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

    裴衣抽手的动作幅度不大, 除了两个当事人,李素英毫无察觉。她看到时间指向十点半,觉得有点困了, 就站起来,朝着沙发上两团阴影说:“我先去睡觉, 来电了你们接着看。

    裴衣感觉自己的右手好像成了独立在身体之外的结构,是个很碍眼的存在, 放在哪儿都不对, 刚刚的地方更加不对。

    她觉得心跳快了很多。

    为什么?

    以前从来没这样过。

    理所当然的行为变得需要理由的时候, 她有种莫名的紧张感。

    她语气故作平静地说:“你这衣服质量不错。”

    说完小心翼翼的往旁边一瞥,瞄到了大概的轮廓,看不清楚纱的表情,只知道正在看着她的方向。

    楚纱的话很慢很轻, 字字清晰:“这衣服是你的。”

    又踟蹰着说:“要不, 还是脱给你吧。”

    刚刚洗澡的时候, 她的毛衣掉地上湿了衣袖, 李素英让裴衣拿了件只穿过一次的给她。

    是挺软和的。

    为什么爸还不回来?为什么妈要去睡觉?为什么我的手自己过去了?

    裴衣不知道该说什么化解这局面。

    只庆幸现在有点黑,刚才的手没到处摸。

    停电让魔术节目只播放了一半, 她不是很开心,现在灯光亮起,楚纱的脸被照亮, 青涩稚嫩的脸庞, 神色中带着一丝疑惑,看得她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慌乱让裴衣思绪加快,被逼到最角落的孩子, 开始为自己刚刚的行为寻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她咬了咬嘴唇, 不自觉收紧双臂, 怀里的抱枕被挤压得变了形。

    “这毛衣就送你了,就当是姐今年给你的新年礼物,别嫌弃。今年匆忙没准备什么,明年姐姐给你准备个大的。”

    裴衣说这话的时候很诚恳,好像真的变成了楚纱的姐姐,刚刚的举动一下变得正当起来。

    正当得一点别的意思都没有。

    就像是平时从后面探出脑袋看周丹扬的课外书,会无意识的被剧情吸引之后身体往前倾,下巴会不小心贴到周丹扬肩膀后一样。近得能听见双方的呼吸,却没有半点暧昧的氛围。

    楚纱微怔,抬头看她,眨巴几下眼睛后,不知想起什么,表情一松。

    按理来说,小孩子不会记事很早,可楚纱清楚的记得五岁那年她两个妈妈的离婚的事情,那也是她第一次回奶奶家过年。奶奶说隔壁有个小姑娘跟她差不多大,就领了她过去玩,笑着让她叫那个一手拿橘子一手拿玩具的小女孩小衣姐姐。

    裴家的房子在印象里很大,大得把对面的小女孩衬得像是生活在巨人国里的小矮人,屋顶是那么的高,她们显得越发渺小。

    当时小裴衣听了‘小衣姐姐’这个称呼之后,有些不乐意了。

    姐姐,这年头谁想当姐姐,别的小朋友都在炫耀家里哥哥姐姐买的糖,“姐姐”这个陌生的人,在她心里被神化,她所想象的,是一个背着十分温柔的女孩子,只要稍微动动手,就能从包里掏出好吃的。

    彼时的她,对拥有一个姐姐无比憧憬,而不是希望当一个姐姐。

    虽然让妈妈生个姐姐被骂了,小裴衣也并没有因此打消想要一个姐姐的想法。她围着新来的小朋友转了两圈,手指在那张小脸上点了点,感觉怪软的,又仔细打量着新朋友——

    这新朋友比她矮,比她年纪小,实在找不到能当她姐姐的地方。

    不过小裴衣总能找到办法去完成自己想要的事情,某天,她抿着笑说:“虽然我比你高一点,也比你大五个月,但是我们两的名字笔画一样多,那我们也就是一样大。这样吧,孔融让梨,我让你一个橘子,我叫你姐姐,给你当妹妹?怎么样!”

    这种论姐妹关系的方法前所未见,但楚纱当时还不会数笔画,愣愣地点了头。后来她学会数笔画之后,数了好几遍,的确,她的名字是二十画,裴衣的名字也是二十画。

    那一刻,很早之前就会数笔画的裴衣形象变得高大。

    半个寒假里,上半个寒假小裴衣喊她姐,兴高采烈地说着幼儿园小朋友的姐姐都是什么样的,她忙着当姐姐,妈妈离婚的阴霾一扫而空。

    为了当好一个称职的姐姐,她的压岁钱都买零食进了小裴衣的肚子。小裴衣是个极为称职的妹妹,会在别人将她的安静说成笨的时候,毅然决定不和那些人一起去公园,而是跟她回屋子里玩。

    寒假的下半段,在小楚纱压岁钱全都花完之后,她们的事情被发现。李素英让小裴衣别出馊主意,不许叫了姐姐就花人家钱。她并不关注两孩子在论什么关系,只是怕裴衣养成这种不好的习惯,说几声好听的就白吃白喝,长大了怎么办。

    小裴衣被训了一顿,气得噘嘴。她带了妈妈买的进口饼干过去,吃了大半盒才哄得好点。只是这个称呼最后不了了之,两个人只称呼对方名字。

    楚纱对小时候的记忆里除了两个妈妈整天的争吵之外,还有寒冷季节里的裴衣,每一年都在变得不一样。

    裴衣把她当妹妹么?现在长大倒是不争着当妹妹,愿意当姐姐了,楚纱闷在心里自己乐了一下。但成了妹妹,她心里却也不是那么高兴。

    结合这一学期裴衣的表现,带她上学,帮她解围,带她和自己的朋友一起玩,教她数学,平时说话处事也总是显得很沉稳的样子。

    应该是吧。

    思考片刻后,楚纱脸上茫然的神色消去,稍蹙的秀眉舒展,认真地说:“你只比我大五个月,礼物还是不用了。”

    到底才十六岁,楚纱被骗得一愣一愣的,刚刚裴衣搂她,她想到的是裴衣把手放这里,是不是不太合适。

    可自己只是个还没分化的Omega,在一定程度上还算是个孩子,放这里好像又没有问题。

    能不能把手放她身上,想不清楚。

    按照两个人将来的身份来说,一个Alpha,一个Omega,是不可以的。

    但是按照她的想法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可以,小时候的很多个寒假里,两个人几乎形影不离,或者说,是她跟着裴衣到处走。

    依赖,是有的。

    是按照传统的想法来思考还是自己的,有些难以抉择。

    上次裴衣易感期还抱了她,她也没觉得有什么。有些东西出现的时候,随之而来的一切都很合理。

    因为易感期难以控制自己,所以会不小心拉到她,没问题。因为把她当妹妹,所以手过来挽了一下,很正常。有时候刚找到一个方向,裴衣三言两语就领着她往岔路上走。

    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再聪明,又能在某种关系上知道多少,只是心里有些不愉快。就像是去放风筝,风大了风筝拉不住,风小了风筝飞不起来。

    横竖都不开心,却操纵不了风。

    楚纱偶尔有敏锐的时候,别人的死缠烂打让她不舒服了,她就会避开。

    只是被搂着没有什么不舒服,反而让她回忆起了,有次在放学路上看见一只漂亮雀鸟的场景。

    那个时候,天气很好,有太阳却不晒,微风拂过很凉爽,她穿着外套站在树下,透过树隙洒下的碎光完美避开能刺痛她眼睛的角度。

    雀鸟入眼的一瞬间,她定定的站着,生怕稍一靠近,那只雀鸟就会飞走。

    就像那只手环过来的一瞬间,她不敢动,或者说,怕惊动什么。

    不过雀鸟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她不动,鸟儿也会飞走。

    楚纱还是有点不懂,但是又不知道是哪里想不明白,她觉得因着小时候的认识,和裴衣熟悉起来很自然。

    脑子里有座桥,桥上有道跨不过去的栅栏。桥栏外的水太深,出错落水会很危险,她试了试,跨不过去,放弃再折返回来,又找不到原路,在岔路上走几圈,晕得有些迷路。

    她露出某种表情的那一刻,裴衣就知道她信了。

    “怎么能不给。”裴衣使用了张大爷的算年纪方法,一本正经地给她算着:“五个月四舍五入就算半年,再入就算一年,我大了你整整一岁,新年礼物也是应该的。”

