵了瞬,补充道,“就那天去老柳家,给你开门的,长得还蛮好看的。”
被她这么一提,陆让尘后知后觉想起什么,“你说她?”
他在意的点和祝云雀完全不一样,他蹙着眉,轻笑了声,说,“她好看?”
“……”
“你眼睛是不是有毛病?”
不得不说,陆让尘这嘴巴毒起来是真毒。
祝云雀语塞也是真语塞。
她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其实一开始,张乐瑶可能就在撒谎,在吹牛,在故意气她。
偏偏她真信了。
静默无语的瞬间。
陆让尘恍然过来什么。
他半眯起眼,似笑非笑道,“怎么,她和你说了什么。”
祝云雀抿紧唇,有一秒的尴尬。
稍稍别开目光,她说,“没有。”
陆让尘扯了下嘴角,自然是不信的。
不止不信,还眼神探究地看了她一眼,说,“所以就为这种莫须有的事儿吃醋是吧。”
“……”
祝云雀动动唇,想否认说没有。
可眼角眉梢流露出的情绪,又骗不了人。
她确实是吃醋的。
醋意还不小。
再加上昨晚陆让尘那些狠话,她几乎是觉得,自己要和陆让尘完了,可又哪里想到,这家伙居然就这么出现。
心里的阴霾不知不觉被驱散。
她说,“你是怎么知道吃饭的地点。”
“找个过去的同学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他那语气就跟做数学题一样简单,又挑眉看她,说,“老师收你红包了?”
祝云雀摇头,“没有。”
她看着陆让尘,眼神挺无奈的,说,“……谁让你一起给的。”
陆让尘哼笑了声,语气挺气人,“那你还我呗。”
说完还真拿出手机,把微信二维码亮了出来,递到她眼前。
祝云雀措手不及地噎了下。
但很快,就从陆让尘直勾勾递过来的视线,反应过来他最真实的目的。
陆让尘倒是坦然得很,眼神不躲也不闪,说,“快点儿。”
祝云雀:“……”
倒也真听话地用手机扫了他的二维码。
这会儿电话号码有了,现在两人连微信都互相加了,好像有什么忽然就破了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通过后,祝云雀还真实实在在地问,说,“红包多少钱。”
陆让尘手握住方向盘,准备发动引擎,他闻言煞有介事地瞥她一眼,闷出一嗓子笑,说,“祝云雀,你对浪漫过敏么。”
“……”
脸色垮下来。
祝云雀突然不想跟他说话了。
那股倔劲儿还是跟以前一样,只是以前她这样的时候,陆让尘都是直接亲她,用实际行动把她嘴巴撬开跟自己说话。
不经意想到从前那些,陆让尘不经意思绪浮远。
后来还是祝云雀的手机铃声响了,才把他扯回神。
他下意识瞥了她一眼,发现祝云雀眉梢拧了起来,对面说话的也不知道是谁,语速挺快也挺急促的。
祝云雀脸色也随之凝重起来,说好,我马上过去。
电话挂断。
陆让尘撇她,说,“怎么了。”
祝云雀老实回答,“我弟出事了,现在去了医院,我爸不在,我得去看看。”
陆让尘脑中蹦出的第一反应就是叶添。
他蹙了下眉,说叶添怎么了。
祝云雀摇头说,“不是叶添,是另一个,和我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我后妈和我爸的孩子。”
对于这个弟弟,祝云雀从前说的不多。
所以陆让尘也没怎么听过他的事,只知道他叫祝宇轩。
思索间,陆让尘已经准备调头了,他说,“去哪个医院。”
祝云雀怔然一瞬,“你要送我?”
陆让尘有时候是真挺无奈她那生分劲儿的,气笑了声,说,“不送你,我难道把你丢大马路上么。”
“……”
祝云雀闭上嘴。
好几秒后才轻轻出声,道了那家医院的名称。
事情紧急,邓佳丽在电话里也没说太多,只说祝宇轩突发呼吸困难,心律失常,被送到医院了。
家里老太太吓得够呛,就让邓佳丽赶忙给祝云雀和叶添打电话。
祝云雀和陆让尘过去的时候,叶添也已经到了。
看到陆让尘,他是真结结实实地愣住。
陆让尘倒是比他淡定,冲他抬抬下巴,算是打招呼说,“好久不见。”
叶添点了点头,也说好久不见,跟着又看了祝云雀一眼,眼神好像在说怎么回事。
祝云雀没心思和他解释那么多,只问祝宇轩情况。
叶添这才哦了声,说,“现在已经没事了,只是要等着做各项检查,我妈陪着呢。”
三人进了医院,去病房区找邓佳丽。
叶添跟祝云雀说明情况,说是祝宇轩这阵子在学校,和一个小朋友闹得不太开心,两个人在学校还打了一架,闹到老师那儿去了。
这孩子天生胆子小,一听老师给邓佳丽打电话,就吓到了。
当晚就呼吸急促出事儿了。
眼看马上到病房外。
祝云雀停下脚步说,“那医生怎么说。”
叶添有点儿上火,说,“可能是先天性心脏病,最好趁早做手术。”
祝云雀心跟着颤了下,是真没想到会是这个情况。
跟着又问,“学校那边是怎么回事。”
叶添说,“对方是个大老板家的孩子,平时就在学校横行霸道的,没少欺负祝宇轩,这不觉得咱家孩子给他儿子打坏了,过来找麻烦么。”
“……”
祝云雀是真心无语。
无语到气笑。
就是这会儿,在旁边一直听着的陆让尘,抄着兜淡淡开腔,说,“是哪个大老板,这么牛。”
是真挺神奇的。
只要陆让尘一开口,好像任何事情都不那么严重。
祝云雀依赖而不自知地看他一眼。
他也看着祝云雀,深邃的长眸里蕴着无声的安抚。
叶添跟着就给陆让尘报了对方家长的名字,还有所谓的公司,不巧,那公司的大老板,刚好跟陆让尘有点儿渊源。
陆让尘挑了下眉,说,“等着,我出去打个电话。”