    如果刚好大五岁,她能直接说比楚纱大十岁。做贼心虚的人说出来的东西经不起推敲,只能希望某些人不要去推敲,恍惚又觉得自己是个欺骗良家少女的恶魔。

    楚纱又迷糊了,她平时反应很快,在一群文科生里,数学成绩一直超前,理科题型能举一反三,她的政治历史联想也能。只是对着裴衣,老是犯迷糊,有些话好像不对,但是要是真的较真起来,那些不对的话也不一定会输。

    那是个很狡猾的人。

    楚纱像是习惯了她偶尔的奇思妙想:“那谢谢。”

    她的语气平淡下来,没有打算理论年纪的事情,听听也就过去了。

    这是在回来的半年里,楚纱最常做的事情,听和认同。

    门突然被打卡,裴建国带着一身寒气回来,搓了搓手,说:“街上电压过高才停了一会儿,现在没事了。你妈呢?”

    “去睡了。”

    裴建国没感觉两孩子突然隔得那么远有什么奇怪,电视里小品和魔术已经放完,只剩下歌舞,没什么想看的。他脱了羽绒服挂上,“明天还得早起去拜年,我也先去睡觉,待会儿看完,记得关空调和电视。”

    那阵寒气片刻消散,空调一直都开着相同温度,却突然让人感觉到热,有种透不过气来的闷热,像是将人关在一个盒子里。

    至少裴衣是这么觉得的,她如坐针毡。

    分明是刚好的温度,她却热得把袖子卷上来,喝了几口杯子里的水,等到凉水顺着她的喉咙往下,冷透了心肺,那种莫名的热感才舒缓许多。

    是时候该戒掉一些习惯,喧闹的电视机声音掩盖不住心里的警钟。

    等楚纱分化后该怎么办,那种信息素的味道有多诱惑,裴衣自然知道。

    回来只是换了一副身体,记忆里携带了声音、味道、画面、感觉。

    她上次送了楚纱一瓶洗发水,就是怕闻到楚纱头发上的茉莉花香。还没有信息素的影响,光是只有那种气味,易感期的她已经分不清现在与过去,她不敢想有了信息素的影响会是怎么样。

    楚纱有些奇怪的看着她。

    这么热么,耳朵和脸颊都热红了。

    楚纱看了眼空调遥控器:“要不把温度调低一点。”

    裴衣一噎,眼神微抽,不自然地笑了笑:“我不热。”

    不热,只是有点额头冒汗。

    楚纱忽然看过来,问她:“那我以后要叫你姐姐?”

    过了一定的年纪,有点叫不出口。

    好在,裴衣揉了揉鼻子之后,瓮声瓮气地说:“不用,我们这种关系是要记挂在心里的,你突然喊我姐,别人一问起来还得解释。”

    而且,太别扭了。

    要是可以,裴衣觉得可以写一本书,书名就叫:重生后我把前妻处成姐妹。

    结尾的最后一行小字就写:故事取自于真实事件,作者本人经历。

    时间从未过得如此之慢,现在走掉有些狼狈,裴衣硬是撑着不走,等到电视台里开始倒计时十秒。其实楚纱有些困了,但是见她还在看,想着陪一陪,就一直跟着看电视里的歌舞。她以前,也没这么熬过除夕夜。

    新年快乐响起的时候,裴衣跟着舒了一口气。

    可以回房间了。

    她站在床边想了会儿,掀开被子把自己被窝里的玩偶拿出来,塞进柜子。她才不需要抱着一个玩偶睡觉,不过只是手没地方搭很不舒服。

    外面有烟花声,但不久就安静下来。市内禁止私人燃放烟花,这种偷偷放的多半是在街上放完就跑,很多监管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次放烟花的应该离得这里比较远,只听见了隐约的声音,没有看见窗口被不同颜色的光照亮。

    放在床头的手机震动一下,浅睡的裴衣把手伸出被子,朦朦胧胧的抹上冰冷的手机,点开,适应了几秒刺眼的光线后才看清消息的来源。

    最近新出的软件,也就是以后的主流通讯软件之一,上个月新推出,她是几个人里最容易上手的。

    新年整点的时候,她在群组里发了个新年快乐,周丹扬和方汀在下面差不多是一样的话,宋雨有水平一点,来了句文绉绉的诗,除了爆竹她知道什么意思之外,剩下的字有些一知半解。

    凌晨一点,消息的最后一条是楚纱刚刚发出的:新年快乐。

    裴衣看清发消息的人之后,神情一顿,诧异地拍了拍自己的脸,确认这不是梦之后,按着手机键多看了几遍。

    确认没错,是楚纱。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楚纱都是妥妥的社恐一类人,从来不在群组里发消息,她是有想要楚纱变得外向一些的想法,只是还没实行。

    奇怪,太奇怪了。

    这个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变化着,成了一个完全不可控的因素。

    裴衣抱住自己的被角,盯着屏幕看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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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26 ◇

    走家串户的拜访亲戚让新年变得十分忙碌, 木叶书局的老板姓付,过年前裴衣来拿订的书,闲聊时说起要去走亲戚, 付老板在柜台上支起下巴,声音松快地说:“读了好几个月书就放这么一次假, 还得跟一群一年就见一两次的人假装熟悉,不累么?”

    “虽然累, 但是有红包。”当时裴衣这么说。

    那三瓜两枣的攒一攒, 可就是她除了生活费之外的唯一资金来源。

    裴衣随口问付姐过年去哪儿, 付老板想了想,纤长的手指在柜台的橘猫身上画着圈,似笑非笑地说:“还是待在店里。”

    她没什么地方好去的。

    付老板是个很漂亮的Omega,裴衣上辈子和她交流并不多却印象深刻。

    天冷的时候, 这个女人会穿上呢子大衣和长靴, 走英伦风格, 其他季节里, 她很喜欢穿旗袍或者裙子,不管是绣花的还是素色的穿起来都好看, 脚上是各种款式的高跟鞋,独具风情。

    裴衣后来才知道,她穿的红底高跟鞋, 可不是普通的贵, 这个人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现在付老板还是那样,隔三差五的不在店,但店里多了只猫。

    长相高调的女人, 开的店却很低调, 这里既没人守店, 店里又都是些名字拗口的文学书籍,那些什么最热最潮的小说一本都没有,很多人来了一次在店里转一圈之后,一头雾水的走出去。

    小店就差把‘不是很想赚钱’挂在门口。

    今天裴衣按理来说需要跟着出去拜年,楚纱本想等她们一家人走了再自己过来,但最后眼看着裴叔叔都出门了,裴衣还在沙发上坐着剥橘子。

    “叔叔跟阿姨好像要走了。”外面都已经响起汽车的声音,沙发上的人还是歪靠在一边。

    裴衣语气懒懒散散:“我知道。”

    “你不去拜年?”

    “不去了,懒得动。”

    楚纱有些纳闷,这些事情还能自己决定去不去的吗,不都是家长喊一声,她们再不乐意也得走。

    可很明显,裴衣真的没去,还很惬意地剥着橘子。

    电视里开始播港剧,裴衣坐起来点,把手里的橘子皮往垃圾桶一扔,又顺势靠到沙发后背上,明明才放了这么几天假,她就已经生活出了单身汉多年的怠惰感。

    像是为了这一刻,等待了很久。

    “吃橘子。”裴衣掰一半橘子往她手里一塞,画足添蛇的加了个字:“妹!”