祝云雀眼睫颤了颤,下意识拽住他的衣袖,说,“你干什么去。”
陆让尘扭头撇她,忽然乐了,“怎么,离了我没安全感是么。”
“……”
祝云雀耳尖一热。
松了松手。
不想陆让尘抬手碰了下她的嘴角,低眸柔声说,“我去去就回来,你先把药膏擦了。”
第六十九章
留下那句话, 陆让尘就出去打电话了。
他身材本就高大,走起路更是飒然生风。
很奇妙的感觉。
明明和过去那股让人心动的桀骜劲儿没差别,可又比年少时多了几分清楚的坚实与沉稳。
恍惚间, 过去和现在的他就重叠到了一起。
祝云雀眼神不自禁地追着陆让尘,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终于意识到,现在的他,已经和从前的那个少年截然不同了。
他不会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消失不见。
他有了跨越高山的资本,也能为她遮风避雨。
心跳微妙地加快。
祝云雀掌心不自觉地发烫。
憋了好半天的叶添就在这时开口说, “姐, 你俩现在什么情况。”
实话说,陆让尘刚刚那举动还挺自然的,完全不像个分了手老死不见的情人。
叶添更没想到的是,明明前阵子祝云雀还想见他见不到, 可没过多少天,两人竟然和谐相处到这份儿上。
但其实,祝云雀也挺迷茫的。
她也不知道她和陆让尘之间到底算什么。
她只知道他在, 她会快乐,会心安, 像是一具没活气的躯壳, 终于有了灵魂。
可面对叶添,她没法说出那样直白的感觉,就只是摇了摇头,“暂时还是前任。”
这个回答显然让叶添有些意外。
祝云雀也没再补充什么,转身进了临时病房。
邓佳丽正陪着睡着的祝宇轩, 情绪看起来挺平静的,却在见到祝云雀后一下激动起来。
怕把小孩儿弄醒。
她拉着祝云雀去外面说话。
在这个手足无措的女人眼里, 整个家除了祝平安,能让她感觉到有依靠的就只有祝云雀,她毫不犹豫就把当下面临的困境跟祝云雀说了。
无非就是两件事,一个是和对方家长的矛盾,一个是祝宇轩先天性心脏病的事。
这病几乎是板上钉钉,要尽快做手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问题是,祝宇轩排不上专家不说,即便排上队,也要承受很昂贵的手术费。
邓佳丽之前跟祝平安打过电话了,祝平安也没什么法子,只能说那就排着吧。
邓佳丽最烦他这无能为力的样儿,转眼就把主意打到祝云雀身上。
她也不是第一次了,哭丧着一张脸求她,“你之前不是有这家医院认识的人脉吗,就不能通融一下?”
她口中的人脉,就是祝云雀在国外认识的那个男性朋友,海龟富二代,谢函。
之前祝云雀回南城的时候,和他见过一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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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函还请祝云雀一家吃过饭。
当时他跟邓佳丽随口提过,说他家的医药公司和这家医院是老合作方,他家里也有亲戚在医院上班,以后需要的话,可以给他打电话。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祝云雀没想到邓佳丽真就记到现在。
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仗着当年叶添为冯艳莱冲锋陷阵打架进局子,邓佳丽没少拿捏祝云雀。
祝云雀不是很喜欢她这样。
但现实就是她没办法,祝宇轩是她弟弟。
那孩子挺乖的,跟她关系也不错,她没法这么眼睁睁看着。
但要她开口就去找谢函,她又很难做到。
谢函对她的心思,从国外那会儿就一直没掐灭过,祝云雀拒绝他挺多次,可他还是愿意帮她骗一骗陆让尘。
这么多年过去,俩人也断断续续地有过联系。
也就是那顿饭吃完后,谢函又跟她表白了一次,但祝云雀还是拒绝了。
谢函那人,不像陆让尘。
对感情有种西方人的open,同意就在一块儿,不同意也没事,大家还是好朋友。
也是自那之后的没多久,谢函又有了新的女朋友。
祝云雀在他朋友圈见过,是个混血模特,很辣,两人去国外度假了,也不知道回没回南城。
眼看她不说话,邓佳丽挺急的,捏着她的胳膊,好声好气地求着,“雀雀,不是阿姨为难你,你看家里谁能靠得住啊,阿姨不靠你还能靠谁,轩轩这病真不能硬挺了,我真等不下去的。”
说着就抽泣起来。
祝云雀条件反射地蹙起眉,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就响起陆让尘的声音。
男人声线磁性低淡,混在脚步声里,说了句,“怎么了。”
祝云雀一哽,回过头。
邓佳丽循声也看到了陆让尘。
他手里拎着点儿吃的东西,零食水果和牛奶,看着就是给孩子买的。
陆让尘先是看了眼祝云雀,跟着目光在撂到邓佳丽身上。
邓佳丽其实没跟陆让尘见过面,只听过他名字,但莫名的,就是觉得这男人和祝云雀关系不一般。
她看向祝云雀,压低声音道,“这位是——”
祝云雀刚要开口,陆让尘就自报家门,说我是陆让尘,祝云雀的朋友。
邓佳丽脑袋当即懵了下,张口就问祝云雀,“你跟他复合了?”