    楚纱拿橘子的手一顿,果然,长大之后听见这种称呼,不是亲姐妹真的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

    闻着橘子带着酸味的清香,楚纱突然想起了这人说过的梦想——吃软饭。她逼着自己眼神清明起来,怎么能这么想,其实绝大多数时候,裴衣还是很上进,虽然考试之前带着她们几个去上香有些迷信,但那也是一种上进的方法。

    正月初二上门多半会留饭,裴衣外祖家还有两个姨妈家要去,中午可能回不来,裴建国走前炒了两个菜,等到了十一点多,两个人把菜热一热吃了一顿。楚纱本来想去写作业,但是看见裴衣那么无聊又不想做功课,就问她要不要去书店。

    拿一下书,路上也能透透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阿强长得很像裴衣以前养过的橘猫,对这只冷脸的猫,裴衣格外有耐性。只是橘猫大多长得相似,不知道她是看中的这只臭脸猫哪一点。

    一听要去书店,裴衣当然愿意,还特地带了个新的逗猫棒,上面绑着一个小铃铛。

    书店门被推开的时候,门上的铃铛晃了一下,叮当一声,五秒之后才关门,又响一声。橘猫连头都不用回就知道是谁,留给进门的两人一个冷淡的背影。

    “阿强、强、小强~~”裴衣弯腰和阿强面对面,哪怕阿强此刻的表情看上去与乖巧毫不沾边,她也丝毫不怕这个冷脸的猫抬手拍过来,反而吵着喊这个她觉得与猫的外表完全相反的名字。

    阿强对她一副臭脸,看见楚纱在后面,视线掠过眼前的人,脖子伸长对着后面喵了一声,气得裴衣戳了戳它的脑门,愤慨道:“我也跟你打了招呼,我的那一声喵呢?喂,叫你呢!转过头去什么意思,转回来!”

    裴衣把猫头扭回来,阿强又扭回去,有来有回。阿强虽然臭脸,但不管裴衣怎么闹都没咬过挠过,要不是这猫对楚纱态度还不错,她差点就要以为阿强天生是这样的臭脸。

    她拿着逗猫棒晃来晃去,阿强并不会跟她玩,所以此刻,裴衣采用了骚扰战术,铃铛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听,吵得阿强烦躁的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喵之后,开始想把逗猫棒上的铃铛打下来。

    从某种角度看,确实是在玩。

    按理来说猫狗都嫌的年纪在八岁九岁,裴衣可能晚了一点。

    楚纱无奈地从一人一猫身上移开视线,她找付姐订了本书,年前就已经到了只是没来拿。她听着这些声音,知道裴衣还得玩一会儿,按铃后木架门没开,多半付姐是心大的把店交给了这只猫。

    书店里的空调开得很暖,她闲适地拿着一本书走进阅读区坐下,脱了羽绒服放在椅背上,又将散落在脸颊边的碎发拨到耳后,光洁的脸颊被顶上的灯照得可见隐约的绯红。

    阅读区只是转角后放在角落里的小桌子,桌子上贴着阅读区三个字,墙角放着一盆绿植,一束灯斜切下来,将桌子和绿植拢在同一光线下。

    裴衣瞧了那边一眼,阿强看见裴衣眼神里有些变化的时候,朝她一龇牙,臭猫,她扬起逗猫棒,铃铛在猫背上点了几下,清脆的铃铛声变得沉闷。

    楚纱在朝着一个不错的方向变化,她看在眼里很是欣慰,只是这不太符合上一世的情况又让她不安。要是按照原路走,她只需要避开特定的事情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可是现在变化得太多了,她都不知道怎么避。

    不符合上一世情况的也不止这一件事情,还有这只猫。付姐那时候也经常不在店里,所以店里总是挂着关门的牌子,楚纱当时还说来之前需要和老板确认,不然很容易跑空。

    “臭猫就知道凶我,你可是我带来的。”她声音压得很低,说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错,这一世突然出现的在书店的猫,说不定就是她带来的蝴蝶效应。

    门口叮当一响,裴衣扭头看过去,笑着喊了一声:“付姐。”

    付老板今天穿着卡其色的呢子大衣,下摆露出一点里面黑色裙子的边缘,不过膝的绑带长靴线条饱满笔直,体态婀娜,容貌艳丽,这样的美女,怎么看都不像是开书店的。

    她眯了眯眼,娇俏道:“哟,大过年的来给我拜年?我可没准备红包,这样吧,这里面的书看上哪本自己拿。”

    付老板取下围巾挂到柜台后的衣架上,又脱下大衣,一种草木清香弥散在空中,裴衣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把呼吸放轻一点身体往后退了些,直到付老板从柜台下面拿出气味阻隔剂喷了喷,表情才放松下来。

    “楚纱,你也选一本,随便拿。”付老板也知道裴衣不怎么一个人来,果然,通过木架的缝隙往那边一看,角落里那个灯下的女孩正在对着桌面发呆。

    裴衣闻到信息素的时候内心深处的排斥之感把心重重一锤,片刻后又已经神色如常,倚在柜台上指甲划着台面,对楚纱笑笑:“拿的时候把我的那一份也拿上。”

    阿强喵了一声。

    裴衣有些惊喜,两只手手掌把猫脸包圆:“喵了?对我喵的?”

    阿强的表情又变得不嗤起来,写明了四个字:不想理你。

    回去的路上,有个摆摊的算命大爷在那里喊住她们:“小姑娘,来算一卦吗?大过年的,我给你们打个折,十块钱一卦。”

    这年头,算命的都开始打折了。裴衣摇摇头,怎么能封建迷信呢,她虽然考前拜文曲星,但是实在不信别的。

    寒假过得很快,更何况是对这些整个假期只有两个星期的学生,开学前的一天,裴建国的书房里热热闹闹的。

    “你写前五张,我写中间五张,你写后面这四张。”每科都发了十四张试卷,在这个没有搜题软件的时代,她们遇上了喜欢较真的老师,物理老师和数学老师会把作业收上去打分再发下来,他们不介意工作量大。

    看着手忙脚乱的三人,楚纱在旁边闲得格格不入,裴衣分类着试卷看她一眼,“你作业写完了?”

    楚纱:“写完了。”

    裴衣讶然:“我们每天在一块儿看电视,你平时都在看别的书,什么时候写的?”

    “晚上睡不着的时候。”

    裴衣无语,睡不着干什么不好,谁家睡不着的起来写作业,她愤然给楚纱分配了相应的工作,把自己的语文作业往她面前一放:“这个给你,我们语文一样,你拿着写完的抄一下,字写丑一点。”

    帮别人写作业?方汀一边着急的算自己的题一边不时往楚纱那边看,见她很自然的拿着裴衣的作业开始写,不对,照着自己写过的开始抄,有些惊讶。

    这就是文科第一?这种等级的学霸就没有任何脾气的吗?

    她想了想,确实没怎么看见过这位大学霸的任何怪癖。脑子里蓦然出现周丹扬说过的一句话:乖巧得像兔子。

    现在再加两个耳朵,确实像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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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27 ◇

    “开学了, 大家把心收一收,把书打开,我们现在进度已经落后, 这学期时间很紧张。”数学老师扶了扶眼镜,说着和上学期一模一样的话, 让大家拿出书,有些愤愤道:“八班都已经讲到了第二章, 赶紧拿书出来!”

    上学期她没注意八班动向, 没想到他们一开课就是第二章。

    过分!

    “老师讲得好快。”陈茗忍不住跟同桌小声抱怨, 没人应她,她侧看过去,同桌正目不转睛的盯着黑板,视线准确地跟着老师写的字移动。好认真, 陈茗感叹过后发现不对, 裴衣好像是在走神。

    眼神看似认真, 实则有些呆滞, 明显脑子没有在思考,听的话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不愧是大神, 走神都走得这么有水平。

    开学第一天这种状态很正常,新学期换了座位,陈茗还是坐裴衣旁边, 只是两个人从靠窗中间排的位置变成了教室中间第三排, 一个吃不到粉笔灰、书本上溅不到老师口水的C位。

    午休的时候,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脑袋从转角往外探,裴衣无声的站在那人背后, 把人往前一推, 轻笑道:“怕什么, 现在又没人,被看见了就说我们是出来上厕所的。”

    几个人踮着脚走出教学楼,穿过操场,往后山的小树林去了。

    楚纱家做饭阿姨回来了,她清点了一些客房的东西,越点越多,有李素英买羽绒服的时候给她买的一件,有买的书,有跟着裴衣出去逛的时候买的小玩意儿——一些摆件之类的东西,还有套圈、玩具枪打气球赢来的玩偶。

    来的时候只带了被褥和行李箱,回去的时候搬了两三趟,裴衣端着她的仙人球花盆送过来,还带了袋冬枣。她问冬枣哪里来的,裴衣如实回答:“学校里摘的。”

    楚纱脱口问道:“学校里面能摘吗?”

    她一向很守规矩,学校里规矩尤其多,做任何事情之前,她会想想学校准不准。

    裴衣摇头:“不能。”

    对着楚纱没什么说谎的必要,偷摘个枣子,又不是什么大事。

    守了这么久沉闷规矩的好学生,哪里想得到偷摘枣子这种事情。看着她神情微妙的样子,裴衣问:“那你要吗?”

    然后,在楚纱说话之前,裴衣又笑了笑,眼睛里放着云朵一样柔柔的,她用着自己都没注意到的语气诱哄道:“摘都摘了,要不吃了再说吧,你先尝尝。”

    说完意识到不对,这好像是一个坏学生带好学生走上不归路的开始,先是吃偷摘的枣子,然后被带着去摘枣,最后上课不听,逃课进网吧,辍学,早婚

    但是上一世没有带人去偷摘枣子和辍学,也是早婚。

    楚纱听着那种语气心突然舒了一下,她应道:“好吧。”

    杨阿姨把冬枣洗了洗给楚纱送进房间里,冬枣吃起来又新鲜又甜脆,以后隔三差五的,裴衣不时给她一袋,要是第一次的时候还有些犹豫该不该吃偷摘的枣子,后面几次的时候都直接变成裴衣拿出枣子,她习以为常的接过。

    也不问能不能摘,只是说:“在学校摘这么多,不会被发现吗?”

    要是被发现了,李阿姨肯定得生气。

    “应该不会。”裴衣也并不确定。

    一个星期之后,校长的声音在一个课间从教室音响里传出来:“今天在这里讲一件事情,学校一直禁止学生进入后山,最近学校发现,很多同学有组织,有预谋的偷偷进后山摘冬枣!以下点名这些去摘冬枣的同学”

    这些有组织的同学有一个默然的规矩,先来后到,不摘没熟透的枣子。

    因为去的同学有点多,还囊括了上下三个不同年级的学生,校长整整念了一个课件以及第三节课的前十分钟,中间喝了好几次水,最后就着安全问题展开叙说。

    理七班去的学生不止那三个,不知道是不是按照名次来的,裴衣的名字摆在第一位,楚纱在听到理七班的时候就已经停笔,听见裴衣名字的毫不意外,只是感觉周围空气和她分割开来,这种感觉,通常是她被老师点名回答提问的时候才会有。

    放了学,裴衣照常站在教室外面等人,双手自然垂立着,鞋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瓷砖。

    被通报而已,不叫家长就好。这次也是人太多了,学校叫家长忙不过来,就给这些人发了单子,把去后山的事情写上,名字列出来,要家长签名。一个签名谁签都行,老师也看不出来。

    只是后山现在有人去巡视,不好去了,可惜那几颗枣树。

    楚纱收拾好了东西出来,听裴衣说着要去书店拿东西,就点点头,旁边插过来一道声音:“那个楚纱,你们要去木叶书局?我能跟你们一起吗?”

    裴衣眼睛一眯,上下打量着这位和楚纱有着某种相似呆愣气质的Alpha女同学,这书呆子谁啊?

    楚纱不说话,询问般的看过来,裴衣不想老是帮她做决定,又不是她的同学,谁的同学谁管,她明知那眼神什么意思,故意扬了扬下巴:“问你呢?”

    在楚纱印象里,李思维这人还不错,两个人的交集仅限于学习,这种保持的距离也让她感觉不错,也就顺路的事情。

    楚纱想了想:“那一起吧。”

    寒假的时候李思维来问楚纱那本文辞集在哪里买的,她找了好几个书店都没找到,楚纱跟她说了木叶书局之后,李思维去了一趟,没有跑空,刚好碰到付老板在店里。

    付老板有种不适合这座清雅小书店的慵懒魅感,她抱着猫坐在新买的皮椅上看书。修身的高领毛衣遮住白腻的颈,过肩长发染着棕栗色,发尾微卷。

    一见到付老板这副模样,李思维突然有些羞涩,她移开视线,听着自己变调的声音有些别扭的在说话:“老老、老板,我想订一本书,零八年出版的青年辞文集。”

    付老板倒也不绕弯子,直说订不了。

    主要是懒得弄。

    李思维抿了抿唇,慌得不成样子地低着头小声说:“老板,我有个同学就是在这里订的。”

    付老板眼尾一挑,也不问是什么同学,语气懒洋洋得偏柔和:“订不了,你去别的店里看看吧。很多书店都能订书,出门右转过几个路口就有。”

    李思维没有订到书,却总是去书店买书,只是跑空的时候很多。

    与之相反的是,今天放学过去的时候,楚纱她们订书很简单,付老板拿出表格让她们自己写,写完到时候一起订了会有人送过来。她虽然不懂做生意,但是楚韵那一套一套的东西也听了一点,做小生意的时候要留住客户,做大生意的时候要在不被察觉的地方放大利润。

    书店的生意小,要是扩展了客源,量多了自然赚钱。

    付老板真是个奇怪的人,楚纱这么觉得。好像她开书店就不靠着这里赚钱,还总是让猫看店。

    今天付老板也在店里,看见付老板从木架后面出来的时候,李思维惊讶了一下,然后思考能力降低,也不想着挑什么书了,就想着今天看起来怎么样,头发没乱吧,她装作不经意的捋了捋自己的马尾。

    楚纱抽出一本书随意翻阅着,裴衣两只手指夹着阿强的胖脸挤着玩,抬头冲刚刚走出木架后的付老板笑嘻嘻地说:“付姐,我来拿我订的东西。”

    付姐?订的东西?不是不能订东西的么。李思维看过去。

    付老板从柜台挡住的墙边拿出一个礼品袋,里面的东西已经用彩纸包好,看形状,四四方方的,不像是书。

    付老板往书架那边看一眼,李思维来不及转头,只能咬着牙关,手足无措地冲那人点点头。

    付老板看回来:“那是你同学?”