“……”
祝云雀脸色尴尬了瞬,马上否认,说没。
陆让尘顺势撇她一眼,那眼神煞有介事的,让人不敢直视。
祝云雀僵持着不去看他,往回送邓佳丽,说,“你先回去吧,你说的我再考虑考虑。”
一说这个,邓佳丽可就来劲了,说你别考虑啊,祝宇轩是你弟弟,你得帮我解决。
那架势赖赖唧唧的。
陆让尘蹙了下眉。
这还是第一次,他从祝云雀脸上看到那种神情,不再淡然平静,反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无形绑架着,束手束脚,又无所适从。
他突然就对那女人挺不耐烦。
可到底还是克制着,没擅自掺和两人之间的事。
等祝云雀安抚好邓佳丽后一出来,就看到斜斜靠站在墙边的陆让尘。
男人双手抄兜,长腿微弯,手腕上还挂着那堆东西的塑料袋,见她出来,他掀了掀眼,说,“又遇到麻烦了?”
祝云雀:“……”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大喜欢陆让尘这么看她。
可能是源于骨子里的骄傲自尊,也可能是当年两人,两个家庭间的裂痕。
祝云雀低眸说,“没有,我能解决。”
陆让尘那样子显然不信,但也不想拆穿她,只把塑料袋递给她,说,“拿着。”
祝云雀顿了下,接过来。
陆让尘垂眼闲闲看她,“还跟我回去么。”
这话是真挺有诱惑力的。
有那么一瞬间,祝云雀真想丢掉身后的一切任性地跟他走。
可她这人,太会给自己枷锁。
就只是无奈地摇头,说,“不了,你先回去,我再陪他们待一会儿。”
陆让尘就知道会这样。
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祝云雀现在又不是他女朋友,他没那个立场把她拽走。
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像堵在心头的一把火,他最终点了下头,说行。
陆让尘走后没多久。
邓佳丽果然又盘缠着祝云雀问东问西。
她最好奇的就是俩人怎么回事,不是都分手那么多年了,怎么还弄到一块儿了。
可祝云雀那性子,别说她了,不想说话的时候,就连陆让尘都问不出什么。
她根本就没搭理邓佳丽,只是握了握祝宇轩的手。
之后才想起来,陆让尘刚刚出去打了个电话……也不知道到底说了什么。
可惜人已经走了。
她没好意思再找过去问。
也想过给他发微信问一下,但又觉得有点儿唐突,毕竟陆让尘只说打个电话,也没说真要帮她。
她从没那个立场要求他的。
过去是,现在也一样。
挣扎许久,祝云雀最终都没找陆让尘说话,只是忍不住点开他的朋友圈。
还是原来的微信号。
就连朋友圈封面都没换过。
唯一引起祝云雀注意的,是他头像下的那句简介——“The wind rises”。
起风了。
看到这句话,祝云雀心口一窒。
她很清楚的记得,两人刚加上那会儿,陆让尘那头像底下,根本没有这句话。
……
那晚,暂时确定祝宇轩情况没大碍后,邓佳丽才和叶添带着孩子回家。
祝云雀回到自己那儿,也已经是后半夜了。
忙碌一天的疲惫在洗澡后涌上来,可就算都这个点儿了,邓佳丽也没“绕过”她,一个劲儿地让她想办法,给祝宇轩约到专家号,听那意思,她和祝平安手里也没存多少钱,估计手术钱,也还是要她填补。
至于和对方家长那件事的矛盾,邓佳丽知道祝云雀也没办法,只能说大不了就赔钱给对方。
祝云雀对这些事都挺麻木的。
就只是看了一眼,便把手机丢到一边,蒙上被子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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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第二天上午,好好的休息日,祝云雀又被邓佳丽的电话吵醒。
不过这次倒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
而是个好消息。
邓佳丽挺高兴地跟祝云雀说,“就是和祝宇轩闹矛盾那小孩儿的家长,今早特意开车带着水果和礼物来看祝宇轩,我都没想到能是这样,还以为他家人又要找麻烦呢。”
“倒不是他爸,是个挺年轻的司机,慰问了一下咱家孩子的状况。”
“我都懵了当时,你都不知道,出事儿当天他家那人闹得可凶了,明明就是额头划伤一小道口子,他家跟要了孩子的命一样。”
“现在倒好,不止不找麻烦,还赔礼道歉,也不知道撞上什么邪。”
“哦,他还说了,以后他家孩子不会再欺负轩轩了。”
说到这,邓佳丽如释重负,简直松了一口气。
祝云雀却微微怔住。
她是真没想到,这事儿让陆让尘就这么给解决了。
挂断电话,祝云雀想过给陆让尘打个电话表示感谢,但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给他发信息。
或许是太久没和他这么私密又单独的说话。
祝云雀有一瞬微妙的紧张。
斟酌半天,也只是问他一句:【醒了吗】
没想到陆让尘回得很快。
Chen.:【刚醒】
都快十一点了,这家伙才刚醒,所以自己当老板还真是有钱任性。
祝云雀禁不住在心里吐槽,嘴角也不自知地弯着,正琢磨下句话要怎么跟他说,哪知陆让尘先开口了。
他说:【今天放假,你在家?】
祝云雀指尖顿了顿,才打字:【嗯,在家】
陆让尘说:【我也在家】
挺平常的一句话,可放到当下的场景,就隐生暧昧。