    裴衣把东西放进袋子里:“不是,楚纱班上的。”

    拿完东西回去,李思维和她们一起坐了两站路下车。下车之后,又自己走了二十多分钟才走进一个狭窄的巷子,其实搭别的公交车可以坐到巷子口,但是在三个人等车的时候,她鬼使神差的一起上了那辆公交,然后在公交停到一个环境不错的小区站时下了车。

    巷子里倒着血水,她像是习惯了,踩着高出血水的砖头过去。

    鼻尖充斥的腥味也没有让她不适,她径直往里走,在一个小门前停下,进了院子后,四合的院子,只有一家是她们租的。

    要是从学校出来划区的话,向裴衣家方向的东面再走,区域的边缘把一个菜市场划分到了里面,李思维就住在这个菜市场里。

    她没有申请住校,因为住校需要家长过去和老师确认,高一下学期的家长会,她借口家里没时间,没有和家里的人说。

    还没推开那扇门,里面就传出来吵架的声音,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在谩骂的脏话里进了自己的房间,等到外面开始摔锅砸碗了,写作业的李思维也没什么情绪波动,她一笔一笔在字帖上临摹着。

    李思维在初中之前,只有最差的笔芯可以用,有时候掉地上写不出来了,就把笔芯拿出来,从后面吹一吹,或者甩一甩笔芯。她的字不好看,所以考试的时候会刻意写慢一点来尽量让自己工整。

    小学的时候,老师常说,她以后有大出息。初中的时候,她在老家的班上三十个人的初中努力学习,三年六次期末考,全都是第一名,最后才勉强考上了一中。但她认真的学,学不过就背,直到楚纱来之前,她也是文科班的第一名。

    外面的不锈钢盆砸在地上的声音响了好几次,她被一张门隔离在卧室里。尽管这张卧室无比狭小,她没有书桌只能坐在小凳子上,在床上写作业。

    等外面的人吵完,连世界都变得安静下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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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28 ◇

    在楚纱的生活里, 如果想要一件东西,只需要在楚韵很久不回家之后打个电话就可以得到,那个忙碌的人很喜欢工作, 或者说,只有在忙碌的工作中才能找到成就感。

    年后她一直没回来, 楚纱对此不足为奇,十七岁的生日不算什么大事, 像往年那样安安静静的过一天, 也很不错。只是今年的安静两个字, 明显不再适用于她。

    放学时宋雨和她说后天见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今年不用一个人过生日了。

    放学路上,方汀侧过脸来问:“所以, 楚纱你今年生日准备怎么过?”

    生日的消息自裴衣口中泄露, 方汀和周丹扬十七岁的生日早已经过完, 楚纱倒是看上去不偏心任何一个人, 全送的单册五三,方汀倒还收得受宠若惊, 毕竟当时才认识两个多月,等到了年前周丹扬生日,她已经心静如水的拆开包装着五三的彩纸。

    送礼物如此没新意的人, 也不知道怎么过生日。要是生日的时候楚韵在, 会带她去和亲戚吃饭庆祝,要是不在,就没人给她庆祝生日。

    “你的生日看我干嘛?”在楚纱下意识又要看着裴衣寻求意见的时候, 裴衣直接戳穿她的小心思, 上学期她还接茬, 这学期楚纱也十七了,该慢慢学会做决定,而且现在大家都是朋友,不需要她在旁边搭线,也就不再需要当楚纱的传话筒。

    楚纱很认真的在想,可是大家平时的爱好都不一样,裴衣喜欢看电视偶尔出去公园,方汀喜欢游戏厅,周丹扬喜欢看玛丽苏小说,这三个人能组在一起玩,也是真的靠小时候的情谊。而她,喜欢看书和画画。

    好难选能四个人一起去的地方。

    “你别管我们要去哪儿。”裴衣一眼看穿那压低的眉眼里在思考着一些什么,总想着把所有人的心情都顾及到,那自己怎么办,“你直接说,生日的人最大,我们都听你的。”

    过了这个十七岁生日,楚纱也该分化了,裴衣只记得差不多是生日后的一个月左右,没有精确的天数。她不记得楚纱是怎么分化的,但应该不是很危险,当时隔壁也没什么消息,只是过了一个周末再见到楚纱的时候,她就成了Omega。

    不知道是不是要想的太多,楚纱这两天有点感冒,人总是钝钝的,她突然有些焦躁,把脑子里冒出的念头说了出来:“去书店?”

    几个人去里面看看书,那里既暖和又熟悉,氛围应该挺温馨的。

    “啊?”周丹扬下意识发出一声疑惑的叫声,被裴衣给了一手肘,示意她不要说话,能决定就不错了,还挑。

    选了个她自己喜欢的,裴衣颇感欣慰:“行,到时候上午九点吧,九点去书店怎么样?我去和付姐说一下。”

    生日的事情就这么定下,裴衣看她脸色不对,有些担心的问她感冒怎么样了。

    楚纱勉强打起精神:“好很多了,等下早点睡,明天应该就能好。”

    到了家,晚饭也不是很想吃,楚纱闻到饭菜的味道有些不舒服,杨阿姨看她一口没动要上楼,喊了她一声:“怎么不吃啊?不合胃口?你要吃什么,阿姨再给你做。”

    楚纱疲惫的摇摇头:“现在吃不下。”

    杨阿姨只当是刚考完月考孩子压力太大,就把菜拿保鲜膜封着先放冰箱,要是半夜饿极了,也能很快有东西吃。

    她把灶台擦得干干净净,在一楼的卫生间洗完澡,裹着大花袄进了一楼的小卧房,很久以前楚纱奶奶的护工来的时候就住那儿。

    好像有什么东西咚的一下,楼上有东西掉了,桌上玻璃杯泛起一道不甚明显的水纹

    楚纱一进房就睡下,九点的时候被渴醒就起来喝水,在碰到水杯的那一刻,指尖的凉意传遍全身,连心脏都好像被一层冰霜冻了一下,随后心脏一震,像是要从心口里冲出来一样的猛烈。

    汹涌的疼痛感将她吞噬。

    楚纱意识到这不是感冒这么简单,她很快的想到了学过的分化知识,因为体质的不同,有的人分化的时候反应会格外强烈,需要送到医院里进行治疗。她有些害怕的想让杨阿姨送她去医院,却在转身的时候,眼前一模糊,左手扫落了桌子上的水晶球,水晶球掉在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几乎只是一瞬间,她摔到地上,感觉有把刀的刀尖在慢慢扎进耳后。刀尖很冰,扎进去,在里面搅动着,楚纱颤抖着手往耳后一抹,碰倒某个地方的时候脸色陡然一边,红润的唇色极快的褪去,肩膀抖动着侧躺在地上发不出声音。

    楚纱几乎不敢深呼吸,每一次换气的时候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某一刻,所有的感官又变得模糊起来,听不见心跳声,有种飘飘然的感觉,好像灵魂已经浮起。

    她突然有些躁意和担忧,都约好生日去玩她不想失约、裴衣是不是也给她准备了五三当礼物、要是死在裴衣隔壁不会吓到她吧,她又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第一种第三人称的视角,看见了很多。

    空调往外呼着暖气,楚纱痛苦的缩着身子,一侧的木地板按理来说该是凉的,但此刻对她来说居然还有点暖和。

    不知在地板上躺了多久才失去的意识,她只记得最后一眼看见的是自己的手,已经失去知觉的右手在颤抖着,卧在地板上的人止不住的哆嗦。

    鼻腔里飘荡着淡淡的木材味,是额头贴着的木质地板的味道。耳后有东西顺着她的下颌流动,清流的液体飘散出幽淡的茉莉花香,像是一片茉莉花园里长着一棵参天古树,她就靠在树上,被一大片白色的茉莉花围绕着。

    想到这个,好像没有那么痛了。

    要是分化的时候死了,会很丢人吧。她有些奇怪自己都要死了,怎么还会这么想。有了朋友的人,是这样的么。

    还没有和朋友一起过过生日,好可惜

    晚上群组里聊得热闹,看见楚纱没动静,裴衣觉得她是在背后窥屏,也没多在意。

    九点多,隔壁咚的一声像是掉了东西,接着她听见了外面有猫叫,声音有些嘶吼。

    这几条街里常有野猫打架,只是刚刚那一声格外难听,她想起了书店里的臭脸阿强,给楚纱发了个消息:【你觉得阿强会喜欢玩球吗?给她带一个球过去?】

    十分钟,没回。

    二十分钟,手机还没响。

    半小时过去,裴衣感觉有点奇怪。

    打了个电话过去,在安静的夜里,她贴在墙上都能听见隔壁轻微的手机震动。刚刚还有东西掉了,应该是没睡,没睡怎么没回消息?感冒进一步就是发烧,发高烧也会死人的。

    做好最坏的打算准没错。

    要是死了还得了!