祝云雀抿唇,刻意停顿了几秒,才回复说:【那你吃早饭了么】
陆让尘那回复速度真挺快的。
几乎是秒回地说:【没有,家里没吃的了】
“……”
祝云雀突然有些无语。
心说这么大一个人了,家里居然没东西吃。
也说不清当下是头脑一热,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在作祟,等她回过神的时候,话已经发出去了。
她说:【我这有】
陆让尘依旧秒回,他说,【我想吃葱油面】
Chen.:【你做的】
三个字像勾人心神的咒语,让祝云雀的心率没法不攀升。
都是成年人。
大家也都明白,这些话意味着什么。
可她就是克制不住。
克制不住想见他,谢谢他,哪怕只是煮碗面。
于是就这么上了楼,祝云雀拎着装好的食材,来到陆让尘家门口,轻轻敲了不过两声,门就猝不及防地开了。
属于男人身上熟悉的气息涌出来。
是淡淡的乌木沉香,混着沐浴露的清爽气味,沉郁,迷人。
祝云雀抿着唇,目光从上至下地一扫,就看到眼前赤着上身,下半身只穿了一条宽松居家裤的陆让尘。
男人宽肩窄腰,腹肌柔韧紧实,交错的人鱼线往下,是埋藏在裤子褶皱机理下,独属于男性明显起伏又低垂的弧线。
“……”
意识到什么,祝云雀脑子蓦地嗡一声,薄薄的脸皮瞬间就红了。
陆让尘却气定闲神觑着她。
那神色似笑非笑的,又透着顽劣痞意,就这么厚颜无耻地勾了下嘴角,说,“又不是没摸过。”
“……”
“有什么好害羞的。”
第七十章
陆让尘说得没错, 的确是没什么好害羞的。
都是成年人,当年爱得深那会儿,两人什么没尝试过, 这会儿再尴尬, 多少显得有些做作。
祝云雀不是扭捏的性格,也不愿意被陆让尘误解什么,就干脆绷着一张脸,擦过陆让尘进去了。
柔软的长发,蕴着淡淡清香, 轻轻掠过男人的肩膀, 胳膊。
很微妙的触感。
连喉咙都莫名泛起痒意。
目光追着她进去,陆让尘眼底荡出散漫的笑意,关门上进去。
这是祝云雀第一次来他的住处。
两人房子格局不同,陆让尘的明显比她的要大很多。
就连玄关处的空间也是。
精心打造过的家具, 柜门一打开,里面放着整齐又干净的鞋。
祝云雀也是无意间瞥见,里面有几双女鞋和拖鞋。
只是那眼神还没来得及移开, 陆让尘撇到,他靠站在她身后, 云淡风轻地提了嘴, 说,“林稚前阵子来过。”
没给祝云雀反应时间。
他直接从柜子里拿出一双崭新的男士拖鞋放在她脚下。
那鞋明显比她的脚大很多。
但祝云雀还是把穿着白袜的脚轻轻踩上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脚还是跟从前一样,又窄又瘦,以至于和陆让尘的拖鞋对比起来,总有一种她被他包裹占据的错觉。
那种错觉是陆让尘压抑了很多年都没敢再去想的, 如今就这么真切地在他眼前发生了。
滚着喉结,陆让尘收回目光, 转身朝里走,说,“我去换身衣服,你随便。”
丢下这句,人就进了衣帽间,偌大的空间留给祝云雀。
不过也没什么。
她连他最私人的宿舍都去过。
这里也没什么好不自在的。
于是祝云雀去了厨房,她带了面条,小葱和鸡蛋,本以为陆让尘的冰箱会真的如他所说一般什么都没有,结果她抬眼就看到中岛台上摆的一堆吃的东西。
一半是速食,一半是肉蛋菜。
看起来都是买来没多久的,里面的包装都没拆,反观她带的那几样,寒碜得不止一点半点。
陆让尘刚进厨房,就看到祝云雀站在对着那堆东西微微蹙眉。
祝云雀抬眸看到他,眼神也挺无语的。
陆让尘倒是厚颜无耻得坦然,他耸肩说,“谁知道她买的东西都放这儿了。”
“……”
祝云雀低了低眸,还是这么久以来,跟他第一次说话带情绪。
她说,“那你其实可以让她给你做好再离开的。”
说完就转身倒水开火煮面。
陆让尘看不到她这会儿脸上的情绪,但能感觉到她应该是不大开心的,只是这份不开心,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什么。
几不可查地勾了下嘴角,陆让尘试探道,“林稚她不住我这儿。”
拿着瓶喝了一半的水,他闲闲靠在中岛台上,看着祝云雀给他做葱油面,说,“我也不喜欢吃她做的东西。”
话音落下。
祝云雀眼底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快到陆让尘捕捉不精准。
等错过这个时机,祝云雀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常态,没多久,她就做好两份色香味俱全的葱油面,说,“我是为了谢谢你。”
陆让尘哼笑了声,“谢我什么。”
祝云雀抬眼看他,“谢谢你昨晚帮我处理我弟弟的事。”
陆让尘心知肚明地嗯了声,“就没别的了。”
祝云雀没吭声。
陆让尘深深望她一眼,那眼神跟找她算账似的,闷出一嗓子谑笑,把两碗葱油面端到客厅餐桌去,撂下一句,“欠我的多着呢,谢得过来么。”
“……”
祝云雀其实很多时候都很佩服自己若无其事的本事。
即便听到陆让尘这么说,她也还是拉开椅子,在陆让尘对面坐下。
从前陆让尘最喜欢的就是她弄的葱油面,没想到八年后也还是一样。
祝云雀看他拿起筷子,毫不犹豫地尝了两口,忍不住问,“还行么。”
陆让尘点了下头,“是从前的味道。”
那么多年,想过不止一次的味道,但他从没奢望过,八年后还能吃到。
祝云雀心安了些,轻声呢喃说,“手生了。”
听到这话,陆让尘抬眸撇她一眼,忽地笑了。
祝云雀不懂这笑是什么意思。
陆让尘好整以暇地睨她,说,“怎么,没给别人做过?”
那话里试探意味十足,本没期望听到什么好听的答案,结果祝云雀挺痛快地说了句,“没有。”
她低眸挑了口面,面色淡然道,“别人也不知道我会做这个。”
这话说得陆让尘指尖一顿,挑起眼梢。
祝云雀迎上他的目光,没半点心虚的样子。
毕竟当初是陆让尘点名想吃这个,她才学的,又怎么会有别人知道。
只是她老老实实地说,未必陆让尘真的会信。
似是从她眼中读出回答。
陆让尘半眯起眸,闷笑了声,说,“祝云雀,别给我来这套。”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
两人默契得好像彼此之间有套独特的摩斯密码。
要是旁人,恐怕都不明白这俩人在说什么,他俩却已经拉扯试探了几个来回了。
也分不出谁更高一筹。
祝云雀轻轻咽嗓,没反驳他的意思,低眸吃了口面。
陆让尘看了看她,也不拘小节地吃起来。
男生胃口本就比女生大。
陆让尘很快就吃完了,即便他那碗更多。
吃完他也没动,就这么单手搭在桌面上,漫不经心地看着祝云雀。
不得不说,人漂亮,干什么都像在拍写真,即便只是吃个面条。
明晃晃的日光下,她皮肤白得跟牛奶似的,四肢纤细修长,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身材好得没有一丝赘肉。
确实是长开了的。
朝着越来越勾人的方向。
就只是淡淡看着,陆让尘都忍不住在想,这些年,会有多少男的围她身边,又有多少男人品尝过她的好。
那种嫉妒的感觉,像扎根在泥土里不见天日的根茎,随着和她重逢,枝丫破土疯长。
这么想着,陆让尘也就这么问了。
他说,祝云雀,你男朋友呢。
祝云雀稍愣了下,之后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她说,“我哪来的男朋友。”
陆让尘挑了下眉,说,“就那在澳洲的,富二代,ABC,说话台湾腔舌头捋不直那个。”
话里话外敌意满满,刻薄得少见。
是真挺看不上的。
“……”
祝云雀忍了下还是没忍住,说,“他叫谢函。”
怕陆让尘又不爽。
她补充道,“我跟他很早就没关系了。”
她说的关系,是指假装情侣的关系,她没法跟陆让尘说清楚,所以才这么讲。
陆让尘略挑眼梢,哦了声,“那除了他呢,后面还几个。”
玩笑般的意味,腔调却很欠,欠得祝云雀嘴角绷了绷。
意识到她可能要生气,陆让尘抻了下眼梢,刚要说自己在开玩笑,祝云雀却直接给了答案,她说,“没有。”
“……”
“一个也没有。”
祝云雀看着他的眼神,清清白白,不含一丝杂质,也经得起琢磨。
陆让尘却沉默住,目光半瞬不移地凝着她。
四目交融间,陆让尘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心跳,而这种感觉,好像只有祝云雀才能赐予。
也不知过了几秒。
祝云雀眼睫轻颤,说,“你呢。”
轻软的声线,就这么把陆让尘扯回神,他这人,自以为别的优点没有,倒是挺坦白的。
他几乎毫不犹豫地说,“和你一样。”
磁沉又慵懒的嗓音,含着颗粒感般循循落下,桀骜不驯又坦荡笃定。
空气随之静默,像是处在一个只属于他们的真空容器。
祝云雀攥着筷子尖的手指无声收紧,有那么一瞬间,想问他,他说的和自己一样,是在自己之后只谈过一个,还是一个也没有。
可惜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一通电话扰乱了他们之间的频率。
是帝都那边来的电话。
问陆让尘什么时候出发去机场,老爷子已经等不及了,想让陆让尘早点儿去见他。
离得近,电话里说什么祝云雀都听得清。
心里那根弦,也随着那句“老爷子”,不断紧绷。
她没再吭声,低头继续吃碗里的面。
她吃着,陆让尘就看着,对方说的那几句他根本没听进去,只是敷衍了几句,说马上就回去。
电话挂断,两人视线对上。
祝云雀掀眸看他,说,“你要回去了么。”
陆让尘嗯一声。
“就现在?”