    她拿着楚纱家的备用钥匙过去,听见声音出来的杨阿姨吓了一跳,杨阿姨已经拿好了棍子,乌漆嘛黑地打过来,她抬手一挡喊了一声,杨阿姨才听出这是谁。

    “哎呦你这孩子,吓死我了。”杨阿姨手上拿着根胳膊粗的棍子,不知道是谁该害怕。虚惊一场后,

    杨阿姨问她过来干什么,大半夜的,还以为是小偷。裴衣随口编了个理由说是什么生日的提前惊喜,杨阿姨将信将疑,时刻怀疑着是不是来偷东西的。

    还没进楚纱的房间,裴衣在门口就闻到了从门缝里传出的信息素味,她内心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捂着鼻子敲了敲门,没人应。

    开门之后,看见倒在地上的人,刚下意识的往前一步,就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漩涡里,脚有些发软,身体不受控制被裹挟着朝中心的方向旋去。

    不行,不能过去。

    不能从二十四结婚变成十七岁结婚。

    她挣扎着从一种被捆绑的意识里出来,咬住自己的舌尖,一吃痛清醒了很多。

    杨阿姨看见裴衣摇摇晃晃的扶着栏杆往这边走,赶紧过去问:“怎么了这是。”

    她就这么看着身边的裴衣耳后在一瞬间变得通红,皮肤下生出一根红色的线一样的东西,从耳后慢慢的延伸进衣服里,这也把杨阿姨吓得不轻,又往楚纱的房里一看,地上已经倒了一个。

    她赶紧把人抱床上打了急救电话,杨阿姨是个Beta,并不受影响,她乱中有序的给裴衣找抑制贴,叫醒了隔壁的裴家两口子,还打了电话给楚韵。

    几个人一通忙活,一个孩子上了急救车,另外一个跟着去医院看看身体。

    医生给楚纱打了抑制剂,耳后贴了止痛贴,她本身就有些感冒,医生又给挂了吊瓶,分化情况有些严重,死倒不至于,就是在地板上躺久了可能引起发烧,总的来说问题不大。

    以后的功能也一切正常,休息一下就能出院,后面几个月注意尽量不要剧烈运动。

    裴衣只是受了点影响,等楚纱这边没有信息素外溢的情况,她就能进来。耳边是心电监护仪有规律的嘀嘀作响,床上的人安静地躺着,输液的手背被扎得青青紫紫。

    杨阿姨快五十了,一夜没睡,白天又怕楚纱醒了肚子饿就回家炖汤,李素英想着陪床,可收到裴衣二姨的电话说是家里有事情让她去一趟,想着医生说的没什么事情,就让裴衣在旁边守好,有事情直接叫医生。

    窗外蒙上了一层亮光,裴衣心里竟然有种平静感,她或许该想,为什么楚纱会提前分化。分化了,她们之后要怎么相处。

    可她什么只是想,上一世的时候,楚纱就是这样难受着一晚上,自己一个人分化的吗?她们就隔着一堵墙,其实,可以叫她的。

    她坐在小凳子上看着病床上安然入睡的人,两世要思考的事情被抛之脑后,从回来开始,心里总绷着一根弦的人从未如此放空过。

    接完楚韵的电话,汇报了情况之后,裴衣坐在小凳子上肩膀靠着病床,回着群里周丹扬她们问情况的消息。

    【醒了吗?】

    裴衣打了个没,还没发出去,一只手拍过来贴到她脸上,从指缝能看见的视野里,裴衣删掉没字,改成:【醒了,一巴掌呼在我脸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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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29 ◇

    刚醒的时候, 身体轻飘飘的,头却沉得连眼睛都睁不开,耳边那种“滴滴”的电子机械音极有规律的帮她捋平脑子里的一团乱麻。

    还没死吗?好像是没有, 耳后还有点痛,要是死了应该感受不到疼痛。

    听到有人开门进来的脚步声, 脚步声离她近了之后,有东西贴在她额头上, 冰凉凉的, 很快又移开, 然后是一种手机按键的声音。

    楚纱睁开眼睛,看见坐在旁边低着头的裴衣,恍若做梦,心情还在恍惚和欢喜之间游移。外面的天还是黑黑的, 她一想起倒在地上的时候就后背发凉, 那种痛感, 真的让她以为自己马上会死。

    楚纱渴得厉害说不出话, 动了动手指发现能动作之后,又试了试抬手, 也可以。她想拍拍裴衣的肩膀问她能不能倒杯水,可是手明显和脑子还没联机,没拍到肩膀, 反而给了裴衣的脸一巴掌。

    手掌捂住了裴衣的脸。

    她感受到了指腹上的温度, 坚硬的骨骼外覆着一层柔软细腻的皮肉。食指动了动,碰到的应该是眉毛,那种扫过一层浓眉的感觉很舒服。中指搭在鼻梁上, 被鼻梁骨托起。

    尾指碰到的是什么, 软软的, 再一曲,又碰到了硬的东西。

    裴衣:???

    这位大姐,手指都伸我嘴里了,要不挖我喉咙检查下我扁桃体有没有发炎。

    她拿开脸上的手,看楚纱的神情还有些呆愣,突然恶趣味地趴在床边,故作惊喜道:“你醒了?都十年了,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醒过来了,真是医学奇迹!”

    十年?

    愣然的神情清明不少,墨色瞳孔轻颤,想说话却感觉喉咙干得要被撕开。裴衣抿嘴憋笑,这么一吓,人应该清醒了。她扶着楚纱起来一点,杯子贴到嘴边:“来,慢点喝。”

    喝了水,楚纱声音沙哑着喃喃道:“十年”

    她睡了一觉,醒来被告知过了十年,也没有歇斯底里的抓着别人乱问,说话不是带着震惊提问的语气,只是自己这么嘟囔了一句。

    裴衣去放水杯,等回来她继续说:“你这病床躺了十年,周丹扬都已经头胎,方汀都分分合合多少次在准备结婚了。”把床头摇起来,枕头理好一点又拉了拉被子,让她能舒服点躺着。

    说了这么多人,都不说自己,楚纱声音低哑的问道:“那你呢?”

    “我?”

    楚纱很认真地点点头:“嗯,你呢?”

    裴衣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下去,反而开始操心楚纱以后该怎么办,这么容易相信别人,要是碰上个渣的,真的会人财两空。她还是个有些弱势的Omega,被骗了损失可有些难以估量。

    她没有回答,病房里安静如初。

    吊瓶空了,裴衣按了下床头的开关,护士进来取针,问了下基本的情况:“怎么样,腺体还痛吗?”

    楚纱:“有一点。”

    护士看她床都已经弄好了,就没有太多的事情要管,“很正常的反应,止痛贴三个小时换一次,让你朋友帮忙就可以了,等到不痛就能出院。出院的时候要记得办手续。”

    等她走了,裴衣坐到小凳子上,手肘压在被单上撑着脑袋,轻撩着眼皮看一眼半躺着的人:“我逗你玩儿呢。”

    楚纱看过去,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忽地笑了:“我知道。”

    一觉醒来到了十年之后,别的不说,光是裴衣这十七岁的外形,就很难让她取信。她只是脑袋有点晕,也不是傻了,稍一想就明白裴衣在开玩笑,只是依从着她往下说说,想看看裴衣感觉自己十年后会是个什么样子。

    可是裴衣没说,她又没忍住笑了,看来是不会说了。

    又被骗了。裴衣无可奈何的看她一眼,跟着一起笑,只在心里犯嘀咕,楚纱这人平时太正经,偶尔开一次玩笑根本防不胜防,每次都骗到了她。

    她记得上一世楚纱突然跟她说前面有只猫会翻跟斗,她信了,跑上去问人家猫主人:“你好,你的猫会翻跟斗吗?我能看看吗?”