“是。”
稍稍顿了下,祝云雀说,“那我尽快收拾。”
说着便要起身收拾碗筷,是陆让尘打断她,“没事,放那儿也没关系。”
说话的时候,他已经攥住了她的手腕。
还是那样细腻温软的触感,梦里肖想过无数次。
握住了就不想松开。
感受着男人指腹的薄茧,祝云雀心跳微突,她没急着把手收回去,而是任凭陆让尘握着,直到他选择松开。
陆让尘眸光漆沉,像在故意解释,“爷爷生日,我回去待两天,这两天有什么事,你可以找我。”
又想到过去的什么,他定定看着祝云雀,说,“手机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开机,这次你不用担心找不到。”
“……”
突然涌上来的某种情绪,几乎要将祝云雀淹没,她别开陆让尘炙烫的视线,点点头,很轻地说了句好。
那天陆让尘在临走之前,把祝云雀先一步送回家。
没多久,祝云雀就在落地窗前,看到陆让尘那辆车开离小区的车影。
耳尖还残存着刚刚发烫的余温。
她抬手摸了摸,竟有种少见的不真实。
……
程家老爷子这次过的是八十岁诞辰。
年纪大了,老人家不想让人把生日筹备得太隆重,只是想尽可能多见见自己的子孙。
于是生日还没到,陆让尘就被家里的长辈提前叫了回去,一走就是好几天。
这几天里,祝云雀也不消停。
祝平安忙完回来,给祝宇轩第一时间约了手术,只是邓佳丽并不满意,无论如何都想约那家医院爆满的专家号。
家里的老太太也是,一把年纪了,跟着掺和,一个劲儿地怂恿祝平安去找祝云雀。
祝云雀还上着课呢,手机就亮个不停。
好在她开着静音。
祝云雀其实知道祝平安找她要干什么,也想过再拒绝一次,可父亲终归是父亲,祝平安一味求她,用那种让人心酸的语气,逼得祝云雀狠心不下来。
祝平安说,“雀雀,我知道你为难,老爸也为难,但你阿姨要死要活的,一定要给轩轩弄最好的号,你说她一直闹,家里也不安生,再说专家号也确实安稳,不然你说,轩轩这辈子怎么办?”
“轩轩那么喜欢你,你也不忍心看这孩子未来因为这个病受影响吧。”
“谢函那孩子人很不错,我相信你就只要开一开口,他一定会答应的。”
“就当爸爸求你了,行吗。”
祝平安苦口婆心地求着,后来也不知道说了多久,上课铃响了。
下面那节课不是她的。
但她还是借着这个借口把电话挂了。
回到办公室,她枯坐了会儿,刚巧许琳达给她发来几个好玩的东西,祝云雀就顺势把最近发生的这件事跟她说了。
没想到许琳达的第一反应是:【你怎么不让陆让尘帮忙?以他的人脉给你弄个专家号不分分钟吗】
许琳达:【别说专家号,就是私立医院的vip大夫他也能给你弄来啊】
祝云雀:【……】
祝云雀说:【就算他有能力给我弄到,我也不好意思跟他开口】
许琳达就不服了:【但你没开口,他不也给你处理了你弟那校园霸凌的事儿?他走之前不也跟你说了,让你有事儿找他,这么明显的暗示你都不懂???】
懂是懂的。
但想不想做是一回事。
祝云雀没法跟许琳达说那么透彻。
毕竟有些事情,外人永远无法感同身受,就像她跟陆让尘之间数不清的那些天差地别,她始终记得,当初程富森找祝云雀来谈话时,威逼过的一句话。
他说,“你现在身上的东西,又有哪样,不是真正踩着程陆两家的利益得来的。”
那时的祝云雀,那样骄傲的祝云雀,被这话辱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她想说,她考的大学就不是,可回头想来,冯艳莱给她吃穿,供养她上学的费用,不也是靠着陆鼎忠的帮扶赚来的。
也就是从那开始。
心里的某些裂痕就注定无法痊愈。
就像当下,哪怕许琳达那样劝她,祝云雀最终也还是没法动摇找陆让尘帮忙的任何心思。
就像陆让尘说的,她欠他的已经够多了。
她没那么不耻,当年那样伤害他,回来需要他了,又求着他。
许琳达知道她性子犟,后来也没劝,只说帮她问问有没有人脉。
但看那家医院的情况,估计难。
到后来真正有了转机,还是因为谢函主动打来的一个电话。
就在第二天下午,祝云雀刚上完当天最后一节课回到办公室,就被告知手机响了好半天。
祝云雀拿起来一看,发现打来电话的居然是好久没有联系的谢函。
谢函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接,直接发来信息,跟她说:【阿姨那边有需要,怎么不早点联系我】
看到消息,祝云雀心口咯噔一下。
怎么都没想到邓佳丽会这么坐不住。
但事已至此,好像也只能这样。
祝云雀问他:【她怎么联系到你的?】
谢函说:【之前不是带你们去我开的那家餐厅吃饭么,她去餐厅找店长问的】
祝云雀:“……”
她一时间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谢函又说:【你不用有心理负担,能帮上忙我也挺开心的】
祝云雀:【你已经帮上了?】
谢函说是。
祝云雀突然就无话可说了。
后来还是谢函提出来的,说:【晚上见一面吧,我回南城了】
“……”
祝云雀心情突然就很复杂。
好像有些事,就注定是要被推着往前走似的。
到最后,她只能同意,说:【真的谢谢你了,我今晚请你吃饭】
其实吃不吃饭的,根本不重要。
祝云雀只是想给他一个感谢的态度,同样,谢函也不差这一顿饭,他也只是想见见祝云雀。
说是老朋友也好,心里还有好感也罢。
总之那晚的饭不可避免。
祝云雀也没什么好折腾的,连妆也没化,下班之前就订好餐厅,本来跟谢函说到餐厅门口见,但谢函那人风度惯了,又不是什么闺蜜聚餐,直接开着他那辆拉风的跑车过来接她了。
挺骚的一辆车,停在学校门口。
引起不少人注意,祝云雀可谓硬着头皮坐上去。
好在吃饭的地方,距离学校不算太远,祝云雀特意选了一家比较贵的法餐,算是表明心意。
谢函这人倒没推脱。
该点的菜都点了。
他了解祝云雀这人,什么事都不愿意欠人人情,不让她把人情还回来,她反倒不舒服。
就像在国外的时候,他帮着祝云雀假装男友,去见陆让尘,祝云雀为了感谢他,愣是给他做了一个学期的早餐,可就算这样,谢函也没追到祝云雀。
想起那时候,谢函笑容又遗憾又惆怅的,说,“上学那会儿是真好,想做什么做什么,也没那么多烦恼。”
祝云雀切着牛排,闻言看他,说,“怎么,你最近烦恼很多么,还是和你女朋友分手了。”
后面这话一下就给谢函说笑了。
他说,“我看起来像是这么会为情所困的人么?”
转念又皱皱眉说,“不过确实分手了。”
祝云雀诧异看他,“为什么?你又腻了?”
谢函叹了口气,说,“跟腻不腻没关系,本来也没打算长期发展,这不年纪也到了,家里开始催婚,给我定了个对象。”
“……”
祝云雀没想到谢函有天会面临联姻的事。
她忍不住问,“你同意了?”
谢函说,“同意呗,那还能有什么办法,我又不是你那个前任陆让尘。”
说完又忍不住逗祝云雀说,“不同意也可以,你跟我处,我就不联姻了。”
这话说得跟玩笑似的,又蕴着几分真心。
祝云雀微微怔了瞬,眼神突然就尴尬起来,只能拿起酒杯浅浅抿了口。
谢函耸耸肩,也只能自讨没趣地转移话题说,“对了,还没问你呢,你和那个陆让尘怎么样了,见到面了么。”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别人一提到陆让尘。
祝云雀就禁不住心不在焉,思绪总不由自主地飘到陆让尘那儿去。
想他这会儿在帝都做什么。
生日过完了没。
过完生日呢,会不会也像谢函一样,“临危受命”,被安排和哪家的千金结婚。
思绪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着,祝云雀心不在焉地回答说,“见到了。”
“复合了?”
“还没。”
“差什么上了,他不同意?”
“……”
祝云雀挺受不了他这么盘问自己的。
谢函也被她这么一看也笑了,说,“是我蠢了,他怎么可能会不同意,你可是祝云雀啊。”
这话一下把祝云雀给抬高得有些尴尬。
她抿唇说,“别那么说,我没那么大本事。”
谢函摇头不置可否地笑,后来这餐饭吃得也算愉快。
只是谢函好像心情不大好,吃完饭后,没急着送祝云雀回去,而是提出带她去个新开的小酒吧喝喝酒。
是在留学一条街那边,一个半地下的小门脸,清吧,人多,热闹。
那么多年交情,祝云雀也不可能拒绝,于是两人就这么一拍即合地去了。
只是想不到,那天晚上就是那么巧。
谢函和祝云雀刚找到位置把车停好,另一边,陆让尘的车,就跟在后面徐徐开到巷口外。
陆让尘是当天回来的,跟着一起回来的还有林稚。
本来老爷子还让他俩多留几天,但南城这边有陆让尘放心不下的事和人,再者林稚也心情不好,她家那边刚给她订了个新的联姻对象,她烦得要命,就跟陆让尘回来了。
回来后,自然就是找乐子。
林稚叫上刚下班没多久的李铁和周槿两口子,四个人约上去小酒吧喝酒。
这地儿林稚常来,说酒保特帅,想睡。
路上的时候,还叨叨呢,说趁着结婚前赶紧疯狂一回,给周槿都逗乐了。
林稚又欠儿登地推了下开车的陆让尘,说,“我可不要像陆让尘一样,这辈子都被一个人吊死。”
“……”
或许是之前给祝云雀打了个电话,她没接。
陆让尘这会儿心情不大好,透过后视镜直接横了林稚一眼,说你再废话一脚给你踹出去。
俩人损友惯了。
林稚白眼翻得那叫一个精彩绝伦。
当即揶揄起陆让尘来,说他跟祝云雀的八卦。
李铁不像周槿和林稚,对祝云雀还稍微有那么点儿好感,他是真看不上那姑娘,绝情冷血的,听完直哼哼,拿话点陆让尘说,“你就等着被她吃干抹净吧。”
陆让尘绷紧两腮,没搭腔。
周槿直接给了李铁一下,让他闭嘴。
这嘴是闭了,但没想到是乌鸦嘴。
李铁被周槿教育得刚老实,不想下一秒,就瞥到车窗外,那辆刚停下的跑车,下来两个人。
男的长得还不错,看着就有钱人,至于女的——
李铁直接艹了声,“不是,是我眼花了吗,前面那人怎么那么像祝云雀???”