    人家猫主人直接把问号打在了脸上,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家猫,好像猫背着她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楚纱一直在拉她,最后两个人跟人家道歉,楚纱逃也似地拉着她走。

    想到这里的时候,裴衣觉得,跟现在这个十七岁版本的楚纱比,那个时候的楚纱更开朗一点。人都是这样的,只要有聊得来的人或者是个愿意倾听的人,就能轻易的打开话匣子,对待不同人的态度,可以天差地别。

    “所以,我睡了一晚上?”

    裴衣盯着手机摇头:“你睡了两夜一天。今天周日。”

    也就是,她的生日。

    生日要在这里过了吗?楚纱说要不提前出院照计划去书店,贴止疼贴,医院跟外面没什么区别。裴衣侧眸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在手机上发着消息,“没事,我都安排好了。”

    “安排什么?”楚纱问。

    像是为了报复刚刚楚纱反开她玩笑的行为,裴衣神神秘秘地说:“你这么聪明,自己想喽。”

    楚纱很惊讶的感觉,好像懂了裴衣为什么这样说,她无声叹了口气,幼稚。其实很多时候她去书店,都感觉裴衣跟阿强玩着很有意思,在某一刻,裴衣能奇妙的和小时候那个生气会大哼一声的人重合在一起。

    好像过了这么多年,所有的人都在变化,只有裴衣的七岁和十七岁是一样的。

    楚纱暗自深呼吸,最后鼓足勇气说:“你叫了她们过来给我过生日?”

    要是以前,她万不会这么大胆的猜想,一个生日叫过来一群人,还是跑来医院这么一个没人任何娱乐的地方,谁敢想。可是刚刚她看见裴衣在发消息,或许是自作多情,但是,也许是在叫人过来。

    猜到了。裴衣觉得没意思,但一转头拿起病床下的一个袋子,脸上又带上了笑:“给你的生日礼物,生日快乐。”

    言罢,又突然拔高声音说:“我是第一个!”

    争谁是第一个送祝福的人,这是她们三人小组一直以来的传统。有一次裴衣过分的在凌晨十一点五十八去方汀家蹲守,方汀住小区一楼,半夜被敲窗户的声音吓醒,一听裴衣的声音,手抖着拉开窗帘,看见裴衣站在绿化草地上,踮着脚递进来她的礼物。

    从那次之后,她们的规矩就是,不许大半夜过去。

    最后变成生日那天,早上在家门口蹲守,裴衣带着楚纱天不亮的去上过两次学,就是在她们生日的时候,每次都碰到了另一个人,还得打闹一番。

    知道她好胜心强,楚纱肯定地点点头:“你是第一个。”

    不久,病房外传来急促的跑步声,还有声音再喊:“这里是医院,那边那两个小孩儿,不许跑!”

    外面声音小了点,门口又传来窃窃私语,像是两个说话快得像车轱辘转动的人在交流着,没有一个字能听得清。

    裴衣小声说:“她们真是没出息,这有什么好争的,现在的孩子真是不知道以学习为重。”

    楚纱闻言毫不诧异,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也不是第N次听见裴衣这么说了,这一次,算N+1。

    “我来开!”

    “你给我撒开这个门把手!”

    “你敢碰我,我可是Omega,宋雨,你管管她。”

    “这件事情没有Alpha和Omega的区别,而且我就没把你当成过Omega,给我撒手!”

    门骤然一开,两个交叠着紧握门把手的人被往前拉了一步,裴衣站在门内看着她两轻蔑的摇摇头。她们知道,裴衣得手了,还以为裴衣忘了这一茬,还是低估了这个人。

    两个人一进病房就老实了,怕吵着楚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痛的脑袋,踮着脚轻声进来,拿出礼物放在病床桌子上。

    滴滴答答的高跟鞋声在门口停下,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打开门进来,打破这安静得诡异的场景,这是在干嘛,不是过生日吗?她还以为是医院主题的生日,看着五个在病房里看书的人,这莫非是,读书生日会病房限定版!

    楚纱疑惑,付姐?

    付老板关上门,拎着包往里面走了几步,一群看书的人唰地看向她。

    “裴衣跟我说生日改场地到病房了,我带着阿强来看看。”说完打开包拉链,阿强露出一个脑袋,医院不许带宠物进来,阿强差点被摇死。付老板把一本书放小桌子上,又把阿强脑袋往包里一按,拉上拉链:“行了,我也就路过,生日快乐,我先走了。”

    裴衣想说要不把阿强留下,又想这是医院,阿强还是待包里吧,一改口:“付姐再见。”

    付老板待的时间还没一分钟,病房里就留下了一股香水味。

    “要不”

    “嘘——”

    裴衣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方汀先不要说话,轻声道:“给别人过生日呢,尊重一下生日安排,看书,别多想。”

    她扭着方汀的脸正对着书。

    方汀声音压得极低:“要不我俩换一本。”

    她忘了带书,现在看的是周丹扬的玛丽苏小说,实在看得起鸡皮疙瘩。

    裴衣冷声道:“不换。”

    目睹一切的楚纱微不可察的咬着唇隐起笑意,耳后早已经不痛可以出院了,只是等大家看完书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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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30 ◇

    楚纱返校之后, 总是有不知名的目光落到她身上,不喜欢被关注的人总是格外敏感别人的打量,每次感觉到有人在看她的时候, 她都下意识的闻闻空气中有没有信息素泄露的味道。

    分化成Omega,她的外貌在慢慢的变化, 唇红如樱,脸颊上青涩褪去一半, 眉眼里生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柔和感, 整个人像是轻柔得像一碰就散云, 脸上总是淡淡的表情里,有着Omega的娇弱和恬静。

    信息素把她身体的各项激素水平向着一个大人的方向引导,身体的曲线越发明显,罩在校服里看不出来, 只是她自己已经有所察觉腰身和身体围度的变化。

    人也长高一些, 差不多一个月, 就比周丹扬还高之后, 惹得那人尤为气愤。

    “为什么我分化的时候就长了四厘米,你一下长高六厘米!”周丹扬无能狂怒, 猛吸了一口牛奶,一口半瓶之后抓狂道:“我要长高,长高!”

    楚纱从要微微仰头看周丹扬变成平视, 或者说是需要稍低眸去看, 她安慰道:“没事的,你多喝牛奶,再长长。”

    毕竟她以前比周丹扬还矮, 也没觉得有什么, 只有周丹扬知道肩膀被拿来搭胳膊的悲伤, 压着重,还烦。

    文五班主任杨老师最近这段时间对楚纱上心很多,刚分化的时候身体会有一种促进物种繁衍的激素释放,很容易对别人产生好感达到繁殖的目的,这是无法控制的事情,他可不想班上的全校第一在这个时候出了早恋的岔子。