他说这话时,嗓门贼大。
不止其他人听到,坐在他身边的陆让尘更是心头一凛。
脚下下意识猛踩刹车。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嘎声,下一瞬,那辆黑色大G距离那辆跑车距离不过五米地方停下。
听到突然的声响。
祝云雀福至心灵地扭头一撇,然后就看到那辆黑色大G里,那道让她心神为之一颤的身影。
彼时陆让尘五指紧握着方向盘,手背青筋凸显,凌厉不羁的一张俊脸,面无表情地死盯着她。
场面在这刻如同僵滞。
是谢函纳闷出声,他问祝云雀,“怎么了?”
心跳在这瞬如同锤子狠狠锤击着胸口。
祝云雀咽着嗓,一时间就这么忘记回应。
也是这个时候,陆让尘下车了。
孤拔高大的身姿,就连下车都是桀骜不羁的,跟着他一起下来的还有李铁,周槿,林稚。
三个人看到她,都是一脸的惊讶,林稚最沉不住气,下意识说了句,“你怎么在这儿?”
说完又看向谢函,那眼神,又震惊又不可思议的。
她的话,仿佛将死寂的气氛划出一道豁口。
就是这瞬,陆让尘直接擦过林稚走上前。
祝云雀迎面看着他,动了动唇,想开口说话,不想陆让尘就只是冷冷看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就这么头也不回地转身进了酒吧。
那是第一次,祝云雀被陆让尘用那样的眼神看着,犹如震慑心魄,甚至不用说一句话。
明明夏夜燥热。
她的心却在一瞬间凉了。
身后的谢函说了什么,她没听见,她只知道,身后的那三个人,眼神各异地朝她看。
无语,愠怒,嗤然,又厌恶。
分明什么都没说。
可又将所有话都说了。
指尖不由自主地攥紧,祝云雀咬住唇,鼻腔突然就酸了。
谢函见她不说话,又上来问,“怎么回事,陆让尘怎么会在这,还有他看到你怎么那个表情,你俩到底怎么了?”
他不说还好。
他一说,祝云雀唇瓣咬得血色更淡。
已经说不上是冲动,还是短暂地失去理智,祝云雀轻喘了口气,眼眶也跟着红了。
谢函见她不对劲,上来拉她,祝云雀却直接把他拂开。
谢函呆愣着喊了句祝云雀。
祝云雀犹如充耳不闻,压抑八年的所有情感像洪水一样爆发,直接进了酒吧。
彼时夜场刚开。
酒吧人满为患,到处都是浸泡过音乐声的嬉笑,烟味和酒味混合在一起,各式各样的陌生面孔充斥在眼前。
她从没有过这样的一刻。
这样想要去找陆让尘,想见他,想和他说话。
也从未这样恐惧过,怕失去他。
眼底起了潮雾,她迷茫地站在原地,视线朦胧不清,根本找不到他的身影。
身边有人打量到她,看她漂亮又无助,忍不住凑上来问,说美女怎么了,要不要一起喝一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然而祝云雀还没来得及拒绝。
那人伸过来的手,就被另一只手攥住,再狠狠掰开。
男人疼得嗷嗷叫,刚想骂脏话,结果抬头就对上陆让尘眸光寂灭的眼,他从喉咙里狠狠磨出一个字,“滚。”
祝云雀惊觉回神,抬眼就见陆让尘居高临下站在自己身侧。
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陆让尘就紧紧攥住她的手腕,直直把人拽了出去。
后来回想起来,祝云雀仍觉得那晚,是在她记忆里最刻骨铭心的一夜。
陆让尘来势汹汹的气焰,燃烧得像火。
她听到身后人群的喧闹声,听到李铁喊了句陆让尘的声音,再然后,就是耳边的风声,陆让尘的脚步声。
巷口深处,夏夜里泛潮的墙面微微透着凉。
单薄的后背撞在墙面上。
短暂的痛感撞得祝云雀闷哼一声,下一秒,她就被陆让尘死死抵靠在墙面上,再捏起来下巴。
陆让尘一身凛冽酒意,压抑着满身的愤怒,笑得讽刺又凄怆,说,“祝云雀,我他妈就不该一次次信你。”
那力道钳制得祝云雀发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却没有任何抵抗,像个任人摆布的娃娃,豆大眼泪顺着眼角落到他手上,她说,“陆让尘,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他从来都没在一起过——”
陆让尘咬紧牙关,眼里极力隐忍的愤怒,在这瞬间恍惚闪烁。
只是还没等他真正反应过来那话里的意思,炙热的唇瓣,就已经发疯般不受控制地碾下来。
那一吻,汹涌得祝云雀喘不过气。
陆让尘死死扣着她。
像是把所有情绪都发泄出来般,用力吮咬着她的唇瓣,磁嗓带着置气一般的颤意,认栽般从喉咙里低哑厮磨。
他说,“你他妈根本就不爱我。”
“你不爱我,又为什么来招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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