    他给楚纱妈妈打了电话,接电话很快,只是没有很长的时间来聊,最后楚纱妈妈说是会多关注一下,只是忙得家也不回,多半只是委托给了别人。

    “杨老师好。”从走廊那头裴衣就已经看见杨老师一直看着她,她打完招呼过去,感觉后背发凉,她拉上外套拉链一回头,杨老师还在看她。

    最近没做什么事情吧,他也不是我班主任,看我干嘛。

    裴衣嘴角扯了扯,实在想不出什么能让文科班班主任来管的事情,最后想了想,楚纱?她摇摇头,楚纱犯事的几率微乎其微。

    无论如何,被老师这么看,裴衣感到了一种压迫感,搜肠刮肚实在没想到最近干了什么乱纪的事情之后,才不自在的离开杨老师的视线。

    放学的时候又看见了杨老师,从来没在放学后留在教室的杨老师,靠在讲台上随手翻着第一排学生桌面上的书,看见窗户口有人,把眼镜推上些不经意地往那边一看。

    裴衣眼神闪烁地躲开视线。

    杨老师迅速转头看向楚纱,楚纱在很平静的整理书包,路过他时还用蚊吟般的声音说了句老师再见。楚纱不是很像早恋的样子,只是裴衣有点躲着他,很可疑。

    裴衣:“你有没有感觉,你们班主任老师看着我,就那种好像抓到了我犯事的眼神。但是她管我干什么,不应该是去我们班告状么。”

    看得人心慌,好像有人揪住了她隐形的小辫子。

    楚纱没怎么注意杨老师,平时上课的时候老师也知道她不喜欢上课提问,就总是看向她,确保这位腼腆的第一名能听懂。一看她好像有点不懂的神色出现,就再重复一下刚刚的难点。杨老师教地理,地理有些偏理科她不懂的时候比较多,杨老师总是看她,她也习惯了。

    “你犯事了?”楚纱抓住话里的重点。

    楚纱现在已经长到了裴衣眉毛的高度,再看过去要看见脸倒是不用仰头幅度那么大,她斜侧一眼过去,看见裴衣咬着下嘴唇在认真的思索,半晌后,坚定道:“没有。”

    最近她不知道多老实。

    楚纱视线掠过裴衣的肩膀,声音平静:“那应该没什么。”

    自从她分化成Omega之后,裴衣就跟她开始保持距离。

    最近上下学的路上,两个人中间的距离越隔越宽,楚纱刚开始还感觉两个人这么并排太宽了占着路,就往外面走一点,可她只要一离近,裴衣就慢慢的往外挪,不知不觉间两个人之间总保持着一定距离。

    冬天的时候羽绒服还能挨在一起走,现在冬季过后换上薄校服外套,楚纱过来多少她就往旁边走多少。

    楚纱当然不会看不出来,裴衣自从她出院之后就一直有些疏远她。对她的态度没有任何变化,两个人之间的相处也和以前一样,就只是身体上的疏远。

    现在两个人最起码得隔着一拳的距离,而且裴衣在尽力的避免任何身体接触,上周末在书房写作业的时候,书掉地上两个人一起弯腰捡,她就只是碰到了裴衣的手背,她还没来得及不好意思,裴衣眼神一闪就把手抽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裴衣刚开始突然远离她的那段时间,楚纱的心情和裴衣被杨老师盯住的时候一样,疑惑且惶恐。她顾虑得很多。

    刚分化不过一个月,楚纱还没能很好的将腺体归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现在耳后还贴着医用的抑制贴,就是怕无意识的信息素外溢。

    裴衣好像很容易受到信息素的影响,所以她格外注意自己的信息素,怕影响到裴衣。应该只要能控制好信息素,裴衣就不会离得这么远了,就像裴衣能和周丹扬搭手贴得很近一样。

    不那么近也没关系,像以前一样也很好。

    奇怪的现象就是,除了裴衣,别的Alpha都在靠近楚纱。

    这个裴衣比较清楚,上一世可不止校内,还有校外。楚纱上一世的高中虽然毕竟性子沉闷,但毕竟长相摆在那里,分化之后跟个开了花儿一样,不少狂蜂浪蝶飞扑着围住。

    楚纱那时候一心学习,也不管别人送过来的东西,上下学是跟着裴衣一起,有些流里流气的人,裴衣想起那个男Alpha,想不起来那人的名字,只记得那一头红毛,在路灯下格外亮眼。有时候偶尔想起,还感觉那人挺有意思的。

    “你笑什么?”楚纱问突然扬唇的裴衣。

    裴衣收不住脸上的笑,只能别过脸去:“没什么。”

    她只是想起了那个红毛对楚纱喊的话。

    当时是一个下晚自习的晚上,红毛已经看上了楚纱很久。说是看上,倒不如说是,很怪异的看了楚纱很多次,只是看,也不过来搭讪。

    那红毛很奇怪,说他流里流气的吧,又还挺有礼貌。说他不上进吧,听说他学修车学得挺好。

    红毛也不是死缠烂打,就是天天过来,不定时间和地点,反正就是在哪儿碰见了就在哪里看一眼就走。

    裴衣当时一直觉得,红毛像个踩点的人贩子。

    上一世某一个晚自习下课之后,红毛不知道在哪里买了一大束玫瑰花绑在摩托车后面,破天荒的不是开着摩托车直接走,而是停在她们前面,裴衣在几秒的震惊之后遵守了李素英女士给她的指令:看好楚纱。

    她挡在前面问红毛:“你干嘛?”

    红毛也挺有礼貌的,跟她说麻烦让一让,要不是他的红发过于亮眼让裴衣警惕着,裴衣还真的要冲这句话让开了。

    她不让,可是说出的那句文绉绉的话让她现在想起来都起鸡皮疙瘩,她说:“有何贵干。”

    一个学生和一个流氓打扮的人,还说得有来有回。

    红毛有些局促的清了清嗓子,面部表情因为过于紧张而显得有些奇怪,裴衣疑惑的看着红毛,那个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路灯的原因,不止头发,那整个人都是红的。

    裴衣有些怕他脑充血死大马路上,好心的问他:“你没事吧?要不要帮你叫救护车?”

    红毛的脸更红了,轻咳了几下:“我没事。”

    “不对,谁关心你有没有事,你到底来干什么的?”裴衣反应过来,后退一步,楚纱躲后面明显不想理红毛,下意识的离这些染发的远些,是不谙世事的好学生的本能。

    红毛把一大捧花往前一伸,拿花的手抖得厉害,裴衣才知道,原来他是个结巴。

    红毛:“我我我我、我、我”

    他一个人我了很久,眼角都开始抽起来,裴衣倒是知道他要做什么,表白么,无非两种结果。一是说出来被楚纱拒绝,二是还没说出来被裴衣赶走。

    可是不上不下的,他卡着一个我字,裴衣也才十八岁,大部分时间都在学习,家里的事有爸妈管,她也没有三十岁处理事情的成熟。

    三个人僵持了一会儿,裴衣才小声问楚纱:“要不我们先走吧。”

    楚纱揪着她的衣角点头,还没走,红毛就急了,冲着楚纱大喊:“我搁笔含情!唐诗宋词到明清烟雨,三千痴缠也不够喻你!”

    裴衣懵了,下意识小声疑惑的啊了一下。

    说了什么,是在表白吗?

    红毛就那么站着,楚纱说要和他谈谈,裴衣就往旁边走了点,声音听不见,但是能很快的冲过去。

    不知道说了什么,她看见红毛的表情有些失落,楚纱就那么冷静的说了几分钟。

    几分钟之后,红毛离开,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留给人的印象太深刻,后来见识过社会的裴衣有时候想起他,还觉得这人其实不错,还特地去查了查他表白的话,感觉这人挺有文化。

    不知道这一世的红毛在哪儿,其实要是想给楚纱找一个不会骗财骗色的人,那个红毛是个值得考察的对象。

    只是有了个目标任务,裴衣心里有点发闷,呼吸的时候有些沉,像是在一瞬间被溺进了水里。她深呼吸一口想缓解一下,这是很奇怪的感觉。

    旁边骑自行车的人不长眼地刮过,楚纱侧着身子避开,往旁边趔趄几步,直接撞到走神的裴衣。

    裴衣回过神来,伸手扶住她站稳,揽着人过来点。

    那车也没停,直接骑走,看得裴衣很无语。

    “你没事吧?”裴衣看了看楚纱的衣服,上面没有尘土,也没有刮到的样子。

    楚纱摇头:“没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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